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原本正噙着微笑递上消食茶,听见康熙的询问,她却?突然停住,胸腔中心脏在疯狂跳动,砰砰作响,成败就在眼前。 云珠轻盈地将茶杯放下,她怔怔地看着康熙,脸上笑意慢慢褪去,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康熙笑着鼓励:“有?何事,直言即可。” 好似被康熙的温言软语劝慰,云珠的眼眶慢慢浮上红晕,水汽在眼中弥漫,越来越多,啪地一声,晶莹剔透地泪珠子直坠下来,滴在康熙的手背上,碎成几瓣。 康熙眼神凌厉起来,思索着何事才能让云珠如此委屈,哭泣无声无息,只有?点点泪珠子滴下,这泪珠子明明轻飘飘地砸到康熙手背上,却?又好似重逾千斤,沉沉地砸进了康熙心上。 “到底发?生了何事?”康熙见云珠久久不言,再次追问。 “万岁爷。”云珠哽咽着,抽抽噎噎说道:“今日阿哥们休沐,胤祚想他哥哥了,求着臣妾去西三所,这才让臣妾发?现,原来胤禛病得厉害,我这做额娘的,心中实在心疼。” “病了?”康熙皱眉,目前宫中的阿哥不少?,但?进学?的阿哥也只有?四个,其中胤禛是年岁最小的,对着小儿?子,康熙多少?有?点关心,虽比不上对皇太?子满满的爱,但?也绝非不闻不问。 “是呢。”云珠的泪流得更急:“胤禛在臣妾眼皮子底下,从没病这么重过,突然听说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病了,我这心啊,好似碎成了千百瓣,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你?欲要何为??”康熙眉头皱得更厉害,淡淡的不悦浮现在心间:“你?想求朕,让胤禛搬回永和?宫?” “妾身岂敢。”云珠惊诧地看向康熙,这份惊诧很好地安抚了康熙的怒意:“阿哥长大后搬去乾西五所,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更何况,阿哥们年岁越来越大,再在后宫住着也不方便。” 果然是个懂规矩的,康熙满意点头,早先浮现的冷意逐渐散去。 “有?什?么话,直说便可。”康熙轻轻拍着云珠的手,鼓励着。 旁边烛台上的蜡烛烧至尽头,发?出轻微爆破之声,亮光逐渐暗淡下去,室内逐渐暗沉下来。 夜风起,云珠打了个哆嗦,咬牙说道:“万岁爷,臣妾想求您,改改四阿哥的读书计划。” 说完这话,云珠手中已经?冷汗淋漓。 “你?说什?么?”云珠的话,实在出乎康熙的意料,这往大了说,是对皇子教育的干涉,往小了说,是对康熙制定的教育方式的不满。 “臣妾说,想求您改改四阿哥的读书计划。”再次说这话的云珠,突然多了勇气?,继续说了下去:“万岁爷,胤禛寅时便要在尚书房等候师傅,上午学?文,下午练武,酉时之后才能结束一整日的学?习,胤禛年岁小,臣妾实在担心他吃不消。” 蜡烛烧到最后,火焰突然往上窜了一截,爆发?出格外?明亮的光芒,这蜡烛最后的一跃,衬得康熙的脸色格外?阴沉,他收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冷肃问道:“乌雅氏,你?可知在你?在做什?么?” 云珠用另一个手随意摸了把脸,将不断滴下的泪擦干净,她倔强地直视着康熙:“万岁爷,臣妾曾听圣人言,需因材施教,胤禛初初启蒙,便和?太?子爷这等天之骄子学?同样课业,上同样课程,实在是力有?不逮。” “荒唐。”康熙冷哼:“胤礽自?小便被我抱在膝盖上启蒙,满、汉、蒙语均能熟练掌握,三百千更是早便读完,现在都开始通读《论语》,胤禛怎会和?他学?同样的课程。” 云珠静静地看着康熙,默然不语,只眼泪越发?汹涌。 见着云珠这般模样,康熙开始回想尚书房的课程安排,却?无论如何思索,也只能想到胤礽的课程。 这康熙面对云珠,难得有?了丝心虚之意,他摸摸鼻子,挪开了视线。 云珠对康熙何其了解,见着这番模样,便知是康熙并未上心,云珠心中冷笑着,胤禛这场病何其不值,他铆足了劲要表现给皇父看,却?不知道,他的皇父,心心念念的只有?皇太?子。 “万岁爷。”云珠的声音也冷硬起来:“这等课程安排,实在不可行,还请您修改。” “朕稍后瞧瞧。”康熙应允。 然而云珠却?没有?她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善解人意,康熙这含糊的承诺,不能让她满意,此时的云珠便如同被激怒的母兽,她深吸一口气?,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万岁爷,瞧着胤禛那虚弱的模样,我心中实在难受,您知道当臣妾听见太?医说,胤禛心血消耗太?过,长此以往将是油尽灯枯之相,臣妾是如何绝望吗?” “臣妾不懂那些大道理,胤禛作为?您的阿哥,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又何需如此拼命。” “臣妾请您下旨,缩短胤禛的进学?