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乱成一团糟,这里却歌舞升平,处处透着股穷凶极奢的浮华之气。 亡国之相。 亡国之相 继续南下到了啸龙谷外,我仍在上回跟览冥一起投宿的客栈落脚。 元咏妍的模样虽入不得我法眼,在人间倒算数得上号的美人,美人出门在外,总归易受青睐,赵掌柜此回对我的热情,比头次对着玄算子可是丰盛了不少。 可饶是如此,他竟不肯将上回览冥住过的房间租让于我。 “这位姑娘,以前路过这儿姑娘不知,那间屋子早封起来,不用作客房了。” 我忍不住询问原委,哪里料到他竟神神秘秘道,那间屋子是块福瑞之地,是他客栈的灵脉所在,他自个儿房间都能让出来,独独让不得这间。 原来自从览冥与我离去后,凡住过这间屋子的人,总会被突如其来的幸运砸中,官位、金帛不在话下,逃死、去病亦不稀奇,最厉害的,是一个修道半隐的员外,一夜顿悟,光天化日之下,飞升成仙了 我啧啧惊叹,却觉此事不足为奇。 毕竟,那可是览冥住过的房间。 我也不强求,让赵掌柜随意安排间上房,便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云大郎带人上码头运材料。 运气不错,两日之后,督匠队出行,带队的正是云大郎。 我没有露面,偷偷在他酒里施了个小法术,就先去客栈外的石桥上等他。这石桥有杨柳白桥的美称,不少公子小姐在此驻足赏景,留恋不去,我蒙面纱在这儿一站,泯然众人矣。 约摸半个时辰后,云大郎醉醺醺地走出来,撑着棵树挠了半天头,才踉跄着往桥上走。 路过我身边时,我愉悦地轻道“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他闻言停下脚步,头晕目眩地半个身子挂在桥栏上,与我隔了两步,佯装不认识。 “你是” “你祖师爷玄算子吩咐我来找你。” “有信物没” 我还以为这呆子又傻头傻脑对我掏心挖肺,如今看来,总算剩了些脑子,不过,也说明未来的我办事不力,这些事情都没交代给他知道么,哼。 “上回他在剑坛外头答应过送你的东西,我一并带来了。” 剑坛的事情,只有他知我知,我这么一提,云大郎不疑有他,遂问“祖师爷要你找俺做什么” “他要见你一面,却不想暴露你的行踪。” “那今晚俺” 我打断他“大郎,上回你帮他逃出剑坛,留下的痕迹肯定让对方起了疑心,以后须得慎之又慎。” 云大郎略微沉吟,复道“六日之后,俺还会带队上码头,俺在码头要上船验货,那时单独见上祖师爷一面,不会有人察觉。” “好。”我依旧对着江面“你先走吧。” 他又趴栏杆上吹了会儿江风,客栈里与他同行的一名二三十岁的男子走过来,拍着他肩膀问“云大哥,怎么突然出来了。” “俺头晕得厉害,这上头风大,凉快。” “大家还在等你喝酒呢” “等等,唉,你陪俺再吹会儿风。”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走走走”男子不由分说,硬拽着云大郎离去。 六日之约,风和日丽。我作男儿打扮,一身短打,头戴蓑笠,早早到码头租了辆客舟,撑着梢子等候云大郎。 这里不仅是南来北往商贾货物集散之地,亦是摆渡过江之所。今日生意兴隆,挤满舟舸,我离摆渡码头最远,靠着卸货港,摆明不打算做生意。 我这边厢安着心等人,却偏有种缘分叫孽缘,死耗子总爱掉到瞎猫嘴中。 “船家,我们要过江。” 一道故作低沉的清脆呼唤,把我的注意力从货船码头唤回。 这年头,神仙都分得清楚到码头后该上哪里找船渡江,怎还会有人蠢到如此地步 我敷衍地瞥他一眼,原想一句话打发掉,孰料不及开口,眼睛转过去最先瞄到他的腰带扣,不禁怔了一下。 他腰上系了条黛色腰带。这腰带的材质我不识得,只一眼认出腰带扣上嵌着的青玉实在好大一颗,且腰带多扎了圈,显然不是很合身。 忍不住目光上移,把“他”看了大概。 