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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怀了宿敌的孩子第19节(1 / 1)


昔日父王造反不成,反葬身于燕无畏刀下时,蔺楚芝只有十一岁,却也不是懵懂无知,那个人高马大的九门提督,于宴席之上结识了父王,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与父王保持着密切联系。
母妃曾不止一次劝告过父王,燕无畏是朝廷命官,手握内城防务大权,作为割据一方的藩王,不当与他称兄道弟,以免落入皇帝的眼,误以为他有不臣之心。
父王却是怒斥母妃妇人之仁。
父王平日里只好养花钓鱼,吃喝享乐,是名副其实的草包王爷,可却不知为何突然十分亲信燕无畏,更在酒桌上称之为燕弟。
父王造反,是瞒着她和母妃的,直到父王身死,燕无畏成了新皇的消息传了过来,仿佛一道惊雷当头劈中了她们,她们眼前俱是一黑。
最终判决下来,判了满门抄斩。
只有她活了下来。
她见到燕无畏的玄色朝靴越走越近,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隐隐流露出胜利者的光芒。
她抱着双膝缩在墙角,上下牙齿咯咯作响,犹如一只受惊的幼兽。
“你就是乐融郡主?”
她眼看府上的人都被押了出去,惊骇得不敢说话。
燕无畏道,“你应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姐姐。”
说完,脚步声已渐行渐远。
她才转过弯来,他说的姐姐是谁。后来,她被姑母收养,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有人说寿城公主为保全性命,自甘为奴,又说,她惑了新君,爬上龙榻,从此宠冠六宫。
不管别人怎么说,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她不会妄自揣测他人,何况那是她的阿姐,更是她的救命恩人。
小时候,她羡慕她出身高贵,聪敏过人,总是想做她的跟屁虫,她似乎并没耐心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她每次都被气哭,可下一次,又忍不住跟着她的步伐。
宫里派人来宣她进宫时,她还在临着王羲之的帖子,宣旨的是一个年轻的太监,长得颇为秀气,她示意侍女奉上一点心意,这才问道,“公公辛苦了,不知娘娘有何用意,烦请你透露一声,我好有心理准备。”
怎知太监倒是滴水不漏道,“县主客气了,咱家不过是个跑腿的,近不了娘娘跟前,又怎敢揣测娘娘的用意呢?”
既然什么都打听不出来,那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楚芝心想,她到底没有得罪过她,即便是她父王曾经谋反,可以阿姐的性格,也不应迁怒于她才对,况且她若真的记仇,也不会救她一命了。
于是她回禀了姑母姑父,便跟着传旨的太监入京。
姑父是外放官员,府上不在建京,一来一回,耗时半日,怕过了宵禁,于是进京之后先再驿馆定下厢房,没有品阶的侍女是进不了宫的,因而她便让侍女在驿馆等着,自己则跟着太监入了大内。
多年不曾踏入皇宫,宫里却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朱红的墙,上覆琉璃瓦,拐了几重宫门,这才进了顺宁宫。
仲夏在廊庑底下站着,一见到她便亲切地笑了起来,“乐融县主来了?”
她没想到还能在这见到仲夏,更没想到仲夏一眼就能认出了她。
“仲夏姐姐,阿……”她想叫阿姐,又觉得不妥,只好转了口道,“娘娘还好吗?”
仲夏仿佛还当她是那个馋嘴的小胖妞,笑弯了眼道,“好得很,午休刚起,这会正要进小食呢,县主来得正巧,您先少等一会,奴婢进去禀了娘娘。”
“劳烦了。”她轻点螓首道,思绪却不自觉越飘越远,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没变过。
一路上的那些纠结,担忧,在见到仲夏的态度之后,已经荡然无存。
未几,仲夏去而复返,替她挑起帘子道,“县主快请进吧。”
楚芝这才垂着眼迈进屋里,余光见南炕边上,一个身着春碧衣裳的女子端坐着,却不敢细瞧她的脸,只缓步走到她跟前稽首道,“民女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嘉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多年不见,你怎的这般生疏了起来,快起来,叫本宫好生瞧瞧。”
楚芝这才站起身来,壮着胆子看向她,却见她脸颊丰盈,虽无浓妆艳抹,却明艳端庄,只一眼,她便确认了,这就是她的阿姐。
她怯生生地唤了一声,“阿姐。”
嘉月从头到尾把她打量了一遍,眼前的这个少女有一双弯弯的眉毛,双眸似乎含着潋滟水光,论模样,论气质,都算得上秀雅绝俗。
她满意地弯起唇角,又让她坐下,问起姑母姑父:“姑父姑父身体可还安康?”
