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某种意义上,他又比花容幸运许多。 或许是由于营养都汇集到脑子,山林普普通通的兔群里,独独宋岫开了灵智。 哪怕他表现得奇奇怪怪,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模样,兔子们照旧把他当做同类,经常带食物回来给最幼小的“孩子”。 再后来,他偶然被捕野味下酒的师傅捡回,吐纳修行,化身为人,承了对方姓氏。 “幽岫含云,深溪蓄翠”,则是他的名字。 师傅说,那时他棉花般伏在兔子洞中酣睡,周遭流水潺潺,草木如盖,恰恰合了这一句的趣味。 再再后来,小兔子成了威风凛凛的剑尊,孤零零瞧着师傅好友接连陨落,偌大天地,亦无人知晓其原身。 飞升那日,熬过雷劫的宋岫没能窥见九天之上缥缈的白玉京,只听得一道规规矩矩的机械音,【滴。】 【快穿局4> 往事如烟。 宋岫生无可恋地躺平,【让我死了吧。】狐狸变兔子,这都叫什么事儿? 谁家话本子里勾魂摄魄的妖精是盘菜? 4> 如此一闹,出现些bug也很正常。 绝非快穿局没维护到位。 【话说回来,】慈父属性发作,4> 原主皮毛火红,皑皑旷野中极为显眼,此刻换做宋岫……全然和雪没什么分别。 好在,几个世界下来,宿主和霍野灵魂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没过多久,4> 噌地缩回识海,4> 转头一看,某人却艰难地挪动爪子,默默将自己埋得更深。 【……兔子太普通,】许久未以本体示人,宋岫莫名生出些别扭,坚定,【待我重塑……】 话音未落,肆虐的风雪忽然在他头顶停了下来。 宋岫立刻屏息闭眼。 怎么说。 ……打工千年,他相当擅长装死。 宋岫的体温很低。 堆积的雪花覆在他身上, 乍一看,几乎没怎么融化。 正常人路过,莫说停留, 直接一脚踩上也说不定,偏偏那道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仿佛认准了底下有东西,俯身, 用力将他从里头挖出来。 那显然是属于少年的手。 却足够修长,照样能把宋岫整个托起, 肌理柔软,没有一丝习武留下的薄茧, 像匹光滑又温暖的锦缎。 血液快被冻僵的宋岫险些沦陷。 然而, 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只巴掌大的白兔, 他就失了所有挨挨蹭蹭的衝动:万一被先入为主当做宠物, 自己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况且, 原主死在结局前,妖魔与人类的衝突尚未结束,刚刚拚命逃出青云门, “花容”又怎会再轻易卸下心防。 对方似是提着盏灯, 又为了捡他放进雪中, 即使合着睫毛,歪头趴在少年手心的宋岫亦能感到旁边有光亮一晃一晃。 戏精属性满点, 他眼球丝毫未动,全然当自己正昏迷着。 直到少年闷闷咳了声。 不由自主,白兔远比同类短小的耳尖倏地一抖。 4> 虽说此处确是俗世与仙门的交界, 但隆冬之际,除开修士, 谁会生出风雪里散步的闲情逸致? 宋岫倒很看得开。 他内丹破碎,经脉全毁,细细算来,未必比凡人好到哪去,只是,再这么继续傻站下去,最后晕倒的还不知是谁。 可还没等宋岫付诸行动,少年便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心跳,很快。” 比起二世界刚刚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六世界的霍野,年纪大概要更小些,至少听起来,仍残留着点变声期的哑。 不奇怪,反而很抓耳。 宋岫后知后觉记起,兔子的心跳与人类不同,寻常情况,每分钟最高能达到二百五十次,他体型小,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差点成了冰雕,血液流速缓慢,在少年看来,依旧充满破绽。 “别装傻,我闻到了妖的气味,”约莫是见他没反应,那骨肉匀停的食指又戳了他一下,“说话。” 伞面撑起的一方静谧里,白兔总算舍得睁开眼睛,好似两颗浑圆莹润的黑豆子。 “我没有求你帮忙,”撑起四条小短腿,雪团子仰头,身体紧绷,像是稍有不对就会跳下去逃开,“所以也不会报恩。” 玄色大氅披于肩头,少年的面容十分苍白,线条过分凌厉的眉眼长在这样一张脸上,生生碰撞出种惊心动魄的美。 宋岫很少用这样的词去形容霍野。 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 刻确实被夺去心神,傻傻盯着对方发呆。 漂亮幼崽果然是好文明,宋岫想,若是真遇到个肉乎乎的奶团子,他肯定当场摇旗投降,半句狠话也吐不出。 殊不知此刻倒映在少年眸中的自己,才是实打实的袖珍。 “无妨,”果断舍弃那盏在风雪中无甚作用的提灯,霍野语调平静,五指陷进白兔柔软的皮毛,“我只是缺个暖手的熏笼。” 宋岫:……暖手?他现在简直算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