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4)(1 / 1)


郁宁知道,席廷是淡漠,淡漠不意味着他没有傲气,尤其是在他的领域。
这么被打,几乎是把他的傲气按在了尘土里,还不足以证明吗。
郁北征一噎,讪讪闭上嘴。
公主看了他一眼,说:小七,我们是放心不下。
妻奴驸马立即应声,是,不可能不担心。
我知道。郁宁说:但请你们放心,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我们两人不会在一起。
他待我很好很好,从小到大都很好,和你们一样。郁宁露出一副骄傲的样子,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像我这样被他喜欢。
那当然!
没人能比小七好!
我们能打赢他,会保护小宁弟弟。
倾大晟之力。
郁宁笑着看向席廷,席廷也正对他笑。
见到他嘴角的伤,郁宁心疼不已,但面上不能露出一点。
直到回去又好好认识了每个哥哥姐姐和其他长辈,喝了许多酒,回到白夏苑,脸上的心疼才露出来。
他们坐在郁宁的小书房里,郁宁拿着药膏小心涂在他的嘴角上。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桌子还是他七岁时用的那一张普通胡桃木桌,放在窗前,每到晚上迎了满桌的月光。
椅子也是那把坐了许多年的桦木椅。
以前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时常看着天书想象席廷的样子。
现在席廷近在眼前,他坐在这把椅子上,他跨坐在他腿上。
郁宁摸着他的嘴角,心里又酸又软。
很多人都在质疑他们的感情,看起来时间很短很突然。
但其实,很久了。
很久很久。
郁宁听说沙漠中有一种花,因为只有一条根,不能像其他花一样向四周蔓延根须寻找水分,只能用这一条根长年累月地向地下探寻,需要六年的时间,收集蓓蕾所需的养分,在 番外一
郁斐第一次见到郁宁是在他十岁生日那天。
那天本该是开心的一天,父皇一个人来怡和殿,摸着他头恭喜他又长大了一岁,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父皇走后,他再一次问母妃,他的腿到底是怎么残的。
母妃回答不出来,她只说父皇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他。
她总是这么说,可他已经听厌了这个答案。
或许他以后再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他一个人来到那个小山丘上,坐在轮椅上却能看到别人的头顶。
那天下午一切如常,看到人也只是那些眼熟的,只有一个例外。
一个白白瘦瘦的小男孩,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顺着那条路走。
太远了,他看不清那个小男孩的面容和神情,只能看出他很犹豫,很小心,走几步,停一下,接着再走。
他好像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只是出来走走。
走到靠近小山丘时,又走回去。
郁斐一直看着,看着他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白夏苑。
白夏苑。
是林贵妃曾住过的地方。
他知道了那个小孩,原来是他的七皇弟。
他最敬佩的人,林忘玄的外孙。
自那以后,有意或无意,他见过好几次小男孩。
他总是一个人出来,安静地看看外面就回去。
有时候走得很近,他能看到小孩的面容。
他从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孩,抬头时,安静漂亮的眼睛,让人见之忘俗。
他也发现了小孩的变化。
初次看到小男孩时,他还会对外面好奇,会四处看看,后来小男孩好像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好像外面一切和他无关。
后来,有过一次波动。
他捡到一只受伤的小狗。
那狗很小,不到三个月,他弯着眼睛把它抱了回去,脚步看着欢快了不少。
第一次面对面见面是在太学,那年郁宁七岁,他十二岁。
他能感觉到小男孩很喜欢他,他们第一次对视,小男孩就冲他笑,不经意就会发现小男孩在看他,然后对他笑。
这个从冷宫出来的小男孩,被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身边越来越热闹。
他一直以为这些会和他无关。
直到他跑到怡和殿,拉着他的袖子要他陪他去玩。
他说他喜欢高处,小男孩就带他坐热气球去皇宫最高处。
谁也不懂那一刻他的感受。
他看似是皇宫中最不争不抢的皇子,其实是这皇宫自尊心最强最敏感的皇子。
自尊心强到不愿意跟能跑能跳的人一起玩。
敏感到站不起来后,连视线的高度都要计较,自虐又自愈地向往高处。
他一个人封闭在那个压抑的书房,用诗词文章武装自己,要说真的多喜欢,也没有,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他被弟弟拉出来,被他带到那么高
的地方,被推倒人群的热闹之中。
十年后,病弱弟弟坐在龙床上,说皇兄喜欢高处,这天下最高处原来是龙椅。
不是的。
那一晚上是他记忆中的最高处。
再也超越不了的高度。
郁北征说,他是小宁唯一一个第一次对视就笑的人。
他知道。
那年夏天,被拉着走的小男孩回头,看到他也在看他,立即就笑了。
浅浅的,干干净净的笑。
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会不喜欢。
郁北征拿着圣旨来给他,上面是少年天子一笔一画心甘情愿写下的把皇位给他的旨意。
郁北征问他,为什么不能耐心等等。
他们都知道这皇位,郁宁坐不久,为什么不能再等等,让他好好坐几年,完成他的心愿。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们的父皇会做出这样的事。
父皇走之前见的最后一个皇子确实是他,父皇跟他说的是,他答应他的事做到了。
父皇答应他的事是要把皇位给他,他筹备二十年的承诺。
可那时,马上要坐上皇位的是郁宁。
他疑惑又不安。
他不能辜负父皇和母族二十年的筹划,也不想郁宁真的出什么事。
天人交战中,是他的自私和懦弱维持了平和,他不提醒也无法面对,在王府躲了好几个月。
等到皇上病重的消息,接着再也寻不到他,那一瞬间他慌乱得不知所措,连轮椅上的腿都在颤抖。
所有兄弟都怨他,他们的关系比郁宁进太学之前还淡漠。
找不到郁宁的第二天,小六也消失了。
他们在晚翠园找到他,他正一个人坐在滑梯后哭。
他过去伸手要拉小六起来,被小六一巴掌拍开手。
他盯着那只手沉默良久。
在很多年以前,有两个小男孩带他滑滑梯,他曾把他的脆弱毫不保留地在他们面前安心展露。
小六怕他冲下来跌倒,早早冲过来抱紧他。
现在他恨恨地拍开他的手,不曾看他一眼。
等人都走后,他攥紧袖子低下头,眼眶终于酸了。
夕阳西斜,阳光渐渐退去,昏暗慢慢袭来,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皇上,皇上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郁斐被皇后扶起来后,立即看向窗外。
天还没亮呢。秦曼给他披了一件外衣,您又做噩梦了吗?
