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对方肯大大方方说一句,“我相信你,可势比人强,你且等等”,那傻狐狸即使受尽酷刑,也会默默忍耐,直到柏长舒光明正大将自己接出地牢。 柏长舒却从未给过他这样的坚定与“偏帮”。 濒死之人,自然要想方设法逃命。 齿尖虚合,宋岫一动,原本被他咬着的手指也掉出去,霍野瞬间收回注意力,轻轻蹭掉其上血迹,“饱了?” 宋岫莫名有些心虚。 自己和柏长舒置气,实在没必要牵连无辜,虽然舌尖尝到的滋味着实美味,但他早已是人,得学会克制。 欺负修为尽失的病秧子也太坏了点。 于是,本未指望对方回答的霍野很快发现,某只一摸便炸毛的雪团子,竟在听到他的问话后,十分反常地,主动挪到自己指缝间蹭了蹭。 细致,温柔,活像条专门用来擦手的毛巾。 霍野:…… “怎么?瞧见他,方晓得我的好?”丝毫没顾忌拉踩的正主就在旁边,霍野散漫勾唇,“你倒是机灵。” 宋岫倏地瞪圆双眼:别把他说的像根墙头草。 柏长舒哪配跟你比。 无奈,某人完全没对上自己的脑回路,安抚般从头到尾将宋岫rua过一遭,一副不与他计较的大度样,“莫怕,有我在,定然能护住你。” 鸡同鸭讲。 宋岫泄气。 柏长舒更是面沉如水。 上辈子,师叔并未养过白兔,突如其来的变数,让他冥冥中产生种失控感,仿佛有什么正脱离自己的预期。 “师叔被妖魔所害,理当召集医修仔细调养,”话不投机半句多,心底升起离开的念头,柏长舒寒暄,“可要我传讯回去?” 越听越别扭的宋岫:【我怎么觉得他点我。】 妖魔所害,合着是提醒霍野莫忘前车之鉴?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肆意妄为引来天谴的家伙,确实死有余辜,哪怕换做原主,亦没道理憎恨霍野。 何况花容的族群,早早便将他驱逐。 需要灵脉修炼是事实,既然阴差阳错被柏长舒挑破了身份,霍野当然不会再委屈自己,纸鹤飞出,柏长舒抱拳,“晚辈另有要事,需先走一步,望师叔谅解。” “若遇到危险,摔碎玉符,剑气溢出,晚辈自会赶来。” 霍野颔首。 视线扫过放在桌边的暖玉与储物袋。 若没有方才言语间的交锋,他大概也会认为自己这位师侄处事周到,正直可靠,给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实际上,却道心动摇,瞻前顾后。 无趣。 待柏长舒离开,霍野才垂眸,看向软软趴在自己臂弯的白兔,“现在你知我是青云门的人,可还要跟我回去?” 宋岫仰头,“我有的选?” 从柏长舒叫出那句师叔开始,某人就各种抓着他圈着他,生怕自己跑了一样。 “也对,”坦率承认自己的虚伪,霍野道,“既然用一盏灯换了你,断没有再随意丢弃的道理。” “那可是经受过天雷锤炼的法器。” 4> 这人说话当真没个正经。 装满灵石的储物袋在手,霍野腰带上最后两颗珍珠总算保住,足足过了三日,衝和才风尘仆仆赶来。 尽管已在信中了解过情况,真正见到那个熟悉的、十五六岁的少年时,衝和仍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模样……”大致猜出对方返老还童的原因,衝和暗暗叹息,苦中作乐般揶揄,“不知道还以为我要带个失散在外的私生子回去。” 经此一役,修真界唯三的渡劫大能尽数陨落,修真者最懂得雷劫的恐怖,天谴之下,能保住性命实属万幸。 虽说请师弟出山是迫于无奈出于大义,但霍野失踪这几日,衝和总忍不住想,若没有自己送去的那只纸鹤…… “婆婆妈妈,”似是读出自己玩笑下的懊恼纠结,少年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这样子,更像爷爷。” “家大业大,比不得某些甩手掌柜,”听出对方并无责怪之意,衝和学着凡人做派,抬手倒了杯茶,环视四周,“长舒呢?你可知他行踪?” 干净整洁的客栈上房,幸好,幸好长舒妥帖,没让自家师叔惨到流落街头。 言简意赅,霍野答:“走了。” “去找你另一个徒弟。” 听到这话,衝和饮茶的动作登时一滞,末了,重重地叹了口气,“通缉令我叫人撤了,长舒去寻他也好,花容魂灯未灭,是是非非,总该给他机会分辨。” “长舒头一回做代理掌教,尚需磨炼,此事来的突兀,又恰逢我离山之际,内忧外患,咱们需得尽早返程。” 竹筒倒豆子似的,衝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他也没指望霍野给建议,只是单纯宣泄下“青云门掌教”不能外露的顾虑。 意料之中,待他停嘴,少年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说的花容,有没有一位兔妖朋友。” 衝和:……这是什么怪话。 狐族生来擅长伪装魅惑之术,花容又一贯安分,自己才会被蒙骗过去,区区兔妖,怎能瞒过他一个大乘期的法眼? 青云门可没真漏成筛子。 “花容性子内向,甚少与师门之外的人来往,”尽量客观,衝和回答,“但他确实很喜欢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