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笑看着小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小夭反应过来,吃惊地说:“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蛊,对吗?” “是又如何?” “巫王说qg人蛊是‘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我若死了,你能活吗?” “不如反过来问,我若死了,你能活吗?” 小夭好声好气地说:“不管谁死谁活,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要问你,你告诉我吧!” 相柳脸上的笑容十分邪恶,貌似无奈地说:“我如何能知道呢?你好歹还学过蛊术,我可是第一次玩蛊。不过,不用着急,等你和我死了一个时,结果不就知道了吗?” 小夭简直气得要蹦蹦跳:“你能解了颛顼的蛊,一定知道如何解蛊,难道你不想解了蛊吗?” 相柳笑眯眯地说:“不想!” 小夭无奈地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相柳的身体向海下一寸寸沉去:“除了奇货可居,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 “喂!你别走!” 小夭翻过栏杆,想跳进海里去追相柳,一双手却硬生生地把她抓了回去。 “放开我……”小夭挣扎着回头,见是璟,立即乖乖地由着璟把她拽回了甲板上。 小夭小心翼翼地问:“你几时起来的?” 璟说:“起来一会儿了。”其实,他也一直睡不着,小夭从船舱内走出时,他就知道。只不过小夭显然想一个人静静会儿,所以他没有去打扰她。 从一开始,相柳就知道他在一旁,设的禁製不让船上的人听到小夭和他说话,却偏偏让璟能听到。 看到小夭要去追相柳,璟也说不清为什么,想都没想就衝出去,拉住了小夭,似乎生怕她会消失。 小夭说:“相柳刚来过,我问他解蛊的方法,他不肯告诉我。” 璟心内的不安散去。 小夭沮丧地说:“我嘴巴没他恶毒,灵力没他高,做的毒药他当糖豆子吃,每次见他,都被他欺负。” 璟微笑着问:“你要我帮你吗?” 小夭歪着脑袋想了一暧,摇摇头:“你们之间是生意,我和他之间是私仇,一事归一事。” 璟笑着点点头,讚道:“如果我娘还在,听到这话,肯定要讚一声好儿媳。” 小夭笑着捶璟:“谁要做你媳妇?” 璟猛地把小夭拉进怀里,紧紧搂住:“不许你做别人的媳妇!” 小夭愣了一愣,安静地伏在了他怀里。 璟望着幽静神秘的大海,轻声说:“小夭,明日离开。” “嗯。” “还想去哪里?” “回神农山吧!” 小夭回到神农山时,特意挑了个早上。 早上,颛顼要处理政事,顾不上搭理她。 huáng帝正在田地里耕作,看到小夭和璟,放下药锄,走了过来。 璟恭敬地行礼:“陛下,我和小夭回来了。” huáng帝道:“你们夏季离开,回来时已经是秋天,想来是走了不少地方,做了不少事。” 小夭听huáng帝话里有话,喜怒难辨,说道:“外爷,不关璟的事,我……” 璟说:“小夭,我会告诉陛下。”他明明知道颛顼不想让小夭再和俊帝有牵扯,也知道如果直接提出去见俊帝,颛顼肯定会激烈反对,小夭很难见到俊帝,所以,他用游山玩水做借口,欺骗了两位陛下,这是大忌,可为了帮小夭解开心结,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使要和两位帝王敌对! 小夭并不知道璟为了此行承担的风险究竟有多大,但知道璟算是欺骗了huáng帝,她对璟说:“这是我们的家事!我自己会告诉外爷和哥哥!” huáng帝说:“小夭没有说错,这是我们的家事。璟,你先回去吧!” 小夭对璟笑笑,示意不会有事,让他离开。 璟对huáng帝行礼,告辞离去。 huáng帝洗gān净手,坐在了廊下,端起一碗半凉的茶啜着。 小夭跪坐到他对面,隻觉各种各样复杂的感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我去了赤水之北的荒漠,见到我娘了。” huáng帝手中的茶碗砰然而碎,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后,才问道:“她走得可痛苦?” 小夭的眼眶发酸,低声道:“对娘而言,活着才痛苦。” huáng帝痛苦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后,问道:“小夭,你恨我吗?” “你其实是想问,我娘恨你吗?她没说,但我想,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看明白,轩辕取代神农是必然,我娘和我爹的命运,在相遇的那一夜就注定了,除非不动心,一动心就是两人的劫。颛顼说您就像太阳,光辉普照大地、恩泽万物,可距离太阳太近的人却会被烧伤。” “你恨我吗?” 小夭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如果我没有偷下玉 山,如果我一直在宫廷内长大,我想我肯定会恨你,可我曾经卖过炭、拉过纤、贩过酒、养过马、当过帐房、做过医师……我曾经是沐浴在huáng帝光辉中的天下万民之一,感觉过你的温暖,所以我没有办法彻底地恨你。颛顼曾经深恨夺去他父母xg命的祝融,最终却为了中原百姓,饶过了小祝融。大概就如颛顼据说,这世间,有的男子只是为一家而生,有的男子是为一族而生,而你和颛顼都是为天下万民而生,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卖炭翁、纤夫、酒贩子……你们必须舍私qg、全大义。