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酉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嘲讽道: “我是被驱逐的人,王蛊不被认可。你的蛊,控不了我。” 话音刚落,往生泽里的瘴气都在震动着,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从四面八方逼近,那是野兽的眼睛,是原始的,未开化的,残忍的目光。 泥沼被未知的重量溅起。毒虫的嗡鸣,爬虫的蜿蜒,飞禽的厉啸,猛兽的撞击,逐渐清晰,逐渐逼近。 他们受王蛊召唤而来,只听命于丁酉一人。 原本还在观望中的中川弟子们慌乱起来,像水入油锅一般,沸腾着朝后退去。 壬名渡脸色一变,也不再说话,操纵着巨鳄迅猛而下,他要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困死在阵法内就地斩杀。 “万物有灵。”陆展清看着周遭的这一切,若有所思。内力涌动,九枚黑子朝着阵法居中泛着幽光的骷髅头而去。 “九星为网,封魂!” 骷髅头化作飞灰,暗红色的光幕应声而碎。 “禁製之术!”壬名渡瞳孔猛然一缩,失声喊了出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一退,宛若定海神针一倒,众人挫败。 中川第一宗族最强的巫命,尚且后退了一步,剩余的人更是,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往生泽里乱撞。 场面瞬间扭转,被召唤而出的生灵没有意识,隻知食人血肉,不死不休。 巫力低下的宗族子弟们纷纷朝着自家巫命靠去,期望获得庇佑。 夜色,雾气。 惨叫,哀嚎。 壬宗来的人数最多,死伤也最为惨重。他们的呼喊落在壬名渡耳中,让他愈发焦急。 银枪和明雪一前一后,不给他分身的机会。 论近战,壬名渡不是陆展清和丁酉的对手,在两人急如骤雨的攻势下,不断地后退着。 宗族子弟的哀嚎与乞求让他心痛。身为巫命,却不能给予他们及时的庇佑与福泽,是他的无能。壬名渡在一声声绝望而凄惨的呼唤中心神大乱,手下破绽愈多,很快就染上了一身的血迹。 一名壬宗子弟被尖喙的鸟禽叼到半空,啄食了全身的肉,骨头架子砸在了壬名渡的身旁。 他眼里浮起哀伤之色,开口道:“停手,丁酉。吾放你离去。”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凌厉的攻势。丁酉已然杀红了眼,理智全无。 王蛊在尽情地释放,操纵着越来越多的生灵。 往生泽里原本白色的雾气渐渐被红色的血雾替代。沼泽地闭塞,半点风都吹不进来,血腥气反覆地刺激着没有意识的生灵,凄惨的叫声是唯一的声音。 壬宗子弟朝壬名渡靠过来,啜泣着,求助着,一声声巫命大人满是凄然。在这样倾覆式的弱肉强食里,壬名渡是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神。 “他们受巫神之命前来,别无抉择。”壬名渡捂着肺腑,那里有一个被洞穿的伤口,将那一串兽骨染得血红。 陆展清冷道:“别无选择不是不由分说下死手的理由。你们欺他势单力薄,料定他今日魂断此处,作壁上观,都是帮凶。如今引火烧身,自顾不暇,不都是咎由自取么。” 明雪纷飞处,血肉四溅,陆展清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满是哀婉之色的壬名渡,道:“五盟会的人没有来,就证明巫神并没有下达让他死的命令。你们之间本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不是么。” 长枪一枪了结了一名等待着壬名渡去拯救的壬宗弟子。丁酉恨声道:“疼么。”他用力地敲着自己的心臟处:“我比你们更疼。” 十三年的隐忍,十三年的梦魇,多少鲜血都洗不清这痛入骨髓的仇恨。 壬名渡自知理亏,望着这尸骨遍地的战场,艰难地做了选择。 他向陆展清单膝跪地,神色哀婉:“外来人,求您,让他停下来。壬宗向您保证,再不参与他的事。” 这一跪,彻底散了所有宗族的信心。 所有宗族子弟们不可置信到惶恐,他们立马放弃了抵抗,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里。 哀嚎遍野,满目疮痍。 骨节分明的手猛然抓住了丁酉的手臂,一股磅礴而强势的内力压製着他体内的王蛊。 陆展清朝他心口一拍,丁酉吐出一口气急攻心的黑血,动作缓了下来。 “丁酉,停下来。这不是你的本意。” 扭曲的红褪去,眼中逐渐清明。丁酉喘着粗气,看了周围一眼,不由分说地压製着王蛊。 躁动渐熄,生灵们停止了攻击,带着不甘与意犹未尽,再次蛰伏在浓墨的夜色里。 宗族子弟们死里逃生,疯了一般地逃离往生泽。 壬名渡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右手握拳轻轻地敲在心口处,沙哑道:“谢您怜悯之心,壬宗会遵守约定。” 无风,无月,四下安静得可怕。 丁酉黑衣染血,脱力般地坐在地上,双手托着头,良久才喑哑道:“主上,我想回家里看看。” “你家,那个木屋么?早就被丁宗的人 拆了。”秋呼延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秋其和秋泽株朝着两人走近。 丁酉托着头的手蓦然用了力,狠狠地掐着自己。 “外来人,”秋呼延看向陆展清,笑道:“我是秋宗巫命。” 秋其趁着两人交谈时,细细地打量着陆展清。 经过一晚上的打斗,他身上仍是干净如初,不见半点凌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