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姬聿番外(1 / 1)


自初生,姬聿便没有母亲。
以至于在懂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他一直在追问姬昱宸,“母亲是谁,她在哪里?”
姬昱宸避而不答,时常静静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问的次数多了,姬昱宸也越来越黯然,甚至有一次他喝醉了,抱着姬聿哭了。
姬聿暗自在心中发誓,从此再也不提起母亲。
姬聿渐渐长大,他初露峥嵘,名声冠盖京都,世人赞他惊才绝艳。小小年纪,便足智多谋,巧言善辩,朝臣门客说他有圣上风仪。
后来朝堂上被册封世子,那是姬聿第一次见她。
他抬起头望向她的第一眼,便明白了父亲的缄默、悲伤和无奈。
他真的很像她。
姬昱宸知道,以姬聿的聪慧必然会猜到,于是把埋藏了许多年的秘密告诉了他。
从此那个“她”便成了父子二人共同的默契与禁忌。
姬聿不是不恨她,恨她的无情,恨她的冷漠,恨父亲这样的人为她黯然神伤,可是连父亲都让他不要怨她,他又能如何?
父亲只是叮嘱,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姬聿年幼,虽然尚不懂什么叫爱情,但心里很是坚定,他不会爱任何女人。
是以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突然闯进了他的人生,那么猝不及防,容不得自己拒绝……
那日姬聿在书房处理朝贺的事务,侍卫长慌张上报,“殿下,府中突然闯入一头戴黑纱幕篱的青衣女子,她……她直奔宁王殿下那里去了。”
姬聿放下手中的笔,训斥道:“你们也算是百里挑一的高手,怎么连一个女人都拦不住!”
“世子有所不知,那女人可能是个江湖高手,她的速度极快,我等都不能近身。”
姬聿听罢便赶过去,待远远看见姬昱宸安然和那女子煮酒论事,才放下心来。
相隔甚远,他只隐隐约约听到“名册”、“封禹剑”、“萧浔”这样的字眼。
姬聿方要仔细听,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那个女人竟无声无息来到了他的背后。还未反应过来,他的两臂便被她擒住,清悦却寒厉的声音从幕篱中传来,“哪里来的小东西?”
姬聿回首,斥道:“放肆。”
一根泛着凉意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道:“啧,真是玲珑剔透,金玉之质。可知雪饮教最喜欢抓你这般的少年,不如你跟我回去,说不定我……们教主会很欢喜,让你做她的小夫君也说不定。”
见他并未反抗,那女子俯身,垂下的轻薄的黑纱拂在他的脸上。
那双隐于幕后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姬聿第一次被这样审视,他却无法看到对方,不由得有些慌张。
一阵微风吹过,那层纱被掀起又倏然落下。
姬聿怔住了。
为什么会有人有这样一双眼睛?
春水明目本该温润多情,却似刹那冻结带着森森寒意。眼尾轻挑自是肆意张扬,却无形中添了几分阴厉煞气。
她在笑着,他自是知道这女人在唬他,拿他取乐。可为什么她只嘴角噙着这种浮浅的笑意?
她应该并不想笑吧……
漫无边际的思绪在胸口冲荡,他第一次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姬昱宸走了过来,递给女子一杯酒,“犬子还年幼,晏……阿九姑娘莫要打趣他了。”
女子接过酒,放开了姬聿,“此行的目的,已和王爷说得清楚。”
姬昱宸颔首。
阿九话锋一转,道:“听闻圣上对武林合纵甚是忌惮。且不说这萧浔是其中关键,就只说关于他手上的封禹剑,其中的秘密,陛下亦是探寻多年。若宁王能助陛下达成心愿,是否会让她另眼相看呢?”
“阿九姑娘倒是面面俱到。”姬昱宸郑重道:“本王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谢过王爷。”阿九凝视着杯中酒,漫不经心道:“听说王爷在主持万国朝贺的事宜?”
姬聿贸然插话,“实则是本世子在全权处理,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自觉不甚稳重,瞥了一眼阿九,道:“有事不妨直言。”
“西域诸国应该也会来吧,听闻他们的葡萄酒滋味甚好,不知道世子殿下能否弄来?”
姬聿诧异,“就这?”
“就这。”阿九点头,见他不信,她勉为其难道:“我饮尽世间美酒,唯这西域葡萄酒久不可得,实乃人间憾事。”
“哼。”姬聿偏过头,小声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阿九甚是满意,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道:“舟车劳顿,倒是有些累了。花园附近的那个房间极好,我在那里安顿下来,宁王殿下没有意见吧?”
