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流星勇者的彩砺第2章】流星勇者的彩砺第2章作者:u属性:c,淡色,奇幻这个世界是很常见的奇幻世界。 为了对抗从深渊封印中复活过来,名为妖星黑帝的魔王,继承了勇者血脉的少女带着强大而可靠的同伴们一起踏上旅途,展开了讨伐魔王的冒险。 遮盖姣好容貌的铠甲,护具藏不住的秀丽长发,都是她的象征。 有着源自光明神赐予的星辰之力,流星勇者跟其同伴们势如破竹地打破魔王军在各地潜伏的势力,把威胁平民的魔物尽数讨伐,直至他们来到了曾经封印着妖星黑帝,过去名为积艾斯王国的迹地。 从地底深渊苏醒的魔王,接受伟大极星加护的勇者,展开了决战。 「……可是,魔王的部下施放了奇怪的咀咒……大家,好像忘记了彼此是同伴一样,混战起来……」浅葱色长发的少女这样子对格兰说着,那带着微弱起伏的嗓音似是要将心底的悔恨跟不甘一并倾诉出来似的。 「……结果,我们输给了魔王……」然而,少女的话有大半都没能传到脑袋承受不下去的格兰耳里。 「……」对于格兰来说,这些都是莫名其妙的事。 流星勇者是名女性,他知道。 流星勇者叫作赛依娜,他也是知道。 流星勇者踏足积艾斯王国,他有听说过。 流星勇者被魔王打败之后跪地求饶,他都听餐馆的客人聊过很多次了。 格兰甚至从一些没品德的吟游诗人那里,听过勇者被众多魔物轮奸之类的古怪歌谣,也听过勇者跟公主凤倒鸾颠的夜幕情话;哪怕勇者真正的容貌美丑老幼鲜为人知,仍然让人们脑袋填补了不少想象。 可是格兰哪怕是作梦都没有想象过自己某日会遇到真正的勇者。 勇者可是只在颂诗跟故事中存在的人物啊!「呃……呃,嗯,那个……我不懂……」脑袋乱成一坨的格兰只挤得出这句话。 以流星勇者的真名称呼自己,却在这种偏僻小镇的废粮仓里侍奉别人,十天前还跟他在床上缠绵一番……这个少女真的是勇者吗?还是说,她只是拿勇者的名字开玩笑?格兰没法分辨。 可是,少女的声音里带着的感觉,令他没法将之视作谎言。 「…………」自称赛依娜的少女一时陷入了沉默。 两人就这样子维持着暧昧的姿势,无言以对。 「……我明白的,要是缺乏证明,要别人相信这种天方夜谭也很困难。 」似乎是在犹豫甚么的样子,赛依娜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那么,请你『命令』我吧。 就算是甚么魔法,你『命令』的话,我也能展示给你看。 」「嗄?」她突兀的要求令格兰更加混乱了。 刚刚还在说勇者魔王甚么的,现在却是命令?「……我的身体被魔王施放了咀咒。 」赛依娜低声的解释着。 这时候,格兰依稀感到她按在自己身上的力气变弱,慢慢放开对他的束缚。 在她退开时,从其十指上传来的颤抖更是异样的清晰。 「……处刑时贯穿我身体的魔剑,全部变成了纯粹的恶性魔力,直溶入我身体里面形成极大的咀咒……现在的我,已经被魔王封印了绝大部份的力量,也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没有异性的『命令』就无法进行任何主动行为……」格兰看到赛依娜的眼神里流露着难以形容的悲叹。 那彷佛是被至亲之人背弃时,才会露出的伤感。 「……处刑后,我被魔王传送到远方的城市……那个时候,我以为把我从沙漠救回来的人会理解我的状况……可是,那些行商人选择了利益,将我……将我送到了黑市,卖给非法娼寮……」「甚……」格兰目瞪口呆。 有着娇俏动人的身肢,为人民带来光明的少女在失去力量跟自我之后,终究没能让人们抵抗对利欲的愚钝索求,被迫屈膝于无数陌生的异性面前,主动作出种种淫靡的侍奉。 隐藏在『真相』底下的真相,居然比吟游诗人那些夸大了不知几倍的颂词跟诗歌还要曲折离奇。 而在他看到赛依娜露出背上的某个图腾时,他更是哑口无言。 「……那个时候,我连挣扎的资格都丧失了……!」在少女的玉背上有着异质的存在。 深棕得几近焦黑,以六七道线条拼合而成的奇怪图腾,狰狞地残留在她左侧背胛附近的白晢肌肤上。 「这……这不就是,牝奴烙痕吗……!?」牝奴烙痕。 如字面一样,那是只会在完全丧失人权,最为卑贱下劣的性奴隶身上留下来的烙印;跟只以蹄铁焊烙于奴隶身上的寻常烙印不同,混入魔石碎屑的炭火会在牝奴身上形成不允除去的特殊魔法质。 就算用其它东西遮盖,因为魔法阵的异质,牝奴烙痕很容易就能被探测。 赛依娜的人生便只能背负着性奴隶的污名活下去。 「……两个月之后,我很幸运地找到机会,避过了成为奴隶的命运……不被魔力雾云掩挡的圆月光芒,似乎会让封印的效果被削弱……今天,摩萨曼先生把天窗打开了,真是个幸运。 」轻描淡写的语句,带出的意思却是难以形容的深刻。 格兰不敢想象她在逃出来之前,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可是,盘踞在他心里的疑云却未有因此消解。 「……我,我仍然不懂……为甚么是我……?」犹豫了一下,格兰才吐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 不管赛依娜是不是真正的流星勇者,她在那么久的潜伏时间里完全没找其它人求助本身已经说不通,更不用说她现在寻求协助的人——纵使这样说让格兰感觉很怪异——是个失忆而且无力的普通青年。 更不用说,他跟她就只有那个晚上才遇见过彼此。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但是赛依娜的回答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想。 「……在这半年里,我不止一次尝试找寻他人的协助,可是没有任何人相信我的话,只是将我当成能够任意宣泄性欲的玩物。 」少女的话带着一阵难言的感慨。 想起了阿肯提过的话,格兰大约猜得出赛依娜的遭遇。 