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寿数漫长,他定不会让青年再受丁点委屈,尽全力护着对方。 本也没把柏长舒和所谓同族看得多重,宋岫不讚同地抬眸,捏捏霍野的指骨,强调,“还有我。” 相互扶持才算天作之合。 有点绕的表达,偏偏能霍野轻而易举地领会到,眸色软得似春日池水,他笑,“我知道。” 却在哄睡青年后,冷冷地绷直唇角。 妖族。 修真界战事初平,他无意挑起争端,可冤有头债有主,早年欺负过自家道侣的混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浓荫如盖,正是日光最盛的午后,霍野轻手轻脚起身,悄然拉紧帘幔,面无表情朝山下送了只纸鹤。 ——既是献贺礼,当然要符合主人心意。 假若妖族足够识趣,就稍稍主动些,别等着他一个个去抓。 自己下山习惯步行,小半个时辰,应该够那些使者商量出结果。 出于某种隐晦的私心,霍野信中并未言明因果,仅是请师兄帮他把人请到紫霄峰正殿,开诚布公地“聊聊”。 但衝和是谁? 早早换好一身威仪满格的繁复道袍,他老顽童般翘起胡子,小声,“行啊你,找场子不带我?” 怎么说花容也做过自己的徒弟,他正愁没地方弥补。 紧随其后的白羽垂下眼。 刚刚他正与师父切磋论道,后者却忽然收了剑,急匆匆翻衣服。 原来又是因为花容。 上次被指点规矩的羞窘历历在目,犹豫数秒,他终是张口,“见过师叔。” 神识滞涩。 冥冥中牵连红线的尾指一下下抽动,仿佛受什么牵扯,霍野顾不得回应,立刻化作流光,直奔明月峰。 认出对方御剑的方向,衝和先是错愕,接着欣慰地笑骂,“臭小子,火烧眉毛都没见你这么慌。” 三千级石阶,竟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没事。 缩地成寸,霍野强行冷静的分析,明月峰受长春阵庇佑,绝不会有意外发生。 两步。 一步。 宽袍广袖猎猎飞扬,中途折返的剑尊紧张推开房门,却只瞧见胡乱敞开的箱柜、跪坐在衣服堆里的青年,以及对方红成兔子的眼尾。 “霍野,”白皙莹润,整个人好似被水洗过的瓷器,尾音染着哭腔,宋岫委屈巴巴仰头,鸦睫滚落一大颗泪珠,“你去哪了?” “不要我们了吗?” 我们。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猜测, 可真正听到这两个字时,霍野还是略略发懵。 定睛望去,宋岫一层层抱着裹着的衣物, 皆是他年少穿过的道袍,纪念的意义多于实用,因此才未被收进储物袋中。 抬脚向前,他俯身, 温柔解开缠住青年的布料,“下山办些事, 想着你在睡,就没知会, 我的错。” 宋岫极轻极轻地吸吸鼻尖。 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状态出了问题, 却控制不住, 感性总是快于理性。 “我有点烦, ”一下下擦净青年脸颊湿润的泪痕, 霍野左手扶着宋岫小臂,听到对方闷声闷气控诉,“但你回来了, 所以没关系。” 如同最粘人的小动物, 青年歪倒扑进他怀中, 满足地蹭了蹭,霍野习惯性想拍拍对方, 只一下,又顿住。 ——尽管他非常喜欢宋岫现今的直白、可爱、以及对自己的依赖,却从未想过真的圈禁宋岫, 让对方永远沉溺于虚幻。 兔类的假孕,除开房事, 往往与过多的抚慰有关,尤其是背部,青年之前被摸摸时的表现便是佐证。 由此反推,想让对方清醒,他需得尽量减少彼此的接触,让宋岫的身体慢慢反应过来、认识到“错误”。 可这着实是件苦差。 整个儿挂在自己身上,青年牢牢环着他脖颈,毫无分开的意思,霍野的指尖收紧又松开,最终,仍是在宋岫发顶碰了碰。 “想做什么?”暂时没心情理会那些扫兴的妖族,他缓声,“我陪你。” 一直宅在明月峰躲懒的宋岫却道:“下山。” “我不是故意要耽误你,”眼尾红红地像桃花,青年仰头,音量渐轻,“……只是没忍住。” 砰砰。 悸动丛生,拚命忍耐给道侣顺毛的欲望,霍野克制地在宋岫眉心落下一吻,觉得今朝种种,不是天道对青年的捉弄,而是对他的考量。 紫霄峰内殿。 如坐针毡的妖族使者正与主位的衝和大眼瞪小眼。 于前者而言,霍野愿意见面,理应值得高兴,至少他们还有个辩解的机会,虽说妖族弱肉强食是常态,但剑尊要发难,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彻底收起对待熟人的老顽童做派,乍瞧去,衝和鹤发白眉,仙风卓然,倒真有几分正道领袖的架势。 实际上,他牢牢绷着脸,却是在心底暗骂 霍野速度慢: 花容、不,宋岫一事,气运相连的道侣没来,自己这个前任师父先开口,难免有些越俎代庖,名不正言不顺。 所幸早年在玄天宗修习推演的经历,让衝和十分擅长摆唬人的下马威。 “哈哈,”干巴巴笑了声,坐在最前的妖修端起茶盏,四下寻摸了圈,硬着头皮打破寂静,“这位就是掌教的小徒弟吧?当真天纵英才。” 三年结丹,五年元婴,白羽是天道宠儿的说辞,妖魔两族亦有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