不待姬昱宸回答,她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真是既无礼又嚣张的怪女人,当时的姬聿心道。
他曾向父王打听这女人的来历,姬昱宸只是告诉他,她是霑烟阁的舞伎
九姑娘,也是萧浔的未婚妻晏清河。因萧浔有负于她,特来献计拿下萧浔,助取封禹剑。
可那女人明明还提了什么雪饮教。姬聿知道父王还有更重要的事瞒着他,但他并未追问。
他才不是对她好奇呢。
直到再次见她,虽然不明显,但他能感觉到她似乎变了。
非是相貌,亦非是性格。
虽然还是一副冰冷抵御的姿态,但他仿佛能透过这层无形的屏障,看见她最真实的喜怒哀乐。
或许,曾经短暂的那一眼是他的错觉。
他有他的直觉,这才是真正的她,她本该是这样的人。
之后,他总是有意无意在搜寻那个女人的身影,寻衅引起她的注意。
她还是如初见那般强势,喜欢以牙还牙,他也难占上风。
但不知为什么,她后来变得云淡风轻,对他的挑衅并不在意。
渐渐地,他感觉不对。
她有些压抑本心,在探究该以何种方式与他相处。
姬聿一旦开始怀疑,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个女人似乎是突然失忆了。
像一本被抹去了字迹的书,翻阅过去,不过是空白一片。
但那又如何,她始终还是她,他并未去深究。
所以当父王问她过去的事时,他有意无意地为她解围,看着她投来的讶异目光,他险些失笑。
现在想来,父王早就知道她不记得,依旧如此行事,显然是在试探他对她的心意。
他也的确对她是不一样的。
看见献舞时那些男人盯着她的目光,他心里就很不舒服,当她对那叫荆楚的男子另眼相看时,便更不是滋味。
怀疑萧浔夜探王府之时,他心中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那女人见到萧浔,会不会又重新爱上他。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她的房间,没想到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到了夜间,他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她在池中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近,水面渐渐下移。
他未和女子亲密接触过,在梦里也无法细致描绘她的身躯。
只能看到那乌黑的长发,沾染着水滴,像是海藻般覆盖在她身前。
他与她像是被笼在了一团雾气里,模糊而虚幻。
她驻足池边,向他伸手。
他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将手递到她的掌心。
她突然笑了,冷淡而疏离,玩味而狡黠,他对此无比熟悉。
果然下一刻就被她拖入了水里。
被她抱住,绵软而湿滑的身体紧贴着僵硬的他。
他的脸被她用一只手抬起,细密的吻落在他的额头,鼻尖和唇上。
另一只手随之落下,穿过衣襟,滑到他的胸口,挑弄着他的乳首。
他呼吸渐促,耻部绷紧,下腹燃起一阵热意,希冀着她的手能向下…再向下…
像是通晓他的心意一般,那只手掌抚过他的寸寸肌肤,一阵酥麻中,她抓住了那胯下硬物……
梦境戛然而止。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初次摸着湿了一片的亵裤,万分羞恼,早慧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追忆晚间的那个梦,意犹未尽又无限怅然。
为自己的亵渎之心感到羞耻,他无颜去见她。
终日心烦意乱,一向勤勉的他,在课上未听进去半个字。
读到孟子的篇章时,“年少慕艾”,仿若刹那天光,他脸颊一阵滚烫,自己竟对她是……恋慕?
以为有勇气告诉她,可是当她无意中调侃他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仿佛被刺到了一下,颇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有时很厌恶自己的敏锐,就比如他能感觉到,她是在故意等他,她装作不经意的与他闲谈,她其实另有目的。
在他一番心事,欲说还休之际,她想的却只有名册。
为了谁不言而喻,她果然还是反水了。
他心中出奇的平静,甚至窃喜,这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无论她有没有忘记一切,这没关系,他会再次让她知道萧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主动找她喝酒,故意以勒浆酒替换了葡萄酒,她并无反应,他才真的确认,她果然失忆了。
他本想装醉,引她去他的房间盗取名册。
没想到真的醉了。
因为她喂的酒,他无法拒绝。
他亲了她,说了许多痴傻的醉言,她依然无动于衷。
真不愧是她,破解了锁钥,拿走了名册,同时也踏入了他的圈套。
等他醒来时,萧浔已闹得天翻地覆。
不过一个反间计,便迫使她弃了萧浔。
但没有想到的是,萧浔并不是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他竟不肯弃了她。
看着两人站在一起,他妒火愈烈,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但他下不去手,只因为那个人是
她。
可笑的是,她却能狠心对她自己下手。
那枝箭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
局中人只有她和萧浔,而他,什么也不是。
他恨她的无情,又卑微地暗自欣喜,萧浔也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
虽然不知道她对萧浔有何所图,但她谁也不爱,不是吗?
这便足够了,他有漫长的时间,他会长大,他会再次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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