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离开了家族的庇佑,冷了有谁添衣,热了有谁打扇? 朱未希气若游丝:“一定很苦吧。” 庚宋升唇角微微落下,然后又扬起:“都过去了。” 他在朱未希面前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这让所有人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女娃儿,还是你了解他啊,别看他现在笑得这么大声,我见着他的时候,正缩在破庙里嗷嗷哭呢。” 老和尚把烟斗递过去:“哭得可伤心了,那眼泪哗哗哗地流啊!” “老秃驴!” 庚宋升瞬间爆发,“你胡扯什么呢?” “没胡扯。” 老和尚一脸安详地看着他,“刚刚我只是放了个屁!” 一句话,又把石屋里诡异的气氛给打断了。 晏三合觉得老和尚是故意的,故意不让这两人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庚宋升,你到底被人拿走了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女娃儿你得问我,这小子就是榆木脑袋,啥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愕然看向他。 老和尚见所有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兴奋的搓了搓手,然后顶着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说: “我吗,就不一样了,我好歹也是三百年才出一个的高僧。” 小裴爷:这名头他自己封的吧? 李不言:不要脸压过了小裴爷! 晏三合开口,“听说禅月大师会算命,可是算出了他有什么灾祸?” “还用算吗?” 老和尚冷哼一声:“我看到这小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被人换了命。” 换命? 惊吓来得猝不及防,每个人心里都咯噔往下一沉。 晏三合忙问:“他跟谁换了?” “不是跟谁换了,而是被换了命数,文昌星被拿走了。” 老和尚目光冷幽幽地看着朱远钊。 “他的命盘里,文昌星从他三岁开始,能落到二十三岁,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文昌星是少见的,所以这小子根本就是……” 李不言急道:“是什么?” 老和尚突然眼迸锐光:“文昌星下凡!” 文昌星下凡? 怪不得这么聪明! 小裴爷:“谁有这个本事,能把他的文昌星拿走?” 老和尚看小裴爷的眼神,像看一个二傻子,小裴爷心头一激,大声道: “朱老爷!” 他这一喊,喊得石破天惊,火焰都抖动了几下。 朱未希一把抓住朱远钊的胳膊,“哥,是,是爹吗?” 朱远钊恍若未闻,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老和尚,咬牙切齿:“你倒说说,我爹怎么改他的命?” “你学这一行,倒还来问我,现在的年轻人啊……” “说!” 朱远钊一声怒吼,整张脸上青筋狰狞的暴出来。 老和尚不紧不慢的掏了掏耳朵,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 “动祖坟。” “咣当!” 膝边的茶碗翻倒在地,茶水流了一地,这时的朱远钊连嘴唇都已经有些发白了,声音颤得不像话。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是谁不重要。” 老和尚衝他笑了笑。 “重要的是你应该好好回忆一下,你爹有没有动过庚家的祖坟。” 朱远钊两个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脊梁骨蹿起一股寒意。 春闱前一年,庚家来信,请爹有空回去帮着看看庚家的阴宅,说是他们府里这一两年都不太顺,别是阴宅出了什么问题。 爹不想去,京里的事情太忙,他走不开。 但架不住娘的枕头风。 那回是大哥跟着爹娘一起去的,爹有心让他见见世面。 一个月后,人才回来。 回来后,大哥暗戳戳把他和老三叫到了书房,兴奋的和他们说: “庚家的祖坟真真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不仅有天门开,还有地户闭。 山管人丁,水管财,两山夹一水,庚家不仅财运好,而且后代人丁兴旺,属于大贵之地, 更难得的是,夹拱的山很低,这样的阴宅是发科甲之地,将来能出大官呢!” 三弟当时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这么好的阴宅,还请父亲看什么看,不可能不顺的!” 大哥说:“有两株树的长势不好,瞧着就是长歪了,爹让人砍了一些树枝,还让人松了松土。” 他和三弟都没有多想。 砍树枝和松土,都是阴宅风水中最简单的一些做法,会让儿孙的命格顺一些。 所以,父亲是真的动了庚家祖坟? “不可能,不可能!” 朱远钊又连连摇头。 “逆天改命,改动者必遭受天 罚,这是要反噬的,我爹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 “谁说反噬就一定是当场?” 老和尚笑眯眯道:“晚来个十年八年,也没啥大关系。再说了,天罚、反噬这种东西,又不是不能化解?” “怎么化解?” “我哪知道。” 老和尚一脸不屑:“问你死去的爹啊!” 朱远钊惊得说不出话来,脑袋一寸一寸移向朱未希。 朱未希对上他的眼,一波又一波的惶恐,犹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本来就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慢慢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爹改了庚宋升的命! 爹拿走庚宋升的文昌星! 爹。 是爹,是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爱她的人。 急血攻心,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 她身子一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朱远钊一把把人抱住,“大妹,大妹!” “喊什么喊,赶紧掐她人中。” 老和尚似乎对这姓朱的小子很不满意,“这口血吐出来就好,吐不出来,你才要多喊几声。” “二哥别急。”小裴爷赶紧伸手去掐朱未希的人中。 朱未希幽幽醒来,醒来先怔了几下,然后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老人们曾经说过,人死后,会见到判官。 判官会根据人这一辈子做的好事和坏事,判定这人是该上天堂,还是下地狱。 只这一件事,朱未希就觉得自己的余生,只有地狱这一条路。 是她害了庚宋升! 害他中不了科举,做不了大官;害他被庚家赶出去,最后遁入空门…… 朱未希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眼角流泪。 一个是她最敬重的父亲; 一个是她曾经愿意抛下一切的男子。 肉眼可见的,朱未希整个人像条迅速干涸的河流,只剩下一片没有生命力的河石。 她被彻底地击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