她从魔王军那里逃出来的时候多半跟现在一样身无寸缕,自保的能力跟自由行动的权利也被魔王的咀咒给剥夺了,只能任由其它人『命令』她作着各种不情愿的事;就算能够等到月圆的晚上回复些许自我意志,根本没能作出任何证明的赛依娜无论说甚么,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摩萨曼把她关在废粮仓那里当成镇民共享的肉玩具,也是理所当然吧。 「……可是,在那个晚上,我感受到了来由你的波动。 」「波动……?」赛依娜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看着我的眼睛,感到很奇怪,不是吗?」「……你,你怎么会知……等等,难不成你当时看到我……!」她的提问让格兰很快就联想到那个晚上的感觉。 当时从少女眼底里察觉到的薄弱起伏,格兰直到刚刚才发现那是来自多次挫折跟绝望之后,即将舍弃一切的衰颓。 恐怕,赛依娜也是在那时候发现了自己窥看到她的感情变化,所以才决定冒夜前来这里找他协助吧?「……在这镇上,我已经逗留了三个月以上。 可是,每一个跟我……跟我交合过的男性,也没有感觉到我的自我意志。 」少女淡白的口调渗出几分凄然。 格兰不感想像她的心情到底如何痛苦。 「可是……你不一样。 」赛依娜望向他的视线带着难言的炽热。 那是终于寻获希望后,抱着美好预想跟期望的眼神。 「换言之,你把我当成下一个可能帮助你的……呃,希望……?」赛依娜默默的点头。 整个事态就好像串连起来的碎片般在格兰脑海中成形。 ——被妖星黑帝击败之后,赛依娜的战友被杀,她本身亦受到了魔王军的百般凌辱,并上演了一次万剑凌迟的『处刑』。 ——但是那个时候她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被魔王施加多个强大的咀咒之后投弃在大陆的某处;她的力量不单被封印,还失去了自我意识,在绝大部份的时间都会无条件服从男性的任何命令。 ——利用咀咒在圆月之夜会衰减的缺憾,赛依娜从黑市的娼寮中逃脱,避过了被囚禁起来变成牝奴隶的可怕未来,但是却因为孤身行动,失去『命令』她行动的人,因此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弥留间被摩萨曼拾获并救活。 ——然而已被烙下娼奴刻印的她根本没法获得他人的信任,也没能让人察觉到身上的异常,更没有逃离废粮仓或改变事态的方法,只能无助地任由摩萨曼利用她的身体赚取利益……直到格兰的出现。 至此,一切都很清楚了。 「可,可是……我甚么都不会啊……」「……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察觉到我拥有自我跟感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将我的侍奉视为『理所当然』的人。 」赛依娜的声音浮露几分期望。 这细微的变化,令格兰不禁感到眼前少女的纯朴。 就算身心受到数之不尽的折磨,她仍然没有放弃对人的信任。 「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赛依娜的声音比刚刚更加坚决。 他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前往积艾斯王国。 」瞬间,格兰的脑袋空白起来。 要是他刚刚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已经灭亡的王国迹地是魔王军的中枢地带。 而这个女孩,现在却叫他领路前往那个不知道被多少魔物包围的地方。 「那里……有,有魔物对吧?」赛依娜点了点头。 ——魔物。 对于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里的格兰来说,那是难以想象的东西。 脑海中除了魔兽世界跟魔物猎人那些非现实的破碎记忆之外,他在这里的生活只见过鹰嘴虫跟双角兽之类偏向畜牧用的温驯物种。 就算是吟游诗人的故事,也只会提到好像山一样巨大的魔物。 「魔物……那些,好像岩犀那么凶恶的家伙?」「……岩犀是其中一种相对温驯的魔物。 」这句话没能带来真实感。 兽世那些怪兽,猎那些喷火的巨龙,他都没看过实物。 但是,格兰仍然知道魔物到底有多危险;他曾经看过冒险者用巨大的木台车将一只足有五六个壮汉大的岩犀送到餐馆,也看见过驻守在镇里的冒险者们在狩猎魔物之后浑身是伤的模样。 岩犀,还只是连地劫级也不到的普通魔物而已。 而这种足以威胁生命的怪物,在她口中却能以温驯形容。 「为……为甚么……要去那里……?」「……要将这个咀咒完全清除,我只有讨伐魔王这个选择。 而且,放任魔王军继续展开侵略的话,整片大陆便再也不会有和平的地方。 」失去了名为勇者的抑止力,魔王军的侵攻步伐越发凶暴。 就算是对世间消息算不上灵通的绿蓓蕾镇,也有行商人交换情报,对于魔物以及魔王军的屠杀亦是略知一二。 格兰被发现的威尔镇就是最好的例子。 「……恐怕,会是稍为……不,相当艰辛的旅程吧。 」有点犹豫,但是赛依娜仍然老实地说了下去。 身为侍奉的格兰善于观形察色,自是能够察知到她没说出口的东西。 曾经是勇者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更高位的魔物有多强?回答里特地用上『恐怕』这种暧昧字眼,岂不代表那地方的魔物绝非寻常冒险者能够对应的吗?还是说,那是连身为勇者的她都没办法断定,踏足魔王军盘据的中心地带到底有多困难?格兰的思绪被恐怖跟不安侵蚀着。 ——人对于未知抱有本能性的拒绝反应。 不管是怎样的人,心里都有一份用以保护自我思考的特殊感觉。 焦急、尴尬、紧张、愧疚、不安、恐惧……面对各种让自我价值产生动摇甚至崩坏的剧烈变化,人们都会选择各种扭曲或是欺瞒的方式去逃避;而源自未知事物产生,无以名状的异质感觉,人们更会将之予以最直接的否定。 