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加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张嘴就想喊他的名字:“阿……阿……” 阿了半天?没想起来?第二个字。 小美人在他旁边悄声提醒:“……木。” 秦加已经独身一人困在这里一年多了,在麦汀汀到来?之前,没见过任何人,「过去」成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模糊概念。 盲孩子的名字前后连在一起,霎时间相关的记忆像一道?闪电狠狠鞭笞着他的神?经。 久违的痛感从骨髓和血管深处袭来?,秦加抱住头倒在地上,疼得直打滚。 变故陡生,麦汀汀吓了一跳,跪在他旁边,想在慌乱中?找到突破口,安抚青年受损的情绪。 然而秦加的反应非常激烈,大吼大叫,好几次差点伤到麦汀汀;后者的藤蔓同样无?法被召唤出来?,光洁的小腿此刻白得那么刺眼。 “漂亮哥哥,别白费力气啦。”阿木笑嘻嘻地看?他,“你进来?的时候,阿嬷就已经把你的能?力都封印了哦。” 他低头扫了眼跟在少年旁边的小花朵,它们好像也有意识似的,在他审视的目光下瑟瑟拢起花瓣,把自?己蜷得很小,躲在麦汀汀身后。 阿木摸摸下巴:“看?来?没有完全封印完嘛。不过也没差啦。” 小孩拽着爬墙虎的枝叶,像荡秋千一样轻轻松松从三米多高的玻璃幕墙上跳下来?,跳到麦汀汀面前。 少年此刻还维持着跪在秦加旁边的姿势,阿木已经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抱住他的腰。 他扬起脸,一派天?真无?邪:“汀汀哥哥,你好聪明呀,才进来?第一天?就发现不对劲了耶!” 阿木瞅瞅那边依旧因剧痛翻滚的秦加,撇撇嘴:“小加哥哥真是太?——笨了,竟然一年多了都没发现我的小机关。” 小孩掰开麦汀汀扶着秦加的手指,举到自?己头顶,掌心向下蹭了蹭,像是漂亮哥哥在摸自?己的头髮。 他握住那隻温软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边,用那双没有眼球的空洞眼眶看?向他。 男孩欢快一笑:“哥哥,我也只是想活下去,你不会怪我的吧?” 星历126年, 也?就?是?距今二十一年前,阿木出生在胡苏姆小镇。 他无父无母,出生后没多久就?包着漏风的小被子丢在小镇的大门口。 那时?候牌匾还没有锈掉,也?没有被奇怪的植物覆盖, 胡苏姆三个字大气洒脱, 每个居民走过时?都要抬头看看, 夸一句这字儿写得真不错。 热闹的胡苏姆,是?高山区为数不多很有烟火气的地方。 很快, 有人发?现?了弃婴,找来镇长?。 还年轻的秦叔赶到时?,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猜测着婴儿的来源。 “诶, 这个小被子有点眼熟啊。” “对,手工做的, 这个花纹……” “他妈妈该不会是?……” “啊?是?她啊, 难怪呢……” 胡苏姆时?代隐居, 与世隔绝, 不存在外?来人乱搞丢下个孩子。 人人都笃定, 婴儿的父母一定是?镇上的人。 空穴不来风, 西边有一家的姑娘年纪轻轻,还没嫁出去肚子就?大了。 街坊闲言碎语, 讲得很难听。 那家姑娘两个月前不见?了, 两个月后, 多出个来历不明的婴儿, 前后一串联, 怎么?想都是?她的。 如果在城市里,阿木这样的弃婴应当是?送去福利院、由社会机构抚养长?大的。 胡苏姆小镇没那样完备的条件, 就?算嫌弃那个“不自爱”的姑娘,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于是?就?由镇上的居民轮流照顾他。 今天东家吃口饭,明天西家睡一晚。阿木长?得机灵可爱,很小的时?候也?曾被爱着。 只不过他越长?大,越像镇上那个未婚先育的姑娘。 姑娘一失踪就?是?好几年,父母伤心过度先后病死,连邻居都在上山时?遭遇雪崩,再也?没回来。 后来,收留阿木最多的一个家庭不知怎么?得了怪病,全?家老小无一幸免,一年后陆陆续续死去,死状凄惨。 流言蜚语在不大的镇子上悄悄流传,说这个孩子,不祥。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就?算没人当面讲,他也?很快意识到周围人对自己目光和态度那微妙的改变。 吃百家饭长?大的阿木早就?会自己照顾自己,问秦叔,能不能找一个不用的屋子,让他有个遮风避雨的歇脚处,以后就?不麻烦其?他居民了。 彼时?秦叔正为了东头两家争地的事情烦得焦头烂额,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这一天起,阿木从被小镇一起照看的孩子,成了被所有人嫌恶的弃儿。 小石头落入泥土里,自己生根长?大。 阿木住的那间小屋子之所以闲置,是?因?为对面住着阿嬷。 二十来年前的阿嬷还没现?在这么?疯癫颠的,但头脑已经有点儿不清醒了。 再往前很多年,她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孩子,没长?几岁就?出意外?死了。 居民都说,儿子的死亡对她打击过大,从那以后就?疯了。 见?到年龄相仿的孩子就?抢,家长?护着还会被她追着骂骂咧咧。 她曾经是?个药剂师,帮胡苏姆的许多人都治过病,居民们过去都很尊重?她,也?很同情她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