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人没有这么劝的! 方轶边抽烟边酝酿,片刻后道:“老谢,我劝你一句,你别不爱听。你儿子选择当西餐厨师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出国留学不比以前,以前出国留学的少,国家正是用人之际,留学回来的都是金疙瘩。 现在呢,高考考的好的出国,高考考不好的也出国,出国镀金成了时尚。咱们律师不是也有很多出国留学的嘛,出去晃荡一年学个ll,再考个纽约州的律师证,其实也就那样,充门面而已。要是真有本事早去美丽国捞大钱了,谁还在这儿当孙子啊!” 方轶吸了口烟,接着道:“不信你问问,看看跟你儿子前后脚出国留学的,现在混的咋样。我房东他儿子倒是听父母的话,老老实实的留学拿了个证书回来,结果半年多找不到工作,又跑去国外打工了。 你儿子一回来就有人请,工资比你都高,西餐厅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的,又没有火炉子大灶台,多好啊! 说句难听的,现在人崇洋媚外的厉害,市里吃面包的比吃馒头的都多,赶上过生日的,那家不是买个大蛋糕,插上蜡烛许愿,还有几个人吃长寿面啊!这不都是跟国外学的。学点技术不吃亏! 国外咱不知道,东北有个退休老师烤面包卖面包,人家的公司都快上市了,从赚钱的角度讲比咱们律师强万倍,要我说学西餐没什么不好的,你儿子将来指定比咱有出息。” 出国留学回来进国企、央企、金融机构的不在少数,如果方轶这么说那谢友和不得郁闷死,劝人没有这么劝的!所以方轶只能找些不如老谢儿子的打比方。 这人啊都想听好话,只要听说有人不如自己,这心里立马就会舒坦。 被方轶这么一说,谢友和不说话了,虽然仍旧一个劲的猛抽香烟,但眉头已经舒展了不少:“哎!算啦!我也懒得管他。钱也花了,劲儿也使了,反正我是尽全力了,以后他后悔了,也埋怨不到我。 你今天谈的案子怎么样?” “一个离婚的案子,没有财产,女方只求速离。男方有赌瘾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光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方轶道。 “这种案子你得小心,赌徒都爱走极端,如果男方不愿意离婚……你要注意个人安全。”谢友和想了想道。 “嗯,我知道了。”方轶点头道。 之前孙正义曾经给他讲过,赵忠诚代理一个离婚案子,因为在法庭上发言过激,被对方记恨在心,当天晚上回家时赵忠诚走夜路被人拍了板砖。虽然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没证据,只能自认倒霉。 本来方轶觉得三两天丁女士就会把律师费付过来,结果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未见动静,丁女士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就在方轶以为丁女士的离婚案黄了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丁女士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到律所门口了。 再次见到丁女士,方轶差点没认出来,丁女士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头发缭乱,精神极差。 “丁女士,您这是怎么搞的?”走进会议室,方轶惊讶的看向她。 “我家出事了!我老公被我爸捅死了。”丁女士说完,双手掩面,双肩不断抖动,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啊!怎么回事?”方轶惊得差点下巴掉在桌子上。 丁女士叫丁婉秋,在县医院作护士。他老公叫周龙,是她的初中同学,在县里做小买卖,两人结婚后,生了一对龙凤胎,小日子过得挺红火。 后来周龙染上了赌瘾,每日在外不赌的身无分文不回家,生意一落千丈,丁婉秋每月的工资都被他抢去做赌资。 夫妻两人吵过无数次,周龙也跪地指天对地的发誓过无数次,可赌瘾难戒,忍不了几日便会重操旧业。 眼看着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周龙偷着卖了,日子过不下去,丁婉秋提离婚,他又不同意,无奈之下她便带着一对儿女回了娘家住,找律师准备起诉离婚。 周龙输的精光,再次回到家,见媳妇和孩子都不见了,便猜到她们娘仨回了娘家。次日一早,他跑去岳父母家找丁婉秋。 丁婉秋当场跟他提离婚,并拿出了离婚协议。周龙不同意离婚,为此两人大吵一场。第二日中午,周龙喝了酒再次来到丁家大吵大闹,并借酒撒风将丁家的门窗玻璃砸碎了好几块,丁家人气的不行。 隔了一日,周龙心中烦闷,酒后开着朋友的车再次来到丁家。正巧丁婉秋在医院上班,不在家中,仅其父母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在家,丁婉秋的父亲丁大山怕周龙将孩子抢走,便将大门锁上,不让周龙进门。 不管周龙如何踹大门,丁家人就是不开门,周龙气的隔着大门大骂丁家人不是东西,丁大山告诉他丁婉秋不在家,让他去医院找她,但是周龙仍旧大骂不止。 后来丁大山报警,警察来了呵斥了周龙一顿,告诉他有纠纷去法院,再闹事就拘留他,周龙这才消停,恨恨的离开了丁家。 