郁斐摇头,他没做噩梦,他又梦到小时候那个画面,六岁的小郁宁眉眼弯弯地把一只受伤的小狗抱回家。
我梦到,梦到我成了一只狗。
皇后不禁笑了,那可不就是噩梦吗。
不是噩梦。
他笑了笑没解释。
您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呢,宁王要中午才进晟都。
郁斐应了一声,还是没能从窗口移开视线。
见状,皇后说:真的不要去接宁王吗?
郁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苏曼在他脸上看到一种近乎是害怕的情绪。
她想到当时给她出主意,成功让她追上皇上的少年,没有言语,扶着皇上躺下。
房间里很暗,苏曼在被子底下拉住皇上的手,说:没想到宁王都要有王妃了。
皇上绷紧下颌线,冷哼了一声。
皇后不由笑道:您怎么和三王爷一样,不像是宁王要有王妃,像是要嫁女儿一样。
他确实像是把弟弟当儿子了,我不是。皇上没那么紧张了,他是弟弟,是最好的弟弟。
他声音轻缓温柔,因为小七,我才知道弟弟是这么好的存在。
两人都没再睡着,等待着天亮,等待郁宁进晟都、进皇宫。
当亲眼看到那个少年健康快乐地出现在他面前时,郁斐紧绷许久的心弦松了松,但依然很紧张。
在餐桌上,他没跟郁宁说过话。
到了武场,他犹豫犹豫再三,终于在郁宁想阻止郁北征和席廷打架时,伸胳膊挡住他。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有多紧张。
他害怕郁宁看他的眼神是疑惑冰冷的,更害怕郁宁根本不看他。
大皇兄,不能再打了!
他没有听到其他的,只听到大皇兄三个字。
他和以前一样叫他大皇兄,而不是冷冰冰的皇上,或许是因为着急,没注意,却是心底最真实的表达。
那时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男人,郁斐心里却已满足得有什么东西要涨出来。
他笑了笑。
想抢走我们的宝贝弟弟哪有那么简单。
把大晟发展到最强盛时代的帝王,此时只敢借着几个兄弟的名声表达自己的心声。
郁宁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话。
自那以后,郁宁虽时常回大晟,
但很少见他。
不知道是忌讳他曾做过皇上,还是不想面对他这个皇兄,他最常待的地方是青城,回了晟都进皇宫也少。
要说对他漠不关心也不是,他亲自从另一个世界带来能让他站起来的小贴片,贴到他腰上,告诉他怎么使用,看到他站起来走路,也会像以前一样笑。
但从没好好单独聊过。
他在想,或许他们就这样了。
想回到以前是他的奢望。
皇位坐的越久,和亲兄弟的关系越远,其他的兄弟他早有准备,也没什么遗憾,毕竟他和他们打小就不曾多亲密。
只是他最小的弟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想着,不奢求弟弟能像以前那样,只希望能听听郁宁亲口说,是不是还在怨他恨他,有多怨多恨。
没想到,他是在后代那里听到的。
他的第一个儿子,比郁北征的儿子晚两年出生。
荣王府的小世子郁殊霄最早出生,也最皮实。
他的这个儿子,恰恰相反,从娘胎里出来就虚弱,瘦瘦小小,安静脆弱,却是他坚信以后不管有几个儿子,都最疼爱的一个。
小世子也喜欢这个弟弟,但他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也爱欺负一个人。
皇宫和几个王府的小皇子、小世子都格外喜欢郁宁,私下也爱互相炫耀和郁宁的相处。
郁殊霄最爱跟小皇子炫耀。
听说郁宁马上会来,小皇子和其他小世子一起跑到荣王府等,郁殊霄又炫耀起来。
小叔叔最疼爱我了。小世子下巴扬得高高的,我的名字就是小叔叔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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