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年羹尧,字亮工,我有好几个秘密,连瑶华都不知道。 纳兰性德是我第一任岳父,虽然娶纳兰氏时,他已作古十多年了,可我还是想要吐槽一下这位岳父。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骗走多少女人心,估计这话得流传千古。 虽然他老人家和岳母感情深厚时有了这番感慨,关键是他也没守住诺言。 因此我从没觉得娶了放出这般豪言壮语的容若先生的女儿,就要按照他说得那样去做。 毕竟他自己都没办到的事,哪有脸面从棺材中跳出来找我理论不是? 就连他的女儿纳兰氏,从不见她念叨这句话。世家宅院里的计量,这些贵族女子最是清楚。 嫡妻的尊重、敬重与脸面,管束后宅,教养子女的权利,我都给了她。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满意的。 活得清醒的女人永远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那句话,也只是后院女子梦中的向往罢了,从不见哪个男人把它当真。 遇见瑶华后,我也没有把它当真,我只是看见瑶华,就心生欢喜。 瑶华和我相处时素来直爽,特别是在后院女人方面,我也乐意配合她吃醋,毕竟她是如此喜欢我。 她临终前曾笑着对我说,要是没有她,我肯定能有十多个儿子。 我笑着对她说,遇见她以后,我只和她生孩子就好。 瑶华生了两胎后,我就不忍心让她再生了,想着膝下的四个儿子,对祖宗已有交代,再多的只能看哥哥们的努力。 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被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发现后,我是有些窘迫的。 她偷偷高兴许久,想必是知道了我的心思。 可我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以建功立业为重,哪能这般儿女情长。 只是不知为何,我窘迫之余也有些高兴,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我和瑶华最开心的日子,就是离京外任的时候,两人不像在皇城内那般被束缚着。 因为职位的调动,我们走遍了半个大清,特别是任职四川总督,驻地成都时,我们是在那个小院里定情的。 我想,就是那时吧! 后来,当她娇声喊着我的名字时,我的心脏砰砰直跳,那时的欢喜劲儿,哪怕如今我老了,瑶华也走了,我依然记得。 当时的我和毛头小子一样,欢喜得手忙脚乱,背着小姑娘,在那个小小内室里来回走动着,把她逗得连连拍打我的肩膀。 我还能记得瑶华那天穿着红衣裳,那天所带的首饰是我为她一一摘下的。那般肆意欢笑的面容,让我也跟着欢喜。 局势越发紧张时,我也被调回京城,瑶华越来越不安心。有时候整宿的失眠,我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可面对她时我还是和没事人一样。 对于外面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我也是越发没耐心了,通通回拒了。 雁过留声,若是我做了不妥当的事,瑶华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那时,我想着,等四皇子登基后,我就带她离开京城去外地任职。 可瑶华后半生没离开过京城,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软肋。 出去打仗时,我牵挂着家里,牵挂着她。 还有不知死活的人凑上来,直接抓住那个献媚者的糟污事,捅了上去,让他罢了官才解了心中郁气。 瑶华是我的逆鳞,送来那种女人确定是在讨好我? 而不是得罪人? 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吩咐人将她磋磨一顿,等她身形容貌气质全都变了,才让她该回哪回哪去。 舍不得远在京城的瑶华吃错,虽然后来知道,她曾经狠狠地喝了一缸子醋。 我按下心中的喜悦哄着她,事后自有我的好处。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往,我的过往都是那个小姑娘。 外面已经是深秋了,瑶华走了,我答应她好好活下去,她说她会等着我。 看着仆人从外面买来地热气腾腾的小食,这是瑶华走前念叨的。 正准备吩咐人快点将这些吃食给瑶华送过去,晃了晃神后,年羹尧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这些吃食,心里很着急。 总觉得这时候,应该会跑来一个喜欢穿红衣的小姑娘,笑盈盈的对他说:“亮工,你真好,这些是我爱吃的。” 运气好的话,会得到一个香香甜甜的吻。日子久了,他就明白了,每逢这时就要将下人打发出去。 