丁家人以为被警察这么一吓唬,周龙会老实一段时间,哪知道次日晚上九时许,周龙再次开车 到老丁家,此时丁婉秋在医院值夜班,丁家只有丁大山老两口,和两个孩子。 丁家不开大门,周龙将车停在院墙下,蹬着车顶爬上了院墙,丁大山见周龙上墙,急忙拿出手机报警。 周龙听到丁大山报警,从墙头上扣下石头砸院中的丁大山,丁大山见周龙要进院,急忙跑回屋中将平日剔骨用的尖刀拿出,再次来到院中。 此时,周龙已经跳入院中,见丁大山从屋里出来,扑上去与他撕打在一起,在厮打中,丁大山用尖刀刺中周龙胸部,后者当场倒地。丁大山见周龙胸口鲜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吓得尖刀落地。 警车和救护车赶到现场后,救护车将周龙拉走,最终周龙因主动脉、右心房被刺破致急性大失血死亡。丁大山因涉嫌故意伤害罪,被警察带走。 棘手的案子 方轶听完丁婉秋的讲述后,沉默了片刻:“您这次来……是为了取消之前的委托代理合同?” 丁婉秋的老公周龙已经不再了,她再起诉离婚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方轶才会有此一问。 “不光是为那事,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我爸的事,我爸会被判死刑吗?”丁婉秋止住泪水道:“都是因为我,所以我爸才……”说着,她低下了头,肩膀再次耸动起来。 “按照你的说法,你爸在案发过程中报警,案发后又在现场等待民警抓捕,属于自动投案,自首。依法应从轻处罚。 我认为你父亲属于防卫过当,不会被判死刑。但是构成故意伤害罪,具体刑期要看庭审情况。”方轶想了想道。 “方律师,我爸这案子,您能代理吗?”丁婉秋听到父亲不会被判死刑,抬头看向方轶道。 “我可以代理。您要委托吗?”方轶没想到离婚案子搞成了刑事案子。 “律师费……”丁婉秋觉得这种人命关天的案子,律师费肯定少不了,但不提又不行。 “律师费五万元,一直到一审结束。”方轶道。 方轶知道丁婉秋的家庭条件一般,因此他推测这个价格应该在她承受范围之内。律师收费虽然有指导价格,但是实际上更多的是看人下菜碟。 “嗯,我爸的案子就麻烦您了。”丁婉秋忍着泪水,点了点头,说道。 办完全套委托手续后,丁婉秋离开了律所,次日下午五万元律师费转入了律所的银行账户。 因为丁大山的案子尚处于侦查阶段,未提交检察院,方轶能做的只是会见丁大山,并向警方咨询案情。 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丁大山。此时的丁大山穿着看守所的马甲,中等身材,花白的寸头,双手全是老茧,一张脸黑里透红,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地里干活晒的。他的精神尚可。 “丁大山,我是金石律师事务所的方轶律师。您认识丁婉秋吗?”方轶例行公事的走着程序。 “认识,她是我女儿。”丁大山说完看向方轶。 “您女儿委托我为您提供法律服务,一直到一审结束,这是委托手续,您看下,如果您同意,请在上面签个字。”方轶道。 丁大山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家人和自家财产的安全,一时失手杀了周龙,所以方轶对他并不排斥,反而觉得他够个汉子。方轶觉得丁大山比那些遇事怂的一塌糊涂的男人强多了,至少他有血性,当然代价也很大。 丁大山接过委托手续,看了一眼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案发当时是什么情况,您能说下吗?”方轶问道。 “当日晚上九点多,周龙开车来我家,我不给他开门,后来他踩着车顶爬上了我家院墙……”丁大山一边回忆,一边道。 他讲的基本上与丁婉秋之前说的出入不大。方轶将有出入的地方都记了下来。 “您有什么需要吗?我可以转达给您家人。”方轶问道。 “没什么需要的,前几天我女儿刚给我充完钱。告诉她们别太担心,我挺好的。”丁大山试图微笑下,表示自己真的挺好,但是他努力了半天,却流下了泪水。 “我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方轶收拾好文件后看向丁大山:“如果再给您一次机会,您还会那么对待周龙吗?” 丁大山深吸一口气:“会!我背后的屋里有我老伴和年幼的外孙子、外孙女。周龙是个赌徒,这种人是没有人性的,我不知道他会对她们怎么样。” 方轶沉默了片刻,起身离开了看守所。 丁大山的案子本身不复杂,而且他也供认不讳,所以案子很快便被移送去了检察院。不过案子并未被移送到县检察院而是被移送去了市检察院,市检察院对应的法院是中院,而中院审理的一审刑事案件都是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的案件。 得到消息后,方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可能公安和检察院觉得丁大山这个案子不属于防卫过当,应该重判。 此后,方轶去检察院找负责承办丁大山案的检察员交流意见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检察院认为丁大山的行为不属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