赵寰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并非人人都厉害强大。她会尊重她们的想法,会尽力护着她们一二。 赵金姑知道刑秉懿护不住她,跟她和盘托出,就是她在抗争,在替自己争取。 呵呵,可惜,她聪明一世,却也没看懂她。 寝殿内,赵构脸色发白,如驴拉磨般一个劲转圈,咬牙切齿怒吼道:“赵二十一要做甚,她不但送了几千匹骏马到邓州军营,还送了好些辎重粮草!她就是司马昭之心,她要打襄阳!” “她有床弩!该死!回来的那几个工匠,一点本事都无!”赵构怒不可遏,将气全部洒在了邢秉懿身上:“你当除为何不帮着多劝一劝,多让些工匠回南边!” 邢秉懿同样心惊,邓州守将是赵璎珞,她有多癫狂,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赵构转得她头晕,烦躁得怒喝一声:“好了!” 赵构吓了一跳,脚步蓦地停了下来。吃多了酒肿泡眼,直勾勾盯着邢秉懿。 邢秉懿定了定神,道:“调张俊前往襄阳。” 张俊有拥立之功,深受赵构信任。他领着御前军改为的神武军,在江南平叛之后,镇守临安。 赵构立刻慌了,道:“张俊守京畿,如何能调他去襄阳!” 邢秉懿强忍着厌恶,道:“大内有杨存中掌管着宿卫亲兵,临安周围的叛军早已被清理掉,你怕甚!” 杨存中数次勤王,数次救赵构于危难之中,对他深信不疑,将宿卫交于他掌管。 赵构犹豫不定,道:“还是调刘光世去吧。” 张俊虽贪婪,打仗上却是一把好手。韩世忠其人,刑秉懿最近有所了解,他与岳飞性情相投,赵寰能招揽岳飞,就能招揽韩世忠。 赵寰招揽不了张俊,给不了他如此优厚的赏赐。北地的土地都要收归朝廷,哪能任由他良田千顷。 放张俊在襄阳,他定会死守。襄阳一旦被攻破,南边朝廷失守,他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刑秉懿讥讽地道:“刘光世,呵呵,奇怪得很,他可有正经与金兵打过一仗,数次违诏不前,镇压些流寇叛军,倒是厉害了。那些流寇叛军,能与金贼比?金贼,能与二十一娘比?不管二十一娘打算如何,襄阳绝不能丢,丢了北地的兵就能沿河南下,长驱直入到临安!” 赵构脸红一阵白一阵,强自梗着脖子道:“那韩少保呢?” 刑秉懿懒得搭理他这个蠢货,只道:“你要再出个岳飞吗?” 赵构一想也是,顿时怒道:“好他个韩世忠,枉费我待他不薄。不行,要设法将他的兵权解了。” 刑秉懿冷冷看着他,道:“杯弓蛇影,猜忌在外打仗的武将,官家可是要将韩世忠逼到北地去?” 赵构恼了,道:“那你待如何?” 刑秉懿道:“韩世忠无论是抗金,西夏,辽,还是平叛,皆立下了汗马功劳。朝廷当论功行赏,抚恤功臣!韩少保加封少师,护国夫人再加封忠武将军。” 赵构马上否定了:“韩世忠加封少师也就罢了,梁氏如何能封将军。不戴帏帽就罢了,封了妇人做将军,她们就该得寸进尺,要上朝当丞相了!” 刑秉懿按着眉心,她太急了,得缓着些来。 虽安慰自己,心里还是失落不已。她不想站在背后,她要堂堂正正站到堂前去! 刑秉懿眼神在赵构身上停留,片刻后移开了目光,道:“与北地的买卖,不能断。” 赵构脸色沉一沉,拂袖转身就要离开。刑秉懿强忍着怒意,扬声道:“官家,商税,可是大笔的钱财,如何能丢掉!” 赵构的脚步停顿了下来,思索了下,转身回去坐下了。 韩州府的秋日,早晚已经起了白霜。寒风卷起落叶纷飞,停留在了倒塌的土城墙上。 随风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虞允文领着大军出征韩州,鞑靼各部奉召前来,赵瑚儿随军出战,大败金兵。 