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嬴政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口道,“熊家,很好。熊家竟敢如此愚弄朕!赵文。” 赵文立刻接住嬴政丢过来的文件。 他目光一扫,心下骇然,熊家子不光敢抢功劳,居然还要将自身的麻烦诬陷到其他人身上。 最关键的是,这牵扯到了张婴,难怪陛下这么生气。 但熊家毕竟是扎根秦国百年的楚系大贵族,连熊启谋反都没能覆灭的世家。 赵文谨慎地小心翼翼道:“陛下。或只是熊家嗣子一人……” “我知晓。” 嬴政身侧的拳头捏紧,面色森然,声音很轻,“我可不想再见一篇《谏逐客书》。” 在几年前。 嬴政突然发现他万分信任的郑国是间谍,耗费心血修建的引泾水东注洛水为渠,是韩国的阴谋,意在疲秦,并非为强秦。 暴怒之下,嬴政一度决定驱除秦国内,所有其他国家出身的官员。 若不是李斯昧死上奏,写了一篇《谏逐客书》。 大意是:不可因噎废食。 郑国早死了,横纵秦国各地的水利工程也会消失。 而驱除了将近朝堂五分之三官员的秦国,多半无法称霸战国。 赵文自然也听懂嬴政的意思。 陛下会克己慎行,不会迁怒。 赵文隐晦地称赞陛下几句。 …… 刚刚安排好出行车马的赵高匆匆赶来。 他见嬴政走出宫殿,立刻恭敬地凑过来,见嬴政心情不好,为了令对方开怀,赵高立刻半跪在地上准备当嬴政上车的踩凳。 嬴政没有理他,也没有调侃两句,而是面无表情越过。 赵高懵然起身,他看到紧随其后的赵文,刚想上前问两句,却发现赵文的双眼居然闪烁着怜悯和同情。 赵高神经绷紧,他几乎是连跪带爬地跟在嬴政身后,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相伴嬴政多年,非常能看懂嬴政的脸色。 上一回陛下的脸色如此难看,还是在得知吕不韦和太后有首尾时。 思及此,赵高的心跳快得几乎能冲破胸腔。 “赵文。” 嬴政上马车前,忽然开口,“彻查长安乡,有任何线索,立刻汇报。” “是,君上。”阴影里一道声音响起。 赵高猛地抬头,居然是彻查长安乡? 到底出了何问题? 不会是那个熊家嗣子做了什么犯蠢的事吧! 他举目四望,没有任何人给他眼神,赵高浑身冰凉,也对,宫内人都生了一双厉眼,谁会在这个时候搭理一位被秦皇冷落的内侍。 先冷静! 先找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还是胡亥公子的夫子!陛下也没有立刻发配他! 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 …… 半个时辰前,张婴哄好了系统,又有了计划,心情便放松了许多。 这一放松,目光一转,他便发现又来到一处从未见过的 宫殿群。 这宫殿群景致,与他的卫月宫,以及朝阳殿都有很不相同。 若说卫月宫是精致,朝阳殿是大气。 那么此处的宫殿群是几个标签,浑厚、铁血、庞大。 这里是以秦国最喜欢的黑色为主。 几乎没多少精巧的湖泊、花卉,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奇形怪状的假山,凉亭。 沿途甚至能看到木头假人,梅花桩,以及一排排的铜制兵器。 这里也非常庞大,一辆软轿子路过一个宫殿前坪,居然需要三十多秒才能晃过去。 若想看看这个宫殿群的整体,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你伸长脖子,也只能看见层层迭迭,几乎像是重影的回廊。 你仰起脖子,也只能看见上方错落有致、又数不清的庑殿、悬山屋顶。 怪不得有野史说,嬴政每打下一个国家,便会将那个国家最有特色的建筑宫殿群搬回咸阳宫。 从目前三款风格迥异的建筑群来说,还真有可能。 “怎在发呆?” 张婴回过神,便看见驻足马车前的扶苏温和地看着他,伸出手,“不下来?” “嗯嗯。” 张婴感慨,不愧是被吹捧两千年的温厚人,对他这么一个陌生臣之子都这么照顾,“阿兄,我马上下来。” “殿内不可带携带任何铜器。” 扶苏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被张婴抱在怀中的那黑色罐子,“你且将其放在车上,我命人送回卫月宫。” “……成。” 张婴并未多想,利索地点点头,然后蹦下马车。 他跟着扶苏,两人一前一后地迈进宫殿。 这宫殿容纳了几十名皇子、公主,以及 衣着华丽,品级比较高的夫人、美人,完全不显得拥挤,中央还能空出一片让人起舞的空地。 张婴瞅了几眼。 丝竹声声不歇,几位戴着牛角面具,身着透明薄沙的少女在翩翩起舞,看那些动作,多半和祈神有关系。 张婴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薅陛下的胡须更重要。 他得赶在嬴政抵达宴会厅之前,先把拔……梳胡子的氛围给造起来。 就是该找哪一位皇子打配合呢? …… “祭祀舞,瞧着很亲切吧。” 不知何时,胡亥又一次来到张婴的身边。 他多瞥了张婴几眼,语气带着一丝恶意的怂恿,“你作为巫祝奉子,要不也上去舞一曲比比?我听说巫祝奉子可以得到神明的偏爱,对此一直很好奇,莫不是你跳舞跳得比较好?” 话音刚落,附近有些公主和夫人纷纷捂嘴偷笑起来。好几个看张婴的目光都透着点居高临下。 不过还有更多的“小李斯”“小甘罗”“小嬴荡”站了出来。 他们不高兴地瞪着胡亥和偷笑的几位人。 “先生说过,要知礼,学礼,用礼,岂可随意折辱阿婴兄?!” “回头我得问问先生,学而不用,何必学。” “是极是极。我也要问问父皇!” …… 小团子们集体替张婴说话,这令其他公主夫人颇为惊讶,也令胡亥脸色越发不好。 他冷声道:“你们作甚!帮着外臣之子,质问亲阿兄,亲叔父吗?” 小团子们闻言有些慌。 赢氏王族的祖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强调亲友团结,一致对外。 小团子们对视一眼,但还是倔强地站着。 “哎。胡亥公子说得也有道理。” 张婴一点都没生气,或者说是有点惊喜。 虽然胡亥这人不怎么样,但他这 一次开口的时机很妙啊,“祈福舞,我尚未学过。是不会的。” “舞都不会?” 胡亥冷笑一声,嘲讽道:“你真是巫祝奉子?” 张婴一顿,余光恰好看见胡亥眼底探究的目光。 他心中一咯噔。 果然不可小觑天下人,就连胡亥这看起来又蠢又笨又坏的家伙,居然也会仗着莽撞言论,搞一些试探的行为。 “当然!谁说巫祝奉子必须会跳舞!” 面对胡亥的试探,张婴表现得更为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