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看向面色不虞的鞑靼使团与瓦剌使团,遥遥举杯致意,神色温和有礼,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叫人痛快了:“如今排名已定,当初立下的赌约也当生效了吧?” 若大燕夺得魁首,瓦剌与鞑靼当各进贡万匹战马。 万匹战马可不是小数,即便对于盛产战马的鞑靼与瓦剌来说,白白送出这么多战马,也要肉痛许久。 更何况,这送出去的战马,增强的可是大燕军队的实力。 阿哈鲁看向隆丰帝,沉着脸开口:“陛下,战马筹集还需时日,不如折换成——” “太师不会是后悔了想要毁约吧?”殷承玉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他面上含笑,话却并不怎么客气。 阿哈鲁盯着他,好半晌才一字一顿道:“自然不是。” 殷承玉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笑道:“那便好,看来是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来太师也做不出那等言而无信的事来。” 阿哈鲁:“……”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拿来吧你。 赌约虽然只是口头协定,但却是三国皇室当众所立。阿哈鲁即便再不情愿,也不能反悔。 最后一番商议之后,定下瓦剌与鞑靼各上贡五千战马,其中公马四千,母马一千。余下之数则在大燕新年之后筹集齐再另行上贡补齐。 两国上贡之数加起来,便是足足一万战马。 折算成银两,有上百万两之巨!这若是算在采买的军费当中,可不知道要和兵部掰扯多久。 但现在这可都是白白送上门的银子! 胡须花白的太仆寺卿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端着酒杯硬生生挤到了鞑靼与瓦剌使团之中,拉着对方来使便要商量马匹交接流程。光商量还不够,又当场令人拿了纸笔来,立下了契书。 不仅是如今承诺的现马要尽快交付,就连年后再补齐的马匹数量与大致日期都写进了契书里,那模样是生怕鞑靼与瓦剌赖帐。 鞑靼使团与瓦剌使者被架着在契书上落印时,脸都是绿的。 围猎名次已定,丹犀冬狩亦步入尾声。 一番准备之后,队伍于十二月初一启程返京。 按照往常惯例,两国使者在冬狩之后便该各自离开,但今年鞑靼将与大燕联姻,为了商议联姻细节,阿哈鲁一行并没有立即返回鞑靼,而是一道回了望京。 瓦剌这番亦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木巴尔头上的伤还未好,心中不甘,也跟着留了下来。 于是返京的队伍比来时更加浩浩荡荡,在路上行了三日,方才抵达京城。 隆丰帝在半路上染了风寒,抵京之后便摆驾直接回干清宫,将瓦剌与鞑靼接待事宜全权交给了殷承玉。 隻临行之前,让高贤来唤走了薛恕。 高贤来时脸拉得老长,声音因为不甘比平日里要尖锐许多:“薛恕,陛下召见,随咱家来吧。” 薛恕冷淡瞥他一眼,掀开帘子同殷承玉说了声,这才跳下马车,跟在他身后去面见隆丰帝。 隆丰帝染了病身体不好,这些日子除了太医,其余人等一概不见。 薛恕行至马车边上,隔着帘子行了礼。 马车里的隆丰帝并未出声,他挑了挑眉,猜测着隆丰帝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行至干清宫。 有太监女官早早搬来棉布帘子,将寒风挡住后,隆丰帝方才被人从马车上搀扶下来。 薛恕注意到他发间又添了许多白发,不甚高大的身体微微弓着,没什么精气神,整个人瞧着比先前老了至少十岁。 不像是染了风寒,倒像是得了其他的病。 薛恕想到隆丰帝这半年来被喂的东西,眼底划过波澜,又很快敛下,归于平静。 隆丰帝前呼后拥进了干清宫。殿内地龙烧得旺,他这才脱下了裹得厚实的狐裘,又在宫女的伺候下用了汤药,漱过口,才看向静静候在一旁的薛恕。 他将人细细打量许久,方才拖着调子问道:“可知朕为何宣你来?” “臣不知。” 隆丰帝笑了声,却不再说此事,转而又问道:“先前朕让你去慈庆宫伺候,你心中可有怨愤?” “未曾有怨愤。”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隆丰帝收了笑,身体往前倾了些,一双浑浊的眼睛片刻不离地凝着他,似要将他看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曾有任何怨愤之心。”薛恕与他对视,眼中坦荡,毫无畏惧之色。 隆丰帝这才满意,不再继续逼问,缓和了语气道:“围场中你救驾有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薛恕摇头说没有:“护驾是臣应尽之职,不敢谈奖赏。” 这一番话显然叫隆丰帝更为满意,他衰老的脸上再度现出笑容来,神色显得平和许多:“你倒是个直的。” 上一回他将薛恕召来,问他冒死救太子一事。 当时薛恕并未辩解,他隻觉薛恕 和其他人一样,到底还是被太子拉拢过去。加上他态度不敬,是以才发了怒,夺了他的官职,将他发配去了慈庆宫打杂反省。 但经过围场救驾之后,他却又觉得,青州地动之时薛恕冒死救太子,未必是与太子亲近,不过是职责所在罢了。 否则那日围场遇虎,连随行护驾的锦衣卫都尚且反应不及,他大可不必冒险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