赵寰亲自前来督战,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土城墙,对赵瑚儿道:“好久没见过土墙了。” 赵瑚儿也颇为感叹,不屑道:“金国穷成这样,也好意思称国!”旋即,她又懊恼地道:“完颜宗弼与完颜亮那个小兔崽子,跑得倒快,下次,一定要将他们抓住!” 赵寰宽慰她道:“没事,跑得了这次,跑不了下次。走吧,虞院士应当找到了井。” 虞允文打马跑了过来,果真道:“囚禁昏德公他们的井已经找到了,就在前面东北边不远处。” 韩州城狭小,骑马不过半柱□□夫,就到了虞允文所说的井边。 井是金人打来囚禁赵佶赵桓两人的地方,当年城内的百姓都被迁走,方便看管他们。还给了土地让他们自己耕种,自食其力。 赵寰下马,在几口井周围走了一圈。井数丈深,冬暖夏凉。坐井观天,倒也符合赵佶赵桓目光短浅的形象。 赵瑚儿脸色不大好看,骂骂咧咧道:“狗金贼,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虞允文感概不已,道:“朝堂上那群官员,他们能如何能颠倒黑白,将被俘虏说成是北狩?” 赵寰道:“因为他们无耻!这些井保护起来,周围立碑,刻上他们两人名字,注明是被囚禁之处。不要藏着掖着,百姓都可以来参观。耻辱莫不能忘,待天气暖和以后,将赵神佑他们一众小的,全部带来此处,让他们学习,何为国耻家丑!” 先前看到鞑靼各部兵丁的勇猛,赵寰更加坚定了决心:待他们大一点,必须全部去兵营学习锻炼。 除了让他们知道何为弱就要挨打,还要他们能时刻保持警惕,绝不能没了血性。 虞允文忙应是,见寒风刮得越发大了,好似要下雪,道:“赵统帅,赵将军,你们先回营去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即可。” 赵寰说了声辛苦,与赵瑚儿一同回了营。她刚进了大帐坐下,周男儿送来了信件:“这是燕京送来的急信。” 赵寰打开信一看,不由得笑了起来。 赵瑚儿忙问道:“可是燕京有什么好事了?” 赵寰笑道:“是南边朝廷的一些事情。南边送了国书来,想要与北地通商。” 赵瑚儿惊讶不已,她也听说了南边发生的事情,只知晓得不甚清楚,脱口而出道:“赵构被鬼上身了?” 赵寰失笑摇头,道:“这是刑娘子的手笔。张俊驻守襄阳,呵呵,天助我也!” 赵瑚儿不解,赵寰也没多解释,只简单说了刑秉懿的一些事情。 赵瑚儿的脸色很是复杂,道:“你可怪她?” 赵寰收起信,漫不经心道:“怪她做甚?不怪。” 赵瑚儿笑着说也是,道:“你向来光明磊落,豁达大度,任由她们离开时,就跟放了鸟儿离巢,任由她们去飞了。不过,与南边通商,只怕他们又会心怀不轨。” 赵寰道:“其实南边那点东西,对北地来说可有可无。” 西北、茶马古道的大理国、鞑靼各部;即将更远的大食波斯,打算在直沽开辟的港口,北地完全可以切断与南边的往来。 “唉,南边有泉州,明州,广州三大港,他们该赶紧重振海贸才是,真是可惜了。我不与他们通商,遭殃的是百姓。要是他们商税收益没了,只能在其他地方加赋税。” 赵瑚儿想到以前那些番邦来的各种货物,道:“以前这几个港口带来的贵重货物,在京城铺子转手就卖没了。南边还动荡不安,谁敢轻易出海。” 她抚掌大笑,“直沽要开港口,真是太好了,总算能再见到番邦的各种稀奇玩意儿。刑娘子对着赵构那等恶心之人,还能想出这么多的法子,她还真是厉害。” 刑秉懿是皇后,等赵构死了,她就顺利升为了太后。 如今被带进宫养的皇子还年幼,大宋的太后垂帘听政,自古以来就是传统。 她要摆脱赵构的牵制,真正掌权,再也简单不过。 杀了他! 赵寰心动了起来,可要给她点困难,顺手推她一把呢? 