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烦躁让人不安,顾意弦偏过头,手撑散发余热的引擎盖,仰头恹恹地望着夜空。 江枭肄从后备箱将礼物盒取出,抬头时目光顿住,零碎稀淡的光烘托顾意弦披散的卷发,烧得发色愈发浓黑。 放轻脚步靠近,倏地一阵山风,她垂坠在腰间的发梢往后飘,发丝嵌合虚虚的泛金色泽。他不自觉提起手,试图探触,又慢慢缩回了手,而她就在此刻回头,几根近乎透明的发丝绕拂在他的指尖。 也许是太过静谧,谁都没出声破坏。 顾意弦的神情笼罩迷蒙,却又沉浸在余韵。 她忘了回避,注视江枭肄左耳的刺青,他似乎也沉陷了,垂睨缠在指尖的发丝。 须臾,他抬手,慢慢低下头,用唇轻轻碰了碰,她心脏的搏动就在那一霎失去了平缓而规律的节奏。 见鬼的游戏。 她听见自己问:“四哥,你想接吻吗?” “四哥, 你想接吻吗?” 风起,引起树叶哗然。 江枭肄身形一顿,缓缓抬头。 他的眼像片绿野, 轻易便能窥见随风渐起的感情, 或静谧如天上挂着的月, 或澎湃如山脚万家浮动的灯火。 一眼惊鸿,不足以描绘顾意弦此时的悸动。 她不敢再看, 偏过头, 胸前的丝带在风里凌乱。 他低低地笑, 并不回答她索吻的请求,将她的发挽在耳后, “小弦, 我有礼物送给你。” 顾意弦懊恼于方才的鬼迷心窍, 又有点生气江枭肄的拒绝。 听到他的笑和拆包装的声音, 她更加羞恼, “我不要!” 江枭肄把紫色丝绒盒调转方向放到顾意弦大腿,“打开看看。” “我,不,看。”她扣引擎盖的缝, “我与四哥只是合作关系,受不住什么贵重的礼物。” 按开锁扣的声音, 随后耳垂一热,他的指从她耳后挑起那块软肉。 “江枭肄!”顾意弦扭头瞪他。 “嗯。”江枭肄垂着睫,目光专注于她莹润的耳朵。 她欲抬手, 他迅速捏住腕, 意味不明地提醒:“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死男人真的有病。顾意弦的余光瞥停,低头看向丝绒盒——大小不一的方形格, 左边四格,两根长条、环状与流苏状的银色物体各一对,上面布满漩涡状水纹,又有点像锦缎织物上的花纹;右边十二格,爪镶上不同颜色的八对钻石,不大,颗颗闪耀璀璨,无论按颜色或净度都是顶级,四对翡翠玉石,无任何杂质,天然a级;正中间,一对没有任何装饰的铂金耳钉。 她拿起一根长条物体,非常坚硬,像钢。 好奇道:“这什么?” “耳坠。”简短的回答。 “啊?” 江枭肄左手拈起一块与顾意弦衣服相衬的香槟色钻石,右手取出耳钉,爪托扣向耳钉,又把她手里的钢条翻转,“准确来说是组合耳饰。” 冷光一闪,锐利的尖头与脖颈皮肤接触,往里便能刺破血管,顾意弦瞬间感觉到凉意。 “也可以当作防身武器。”钢条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尖头对准耳钉下方勾住,重新组装,卡扣设计非常精密。 她微楞,嗫嚅道:“这是特意” “随便买的。” 怎么可能随便买得到。 顾意弦的睫沉沉往下压。 耳饰相对其他价格低,从小到大收的礼物耳饰数量最少,但她最常戴耳饰,因为手链或镯影响出拳,项链容易被对手利用,反勒住脖颈在实战中太致命。 无人探知内心,她其实无所谓,直到这一刻,千万只蝴蝶羽翅翕动想要飞进来,她知道它们来自绿意横生的地方。 她捏拢手指,一步步试探,“为什么要买这样的耳饰给我?” “防身。” “怎么,怎么不是项链之类的?” “不适合。” 好像真的飞了一只进来,她整理衣领,不动声色摸了摸心口,停一秒,低声道:“谢谢。” “顺手而已。”江枭肄摩挲耳钉底托,“使用时小心,武器部分是wootz钢,强度和硬度很高,一边开封了。” 钢条当刺刀,钢环套在指骨,顾意弦拈起流苏,“这个怎么使用?” “随你。” “哦。”她挑了下眉,当刀片吧。 