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任家带着人来到景家,当众揭开真相羞辱自己的那一刻,李乔便意识到,和景眠协议联姻的对象,并非传闻中那个双腿彻底残了的废人。 桌沿下,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那个男人,是任家的首席掌权人,是随口寥寥几语,便能决定景家生死命运的任星晚。 是他们即使掏空家底流落街头,也万万不能去招惹的人物。 她知道景眠生的漂亮,若是联姻对象对男人有兴趣,对方八成会满意她送来的礼物。 只是……她没想到, 对方竟能满意到这种程度。 如今事态已然失控。 景洛看到了哥哥,从木椅上跳下来,朝着景眠一溜烟地跑去,在少年朝他蹲下身伸手之前,就已经搂住了哥哥的脖颈。 丝毫没在意被弄出褶皱的西装,景眠把小家伙抱起来,任由景洛在他脸颊上啵啵直亲。 “哥哥今天好帅!” 小家伙毫不掩饰夸讚,他所崇拜的哥哥,在他眼里闪闪发光。 “谢谢洛洛。” 景眠柔声道,他俯身,把景洛放到了加高的小椅子上。 “等会有位很重要的客人,他很快就到,应该已经在楼下了。”景国振默默沉声道,既像是对景洛说,亦像是提醒景眠:“这笔生意要是谈成了,可不止是北城那一块地那么简单,都好好表现。” “记得礼貌,不要乱说话。” 景眠有些沉默。 目光落在景洛身上时,看到了小家伙眼里明显闪过的茫然和失落。 景父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传来脚步声。 景国振和李乔一起齐刷刷站起来,神色露出欣然与谄媚的笑容,绕过桌子迎上去。 那一刻,景眠侧目,视线也随之与来人相碰。 是陌生的面孔。 对方大约三十多岁。 开口第一句却是:“景先生?” 景国振与李乔皆是一愣。 因为这句话不是对着景国振说的。 径直越过那对老夫妻,男人朝着景眠走来,先一步伸出手:“能在这里遇到景先生真是荣幸。” 景眠认不出对方:“您是?” “我出席了您和任总的婚礼,和二位敬了酒,当时匆匆一面,您大概不记得我了。” 他的手和景眠的握了握:“请代我向任总问好。” 几乎被无视的长辈景国振和李乔,面庞迥异。 几人落座。 因为餐厅是预订製,无需点菜,服务生开始陆续用推车将菜肴送上,最后是一个燃着蜡烛的蛋糕,被放在景洛的眼前。 景洛闭上眼睛,默默开始许愿。 为他唱生日歌的人很多,但好像却只有一个人真心祝福他生日快乐。 贵客姓魏,几经寒暄后,魏总看向景眠,男人笑着说:“之前就听闻任总的爱人一表人才,这么近距离一看,真是很像宋夫人,当年您母亲就是圈里出了名的美人,知性温柔,气质非凡。” 宋夫人的名字出现在饭桌上的一霎那,几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尤其是为了这场商谈而精心打扮的李乔。 融入上层圈子的机会不多,眼前的魏总便是商圈内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她如此费劲心神,不曾想饭桌上竟当着她的面提起景国振的前任夫人,摆到明面上的无视,增添了几分羞辱的意味。 她微微咬紧了牙,脸色有些青白。 景国振僵着连笑了笑,话题被抛出来,他不敢怠慢,隻好顺着魏总的话往下说:“景眠这孩子,确实是随了知念,从小就懂事,街坊邻里和老师,都夸这孩子漂亮又礼貌。”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拍了拍景眠肩膀的后侧。 言下之意,示意景眠接下话茬,不要一直沉默不语。 景眠垂着眼睫,看着蛋糕上的烛火熄灭,一小缕薄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启唇道: “不要提她。” 几人在交谈的空白缝隙里,纷纷听清了这几个字。 一时间,餐桌上安静的如同死寂。 景国振的手僵在半空,诧异而发怔:“什么?” … 景眠抬眼看向他。 少年用平静到没有波澜的声音,一字一字道: “也别碰我。” 景父几乎是愣在了当场。 他的手握住了椅子边缘, 捏紧,他在几秒内反应过来,先是朝魏总赔了赔笑,像是隐忍着诧异和怒意似的, 压低声音道:“你这孩子, 突然这是闹的什么脾气?” “估计是学校那边有烦心事,早上还跟我抱怨挂科来着……”景父打着圆场, 又连忙朝景眠使了使眼色, 笑道:“挂科再补考就是,爸爸也没怪你,有时候对自己太严格也不是好事。” “都结婚的人了, 怎么还和在家的时候一般娇纵?别耍脾气了, 让 你魏叔叔看了笑话。” 魏总观察着桌上诡异渐僵的气氛, 也跟着哈哈笑了笑:“都是自家人,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早就知道景先生优秀,一贯对自己要求严格,如此看来,不愧是任总的爱人。” 景洛察觉景眠泛白的面庞。 他张了张嘴, 小声唤:“哥哥……” “是吗?” 景眠忽然笑了下, 那笑声极轻, 夹杂着微哑的干涩:“爸, 原来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