来人一副公子扮相,头束髻,戴翡翠小冠,鸦青色圆领襕衫,眉如翠羽,肌似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素净的脸上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若点染胭脂,佩环挂玕,定是位绝世独立的倾国佳人。 我临镜自赏,向来认为自己模样生得好,虽及不上帝炤和览冥,也算得上天生丽质。如今对着这张精致绝伦不施粉墨的天然芙蓉,自然而然的反应竟是如何修容填眉才能画成“他”那模样。 我暗自琢磨会儿,愕然省悟过来,差点掩饰不住眼底惊异。 这张脸跟我好像可我不管如何修饰,总比“他”少些什么东西,淡则过平,重则颇妖,始终不及 他,或者她,不会是青鸳吧 虽然我现在顶着元咏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把斗笠压压。 下意识的动作后,我忽然警觉到情况有些不妙。 这只大摇大摆女扮男装微服私访的风筝是逍遥自在了,那放风筝的人,还指不准怎么扯线呢 若因青鸳误打误撞遇上我,牵出暗中监视保护她的幽帝爪牙,对于低调的云大郎和我来说,可不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我端出云大郎的说话口音,憨厚可掬地回答“这位公子,摆渡的码头在那边,俺今天家里有事,做不成您的生意啦。” “咦这不也是码头吗”“他”五分疑惑五分恍然,闻言不再跟我纠缠,转头转身,露出一直掩在她背后的小影子和一头威风凛凛的猎犬,“阿槿,我们去那头找船家吧。” 阿槿 我忍不住斜身偷觑,先看到被女扮男装的公子挡着的人衣衫一角,差不多材质的公子服饰,品红白纹束腿长裤和栗色短靴。 等“他”转身跑开后,我看到阿槿的样貌不是槿儿又是谁 怎么天机镜可以如此堂而皇之跑出来溜达么 就算笃定览冥在九阴鬼界分身乏术,好歹也该考虑考虑我们这些虾兵蟹将的感受吧 男子十五方束发,槿儿眉目身形不过十一二岁,扎两小羊角辫就得了,她偏把发髻束得干净整齐,小大人似地,手里还牵着根套狗绳,拽着猎犬追在青衣公子后头,小腿抡得飞快,好生可爱。 我瞅着跑远的青衣公子,看来我猜得不错,她的确是青鸳了。 果然和我很像 指尖轻弹,用引路粉青鸳衣角画出条肉眼几不可见的青色虬纹,我稳稳坐回去,悠然放她俩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考虑到读者的感受,我把文案改了,多加了一句不动脑筋的慎入,敢挑战自我精神分裂极限的乱入。 另,我很郁闷,也写完三本书了,为毛作收还是600,很不利于我未来开新文冲榜啊,再这样下去我会自信心受到毁灭打击而从此告别作者生涯了 就顺道作收我一下吧,5 79奇货可居 青鸳和槿儿离开约莫一个时辰,云大郎姗姗来迟。 我老远便一眼找到他的身影,确定他已经按约定在码头栏杆上找到我留下的暗号后,立刻施法出现在其中一艘货船的船舱中。 面上幻化,显出孟江的模样,又稍稍整理仪容,安心等候云大郎。 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一直毫无动静的甲板上传来孤单的脚步声,慢慢走下楼梯,进了底舱。 我躲在隐蔽处,确定仅云大郎一人,才从暗处露了身形。 相互见礼寒暄如约对过切口后,我摸出百宝格,将其用法和各种材料的大致属性简略介绍过一遍,云大郎看我的目光也已经从惊喜不已到痴痴颠颠,当然,后者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那堆身家性命。 