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叔心里面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但却万万想不到,秦萧和陈曦进城上学,竟想把全家人都带上。 两天没去二哥家串门儿,秦小叔倒也没闲着,作为大队会计的他,这两天正好忙活着算账呢! 今天早上,秦小叔把账本往队长的手里一交,算是完成了一年的工作,只见他迈着八方步,晃里晃荡的回到家里,翘着个二郎腿便美滋滋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抽烟。 家里的大人小孩儿都去广场上看杀猪,等着分肉了,秦小叔可不屑于去看这种热闹,自诩文化人的他正在享受难得的安静时光。 不料秦老太太闻着烟味儿,杀将出来,一把揪住秦小叔的耳朵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堂屋抽烟,你老娘闻不得烟味儿你不知道啊!” “哎呦,娘,我这不是合计您不在家吗?” “哼,我为啥不能在家,我正在这等你回来呢,你告诉我,老二头两天找你干啥了?是不是秦萧那狼崽子一回来,老二就不让你去他们家了?” 秦老太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当初我就说了,你救了老二就应该狠狠宰他们一顿,你偏说什么要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好了,你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了吧!” 秦小叔却不以为然道:“娘,你懂什么,这件事儿我自有打算。” 秦老太太一个大巴掌扇在秦小叔的头上,“哼,老娘不懂,老娘有什么不懂的,要我说,趁着秦萧那个狼崽子和他那个有钱媳妇儿还在村里,咱们就应该找他们算算总账,不然等他们俩进了城,你毛儿也捞不着。” 秦小叔无奈,觉得跟自己老娘根本说不着,“娘诶,算我求你了,你就别添乱了行不行。” 秦老太太脖子一梗,叉腰道:“不行,除非你告诉我,你是咋合计的,不然我今天就得找秦萧那个小白眼狼理论理论。” “好好好,我跟您说,还不成吗?但是您可千万记得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大哥一家。”秦小叔被老太太烦得不行,索性一股脑的说道: “娘,您想想,我虽说救了二哥一命,但就算狠狠敲他一顿,二哥又能拿出来多少钱呢,还不是山子和他媳妇说了算的,而且这一锤子买卖做完,二哥他们家还会跟我继续往来吗?” 秦小叔轻咳一声,顿住,看了秦老太太一眼,又继续道:“现在就不同了,二哥因为救命之恩重新接受了我这个弟弟,而我呢,表面上又不求他什么回报,等到山子和他媳妇进城后,我多花些心思好好哄哄二哥,您说,到时候,二哥如果有什么好东西能不想着点儿我这个弟弟吗?再说了,如果我这个弟弟真是遇上了什么困难,二哥他好意思不拉扯我一把吗?” 秦老太太恍然大悟,眼睛瞬间一亮,“着啊!小三子,你行啊!” “那您看看,到时候只要二哥能全心全意待我,山子从城里寄回来的好东西还少得了我的吗?有我的,那还哪能少得了娘的吗!” “好,好,不愧是娘的好儿子,娘这辈子算是没白疼你。”秦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已经开始幻想起未来的美好日子了。 话分两头,秦父秦母带着宁宁,在广场上排了大约一个小时,才分了肉也领了钱,等到他们回到家后没多久,秦萧也蹬着三轮车赶了回来,并且载满了一车的年货。 由于秦家每年的工分都并不算多,所以在大队上分到的肉不过才两斤多,仅仅能打个牙祭而已,但有了秦萧刚刚买回来的一车年货,秦家今年注定要过上一个肥年了。 没有秦小叔骚扰的日子,是幸福而又快乐的,秦家一家人其乐融融,转眼间便到了大年三十的下午。 秦萧正在门口贴春联,红纸是秦萧在供销社买回来的,春联上的字则是陈曦写的,一笔古拙的汉隶,端得是高端大气。 余下来的红纸则被秦瑶剪成了窗花,贴的家里门窗到处都是,简单的布置,一下子就使家里多出了不少年味儿。 接着,便是准备除夕的年夜饭了,秦萧负责杀鸡宰鱼剁馅揉面,是家里最主要的劳动力。 秦母掌勺,秦父烧火,秦瑶则从旁给秦母打打下手,一家人可谓是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唯有陈曦闲在一旁,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直到开始包饺子的时候,陈曦才有了用武之地。 她虽是个厨房杀手,但包起饺子来却颜值在线,并且是全家人里面,包得最漂亮的。陈曦因此颇为志得意满,递给了秦萧好几个炫耀的眼神。 秦家今年的年夜饭是有史以来最为丰盛的,因此,秦萧和陈曦也少不得要邀请廖家父子和赵英兰共度除夕。 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甚至电视都没有普及的年代,因为有了爱人女儿亲人好友的陪伴,陈曦这个年过得既幸福又感动。 她想:这大概是她两辈子以来过得最美满的一个除夕夜吧! 大年初一,换上了陈曦从申城买回来的新衣服,全家人喜气洋洋迎接新的一年,预示着新年新气象,未来的日子也将会越来越好。 大年初二,按理说是村里媳 妇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但由于秦母的娘家父母已经过世多年,兄弟姐妹也并不亲近,很多年前便已经不来往。陈曦这边儿也刚从申城回来,就更谈不上什么回娘家了。所以大年初二秦家一家人都猫在家里吃喝聊天,并没有什么走动。 之后的日子,便是走亲访友了。 由于秦家在西塘村几乎没有什么亲戚可走,该断的关系都已经断了个干净,秦萧就只是给柱子叔和邻居几个一直对他们家还不错的婶子,每家送上了一份过年礼。 秦父倒是跑出去找秦小叔话了两次家常,并且还塞给了对方几包大前门。 