外爷,其实你根本无须问我是否恨你,因为不管我恨不恨,一切都已经发生。” 小夭站起来:“我去沐浴更衣了。对了,如果颛顼生我气,你可得站在我这一边。至于赤水之北的荒漠为什么突然变了天,你解释给他听吧!我娘是他的姑姑,他应该知道真相。”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实不想再经历一遍,所以才选择了先见huáng帝。 huáng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夭停住了脚步。 “当年,我的确bi了你娘上战场,可我隻想让她消耗掉蚩尤军队的士气,待士气低迷时,我再领奇兵突袭。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用体内的太阳之力,更没有想到太阳之力那么恐怖,待发现你娘魔变时,我再悔不当初,已经晚了。小夭,我这一生是利用了无数人,可我从没有想过牺牲女儿的xg命来成就我的雄心。” 小夭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说道:“我相信,颛顼肯定也会相信。” 晚上,颛顼来小月顶时,小夭坐在凤凰树下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dàng着。 颛顼脸色不善,狠狠地盯着小夭。 小夭全当没看见,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外爷有话和你说!” 颛顼却没有离开,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夭,急步走过来,一手托着小夭的头,一手去摸小夭的额头:“你额间的桃花呢?” 小夭指指髻上一支小小的桃木簪:“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师父帮你解开了封印?” “外爷在等你,他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等我!”颛顼放开小夭,快步走进屋子。 直到天色黑透,颛顼才走了出来。 小夭仍坐在秋午架上,手里玩着一个熏球,引得萤火虫绕着她飞来飞去。 颛顼走过去,坐在了糙地上。 小夭把熏球抛给颛顼,颛顼又抛回给她,两人逗着萤火虫一时飞向小夭,一时飞向颛顼。暗夜中,就好似看到无数流光疾驰。 小夭哈哈大笑起来,颛顼也笑。 颛顼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姑姑还活着……我应该陪你去。”姑姑从死到生,又从生到死,小夭承受的痛苦难以想象。每一次他最痛苦时,小夭都在他身边,可小夭最痛苦时,他都不在她身边。 小夭把玩着熏球,萤火虫在她身周萦绕飞舞:“谁都没有想到,就连外爷和俊帝陛下也不敢确定我娘活着。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以前我总是恨娘抛弃了我,每一次想想她,就会觉得心里很空,现在我才明白,娘和爹都很疼我,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每次想起他们,我心里很满。” 颛顼依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小夭颠沛流离时,他不在她身边;小夭被九尾狐囚禁时,他不在她身边;小夭去见姑姑时,他又不在她身边,颛顼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小夭歪着头打量颛顼:“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吧?” “没有,我在生自己的气,以前就不说了……可现在,我应该陪着你的。” “你是黑帝陛下,有太多事qg要做,不可能陪着我四处游dàng,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够了!” 颛顼默不作声,心中渐渐弥漫起悲伤,他拥有天下,却没有办法陪着小夭浏览这天下! “颛顼?”小夭把熏球扔向颛顼,萤火虫飞向他。 点点流光中,他的面容清晰可见。尽是哀伤无奈。颛顼说:“我真的很希望,能像璟一样陪你游山玩水,消解愁闷,陪着你去见姑姑。” “颛顼,真的没有关系!我很好!” 颛顼凝望着头顶的天空,突然问:“如果我爹和我娘没有死的话,我们现在在做什么?我会是什么样子?” 小夭愣住了,想要去思索,却没有一丝头绪:“我不知道,也许就像现在一样,一个坐在秋千架上,一个坐在糙地上,一边说话,一边逗着萤火虫玩。你觉得呢?” 颛顼把熏球抛给小夭,说道:“我会像爹爹一样,一生一世隻喜欢一个女子。我会chui笛子给她听,为她搭秋千,帮她画眉,给她做胭脂,我还会带她回若水,在若木下和她成婚,厮守一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陪着她。” 本应该是很伤感的话题,可小夭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笑的,可我实在……实在……想象不出来……你如果这样了,紫金顶上的那些女人怎么办?她们该嫁给谁呢?” 颛顼哈哈大笑起来。 小夭看不清他的表qg,隻觉得笑声中隐有悲怒,忙把熏球朝颛顼抛过去:“颛顼?” 颛顼接住了熏球,在萤火虫的光芒中,他的神qg十分正常,满脸笑意,好似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可笑,小夭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