所以,格兰的嘴无意识地吐出这样的回答。 「——不要……」「咦——?」赛依娜惊讶的低呼没能阻止格兰反射性的拒绝。 踏入未知的环境,直面死亡的威胁,这并不是一个平凡人能作出的选择。 更不用说,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舍弃至今为止的和平生活,换了是任何人都没法轻松作出选择。 「会,会有很多魔物嘛……而且,我只是个侍应……不,不管怎么说,这都应该要让冒险者帮忙不是吗!怎么可能要我这个没用的家伙干啊!」格兰的声音颤抖着。 他没法想象自己要好像那些冒险者一样跟魔物拼命。 但是他却先想象到自己的危险。 「就算是冒险者 也可能被魔物杀死,要我跟你去那种地方……怎,怎么可能有命活着回来啦!」「不会的,我会保护你——」「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不是吗!」赛依娜的声音被格兰不经意的一句打断。 无言,少女低头摸向了背上的烙印。 她的确没能保护自己。 「可,可是——」「不要!我不想听!」「——!」少女的嘴巴攸然闭合。 格兰带着拒绝意识的叫喊形成了对她的『命令』。 赛依娜纵有再多可以用以说服他的言词,亦是有口难言。 ——她犯了两个错。 第一,她过于冲动。 如果心理状态正常的话,她并不会那样突兀地提出要求,而会依照过去身为冒险者的种种经验去尝试说服对方协力;但是在这半年的煎熬下,过度压抑的焦虑感在诉说过去时失去控制,让她作出了错误的判断。 第二,她根本不熟悉格兰。 只与他有一面之缘,赛依娜自然不清楚他的个性如何,当然没办法选择合适的措词去说服这个陌生的青年帮助自己;更不用说现在的她压根儿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能拿甚么去说服别人?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对于生活在和平的人要掏出多少勇气跟觉悟才能主动踏出安全圈这一点,完全没有概念。 「是,是啊,跟魔物战斗那么危险,我怎么有办法……」自言自语着,格兰无意识地用各种临时掰出来的理由推搪。 赛依娜的表情也换上了焦急。 虽然没料到『命令』会以这个形式产生影响——哪怕在月光下持续时间会比平常短——但是旅途中的历练让她很快就弄懂了他现在的状况。 眼前的青年,正想要拒绝自己。 不可以。 她不能允许这情况发生。 无暇细想,赛依娜只能靠近过去尝试安抚他,然而她挪动身体的瞬间,依月光形成的倒影在格兰眼中也跟着扩大。 人的眼睛,往往对于光源的变化特别敏锐……甚至过于敏感。 「别,别过来!」「——!」赛依娜的脚步被强制停在半空。 格兰对她的叫喊变成了另一个『命令』。 然后,动弹不得的身体就被格兰有点粗暴地推出屋外。 待她手足重获自由的时候,木门已经在她眼前重重关上。 「格兰先生!格兰先生!」已经顾不得声量有可能引来第三者的注目,赛依娜焦急地拍打着被格兰死死顶住的木门,想要再次进行说得。 「请你听我说!」「不,不要!」门后响起的声音充斥着不安跟拒绝。 短暂的时间里,只有赛依娜楚楚可怜的呼喊,以及木门被拍打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门后才传出格兰的吶喊。 「我,我不要搞甚么领路!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那种稍有不慎,就会被魔物杀死的普通人而已啊!」「…………!」歇斯底里的沙哑叫喊让赛依娜恍然。 方才未能理解格兰眼中浮现的恐惧缘由,她现在懂了。 她是冒险者,格兰不是。 狩猎也好,迎击也好,终日跟魔物交战的冒险者早已习惯了如何直面心里的恐怖跟不安,令赛依娜很自然地忽略了她跟他的差异。 一方颤抖不停,一方默然静立,青年跟少女间蔓延开来的是沉默。 格兰不是勇者,而是普通的平民。 她明白了自己刚刚的要求对格兰来说到底多么残酷。 她没有强求对方帮助自己的权利。 或者,她根本不该要求该要保护的对象去协助自己吧。 「…………我明白了。 」说着,少女转过身子。 浅葱色的长发在冰青色的月光下更显亮眼。 「……作出这么突兀的要求,是我失言了。 」赛依娜的微笑从门后传来。 但是,木门没能遮挡她语调里的落寞。 「……打扰你了,格兰先生。 」隔着防盗眼,格兰瞧见了她在转身时的表情。 姣好容貌上面的微笑,渗入了寂寞,不甘……以及失望。 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然后,只余下沉默。 「哈啊…………哈啊……!」格兰坐倒在地,低喘。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少女离开时那凄然无助的表情。 那份烙在表情里的感情,令他不难想象她到底饱受多少挫折;在败北后的一年间迎来多惨痛的经历,被多少个想要相信的人背弃信任,直到此刻连仅有的援手也没能抓住。 只要想象自己被阿肯欺骗,格兰就能很简单地想象得到那份苦痛。 而眼前的少女,恐怕是以那纤弱的身心承受了比那份感觉更加苦涩,更加恶辣疼痛的伤害。 然而这份痛苦,是他给予的。 可是。 「……」格兰望着自己刚刚还在颤抖的双手。 ——混杂臭肉味的焦热恶臭。 被无数死物堵压淹殁的恐怖,呼吸被迫混杂着亡者尸臭的恐怖,手足彷佛要被尸斑渗溶一起的恐怖,体温被四方八面的死者夺去的恐怖。 以及,没有任何依靠的恐怖。 不安跟恐惧侵蚀了,占据了他的意志。 即使创伤今天已然平伏,来自心底的伤痕仍然让他提不起勇气。 哪怕他可能有其它方式能够协助赛依娜也好。 *************在那夜过后,格兰的生活又一次回复正常。 