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提着剑大步走过境门前的仙道,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迹斑斑的痕迹。 经过御泽时,他甚至脚步都没有放慢一分,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周围有人。 御泽知道江月白从前从不会如此,哪怕是遇见宿敌仇人,他也会礼数周到地淡淡点个头。 他转头去看着江月白的背影——周身都是血腥气,可自己身上却没有血,白衣皎洁如月,不染半分脏污。 所以那些血是谁的? “江月白!”御泽直接喊了对方全名。 可江月白却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白衣很快消失在了仙雾中。 “臭小子”御泽声音发颤,“你给我站住!” 他气得喘息急促,双拳不自觉地紧攥起,飞身便追。 强烈的血腥气很快便随着仙风吹满了整个玄天仙境。 “怎么回事” “老酒鬼吼什么?” “是不是小白回来了?” 众仙被远处的响动吸引,都纷纷踏云朝着声音处而去。 江月白径直走向仙河灵流汇聚起的仙池。 仙池上方蒸腾着的浅金色灵雾瞬间被来人周身的血腥染成淡粉,在微风中摇曳着彩色的烟,妖娆又可怖。 “江月白!”御泽追着他落地,快步朝仙池边走去,“你聋了是吗?我叫你你听不到是吗!你” 江月白背对着御泽,屈膝半跪,将手中的长剑狠狠扎进了仙池里! 金色的水花四溅,炸得到处都是。 灵水微烫、血雾黏腻,混在一起,像是湿闷的雨。 御泽抬袖挡了一下迸溅飞来的水花,而后上前一步抓住了江月白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问你话!听不见吗?” 江月白回过身,面色平静到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御泽见到这种神情,满腔就要冲破而出的怒气反倒瞬间冷却了。 他忽然感到没由来的害怕。 御泽的目光落在浸入寒池的剑上——鲜红跳动的剑心在池底起伏,将满池的水都染成血红。 “你做了什么”御泽视线移回到江月白脸上,话音发颤,“你都干了什么?” 话虽问出了口,他却有些不敢听对方的答话。 他甚至诡异地希望对方不要回答。 但江月白回答了他。 嗓音如往常一样,冷静平淡:“不是告诉过前辈么,借雾山炼我的剑心。” “雾山是谁”御泽盯着江月白冷静的眸色,猛地提高了音量,“你告诉我,他是谁?” 江月白却没继续回答,只一言不发。 御泽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不用再问。 一切事情都早有征兆,只是他一直执意不愿相信而已。 “你早就知道他是谁”御泽极力压抑着喘息,可呼吸仍然越来越急促,“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那晚在雾山的云船上,御泽听到修士们谈论易宝雅会的杀戮表演,就已经猜测过这个可怕的答案。 江月白怎么可能粗心大意到露出自己的习惯——那根本就是故意的! 纪砚会因为看到他写字的模样,想要保他。穆离渊听到他那句平静的“来吧”,也一定会感到熟悉,莫名想要信任他,好按着他的计划加速找到灵海。 御泽只恨自己没有早些看出江月白的异样。 他问江月白有没有去找渊儿,江月白的回答躲躲闪闪。他问江月白雾山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江月白的语气犹疑不定。 可江月白从来就没有过拿不准的事,怎么可能会用那样拿不准的口吻说话。 寒池周围淡红的血腥雾气还在飘绕。御泽看着江月白从头到尾冷静的神色,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渐渐回落、落入极寒。 他已经不再愤怒,只觉得不能理解。 就算江月白刚开始是铁了心,要借那朵汇聚天地灵息的灵花炼剑,可后来他亲眼见到了那朵死生之花,也该知道渊儿汇集灵海的灵息是想要救他 如何还能继续狠得下心? “哪怕殊途陌路,好歹也曾为师徒,”御泽实在想不通,江月白明知对方这些年过得那样苦、明知对方身上有那般疼痛难忍的病到底是用怎样的心去做那些事?他深吸口气,尽量维持话音平稳,“你怎么舍得下杀手?”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江月白语气有些疲惫,垂眸打算离开。 “你别走。”御泽一把拉住了他!攥紧衣襟将他拉在身前。 江月白脚下不稳,被拉得一趔趄。 众仙都循声赶到,见到此景,纷纷上前劝阻: “老酒鬼,你干什么?” “喝醉了吗?” “喝醉了就回去睡觉,拉着人家发什么酒疯,还要打人不成?” “你是圣人啊,要铲奸除恶,好,可他犯的错,哪一条和你没关系?”