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上前一步拿起那颗“心脏”。 它就像还鲜活着,还在曾经温热的旧躯中跃动着。 刺耳的混声嘶叫不断怂恿着他,让他将自己的胸腔剥开,让他将这颗心脏安放。 整间密室开始被魔法扭曲熔化。 房顶,四壁,地面,如骇浪般波荡,变幻。 年轻人挣扎着稳住平衡,他怀疑这次是真的幻觉。 他摸索着,想要找到放在地上的烛火,判断真实的情况。 年轻人抬起头。 他忽然觉得此刻的密室,在不断波动起伏间,有着一种诡异的规律。 它向内坍塌,一息后,又向外膨胀。 如此往复。 他不由失神的望向葛利沃夫手中的那颗“心脏”。 两者是完全同步的律动。 密室变成了新的心脏,而他们则是被选中的血液。 葛利沃夫在极度的混乱中,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打开了容器。 红龙在死亡时刻逼真的感受,向他席卷而来。 夜空中皎洁的月,挂在白塔塔尖的三颗明星上。 月光朦胧,笼罩着灰阁的露台。 狄俄倪克斯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望着露台外高悬的明月。 海洋潮汐会在圆月后的第二天才达到峰值。 今夜才是最难捱的一天。 古老的法则气息,四处探寻着任何具备魔力的存在。 巨龙能够感受到那些风中纠缠着的魔法,在梅蒂拉的房间停留后一瞬又随风飘散。 好在今天的她开始逐渐适应不断成长的力量,并趋于稳定。 魔法在她的露台停顿。 她极力将躁动的魔法稳稳压下。 风打了个旋,消散在露台。 少女翻过身来,仰面躺平。 她开始想,昨夜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然后她想起了是佣兵在她身旁。 尚不稳定的魔法,躁动不驯,难以控制。 就像四处乱跑的小孩需要发泄精力。 幼龙本就不应该克制力量。 但这里是穷魔纪,控制不住自己的魔法,就会被法则分夺走。 龙裔,天敌在身侧,会让她的魔法更容易掌控。 就像在小孩面前放一只吓人的怪物,再富裕的精力,也会全部收拢到需要警惕的事物上。 少女皱起眉。 被储备食物帮助让人不快。 她只能劝自己,成长阶段的暴动期已经过去了,自己会越来越强大,不再需要任何人。 狄俄倪克斯把身旁的被子扯过来,盖到身上。 她闭上眼睛。 沉入黑暗。 忽然! 刺目的火光将眼前的黑暗撕破。 飙风龙焰暴走的魔法。 人类尸骸风沙与滚石, 一头濒死的红龙。 一阵欢呼。 它轰然倒地。 狄俄倪克斯大口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 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乌黑圆瞳骤缩如针一样细,赤金色的瞳底暴露出来。 她在风中闻到了同类的血味。 腐朽,死去已久的味道。 白塔的那头红龙。 摇晃移动的烛火将白塔点明。 白袍们惊慌地向密室赶来。 葛利沃夫在幻境中看着那头红龙轰然倒地。 渺小的人类无视了荒野中同伴的尸骸,发出阵阵欢呼。 那些由各地召集来,衣着打扮不同魔法师们蜂拥而上。 他们早就挑选好了想要的龙骸。 但一个男人突然一脚踩上红龙的头颅。 他的身上已经开始弥漫着巨龙暴戾的魔法——他被红龙死亡瞬间暴走的无主魔法同化了,也可以说,他转化为了龙裔。 那些人不断地低声私语交谈,最终让出了红龙。 但一群白袍的人却拿着晶莹的容器,上前与他交涉。 红龙的尸骸上处处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这代表着给它留下这些致死伤的,是它的同类。 一头不算强大的龙,在与同类的争斗中败下阵来。 不知什么缘由,同类留了它一命。 龙类会在自控力衰弱后患上龙病。 受伤虚弱也是一种发作的诱因。 它顶着一身无法愈合的伤痕,被人类发现。 多么难得! 足够虚弱,龙病却尚未发作。 这是难以衡量的横财。 白塔向龙裔索要的就是龙血,没有龙病污染,可以做成最纯粹的魔源。 龙裔起先不同意。 巨龙这种生物,无论造成什么样的伤口,都不会流出鲜血。 白塔要龙血, 就是要巨龙的心脏。 但是没人见过巨龙的心脏。 他们剥开它的胸腔,没有找到,其中空空如也。 但一声破碎的声音响起,龙血从胸腔涌出。 白塔用容器将血液收集起来,递给龙裔。 男人却惊魂不定地后退避开。 他在龙血中感受到同源的魔法在蛊惑他,以疯狂混乱与毁灭。 白袍们轻蔑地笑了笑,带着龙血离开了。 一切幻象都变得模糊褪色。 红龙的残骸在葛利沃夫的眼前不停地放大。 它忽然对他睁开紧闭的双眼。 红龙的眼瞳是漆黑色的瞳底,与金色的竖瞳。 他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血脉开始在血管中失控的冲撞。 乌色的血管在皮肤狰狞的暴起。 右膀上青黑色的刺青露出它真实的面目:怒吼的龙首。 这只金色竖瞳的眼睛如漩涡般,拖着他不断向下深陷。 他现在知道龙血中混乱又疯狂的诡异力量是什么了, 令初代龙裔都畏惧后退的, 是红龙尚未爆发的龙病——法则亲自赐予它们的绝症。 它现在试图报一场迟了千年的仇怨。 龙病脱离龙血,丝丝缕缕向他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