对此,秦萧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眼闭一眼,懒得去管罢了。 毕竟过段日子他们全家就要搬去京城了,今后天南海北,一年到头也许都见不到一次,秦小叔将来就是再想跳出来刷存在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秦萧又何必为了几包烟,大过年跟自己的亲爹闹不愉快。 终于,到了大年初五这一天,陈曦和秦萧准备再一次离开西塘村,去往比申城更加遥远的京城。 但就在此时,宁宁才刚刚知道爸爸妈妈要出门,却并不带她,立时就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妈妈骗人,妈妈说过永远都不会再抛下宁宁了,但是你不但又抛下了宁宁,还抢走了爸爸。” 陈曦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腿部挂件,又心疼宁宁哭得伤心,只能一边哄孩子,一边示意秦萧赶紧帮她解围。 秦萧摊手,表示他可无能为力,陈曦狠狠地瞪了秦萧一眼,无果,只能自己继续哄道:“宁宁乖,妈妈不是抛下你,也没有抢走爸爸,妈妈和爸爸出门是要办一件大事,宁宁不是一直跟妈妈说想去上学吗?爸爸妈妈这次出门呀,就是为了给宁宁找最好的学校去了。” “那为什么不能带上宁宁呢?”宁宁一脸委屈。 “那是因为爸爸妈妈要走很多很多个地方呀,宁宁现在还小,妈妈怕累着宁宁,所以妈妈才跟爸爸先去,选好了学校再回来接宁宁,好不好?” “那…那好吧,但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呀,宁宁每天自己数着,数到15天之后,爸爸妈妈就快回来了,不定不会超过20天呦!” “……” 最后,是陈曦好说歹说,哄了又哄,又做了无数个一定会按时回来的保证之后,宁宁才勉强放过了她,只是依旧撅着个小嘴,满脸不乐意的小模样。 就这样,陈曦和秦萧顺利离开了西塘村,开始了他们的京城之行。 火车一路从赣江省开到京城,走走停停,竟花了两天时间,好在陈曦和秦萧一早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两张卧铺票,方能一路安安稳稳地睡到京城。 可即便如此,等陈曦走下火车的时候,还是累得腰酸背痛,在招待所足足歇了一整天之后,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这个年代的京城陈曦还是非常熟悉的,前世在京城求学,四年光景她几乎遍览京城风貌,然而此时旧地重游,陈曦却偏要装作一副不太熟悉的样子,并且为了不露马脚,早在刚下火车的时候,陈曦便让秦萧去报摊上买了一张京城地图。 京大位于海甸区,而秦萧报考土木建筑工程学院则位于西城区,两个学校的距离虽不算远,当然也不能算近,大约10公里的距离,骑车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按照陈曦的计划,是一定要把房子的位置锁定在两所学校之间的,然而秦萧却更倾向于直接买京大附近的房子,他可舍不得妻子怀着孩子却还要辛辛苦苦的来回奔波。 对于秦萧的建议,陈曦也并不反对,当然前提条件是京大附近能买到合心意的房子。 这个年代想买房子是没有中介可言的,要么花钱找地头蛇帮忙打听,要么就是托当地的人脉关系帮忙牵线。 临行前,廖东霖提供给秦萧一个他昔日好友的联系方式,叫他们来京后,先找他的这位好友帮忙。 廖东霖的这位好友,名叫李学文,是他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儿,既当多年的同窗,后来又成了京大的同事,关系十分密切。 当年廖家父子被下放到西塘村之后,李学文还给廖东霖寄了两次钱物,但后来他自己也被发配到西部支教,跟廖东霖也就断了联系,直到几个月前高考恢复,他重新回到京大任教,才又写信联系上了廖东霖,并询问他这些年来的境况。 廖东霖和李学文书信往来了两次之后,当得知秦萧要去京城安家时,廖东霖担心秦萧和陈曦到京城后人生地不熟的,办事儿困难,便让他俩到京城后,就去京大的家属院找李学文寻求帮助,并且写了一封信道明秦萧和陈曦的身份,央求李学文务必尽心帮忙。 于是, 董力今年29岁,年纪与秦萧相仿,是个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精壮汉子,他性格粗旷、不拘小节,一顿饭的功夫已经跟秦萧拍拍打打地称兄道弟起来。 说道帮忙打听房子的事情,董力打着保票满口答应,说是三天之内定有结果。 于是,秦萧给 他留了所住招待所的地址以及招待所前台的电话,约好了有消息后再联系。 结果,第三天的上午,陈曦和秦萧便接到了董力的电话,让他俩马上到西城区治安大队门口跟他汇合,然后带他俩一起看房子去。 陈曦和秦萧火速赶到治安大队的时候,董力已经等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山子兄弟,弟妹,你们可来了!”董力迈开大步,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力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董力一巴掌拍上秦萧的肩膀,粗着嗓子道:“说什么呢,兄弟,走,上车,哥哥带你们去见个人。” 董力说着便拉开了车门,叫陈曦和秦萧赶紧上车,他自己则坐到驾驶座上,开着车直奔西城区什刹海而去。 按照约定的地点,董力将车开到什刹海街道办事处的门口,陈曦和秦萧就看见了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正是董力约好了要见面的人。 据董力介绍,年轻人名叫冯斌,是他战友的表弟,待业在家好些年,由于是家里的独子,所以当年才没有下乡。 这些年,他全靠帮人跑腿儿办事儿挣钱养活自己,房屋交易正是他经营业务中的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