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喜欢她吧。 喜欢她被欺负时的柔软,脆弱,喜欢她被排挤时的孤单,可怜,喜欢她乖乖走过来牵住他衣角时的依赖,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可以给她保护,给她依附。 好像只有在那时,他才是真实地存在着,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好像在认识她之前,他没有真实地存在过一般。 宋焰的小时候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记忆里,父亲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却酗酒,bào力,醉了便抓住他毒打,用肮脏的词汇骂他的母亲;清醒了又抱着他痛哭,道歉。 宋焰却也从未恨过他,孩子的潜意识里分得清因果缘由。他知道,他的父亲不过是个被妻子抛弃,自尊让人碾成粉碎的可怜男人罢了。 他也听得懂大人的话,知道他的妈妈去给有钱人做qg妇了,所以无论醉酒后的父亲如何bào戾,他没恨过他,只是觉得他可怜。 父子俩这样过活着,直到宋焰七岁的一天晚上,父亲酒醉回家,摔了个跤,头撞在石头上。 宋焰第二天开门见到他时,那可怜的男人早已冰冷僵硬。 小宋焰推了推他,叫了几声爸爸,可他没有回应。 小小的孩子走了很远的路去舅舅家敲门,说:“我爸爸死了,你们帮我收一收,我搬不动。” 后来他被舅舅接走,被屏蔽了一切关于父母那一代的恩怨。 可再如何隐瞒,小孩子也会想方设法听墙角。原来他的母亲早就生了另一个小孩,只是那孩子从小认正妻为母,从未和她见面,也不知她的存在。可即使受到这种待遇,她也不肯回来,她住在一栋别墅里,像隻金丝雀。 十岁的时候,宋焰偷偷去找过他的母亲。 他一点点搜集信息,找到那处住宅。去的时候家里没人,他在外头等了很久,快睡着时传来车响。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比照片上美丽,也比照片上成熟,靠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身段柔软得像一条蛇。 他站在路边看着,像一个流làng的小孩。 那对男女从他身边经过,没注意到他。 但是,女人回头了,短暂地看他一眼,便消失在屋子里。 毫无缘由的,他很确定,确定她知道他是谁。 可她并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转身走了,走的时候朝那辆车吐了口水。 他再也没去找过她。 在后来很长很长的岁月里,宋焰都觉得,他在这世上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不被任何人需要,也没有任何人想要,就像他废物般的父亲一样。 不对,他比他父亲还可怜,还要可有可无。至少还有他需要父亲,可父亲不需要他。母亲更不必说。 即使是到了叛逆的青chun期,因着他帅气的外表,围绕身边的女孩子多了起来,他也感到深深的厌恶,还有那时嚣张狂妄的他绝不会承认的——隐隐的恐惧。 他的父亲同样英俊不凡,可结果呢。 他也会是如此,因为他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一天,他透过窗口,看到低着头抱着书包的瘦弱女孩走进教室,胆怯地从他眼前穿过。 他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亮光闪过。 如果说在他挥笔在校服上写上“宋焰”的大名,递给她穿上时,尚且只是他一厢qg愿地宣告对她的保护和占有。 那在她把墨迹褪去的校服还给他,让他重新签名时,便是她承认了他对她的保护与征服。 就是在那一刻,他被她套牢了。 捆绑在两人之间的纽带变成了双向。 而他心口那道光亮的口子越撕越大,再也不可控制。 “宋焰,我怕摔倒。”你要扶着我哦。 “宋焰,我爬不动了。”你背我啊。 “宋焰,我冷。”你抱抱我呀。 “宋焰,我有点难过。”你来哄我啊。 “宋焰,那个男生摸我的手。”你去打他。 “宋焰,我一个人不行的。”要你陪着才行。 “宋焰,你快点把我偷出去啊。”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别的谁都不行。 “宋焰……” 她变着法儿地折腾,像是心里缺少什么似的,不断想要从他的所作所为里去证明什么,证明她对他的重要xg也好,证明他对她的爱也好。她像是不知满足一样,不断从他这里索取。 而他完全受用,一次次给她回应,给她想要的一切。她越依赖他,越信任他,越需要他,他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在他面前展现的那不为常人知的一面,更是只有他能独家享有的。 只有他能让她快乐,让她释放。而这个事实反过来叫他异常满足安定。 两个在外人看来毫无相同点的孩子,竟就这样紧密无间不可分割地过了三年。 他心里那块空缺的dong口一点点被填满。 直到分手那天,被一 次xg掏了个空,仿佛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年少噩梦再一次重演。 宋焰的思绪立时打住。 