他东摸西看,爱不释手,扯着我问东问西,因为刚好是我感兴趣的话题,我一时忘形就跟他多说了几句,眼看这事情要没法收场,才拍脑袋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同时又暗暗怒己不争。 我赶快制止了这越来越没变没际的话题,拍着他肩膀道“大郎,这次过来,还有件事情要跟你交代。” “什么事”云大郎自然不是看上去那么傻乎乎的模样,察觉到我口气,立即警觉我要说的是紧要事情,迅速收心,态度亦严肃起来。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可能三四年,也可能更久,上回桥上和你对切口的姑娘,你还记得罢。” 云大郎没有追问我去处,只认真点头。 “她叫元咏妍,是我的心腹,我让她帮我办些事情可能会要你帮忙出主意,我走之后,你待她如我,明白吗” 云大郎抱拳应诺。 我又道“以后她会把见面的地点和切口放在今天那处栏杆的地方,只要你有机会来码头,记得去看看。若能去就去,不能去回个暗号,千万千万记得,任何时候你的身份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他慎之又慎地应承了我。 其实这次约大郎出来,我原想直接告诉他元咏妍会直接应征入宫为奴,可刚才突然见到青鸳和槿儿,临时改了主意。若能直接利用这两人吸引幽帝的注意力,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又大致问过瀚野古卷中关于五方来去阵的记载,他应承帮我把相关部分誊写一份译文交给元咏妍,这才依依告别。 离开云大郎,变回元咏妍的相貌。孰料刚出甲板,天边忽而一道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瓢泼直下。 爷爷的,何处龙王敢坏本座大事我在青鸳身上用引路粉打下的标记可莫被这雨给冲没了。 放出引路蜂,略整斗笠,我跳上小舟,急速撑船渡江。 过了江,才发觉这边的城池更加繁华。可我无暇流连,一路追着小蜂,到了一个叫做玲珑阁的地方。门外六名彪形巨汉,如大罗金刚护法,再瞅这气派装饰,倒颇具风雅,想必是专宰有钱人家公子小姐的。 我运起脚步,没影而入。凡胎肉眼自然看不到我,仅可辨察出一阵清风拂掠。 里面格局隐蔽,廊院幽深,我如愿寻到青鸳的时候,一华服男子正与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隐去身形,当了回梁上君子。 华服男子面如敷粉,锦衣玉饰,举手投足贵气十足,他打开桌上剑盒,向青鸳十二万分客气道 “此便为古剑豪曹。” 青鸳负手上前,垂目细睨。 一旁靠墙软椅上品茶的小公子槿儿脚踩在猎犬背上,悠闲自得用足尖恶踢猎犬,惹得大狗“嗷呜”直吠。 刚才不曾留意的猎狗原来也不是俗物,瞅着真身竟然就是龙兽狴犴。 “古越绝书载,越王有宝剑五数,名纯钧、湛庐、豪曹、鱼肠、巨阙。王闻薛烛精于相剑,召之,取毫曹,薛烛曰豪曹,非宝剑也。” 华服公子站在青鸳身旁点评,朗声清澈,青鸳不看宝剑,却先抠开剑座,取出一个纸包,展开后里面是些风干的药草,她用手指沾过碎屑,放到舌尖品尝,然后心不在焉询问 “这不是宝剑” 那华服公子温文一笑,对青鸳的行为视若无睹,继续道“非也。相比纯钧,豪曹自然光华散淡,然此天下,已无纯钧。阁下难道不曾听闻此言,豪曹,剡锋之精绝,操者非项羽、彭越,则有自代之患。”你们假装这个时空也有项羽彭越和薛烛吧 青鸳验过那包草药,小心翼翼搁置回密匣中,复置宝剑于其上,扭头向槿儿使了个眼色。 槿儿从椅子上跳下来,风姿绰绝地迈到宝剑前,用食指指甲沿着剑柄往下一划,最后弹了弹剑头,只听“铮”声长作,余音绕梁。 她漫不经心道“真货。” 青鸳向华服公子点点头,带着生疏和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