江枭肄静视顾意弦手里美丽的废物,像是随口一问:“要试试吗?” 她伸出手,“要。” “第一次戴容易误伤自己。”他拈住蝴蝶钩,“我帮你。” 她抬睫,眼睛很亮,“好。” 他无声地勾唇。 顾意弦取下今日戴的耳环,撩开头发,侧头。 耳朵遍布细微的神经,皮肤很薄,被捏住时她的肩内收。 江枭肄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耳朵,耳轮外圈细小的绒毛全部立 了起来,濡湿后应该会软塌。 手感很好,他不禁揉捏,她抖了下,趁她说话之前,他开口了,“你的耳朵好像敏感,我轻点,忍一忍,别动。” 顾意弦细弱蚊蝇地嗯了声,有点后悔刚刚答应他。 温度和触觉无限放大,江枭肄双指熨烫了她的耳,冰凉的针缓慢插进,挨擦愈合后最嫩最薄的皮肤,几乎是整根埋在耳洞,前端只留分毫,接着被蝴蝶扣堵住,压紧扣牢。 很热,掌心的引擎盖好像又变烫了。 “转过去。”他的声音被风吹得嘶哑。 她乖乖换了另一边,闭上眼,让他快点。 每分每秒变得漫长,直到她的手心变得潮热无比,两只流苏坠在了耳间。 顾意弦想照镜子,江枭肄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摄像头朝向她。 “很漂亮。”他的咬字很浅,每一个音节都不加力度。 她侧了侧头,流苏晃动,眼睛像小月亮,“挺复古的,和我们今天的风格很配。” 我们,我们当然很配。 江枭肄的目光灼灼,“要检验我的技术吗?” “嗯?”顾意弦的脸颊还有未散去的余温。 “帮你拍张照片。” 她环顾四周,昏暗一片,“这种光线有什么好拍的?” 江枭肄用实际行动证明可以,车启动,远照灯刺白的光照亮山路与不远处的树影。 顾意弦的小腿挡住四边形大灯,她往中间挪,但布加迪的引擎盖中间低坡,臀部往下滑。 他扶住她,手掌圈住她的大臂,力道很重,能感受到皮肤下方埋藏的鼓动脉络。 “想。” 迟来的答案。 风撩在耳侧,顾意弦抬头与江枭肄的目光相聚,铺天盖地的风潮与汹涌席卷那片平静绿野,脉搏迅速跳动,“想什么?” 他松手,她往下滑,双掌压在车前排气口,后颈被他握持,被他用指腹摩挲。 “我想的很多。”江枭肄往前弯腰,鼻尖抵触她的鼻尖,“但现在,我只能想——” 鼻尖厮磨至她的鼻翼,他的唇在她唇前翕动,“与你接吻。” 潮热吐息浸进她唇瓣的纹路,呼吸重量失悬,他吻了下来,顾意弦背后积攒的汗意却漫涌上去,手一紧抓住凸硬的车棱。 江枭肄的动作对比上次称得上耐心十足,她的下唇被他慢条斯理舔舐着,湿润后被含咬住,她不得不迎接他,他柔软的舌尖托扫,引起细密的痒感,他的气味逐渐溢满口腔。 半山腰的风越来越大,顾意弦心神摇曳,长发,轻薄的雪纺衫飘动飞舞。 灰色连绵的群山在江枭肄身后,他用视线描摹,攥取她美妙令人迷恋的神态。 咔擦。 画面定格。 顾意弦被激醒。 有病吧,拍什么照,该不会想用此威胁,但接吻照能威胁什么,又不是裸体床照。 手机随意放在车盖,江枭肄腾出手揽住她的腰,亲她嘴角,声线哑黯,“宝贝,你好像不太会啊。” “别这么叫我!”她撇开脸,他的头便顺势垂在颈侧,短发刺得痒,喘息的温度让两人体表发烫像在低烧,她感知到他身体紧绷膨起的微妙反应。 “你还不是不会”含糊不清的反驳。 “不会,第二次,”他坦荡承认,“你也是吗?” 妈的,死男人果然是初吻,见鬼的游戏。 不可否认对江枭肄产生别样的感情,但从接近那天起她就在骗他,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只是喜欢精心营造的假象。 真相大白那天,他肯定不会放过,说不定也会把她拎到gallop的顶层恐吓。 该怎么将今天这关混过去呢。 “不是。”顾意弦说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