御泽没有回头理会身后,只盯着江月白,沙哑地说 ,“他曾经恨你,那是你逼的,他如今想要救你,做了那么多,你不领情,可以,他为你发疯伤人,你要惩罚他,也可以,但就不能留他条命?非要那么绝情?你究竟有没有心” “杀人就该偿命。” 江月白打断了御泽的话,“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残害万千修士是事实,我若不罚他,世间还有正义可言吗?而且” 江月白的声音忽然顿了下,掺杂了几分暗哑,之后的话音轻到刚出口就飘散在了风里,“而且他是魔妖血统本就活不长” “所以呢?他本来就活不长,你干脆就直接杀了他?”御泽被这句话气笑了,“你是不是还觉得做了一举两得的大善事呢!啊?” “前辈说的有道理,我有错,我不和前辈争辩什么了。”江月白深吸了口气,“还请前辈稍让,我有别的事要做” “又要去炼你的剑是吗?”御泽把积攒了许久的火气在今日一起释放了出来,“别傻了!别再折腾了!那把破剑你根本炼不出来!” “我”江月白话没说完,忽然捂住了胸口—— 唇缝间竟然渗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御泽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一时间失语,直到看见江月白整个人向下跌跪,他才慌忙回神,伸手揽住江月白的腰背,将人抱在了怀里。 而后摸到了满手的血! 白衣之下后心位置,竟然全是黏腻的鲜血,温热湿滑,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渗。 “你怎么了?”御泽慌乱起来,他这时才发现江月白脸上的平静,实际是没有血色的惨白,“这是怎么回事” 御泽在一瞬之间感到震惊和迷茫——他只是没收住口,说了几句重话,怎么就能把人给气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 17瓶;翡珀 13瓶;还我爱莉!!!乆、送你一朵小fafa、鹢舟 10瓶;。 9瓶;, 6瓶;燕歌行 5瓶;芙衣 3瓶;千黛、酩酊 2瓶;藜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星光碎 世间绝无仅有的美景 江月白终于再也撑不住, 猛地吐出一大口污血。所有经脉的伤口刹那间同时向外迸溅鲜血,白衣瞬时染成了血红! 周围众仙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月白,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到底”御泽惊愕万分, 此刻手足无措,一遍遍喃喃着, “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月白伏在御泽肩头。御泽感到温热的血在源源不断地向下流, 浸湿了自己的后肩,他再顾不得质问什么, 横抱起江月白踏云而起,直向自己仙宫奔去。 江月白的衣衫一路滴血, 染得仙宫地毯全是红色斑驳。 御泽把人放在自己的玉榻上, 立刻给他输送灵力。可是灵息流过江月白的经络,却分毫修复不了灵脉损伤, 反倒让他吐出了更多的血。 “怎么回事”御泽第一次感到这般焦急无措,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江月白的发丝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 狼狈地贴在脸侧, 蜿蜒的血痕顺着唇角流了满颈, 浑身的白衣几乎都泡在血水里。 挂在眼睫的血滴随着颤抖的呼吸一起轻颤, 让那些极力压抑的痛变得格外明显。 御泽从没见过这样的江月白。 在他印象里,江月白不论什么时候, 都是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不论是面对多棘手的麻烦、面对多艰难的抉择、还是面对多么残忍的生离死别 他都从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 脆弱和难过。 但现在, 满室血污的此处, 断续的呼吸里只有脆弱。 御泽觉得后悔, 无比后悔。 谁会真的不痛? 都是血肉做的人, 谁能做到真的不怕痛? 只不过是江月白不喜欢说, 他就真的以为江月白从不会痛。 御泽正准备起身去找仙丹, 却看到江月白睁开了眼。 他赶忙又坐回了塌边,拉住了江月白的手。 “我”江月白的眸底被血水淹成一片浅红,说话的时候眼角鲜血直流,“好想知道” 御泽连忙点头,顺着他的话问:“嗯,你说,我听着,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