虽然阿肯三不五时都会有意无意地询问他要不要再去『享受』,但是格兰压根儿便没有那样的心思;虽然他肯定赛依娜现在应该被摩萨曼带回了废粮仓,可是他完全没能冒起再次前往那个地方的念头。 他想起了赛依娜的眼神。 只怕,被唯一可能伸出援手的自己如此拒绝,她应该很伤心吧。 (可是……)格兰脑海乱成了一团。 他没法面对她那无助跟绝望的表情。 可是,他同样没法让自己放弃现在的生活。 哪怕再怎么沉闷,也尚算和平跟安稳,没有过量的激烈起伏;虽然在小镇里没太多娱乐或者新奇事物,但格兰相信这也是他这平凡人应该渡过的生活。 可是,为甚么他仍然心绪不宁?「……兰……喂……格兰!喂小鬼你给我回神!」「咦……啊烫烫烫!」被副厨连续叫了几次,格兰才发现他居然把整只手掌伸进浓汤里了。 火辣跟疼痛马上让他完全清醒过来。 「你啊……」副厨阿姨揉了揉额角。 自从前天开始,格兰整个人就不在状态似的混乱不堪;当侍应的时候将整壶热茶打翻在客人的脑袋上,抹地的时候从二楼摔到外面撞翻柜子,今天在厨房忙这忙那虽然没弄出意外,却是在拿刀炒菜时不断弄伤自己。 「……趁主厨还没睡醒,去路恩先生家里作个外送,小休一下才回来吧。 」「不不不我没事的没事没——」「管你的给老娘擦把脸擦到正常才滚回来不然剁刀切鸡鸡!」格兰飞也似的拿着菜篮逃跑了。 瞄了瞄菜篮里的东西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吵闹而打翻,格兰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心情,向着山丘上的小教会前进。 路恩&8231;艾奥亚是在三年前开始进驻到这小镇的修士。 谈吐温文的他在镇里有着绿蓓蕾第一爱妻家的名誉,作为修士的手腕也是相当令人信服,不管是治疗魔法或是药物学方面的知识都十分优秀,不少来访的冒险者都受过他的照顾。 而格兰在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也不例外。 在路恩先生倾力治疗下,他才能够那么快脱离那时候的心理阴影。 「路恩先生!路恩先生!我是格兰,绿蓓蕾餐馆那边的!请问你在吗!」「午安,威尔先生。 这里是点餐的12g。 」打开大门的路恩看到格兰手上的篮子之后,就把早已准备好的硬币交到格兰手上。 「……要进来小休一下吗?」然后,似乎是察觉到他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欲,路恩招了招手,请他进去。 尾随着路恩进入教堂,格兰看到的是让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东西。 不是长椅,也不是祭坛,而是对着大门,刻着光明神披上面纱的圣姿,老旧却被好好保养着的彩绘玻璃。 夕阳映落的余晖在异色的玻璃下变得七彩缤纷。 目送路恩将食物拿到后方的居住间,格兰很自然地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光明神的彩绘,呆呆的不知道自己在想甚么。 「留言外送服务,比想象中不错呢。 我跟内子也很满意,请你们务必要继续这个服务。 」回到教堂的路恩对格兰这样说着,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谢,谢谢。 」笑了笑,路恩没有说甚么,只是坐在旁边。 他没有主动对格兰说些甚么,也没有催促格兰倾吐甚么,只是陪伴他一起沉默地待在静寂的环境中。 好些时间之后,格兰还是没胆打破沉默。 所以,打破沉默的人不是他,而是路恩。 「内子没睡醒,你可以随便说。 」露出恬然的微笑,路恩用平静的声音说着。 「……路恩先生?」「我只是一个修士,你不开口说出来,我难以知晓你的烦恼来自甚么……哪怕你的表情实在显而易见。 」路恩慢慢说道。 格兰这才发现自己心烦意乱的状况恐怕都写在脸上了。 「但是,你的烦恼,似乎是源自某种不安?」「……是的。 最近遇上了一件事……有人需要我的帮忙,但是……」犹豫了一下,格兰还是没把一切和盘托出。 他总觉得赛依娜的事并不是能够随便对其他人提及的东西。 「但是?」「我……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帮。 因为那可能会让我自己也很……呃,我的意思是,我没能保证我是不是真的能帮上忙……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不应该袖手旁观,但……但是……」格兰结结巴巴地倾吐出心底的苦恼。 他也没法好好说出自己到底纠葛着甚么。 而静静听着他那乱成一团的话,路恩并没有出言打断。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路恩叹了口气。 「遗憾,我难以直接告诉你答案。 」「咦?」毫无责任的一句话令格兰愕住。 「身为修士的职责是为迷途的人指出他们可以选择的方向,而不是直接拉着对方的手进行引导。 」路恩拍了拍格兰的肩膀。 平素挂在脸上的温文笑容,也显得稍为淡薄起来。 「不知如何自处,不知往何方迈进,我年青时也有相似的体验。 因为种种顾忌而未能将目标付诸实行,让我错过了比甚么也重要的机会;在那之后,因为一时的犹豫,我让足与生命比肩的事物失之交臂,时至今日我亦无法消解心底那份后悔。 」「路恩先生也……?」「啊啊。 思考跟行动不够果断,让我永远的后悔了。 而我这快要四十年的人生告诉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比起因为作了某件事而产生的后悔,由于来不及去作某件事而涌出的后悔永远都来得强烈,来得沉重。 」路恩转过头来,直直看向格兰。 「迷途的人,希望你能够明白。 」「——」他的表情,也变得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认真。 