可是下人早已退出门外,那个小姑娘怎么还没来? 难道她是害羞了? 正这般想着,屋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些失望地叹气,不知道谁又来打扰我了。 抬头向外看去,原来是我儿年富,只是昔日稚童竟三两步间跨进屋内。 他都这般年纪了? 我怎么记不清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没等到瑶华,这些吃食的热气儿都 要散了。 “臭小子,你来做什么?” “爹啊,听说您让人买了不少好吃的,儿子闻着味儿,就自己过来了。” 瞧见这小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就来气,可是看到他那双眼睛,心中怒气便发泄不出了。 只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臭小子。 见自家老爹一副老小孩的模样,年富心中叹气,嘴里还得哄着。 娘亲走后,老爹对他就是这副态度,若不是三弟四弟不敢来,他真怕老爹给自己憋出病来。 他们四兄弟面容极为肖似老爹,父子五人同朝为官也是一朝奇景。 从小到大,因为这容貌在祖父那里吃得开,宫中的姑姑也最为喜欢他,老爹当然是钟意他这双肖似娘亲的眼睛。 小时候对他疼爱有加,长大后又给他诸多便利。 可是现在,他不敢轻易往前凑,生怕勾起老爹的伤心事。 这倔老头清醒时,就是哥哥和弟弟们陪着;若是催着下人出府买这买那,他就必须得来了。 这日子啊,清醒着过,糊涂着也能过,就看老爹能否想通了。 年富从小就知道自家爹娘极为恩爱,那时候他人小,也说不出心中的想法,只觉这两人很是黏糊。 长大了,懂事了,见得多了,便知道这样的感情可遇不可求。 若是这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去了,那是福气! 留下这一人,就是失孤的大雁,再也活不成了。老头子能挺到今日,也是自来听惯他娘亲的话。 “臭小子,你说外面的落叶是什么颜色啊?” 顺着年羹尧的视线,年富朝屋外看去。 深秋季节的庭院中,常常落满了枯叶,若是下人勤快些,不一定能看见这般景色。 只是年老头从不让人扫除落叶。 这些日子,他整日整日地看着院子发呆。 “爹,外面日头暖洋洋的,要不我扶您出去走走?金灿灿的一片,可好看了。“年富隐约猜到些许缘由。 “不用了,我终于看见你娘说的那般景色了。“年羹尧没有理他,眼神有些涣散,似乎陷入往事回忆里。 “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也觉得这叶子,哪怕落了下来,也是金灿灿的一片。” “可是啊,你娘,你娘非得说是枯黄枯黄的……” “那时我心中一跳,觉得寓意不好,就说她不好好念书,看见这般美景,没个好词儿。” “你娘脾气是真好,她也没恼怒,当下就喊了我一声先生,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吧。” 年羹尧面露得意地看向儿子,一副等他回话的模样。 年富心中暗想,我娘脾气确实不错,可那也是因为老爹您听她的话呀! 年富只敢说些逗趣的话:“您和我娘最是恩爱,这京城里哪有人不知?还有人专门写了话本子呢。” “是啊,大家都知道了。”年羹尧听了这话,笑得一脸满足。 父子二人又说了许久,年羹尧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年富交待。 “年富,我要走了,你和你儿子们以后得盯着那些人,不许乱写我和你娘的事情。” “现在我还在世上,他们不敢胡说。若是我走了,你们忘了,可不能让人随意编排啊!” “爹,您放心吧,这事我已经写入家谱了,咱们年家世世代代的子孙,必然不会让人胡诌娘和爹的事情。”年富赶紧应了一声。 这事他爹说过许多遍,每次思绪清醒些,就会交代这些事情,还让他必须写进家谱里。 世人多口舌,许多事情传来传去也就变味了,他爹自然了解其中道理。 然而年富此时有了一丝不好预感。 年羹尧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守了诺言,不知他的瑶华说话可是算数? 可还在奈何桥上,等他? 年羹尧有些急切的朝屋外看去,大片日光从窗户、门口洒进了屋内。 那一地枯黄叶儿被秋风卷了起来,在空中悠悠地打着旋儿。 年羹尧的心也跟着飘忽,双眼期盼地紧盯着外面。 突然,他微微一笑,似是回到那年洞房初见时,有个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鼓起勇气,朝他走来。 此时那个红衣小姑娘提着裙摆,欢快地跑来,站在他床边,娇气地说:“年羹尧,我等你好久了哦。” 年羹尧心中欢喜又着急,他的小姑娘定是等了许久,他哪里舍得让她空等? 急急地伸手去拉她。“瑶华……” 我的瑶华。 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