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疼痛,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嘶声剖白:“我好没用啊——” 他红着眼,恨透了自己。 什么也学不好,什么也做不对。 就连唯一还过得去的剑术,现在却连剑都拿不起。 影三崩溃地呜咽一声,突然死命地扯着自己手上的药纱。 药纱凌乱鲜红,落在地上。 “三三!别!” 陆展清连忙阻止,握着他的两隻手腕,强行把他带到了床上。 宽大的手一下下地顺着他的后背。 “宝宝,冷静一些,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 影三只是张着嘴,摇着头,发出声声悲鸣。 “少、少阁主,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再也不会好了……?” “当然不——” 影三打断了他,恨声道:“是、就是的!” “我再也不能提剑挡在您面前了。” 陆展清听着影三句里的绝望,额头用力地抵着他,哑声道:“三三不需要站在我身前,你可以站在我身后,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影三首次对他的触碰表现出了抗拒。 他挣扎着向后躲避,声调发颤:“少阁主、您杀、杀了我吧,影三不能、不能接受、软弱的,废物的自己,也、也不想离开、离开您,回到四家。” 陆展清手臂紧紧圈着他,扫了一眼没被摆放回原处的椅子,急道:“今天纪连阙是不是来过,他跟你说了什么?” 影三挣不开这个温柔牢笼,双手抵着他肩膀,急促地喘息,脑海里都是纪连阙的话语。 不怎么亮堂的屋内,纪连阙站在床边,望着他。 他不愿用那些肮脏阴毒的话语去威胁恐吓影三,只和缓又冷静地陈述。 “你的手好不了,就一辈子都无法拿剑,你甘心么。” “还是,你就甘愿一辈子躲在他身后,等着他为你遮风挡雨?倘若明念崖的事情再次出现,他护住了你,护不住自己,你会怎么办?” “你明明知道,他是你内心的执念。” 纪连阙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劝说,朝外走去。 “长宁,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么。” 无法抉择的痛苦快要将影三撕碎。 一口血蓦然打湿陆展清的肩头。 影三贴着他,昏迷过去。 腥气萦绕在这一方天地,经久不散。 凌乱的床褥上,陆展清僵直地抱着影三,久久未有动作。 这几日,影三内心煎熬,他也一样。 一方面,他想让影三知晓自己的姓名与家世,可一方面,他也怕影三就此离他而去。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避开这个话题,直到情绪的极点。 陆展清维持这个姿势,直到心底的寒意将四肢百骸都冷透了,才拿出帕子,擦净影三唇边的血迹,将他放进被褥里。 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夜空万里澄澈,圆月高悬。 陆展清低头看怀里的小少年,把被子拉高,盖住了他瘦削突起的肩头。 影三乖极了,就算是刚刚大闹了一场,现在也只是微微蹙着眉,安安静静地蜷缩在自己怀里。 月光沿着陆展清的指尖划过影三的脸庞,清辉洒在稍有些凹陷的脸颊上。 连日的汤药让影三的呼吸都浸着苦味,陆展清重新给那两隻惨不忍睹的手包好药纱,内心疼痛。 他的三三,为了他,吃了太多苦。 明明是因为保护他才落得如此境地,却偏偏还要把所有原因揽在自己头上。 绕在影三磨损最重的手腕和脚腕上的白纱,像枷锁,像锁拷。 沉重的吻落在白纱上。 “三三,是我困住了你。” 月影被风带动,轻晃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 怀中抱着的温度不知何时褪去,等陆展清醒来时,身旁的被褥都冷透了。 “三三!” 陆展清心下一惊,猛地坐起,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不知何时跪在床下的影三。 影三埋着头,跪得笔直。 受过伤的膝盖轻轻地颤抖,不知跪了多久。 “三三。” 陆展清想也不想地伸手去拉他:“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少阁主。” 影三轻轻地推开陆展清的手臂,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影三方才失态,惊扰到少阁主,请少阁主原谅。” 影三平静到无波澜的语调让陆展清心逐渐下沉。 睡前点的烛火不知何时燃尽,陆展清手忙脚乱地去拿起一旁的火石,正欲打燃。 “少阁主。” “影三不想要光。” 恐惧一瞬间缠绕心臟。 陆展清的手僵住了。 紧张的漆黑里,他看不清影三的脸。 “三三。” 陆 展清呼吸急促,伸手欲把他抱上床:“你先起来——” 影三膝行着朝后退了一步。 而后,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 “少阁主,影三不忠,请您准我,返回四家。” 陆展清隻感受到自己几欲破开胸膛的心跳。 影三一叩不起,字字分明。 “少阁主,影三绝非贪恋四家声名,也绝非对四家有所留恋。” “对影三来说,少阁主是影三生命的全部。” “影三知晓少阁主仁心,不会舍弃像废物一样的我,可、可影三过不了自己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