那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压迫感令格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没有想象过,那个平常谈吐温文,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似的修士能够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吐出这么沉重的话。 没能回话,格兰只是呆然的跟路恩四目交投。 「……大概就是这样吧?」然后,路恩就换回了平常那副优雅的微笑。 不过格兰还是没能回话,因为刚刚这位修士先生的话让他不禁陷入了深刻的自我反思之中;本来残留在脑海里面那份对未知跟恐怖而产生的不安,也因此出现了动摇。 然后,祭坛后的侧门被打开了。 「路恩,晚饭已经……啊啦,格兰。 晚上好。 」从里面探头而出的女性对格兰亲切地问道。 盘束起来的金发令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高贵,一身简朴的麻布衣服在她高佻而纤瘦的身姿下也显得更为雍容。 「路恩太太,晚上好。 抱歉前来打扰你们了……」女性的全名是赛欧佩拉&8231;艾奥亚。 本来是名骑士的她因为在战役里受了重伤,在丈夫的劝导下辞退了冒险者的生活,搬到了这个小镇休养并享受悠闲的生活。 「赛欧佩拉,身体没大碍吗?」「你真的将你健康的妻子当成随时病死的疾空虫了吗?」「我怎么敢?」格兰当然知道路恩跟他的妻子很恩爱。 只不过,在正经地陷入沉思的现在要从至近距离目击旁人亲热,着实令他有种不知该怎么说的古怪感觉。 就好像他 变成了童话故事里那些碍事的路人一样。 所以,格兰想了想就向两人请辞,直接离开了教堂。 「……有好好指引迷途之人吗?我亲爱的修士丈夫。 」「你听见了吗?不过,修士只该指出方向,选择终究是他自己作的。 」——也因此,他没有听到路恩夫妇对自己带有关怀的小小对话。 ——格兰小小的脑海里,已经容不下这些了。 「哈啊……」回到家之后,格兰只是草草吃了点东西,就躲回房间里苦恼。 正好今天阿肯又去找青梅竹马搭话玩耍了,这个尚算宽阔的屋子再次变得更加空旷。 就好像他遇上赛依娜那个晚上那样,静寂而空旷。 「我想怎么样,吗……」把玩着那个古怪的手把,格兰又一次叹息起来。 他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打算作甚么。 说老实话,他也很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够帮助赛依娜一把,但是除了做菜之外已没一技之长的他连冒险者也算不上,对她而言只怕领路领到半途就会变成荒野上的尸块了;更不用说,赛依娜虽然将现时的大陆状况说得相当不安,可是他在这里的生活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听说过魔物侵袭甚么的。 外面比这里更加危险。 自己没有甚么能够做到的。 「…………」明明应该是这样,可是格兰却总是觉得心里有种刺刺的感觉。 他不禁再次对自己那夜的拒绝抱存疑问。 ——我到底想怎么样?左思右想下,格兰还是找不出答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用力的捏住那个握柄。 良久,格兰从床上坐起身子。 「……去找她吧。 」格兰也说不出为甚么自己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可是,脑海里那份彷佛被薄雾遮挡着前方景色似的感觉,让他没来由的相信只要再次跟赛依娜见面的话,这份难耐的焦躁就能挥去。 然而,在格兰踏出家门的时候,他的决心便被更庞大的甚么给淹过了。 混乱。 「——甚么,事情?」看着远方燃烧起来的屋子,他的思考不由自主地停顿下来。 随之涌起的是争相炸响般暸亮地回荡在空气里,混杂着惊呼,怒喝,悲鸣还有暴嚎的杂乱噪音。 特别是最后一道暴嚎,格兰能够断言那绝非来自镇里的声音。 因为他在这里居住到今天都没有听过那么狰狞的咆哮声。 「喂!格兰!」「阿肯!」看见眼熟的金发少年出现在眼前,格兰才重新获得了现实感,却也进一步证实了眼前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幻觉。 「发,发生甚么事了……」「魔物!流离的魔物!」流离的魔物。 依循着那异于人类的独自生态,大部份魔物纵使天性凶暴,却也已经习惯了定居的生活圈子,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居住范围;除了非定居生态的魔物,它们只会因为环境异变或者自身安危等变故,才会迁离居住圈流浪至别的地方。 而绿蓓蕾镇上次遇到流离魔物接近,已经是快要十年前了。 「听说北边跟西边都有魔物靠近,镇长命令大家要到地下仓库避难,格兰你拿了东西也快点来!我得去找汀娜!」说完,阿肯就飞也似的跑到别的方向。 「啊,嗯!」他知道阿肯的意思是把贵重品都带在身上。 电视广告都常常呼吁贵重物品该随身,他当然记得。 连滚带爬跑回房间,他就抄起了背包将重要的东西的塞了进去,然后举脚便向着仓库的方向前进。 作为备用粮仓的地下室位于这个镇的东南方,只要一直走的话,不管怎样都不会经过西边的牧场,所以不可能碰上魔物——「——等,等一下……」格兰的脚步停下。 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西边……那,那不就是废粮仓那边吗……」赛依娜。 更正确来说,他想起了那个在夜里找自己求助,神色凄楚的少女。 ——回神过来的时候,格兰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甚么可恶。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干甚么。 可是。 可是格兰隐约感到,要是他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圆月是特殊的现象。 在遥久的过去,圆月有着很平均的展现周期,每十五到十六天便会在夜空中高挂;随着魔王打破封印,世界也受到了影响,由过剩魔力形成的瘴雾混在云里遮盖天空,让圆月的出现变成了毫无规则的混乱,本来那淡淡的玫瑰色月光亦因此变得如冰般苍寒。 而本来该是圆月之夜的今天,亦因为瘴雾而失去光芒。 可是,昏暗起来的环境没能阻碍格兰的脚步。 「哈啊,哈啊,哈啊……!」他不禁紧张起来。 来自魔物的嚎叫声越来越响,彷佛连地上的杂草也惊恐得萎缩起来似的,在大风里斜倾一旁;哪怕牧羊人早已避难,因为各种理由而被迫滞留在羊舍的老弱绵羊依旧发出了悲鸣。 逐渐从日常光景剥离的四周,令格兰无法压抑皮肤的哆嗦。 特别是当他看到本来尚算完好的粮仓崩塌了一角时,更是冒起恶寒。 但是来到这里,他亦没办法回头了。 「……!」正当他想从正门冲进去的时候,阵阵同样赶急的脚步声响起,让格兰很自然地转身跳到一旁的草丛里面躲起来。 在他藏好身姿后没几秒,足有六七个人影就这样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喂,那样真的好吗!那妞超漂亮的耶!」「狗屎!被魔物啃掉脑袋,养一个白痴性奴,你觉得哪个正常!」「而且都叫她去敲铜锣了,现在回去不就死定了吗!快跑啦!」勉强压低了声量的吵闹声——他肯定那个怒喝的男声来自摩萨曼——钻进了格兰的耳里。 而边吵边逃的几人也没发现格兰,就这样扬长而去。 「…………铜锣……?」蓦然,格兰听到了金属被敲打的声音从粮仓的方向响起,敲散了他的疑云。 ——没有异性的『命令』就无法进行任何主动行为。 赛依娜的话在他的脑海回响。 望向眼前变得比上次到来时更加破残的废粮仓,格兰犹豫了一下,最后仍然往内冲了进去。 而在这短暂的数秒钟里,他听到了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让两旁墙壁也为之摇荡起来似的沉重脚步声。 咬牙,格兰硬着头皮朝着那个被布置成巨大睡床的空旷地方奔跑。 那犹如将巨大的锤子砸在地上似的沉钝轰音,让格兰好想马上往回跑。 但是他办不到。 想到那个少女,他就不知怎的没法逃跑。 跑过感觉变得异常窄狭的走廊,格兰很快就再次来到了那个曾经铺成大床的空仓,并看见了赛依娜的身姿。 身上带着泥巴留下的污痕,一头漂亮的秀发亦被精垢留下片片白浊,少女以那双不带任何灵性的空洞双瞳直直望着眼前只余下半边的大铜锣,用握成拳头的右手缓慢地敲打着。 那彷佛悬丝木偶似的僵硬动作,让格兰一下子便察觉到她是被那群男人『命令』了才会那样作。 「住,住手!不要敲了!」似乎听到了他的叫喊,赛依娜缓缓的让右手垂下。 但是。 下一秒,格兰视界里映出的是巨大的恐怖。 「%##——!! 」下颚突长出四个不亚于常人脑壳大小的眼球,彷佛巨蜥的粗状脑袋跟巨嘴让那上阔下窄的肢体更显诡异;异常粗壮的左腕被从肉里穿刺而出的血管满布,怪物那足有屋子大小的厚重巨躯以短而粗的双脚跟右臂支撑着,从废粮仓的破洞口往内爬。 只能以怪蜥巨人形容的魔物,自然是格兰不曾遇上过的。 但是,那信手便将硬砖砌建的墙壁好像豆腐般挖烂的恐怖力度,足以令他判断眼前的异物到底多危险。 「…………!」所以他不敢靠近。 就算赛依娜距离自己不远,他却不敢主动冲前。 就算眼前的魔物没发现自己也好,格兰依然害怕。 浑身发颤起来的格兰连思考也变得一片空白,只能目睹那头怪物缓缓爬向无神地呆站原处的少女。 然后。 然后在格兰眼前响起了沉钝的肉块击打声。 「——」他看到了少女被怪物那跟屋梁一样粗壮的手腕重重砸在侧腰上,好像一丛被抛走的禾草般离地飞开数呎远。 他听到了怪物那刺耳的低吼声,也听到了少女那纤弱身肢被巨掌扫到时,以及摔在地上的沉重响音。 他瞧见了怪物那彷佛看到可口猎物般愉悦地扭曲起来,狰狞得难以形容的恶心嘴脸。 他察觉到自己没被想要吃掉少女的怪物发现。 「——」他的思考拒绝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即将看到死人的预感,让格兰的思考拒绝接受现实。 但是,他的视线依旧捕捉到了让思绪瞬间被强制扯回现实的事物。 「————」倒在地上的赛依娜,刚好跟他四目交投。 那双彷佛红宝石似的眼瞳里面,传来了薄弱得难以察知,却是切实存在的清澈感情。 快逃。 格兰彷佛听到了赛依娜从眼底传来的声音。 「——啊——」在细想之前,他的身体率先作出了反应。 回过神来,格兰已经全力动作起来。 「看这边啊你这大丑猪——!! 」然后,用力将身旁的架子撞烂,激起巨大的响声。 巨响吸引了怪蜥巨人的注意。 下一秒,魔物对格兰吐出让整个粮仓也要摇荡起来似的怒嚎,将笨重的身体挪向了吵耳的猎物,然后以跟其巨躯不怎么相称的速度朝格兰急跑过去。 见状,格兰想也不想的就扔掉背包拔足狂奔。 「来啊来啊你这大笨呜啊啊啊啊啊——!?」才听到身后响起又急又响的风声,他身子一缩,躲到储麦的巨桶后面。 下一秒,巨大的拳头重重轰落,他本来逗留的位置已经被击出足够葬下两三个人似的大坑。 连发出悲鸣的时间都没有,格兰连滚带爬开始奔跑,身后那厚木制的巨桶也彷佛完成命使似的,被怪蜥巨人的粗臂一扫砸成破残的木块。 格兰根本没敢想象被砸到时会死得多惨。 但是他现在绝对不能停下脚步,更甫论回头望向那只大怪物了。 「国中的障碍赛也比你要命啊啊啊啊——!! 」胡言乱语叫喊着吸引身后魔物的注意,格兰二话不说钻进了丛立的储筒间开始左右折腾的狂奔,尝试拉开跟怪蜥巨人的距离。 