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当然,作为一个识情识趣的好系统,不该拆台的时候,它往往非常安静,短暂的沉默后,霍野问:“疼吗?” 宋岫果断摇头。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这张脸,对方到底有没有认出所谓“青云门的叛徒”? 虽说以霍野的性格,绝不会把结契的道侣送进地牢,可万一对方误会自己是“利用剑尊回山报復”,那他可太冤枉。 霍野本人的注意力却有些走偏。 因为他突然发现,鲛纱帘幔后,青年尾椎附近、自己的鹤纹外袍下,正鼓起一个小小圆圆的形状。 恍若察觉到自己的打量,那块微微隆起的布料,倏地抖了抖。 喉结滑动,霍野开口,“尾巴。” 宋岫:尾巴?什么尾巴? 从未当过幻化失败的学渣,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直到身后脚步越来越近,男人的指尖垂落,隔着外袍,轻轻戳了下那团小毛球。 宋岫登时脊背发麻。 雪白后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开绯色,青年条件反射想回头、跳起来躲开,又似是顾忌什么,生生止住。 指明实情的霍野收回手,“灵力不受控?” 宋岫:是啊是啊,否则他怎么会犯此等低级错误。 “别硬来。”见青年正努力尝试收回尾巴,引得体内气血翻涌,霍野蹙起眉头,按住对方肩膀。 “强行灌注的灵力需要梳理炼化,”语调平静地,他道,“一会儿我会与你双修。” 这下宋岫是真没忍住。 炸毛般,一直背对霍野的青年转身,黑润瞳仁里盛满惊讶,睫毛长而卷翘,除开大小变化,几乎和原型一模一样。 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白兔的眼型像豆子,青年的眼型却像桃花,雪肤红唇,皮相秾丽,偏又生了副隐隐透着清冷的骨相,美得恰到好处,怎么瞧都和“娇憨可爱”沾不上边。 霍野暗道熟悉。 之前忙着把那晃眼的小腿包起来,他居然到此时,才第一次看清对方人形的长相。 五指无意识蜷缩,冥冥中又记起某种豆腐似的触感,霍野记起俗世遇见的通缉令,却并未得到找出答案的轻松。 仿佛直觉在提醒自己,真相另有其他。 一秒。 两秒。 无声的僵持中,宋岫莫名生出几分紧张,霍野盯他盯得太认真,甚至让他有些发毛。 可很快,对方便收敛思绪,恢復了平日做派,“怎么?” 宋岫:“……没事。”道侣契都结了,双修只能算合法地睡一下,如果这就是走捷径要付出的代价,他非常乐意接受。 霍野却读出青年的欲言又止,“灵力共转,参悟大道,是谓双修。” “青云门并非合欢宗,任谁都不会要你做炉鼎。” 宋岫心想:那可未必。 死掉的楚风就想非礼小狐狸来着。 “有人欺负你?”敏锐捕捉到青年细小的表情变化,霍野眸光渐冷,道,“楚风?” 宋岫半点也不惊讶。 毕竟在“花容叛逃”的事件里,死者就这么一个。 微微仰着头,青年抿唇,如同倔强扬起脖颈的天鹅,变相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你相信我?” 不像询问,倒像是嘲讽。 霍野记起初见时白兔奄奄一息躺在雪中的狼狈,又记起门内弟子对“花容”的指责,忽然鬼使神差抬起手,摸了摸青年的发顶,“嗯。” “我相信。” “……也对,”足足五秒没说话,恍若想通什么般,青年小声,“有道侣契在,你应该能感觉到我是否撒谎。” 与道侣契无关。 大脑比嘴巴更快给出答案,霍野正欲张口,一只裹挟着剑气的纸鹤忽地撞破窗户,炮弹似的扎进来,接着在霍野身旁紧急刹车。 竹筒倒豆子般,衝和的声音一股脑涌出来,“霍野!一百三十二只纸鹤!你铁了心装聋是吧?” 顿了顿又叹:“听说白羽把你的宝贝兔子气死了……师兄已命他在执法堂罚跪反省,之后如何,你总要给个章程。” “无论如何,断不可逆天改命铸成大错。” “此纸鹤受剑气庇护,莫说明月峰,龙潭虎穴亦闯得,半个时辰内务必回信,否则休怪我提剑上山,把你这仙府砍秃。” 中气十足,让宋岫瞬间联想到某个魔法故事里的吼叫信。 霍野则淡定抬手,将其收入袖中。 为免渡劫时有人误闯,他特意用阵法将明月峰尽数封闭,莫说普通弟子,连衝和的气息都被挡在外头。 此刻,山脚写着明月峰的石碑前,约莫正躺着一堆撞散架的委屈纸鹤。 原主素来谨慎乖巧,哪曾见过衝和火冒三丈的模样,低头,宋岫忍笑,默默朝床的内侧缩了缩。 圆滚滚的尾 巴被他压扁了些,却不痛。 近乎直白的回避之意,充满对故人的抗拒。 心照不宣地,霍野没再提及旧事,更没追问狐狸为何会变作白兔,关于纸鹤,他本打算随意回句话了事,现下倒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师兄好好聊聊。 左右还有半个时辰,霍野伸手,“能走吗?” “暖泉对你的身体有益,修炼效果也最佳。” 急着把尾巴收回,青年没点头也没摇头,却避开了他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