连续两日的寒冷天气之后, 韩州终于下了第一场初雪。细细密密的雪花随着风飞扬,落在地上覆盖上了薄薄的一层,不多时就散了。 破旧城墙外的城廓边, 搭起了简易的灵堂。兵丁手持引魂幡, 庄严肃穆立在一旁。 盆里烧着的纸钱香灰, 在空中打着旋飞舞。根据民间传闻,这是死者显灵,收到了供奉。 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去, 冲淡了些死亡的哀伤。 赵寰虔诚而庄重, 亲自前来祭拜阵亡的兵丁。除了正义军之外,还有鞑靼各部阵亡的兵。 此次大战,正义军伤亡比起以前,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仍有近百人受伤。正义军与鞑靼兵的死亡,分别为三十二人, 五十六人。 至于金人付出的代价, 则是近万的伤亡。完颜宗弼号称五万的大军,当然有吹牛夸大,壮声势的成分。照实算, 估计有四万余人。 正义军的兵力,比金人少了约莫一万左右。能打得他们伤亡惨重, 溃不成军, 赵寰还是采取了以前的方法, 或以少胜多,或在兵器上疯狂的投入。 燕京将床弩神臂弩, 苗刀等源源不断送到了韩州。在打仗主要靠肉身拼杀的时期,打的就是兵器的配备, 凡身肉胎,都抗不过刀箭。 赵寰没有采用以少胜多,主要是战后的人口减少得太严重,她的兵力也不多,被派驻到了各地驻守。 前世时赵寰看到一个资料,宋理宗这个眼高手低的废物,再次犯了同样的错误,连蒙灭金。 灭金之后,蒙古将开封洛阳等地还给了南宋。宋理宗喜不自胜,忙差人领兵北上。 曾经举世繁华,开创了历史先河的汴京城,到处荒草萋萋,白骨遍野。 整座城,活着的人丁不足千人! 晏几道诗中“百万人家户不扃,管弦灯烛沸重城”的汴京,已不足千人! 在正义军中,稍微上了年纪的兵丁,都被赵寰解 甲归田,回乡种地或者做其他差使。创造赋税,拿来养精兵。 此次大战,耗费了几十万贯的军资。这也是赵寰真打不起几场打仗的原因,除非她能不计较兵丁的人命损伤。 脱里李甄等可汗这次也赶来了,对于奴隶们的死,他们在心底其实并不在意。看着赵寰拜祭亡灵,也深受触动,跟着一起上了香。 快要过年,脱里李甄他们要带着伤亡兵丁的遗骸归部落。虞允文拿来了册子,送到几个可汗手上,道:“与正义军损伤兵丁一样,这是给诸位可汗各部落兵丁的抚恤。” 脱里在部落里身高算得数一数二,在虞允文面前,还是矮上了那么一截。 虞允文颔首,脱里却要仰头才能看得清楚。见他英姿雄伟,气度不凡,止不住地心生敬仰,忙双手接过了册子,眼神飘向站在前面的赵寰。 他们奉召出兵,一是想到那些榷场交易的货物,二是也要打探赵寰的实力。 结果这一看,各部落的可汗都晕眩了。如同部落的奴隶面对他们一样,恭恭敬敬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对金兵的战场上,正义军的床弩箭矢,如夏日的风暴般,朝着金人铺天盖地而去。 箭矢的力道太大,带得金人连着手上抵挡的滕盾,一起往后飞。床弩之后,就是投石车。 脱里在战场上见识过投石车,虽然石头砸下来厉害,但速度缓慢,而且准头不足。一块巨石砸下来,躲得快的话,也没多大的杀伤力。 赵寰的投石车,奇准无比,指哪打哪。哐当几下,就将韩州府城墙大门砸成了一团乱土木。 脱里哪能知晓,正义军使用的投石车,是工部尚书甘岷山领着他新寻到的郎官们,连夜商议计算。做出改动后,不但更加轻便,精确度已经大大提高。 也不怪脱里,他读书,读得却不多。部落里的奴隶,皆大字不识,不清楚算学重学用在投石车上,以及以后战场上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