很幸运的是,大怪物并不聪明。 在格兰拼命的迂回闪躲下,他成功跟怪蜥巨人拉开了距离,绕了个圈子便朝别的方向急跑;只是个普通人的他说甚么都没办法驱逐魔物,只好用这种别扭的引怪方法把这大家伙带到别处去,然后自己摸黑逃掉。 而在跟猎物追逐时把所有储筒都砸烂撞碎之后,魔物左右张望,很快捕捉到格兰急奔的身影。 然后,怪蜥巨人对格兰发出了怒嚎。 轰然暴起的狂风爆响,以及那瞬间掩盖一切似的巨影,让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要往旁边猛跳。 庞然巨影着地炸起尘烬,让整个粮仓猛烈地摇动。 下一秒,他感到了急剧的疼痛。 被怪物的巨腕揪起掷出的储筒彷佛炮弹似地从他身边横飞而过,难以想象的巨力把地板整个炸开;让墙壁剧颤同时,那投击的威力让粮仓的天花也因此崩塌下来,将格兰预定穿过的出入口整个封死。 更要命的是,储筒投出时打碎的墙壁破片落在摔倒的格兰身上,厚厚的石块压在他的左脚上。 (糟糕……!)背脊涌起阵阵冷汗。 眼角瞧见的,是准备朝自己急扑而来的怪蜥巨人,以及因为身处另一边而没受到波及的赛依娜。 足有半个身子大的残骸,他根本提不起来,更别说把脚抽出来。 但是那不代表格兰完全停下了动作。 「赛依娜——快跑啊——!! 」他的嘴巴很自然地大喊起来。 那既是吸引魔物注意,也是对少女催促跟『命令』的嘶叫。 终究只是个平凡人的他已经没余力去救赛依娜了,所以只能冀望自己的声音能够对她作出『命令』。 从角落以高速逼近的魔物占据了他的视界。 冲跃的巨躯,挥落的巨腕,在格兰的眼里带着猛烈的风声陨落。 (————)他只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但他不难想象下一秒自己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肉酱。 想到自己没有再次放弃对少女伸出援手,格兰忽然感到迎面而来的死亡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救……救我…………」然而,直 面死亡的绝望感仍然让他不禁吐出了示弱的求助声。 怪蜥巨人当然不予理睬。 比木车更大,充斥筋肉的拳头已在头顶堕击而至。 格兰闭上了眼睛。 死亡没有想象中痛苦。 格兰一丝疼痛都没感觉到。 他甚至感到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离开了地面一样。 「——……?」清风吹到身上的阵阵凉意,让身旁传来的体温更显清晰,甚至有点舒适。 这怎么想都不似死亡的感觉。 异样的状况让格兰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咦?」张眼一看,映入格兰视野的是甚么阻碍都没有的星空。 然后他就理解了当下的状况。 现在,格兰正被赛依娜抱在怀里。 现在,两人正在离地不知多高的半空。 在这个几乎是肉帛紧贴似的距离,他很快便察觉到赛依娜身上微溢而出的赭黄色彩芒,以及那远比自己纤幼的手臂正轻松地承受着他全身体重的事实;更不用说,她将自己从魔物爪下救出时的速度不单自己反应不及,连那可怕的魔物都完全没能捕捉到。 少女是曾经的勇者,似乎并非天方夜谭。 「赛……赛依娜……?」格兰望向少女因为垂首而跟自己四目交投,红宝石似的澄亮双瞳。 几乎不带起伏的眼神里,他看见了一丝冀望以及期待。 ——命令我。 少女那夜对自己的诉说,再次从格兰脑海响起。 「……!」格兰扭头望向下方。 在废粮仓里肆意挥动手脚将地面跟墙壁都狠狠砸烂,失去猎物的怪蜥巨人发出了不甘跟愤怒的嚎叫,然后似是想到甚么般,朝上抬首望向他们所在的半空。 已经没有犹豫的空间了。 为甚么她会救自己,为甚么她有厉害的能力,此刻都不重要了。 「赛依娜!」格兰几乎是用吼的叫唤少女的名字。 也许是微弱月光的映照,少女那无神的火红瞳孔也随之燧亮起来。 「——砍了那家伙!」他不知道这样的命令到底是否有效。 但是那已经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赛依娜会响应自己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他跟她现在不是任由魔物宰割的弱势一方。 格兰没由来地确信着。 「——啊哗!?」然后,他只感到身体传来剧烈的浮空感,头下脚上地旋转起来。 察觉到自己被赛依娜往上抛起的同时,格兰看到了难以想象的光景。 那是流星。 「——」少女身上的赭黄更进一步地辉显,伴随其翻身上跃于闇夜中卷旋奔绽,让被层云跟瘴雾熏黑的天空重新鎏染绚烂的星煌;细碎的点点光沫交织无数光痕,衬托着化身锐彗般堕空陨冲,右掌摄捏指刀的少女身姿。 清脆如锋的爆音让浓郁的星煌环炸开来,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少女用着无法目视似的高速闪落地面,直直冲向那欲要举腕的魔物,不知何时已让无数赭黄星芒卷缠到指掌腕臂之上的右手亦已然挥落。 没有多余的声音,血与肉被锐迅的冲击两断,怪蜥巨人的巨躯犹如被烙红刀锋削开的奶酪那样往左右两旁软垂着塌落。 星煌擎空。 残留在大气间的流星余晖照亮四周,地面残留着赛依娜劈落手刀着地时轰陷的巨大凹陷。 激起的尘土,四溅的血花,皆尽遭她身上那阵护体的辉亮彩芒弹开。 璀璨漂亮的身姿,令格兰看得痴了。 ——那彷佛流星似的身姿,不管是谁都会呆然眺望的。 「……啊啊啊啊啊啊!?」但是那份呆然并没持久,就被身体下坠的拉扯力给曳了回来。 身体在半空中的格兰开始急速掉落。 「赛、赛依娜、接着我啊啊啊啊——!?」在迪兰声嘶力竭的叫喊下,少女的身影已在地上消失。 下一秒,他就感到身子再次落在赛依娜的怀抱里,然后浑身便传来了从高处着地时产生的震荡感,回到了那被铺成天然大床的粮仓空库中。 