他垂下眼眸,看着课桌上小刀划过的痕迹,稍稍抿了一下唇。 分别的时光无需再提,好在纵使一路艰辛坎坷,如今已经重聚。 他感应到什么,抬眸看过去。 教室另一头,许沁趴在课桌上,含笑看着他,眼睛亮闪闪的:“你在发呆?我看你好久了。” 她的笑容轻而易举抚平一切。 “嗯——”他摸摸鼻子,“在想工作的事。” 他撒了个小谎,很快岔开话题:“毕业后你回过学校没?” 许沁摇头:“你呢?” 他但笑不答。 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清晨或夜晚,或是寒暑假,每次都避过上学的学生们。 偌大的校园,只有他一人,独自游dàng。 亲眼看着cao场上的糙木枯了又huáng,看着教学楼的墙壁渐渐斑驳,看着台阶上的石砖缓缓裂开…… 十多年来,学校于他来说,是一座安静而寂寞的城,里头装着无数关于他和她的回忆,默默在时光中老去,却不褪散,日复一日固执地等待着丢失了回忆的人过来找它。 一丝阳光穿透薄雾洒过来,照在许沁的头髮丝上。她眯着眼睛看过去,拿手掌挡住光线:“啊,太阳出来了。” 她问:“是不是要走了,过会儿学生们都来了。” “再玩两分钟。”宋焰说,起身走去讲台上,拿黑板擦把黑板一角擦gān净。 许沁好奇,跟过去:“你gān什么,写字吗?” “嗯。”他从粉笔盒里拿出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 许沁伸着脖子看,刚看到一个“许”字,宋焰一隻手捂在她眼睛前:“一边儿写去!” “小气!”许沁哼一声,故意和他拉开距离,拿了黑板擦去擦另一角。 擦完了,拍拍手上的粉尘,伸手去盒子里拿粉笔。 指尖触及盒底的一刻,她整个人定了一定。 她尚且不太相信,缓缓低头,可手指上没有粉笔,却勾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细碎的粉尘也遮不住钻石闪耀的光芒。 她脑子里瓮的一下,瞬间没了半点声音,只有金色阳光里她浅浅的呼吸声。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满十年前的教室,几十张空桌椅映着晨光。当年便是在这里,坐在最后一排的少年勾唇看着坐在窗口的少女。 许沁心臟砰砰狂跳,愣愣回头看宋焰,他微低着头,在黑板上写字,白色粉笔在一行字的末尾用力地一划,画出一个圆满的句号。 黑板上书写着:“许沁,嫁给我。” 宋焰放下粉笔,侧过脸看她,很认真地看着,半晌,缓缓一笑,那笑容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说: “许沁,给我一个家吧。” 走出校园的时候,许沁的眼睛还是湿润的。 那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金色的晨曦洒满大地,薄薄一层笼罩在冬日苍茫的校园里。 成群结队的高中生背着书包,叽叽喳喳走进校园,很快就散布到各处,台阶,走廊,教学楼。 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他们的脸那样鲜活,年轻。许沁想,当年这个年纪的她和宋焰,也有着同样青涩而gān净的脸。 是到了这一刻,她才深深意识到,过去的十年意味着什么。 十五岁认识他时,她还是懵懂少女,他还是飞扬少年。 十八岁与他分别时,她依然稚嫩简单,他依然年少单薄。 如今,时间的手匆匆一挥,她越成熟越沉默,身边的少年也一夜之间长成了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 她的男人。 许沁眼睛微湿,用力眨眨眼,吸吸鼻子,低头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颗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又忍不住笑。 宋焰cha兜走在一旁,时不时瞥她一眼,从出了教室她便是这幅样子,一会儿看戒指,一会儿傻笑。 不过,那戒指戴在她手上倒是真漂亮。她的手又细又白,衬得戒指闪闪的。 当初挑戒指时一眼看中这款,那时就想着戴在她手上一定很美。 果不其然。 两人正下台阶,学生们迎面过来,不少投来好奇的一瞥,校园里平时少有外人进入。有学生调皮,飞跑着从他们中间的空隙里穿过,有的学生礼貌,看出这俩人是一对,跑到跟前一刹车,又从旁边绕过去。 宋焰见她还在笑,问:“有这么喜欢吗?这一路就盯着它看了。” 许沁抬头望住他,眼神清润:“很喜欢啊,喜欢到想戴一辈子,一辈子都舍不得取下来。”她又看向戒指了,唇角弯笑,“死了也不取。” 风chui过竹林,叶子刷刷作响。 那窸窸窣窣的响,像是宋焰心底微动的声音。 他又说:“这是求婚戒指,等正式结婚,会有对戒,方便平时戴。” 许沁把他的手从兜里拉出来看一眼,他的指甲剪得gāngān净净,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戴了戒指一定很xg感。 且戒指宣示他已有所属,想着又有些禁yu。 她道:“我怕等你戴上戒指,反而招蜂引蝶。” 他笑一声:“我身边蜂蜂蝶蝶还少么?” 许沁一听,来兴致了:“这些年追你的人多吗?”想想他之前说要是每个他救过的女人都以身相许,他已jg尽人亡,又问,“想对你以身相许的人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