楚芝道,“阿姐放心,一应都好,姑父姑母也都把我当做亲生女儿看待,我能有今日,全靠阿姐,只是我父王实在对不……”
“既然如此,往事就不必再提了,”她豁达一笑,指着炕桌上的碟子,“吃点玫瑰奶酥、还是桂花糖?”
楚芝抿了抿唇嘟喃道,“我已经不是那个馋嘴猫了……”
嘉月知她仍有些拘束,也不勉强,便扯起其他话题,“好吧
,多年未见,不知你的景况,在家可有念书?”
“通读了四书五经,其他书,倒是不怎么看过,我资质愚钝,到底比不上阿姐。”
嘉月又一连问了几句,“那临的是谁的帖?可会女红?”
楚芝一一答来,却看窗外,俨然已到了日影西斜的时分,再晚一些,宫门就要下钥了。
她起身一拜道,“今日很开心能见到阿姐,只是宫门就要下钥,我不该叨扰,这就回去了。”
嘉月却道,“这会子回去也要犯了宵禁的,不如就在偏殿歇下吧。”
她惶恐道,“那怎么行,我在驿馆定了厢房,侍女在再等着我呢,若见不到我,恐怕这蹄子会急得回禀姑母去,到时候误会了就不好了。”
嘉月道没事,嘴角虽轻勾着,却有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半哄半迫道,“本宫一个人冷冷清清,你留下陪我几日吧,再谴个内侍说一声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芝这才反应过来,召阿姐过来,绝不是叙旧这么简单。
楚芝就这么留了下来,嘉月闲暇之际,便与她对弈,考她功课,发现她才德都差强人意,只因她父王之事,性格有些谨小慎微,不过到底出身宗室,姑父姑母想来教养得也好,并不算多大的问题。
过了两日,楚芝已经随遇而安起来,活泼了不少。
嘉月召了楚芝过来,问她:“你上次说的那个蜜渍樱花,具体到底该如何做?”
楚芝道,“先摘下花,去了叶柄,用盐水浸泡半个时辰,接着捞起铺开,阴干,再取了干净的瓮,一层花,一层蜜这般放着,密封起来,过了一个月就可以吃了……”
“你瞧瞧,”她指着窗外那棵硕大的樱花树道,“这株垂枝樱适合拿来蜜渍吗?”
“当然适合。”
嘉月轻叹一声道,“可惜宫里人都没有做这种小食的经验,不得要领,味道就要差一些……”
楚芝接口道,“那有何难,我在家时常做这个,不单樱花,梅花、兰花、桂花都可以用来蜜渍,阿姐这株垂枝樱颇为茂盛,做个两三瓮不成问题,我给你做几翁埋在樱树下,够吃好几年了,但愿日后阿姐吃起蜜渍樱花时,总能想到我。”
嘉月嘴角宠溺地绽放,这才是朝气蓬勃的小娘子啊!