时间,待长大几岁,再全天上满课程。” “此外?,还请您为?胤禛指定启蒙师傅,为?胤禛开蒙。” “无论如何,胤禛都是金尊玉贵的阿哥 ,他可以按着自?己的进度学?习。” 此时的云珠格外?咄咄逼人,这连环炮一般的话脱口而出,可以见着在她心中酝酿了多久,这些话里一个字也没提胤礽,康熙却?能听懂,云珠对于他的控诉和?不满。 整个尚书房都以皇太?子为?中心,这个事情?,康熙是知道并且同意的,对于这个被他亲手带大的太?子,康熙真真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珍宝都捧他眼前,然而当有?人对着他泪眼朦胧地控诉之时,这个人还是颇得他欢心的云珠,康熙还是感觉很是羞恼。 “知道了。”恼羞成怒地康熙,留下了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永和?宫。 永和?宫中的宫人面面相觑,慌乱不已,唯有?云珠收了眼泪,平静地吩咐着宫人们将宫门落锁。 第> 永和宫德妃失宠了!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水面,泛起巨大?涟漪。 自德妃入了康熙的眼承宠以来,后宫中多少人来来回回,也不是?没有被盛宠过的,然而?那?些人没新?鲜过几?天,便被康熙忘之脑后,唯有德妃,挟盛宠之势,六年生四子,从内务府小选入宫,一飞冲天,成为四妃之一。 这份盛宠,只?有昔日的荣妃马佳氏可以一较,然而?生了三阿哥后,荣妃的恩宠已经寥寥,康熙仅凭着往日的情分,去长春宫坐坐。 可以说后宫之中,有子,有宠,有份位者,无出德妃其右。 如此受宠的德妃,居然会发生让康熙拂袖而?去之事。 听说那?日的永和宫,本来一切皆好,和乐融融,却不知德妃说了什么,让万岁爷勃然大?怒,原本翻了德妃的牌子,却也没留下,径直回了乾清宫。 甚至在此之后,康熙再也没有踏足永和宫。 后宫中人心浮动起来,就连串门走动次数都多了起来,关系好的几?人凑一块儿,无论起初话题是?什么,到最后总能扯到德妃之事上。 无数人猜测,德妃是?否步上荣妃的后尘,彻底遭了冷淡,若德妃真的失宠,不少人对视一眼,霸着康熙的人又少了一个,空出的日子不就需要人补上。 这便?是?她们的机会! 低位妃嫔们蠢蠢欲动,火药味逐渐蔓延,高位妃嫔们反倒更沉得住气,她们本就有些不低的地位,对康熙恩宠的依赖没那?么强,对于康熙对待云珠的冷遇,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后宫中的暗潮汹涌,云珠自是?知悉,然而?,她却浑不在意。 云珠知道,康熙对她,并非动了真怒,只?是?被她指出了错处,脸面上过不去,或许还有一丝丝对于她们母子的愧疚,这才夺门而?出,许久不见。 康熙什么时候能调适好心情,云珠不知。等到胤禛养好了病,再次去尚书房上课时,康熙还是?没有踏足永和宫。 “额娘。”散了学的胤禛揉着酸疼的手腕,向云珠请安。 “手不舒服吗?怎得一直在揉?”云珠将胤禛拉到身旁,见着他的手腕红肿了一圈,皱着眉让秋菊取来红花油,倒在手上搓热,转着圈的帮胤禛揉捏起来。 “额娘。”胤禛的眼亮晶晶的:“今日师傅教我们练习射箭,很快我也能随着皇阿玛去围猎,到时候我也能像三哥一样?,给您猎狐狸做围脖。” 云珠笑意不减,随口?问道:“今日你还和三阿哥他们一块儿上课吗?” “没有了!”胤禛终于没有了强撑之色:“皇阿玛让顾八代当我一人师傅,顾师傅很好!” 云珠哂笑,摸着胤禛的头:“这样?额娘便?放心了。” “可是?额娘…”胤禛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宫中阿哥向来早熟,胤禛也较寻常六岁小孩知道更多。 他知皇阿玛在尚书房里单独指定师傅并非常例,大?哥和三哥入学之时,尚无尚书房,他们两人都是?在乾西五所自己的寝殿随着师傅学习,在组建尚书房后,大?哥和三哥的师傅被送出宫外,去往地方任职。 此时的尚书房,只?有太子的先生留了下来。这一日又加上一个胤禛,虽然胤禛是?由?于刚刚启蒙,跟不上进度才为之,但此等特殊,已经足以让人嫉妒。 大?阿哥年岁大?些,尚且能稳住,但三阿哥却终究露了端倪,他一开?始听说时酸溜溜的,嫉妒着胤禛能有单独的师傅,可等到下午,三阿哥又幸灾乐祸起来,话里话外之意便?是?,为了他这个师傅,德妃彻底触怒了皇阿玛,已经失宠。 这让胤禛担心不已,请安时还是?难掩焦虑。 “胤禛。”云珠淡然说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胤禛仍然郁郁,他不住的懊悔,为何身子不争气,惹出了这番乱子。 “胤禛。”云珠对胤禛何其了解,一见到他这幅模样?,立时正色:“日后再有此事,万不能再如此强撑,你还小,很多事情应付不过来,放心交给额娘。” 胤禛犹豫着,“可是?,额娘……” 尽管胤禛年岁小,但他已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