“去吧,你再不去,那树就要掉秃了。”
楚芝嗳了一声,提起裙裾,笑盈盈地跑了出去,让仲夏拿了两个大笸箩,便和她一起蹲在地上拣花,残的、小的都不要,只留最大最新鲜的,这样蜜渍了,花仍是完整的,用温水和开,就能重新绽放。
几人忙活了半晌,地上零落的花已拣得七七八八,却还是不够,她兴致一来,让仲夏又寻了把竹竿来,捋高了袖子,接手拿过去,用力敲打着树梢上的红云。
簌簌一打,落英缤纷。
仲夏几个便站在边上看着她打,见她抿紧了唇,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禁都笑了起来。
楚芝打了一阵,胳膊有些酸楚,便停下来甩了甩手,准备接着再来,没想到,手一滑,竹竿却斜了出去,她双手想抓住,可竹竿太长太重了,只听咔嚓一声,手腕骤然一痛,竹竿当然也没抓住,就这么倒了下去。
仲夏几个也发现了异样,赶紧停止闲扯,疾步上去想接下,然而她们离得太远了,只能眼看着竹竿朝着那装满了樱花的笸箩倾倒下来。
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双大掌轻松一握,意料之中的灾难并没有发生,竹竿很快被重新扶正。
仲夏几个连忙欠身行礼道,“奴婢参见顾大人。”
顾星河曼声道:“姑姑客气,某受娘娘宣召进宫,烦请替某通传一声吧。”
楚芝揉了揉手腕,讷讷地觑着眼前这个伟岸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长了一双深邃的眉眼,鬓角磊落,一身朱色公服衬得他挺拔如山。
听仲夏等人叫他顾大人,再瞧他拿二品大员的服色,这么年轻的大员朝中寻不出几个,想来便是銮仪使顾星河了。
楚芝在家倒是听姑父提起过他,他虽出身世家,可到了他这代,家族已经式微了,可以说他是靠自己的能力才爬到了今日的这个位子,也因此,姑父对他颇为赞赏。
楚芝不知道的是,正是嘉月特地给两人制造了这次会面。
嘉月当然也知道此人是个栋梁之材,他虽有着世家子弟的锋芒,可却不偏不党,眼观六路,最重要的是,此人与首辅并无私交,且模样周正,又尚未婚配。
若只是素未谋面的男女蓦然一旨成婚,指不定要成为怨偶,又或者暗地里憎起她这个指婚人,所以嘉月一开始就存了心思,先让他们相处一番,实在不成,再另作打算。
第二十五章
忍冬回过神来, 拔腿前去,春桃则上来接过他手上的竹竿往后院走去,仲夏赶紧为双方介绍, “县主, 这是銮仪使顾大人。”
又对顾星河道,“顾大人, 这位是乐融县主。”
说道便借口称忙,踅身离去。
那厢的忍冬自然不
会那么快回来, 只剩这么一对陌生男女干站着, 两人都有些局促。
顾星河甫一进了顺宁门就见到了这个年轻的女子, 她和其他宫女子穿得不一样, 一身松花色缠枝莲褙子, 天青的交领襦裙, 黑油油的发梳成一个简单的螺髻, 仅用几支鎏金笄插着。
越是这般素朴, 越看得出一个人的气质, 骨子里自有一股高傲浸润着,肩背削瘦, 却像隐了一张弓,收张自如。
宫里没有这个年纪的公主,太后没有姐妹,家人也都不在了,他心头纳闷, 这到底是哪个世家女子,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深思, 仲夏就替他解了心中的疑惑。
原来是乐融县主——平威王遗留于世的女儿。
他眉心一紧,却拱手遥揖道, “臣参见乐融县主。”
楚芝颔首回了礼道,“顾大人不必多礼。”
她知道,他的施礼只不过是出于教养,其实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没有封地的县主,论地位,哪里比得上如日中天的他呢。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瞬间,侍女都鸟兽散,并且有种不打算回来的错觉,她尴尬得度日如年,止不住想逃窜,遥瞥他从容淡定的脸,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了,输人不能输阵,落荒而逃算怎么回事,她觉得她虽没有阿姐那般处变不惊,可她一直以来,将阿姐看做榜样,这点不服输的劲儿还是有的。
打破尴尬的办法就是主动开口说话,她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才想出一句话来,“将才,多谢大人拯救了这些花,要是都碾碎了,那一上午的努力就白费了呵呵……”
顾星河只不过是顺手,哪里注意到什么花呢,闻言这才把目光转向地上那装满了花的笸箩,顺着她的话道,“不过是些落花,还能用来做什么?”
对于他不解风情的话,楚芝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否定他的武断,“作用可大了,可蜜渍、糖渍,还可以做香包,做胭脂……用来酿酒也很不错呢……”
顾星河嘴角抽了抽,果然是闺阁里养尊处优的小娘子,心思只能放在这些风雅之事上,可是他是个杀伐果断的武将,体会不了这种乐趣。
不过脸上倒也没有露出不悦,评价了一句:“县主真是好兴致!”
楚芝抿了抿唇道,“只是借花献给阿——娘娘罢了,等我回了丰州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顾星河也勾了勾唇,没接她的话。
这时忍冬终于“姗姗来迟”,“顾大人,娘娘宣召。”
他也不再迟疑,对楚芝略颔首,便跟着忍冬往殿内走去。
待他离去,楚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人气势摄人,又是个陌生男子,刚才的她,大气都不敢喘。
好不容易等到他走了,她这才匆匆把掉落在地上的花拣了,装到笸箩里,和晚一步赶到的仲夏她们一同端了,先用清水冲洗掉灰尘,接着一人拿了一把剪子,剪掉长叶柄,将花抛入盐水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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