被抛上半空直到着地,只怕只有那么几秒的时间。 可是对格兰来说,这份极短的瞬间却好像两三天那么漫长。 「放,放下……呜啊!」正想叫赛依娜放下自己的格兰忽然摔倒在地上的禾堆里。 才刚刚撑起身子,他就感到背上传来了一阵带着温热的重量,耳边也响起了微弱的喘息;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发生甚么事,格兰便感到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拉扯着。 同时,他的脸就被赛依娜扳了过来。 「赛,依……唔咕!?」然后格兰就失去了声音。 *************废弃的粮仓附近没有任何民居,唯一的牧羊人也早已逃难。 在怪蜥巨人被讨伐之后,这个地方便没有任何人事物留下。 否。 侥幸活下来的少年跟少女,现在正逗留在这个曾经很危险的地方,彼此赤裸的身体正在交缠着。 「呜,嗯……!?」「嗯……啾……」格兰半张的嘴巴被少女突如其来的动作堵住。 带着跟刚刚截然不同的熏热体香,她软嫩的嘴唇用力印在格兰的嘴上,舌尖已经灵巧地钻进了他的口腔里,痴狂地舐弄他的齿缝跟舌根。 彼此的鼻尖几乎要压在一起,两人的嘴舌在窄小的空间中互相纠缠,格兰甚至在赛依娜那火热起来的荡漾视线里,看到自己慌张失措的表情倒映出来。 啵。 带着吸吮意味的轻声响过,紧贴着的四片唇肉才稍作分开,让压抑良久的呼吸倾吐出来,把牵连着他与她之间的稠唾银纟吹开。 「……对,不起……」赛依娜的娇喘声传进格兰耳里。 他也瞧见了回复神智似的少女脸上浮现了彷佛随时泛滥的浪荡春情。 「……咀,咒……哈啊,嗯…………似乎,还……啊,啊啊……!」她那双足以把巨大魔物切断的纤柔小手,现在正粗暴地扯开格兰身上碍事的衣物。 少女那足以火辣形容的体温,直接透过裸露的肌肤传来。 盈盈一握的胸脯,不知不觉已经主动靠到他的胸怀里,阵阵绵软的娇嫩质感带着热情的心跳脉动刺激着格兰的理性,让他支撑两人体重的双手只能尴尬地抓捏着地上的禾草。 少女的索吻再来。 似是未有打算理会格兰的感受,更似无从压抑奔溢的情欲,赛依娜再度将樱唇印在他的嘴上,依偎到他身上的娇躯不安地扭动着,双手更是在格兰的背脊上不断抚摸起来。 经历了一剎的生死,大脑仍然处于亢奋状态的他根本压不住混浊的欲火。 瞬间获得硬度的肉棒昂然勃举,顶向少女那一丝不挂的胴体,比同龄略为粗壮的龟头已经急不及待地挤向她两腿间饱满的蜜贝上。 「唔,啾嗯…………咕,咕噜……嗯,嗯……啾……」似是感受到格兰源于肉体本能的热情,赛依娜的深吻更加火热,不时轻蠕的喉咙更在告诉着他,自己的唾液正被少女藉由舌头纠缠时吸到其小嘴里并吞下肚子里。 倒错的占有欲令格兰浑身硬直。 吞咽口水这种日常不时听到的声音,此刻形成了最为强烈的兴奋剂,刺激着他想要抱紧赛依娜的冲动。 但是,想要动起来的身体因为兴奋而僵硬,更不用说赛依娜双手已经不知何时就按着了他的身体,让格兰完全被动起来,只能任由少女用嘴舌侍奉自己。 少女的舌头顺着格兰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滑落。 锁骨,乳头,小腹。 在少女用丁香小舌刺激着他的脐孔时,格兰只感到胯间涌起阵阵难耐的火热冲动,更被她按摩乳头的指尖磨蹭带来的快感刺激得不断颤抖。 「啊……唔,喔喔……」男女的立场彷佛颠倒了般,他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 直到赛依娜几乎把脸颊都挤往他胯间那丛阴毛时,格兰才从那滑腻巧嫩的舌头触感里回复清醒。 更正确的说,是他感到两肾被挤弄时产生的异样感觉刺激到清醒过来。 「赛,赛依……娜……你,怎么了啊……」「啊嗯……恶,喔嗯……肉棒……肉棒……又香,又大的……」没有响应格兰的疑问,少女只是吐出突兀的淫邪字眼。 在他眼底下,赛依娜露出淫荡的神情,张开嘴巴将怒涨的肉棒含下。 堪称饥渴的激烈舐弄以及双手的爱抚让格兰完全抵抗不了,只能任由那怒涛似的快感冲刷着理性,双手不知所措地又抓又捏的无从自处。 时而擦拭硬挺的肉杆,时而套弄龟头跟冠沟,甚至用那青葱玉指捏按那微涨的阴囊,赛依娜的舌闪在他的龟头上来回打转,不时对敏感的马眼施以轻戳轻吸等刺激,用着跟年龄完全不符的熟练手法刺激着格兰。 唾液跟汗水在她的嘴巴套弄下挤起了稠浊淫靡的水音。 「啊,啊啊……!」发出低吟,他只感到阵阵强烈的脉动从两腿之间失控似的溢出,肉棒亦忍不住在少女的小嘴里一跳一跳,让她更加卖力地吸吮跟舐弄。 越来越快的十指撸动让他的脑袋发烫。 那彷佛突袭一样轻轻啜咬阴囊的刺激也令格兰的思考舒爽到停顿。 这辈子到现在只有被异性触碰过下半身一次,格兰对这犹如灼烧着脑袋似的甘美快感完全没能抵抗。 如字面般被挪到两片玉掌掌心间磨弄,格兰只感到肉棒猛烈的颤抖起来。 「啊啊,嗯……!」然后,他就在赛依娜的嘴里喷洒出大坨的精液。 骨碌骨碌的声音从少女的咽喉响起,表示着她正在将格兰射出的精液一滴不漏地吞咽下去。 双手发软,脊骨好像缺了骨头般,被快感刺激到没余力支撑身体的他就这样摔倒,平躺下来。 香软的冲击撞了过来。 「……真的,对……对不起……可是……肉棒……」混浊一片的思考里,赛依娜充满歉意跟情热的嗓音响起。 他看到了被推倒在地上的自己,正被少女骑在身上,姿势依稀便是她趁着圆月之夜来找自己求助的那个晚上一样。 格兰感觉到自己的下半身逐渐被异于自己体温的微热,以及紧致而窄嫩的蠕动感觉给吞食着。 「……力,量在…………失控……啊……哈啊,肉棒,好想要……我……我压抑不住…………呜嗯……插,插进来……不……我,我怎么……」呻吟声让她的解释变得断断续续。 更不用说,格兰现在都快要被下身涌出的舒爽感觉给掩殁理性了,她在说甚么大半都听不进去。 他唯一能作的只是对赛依娜点头响应。 以及,主动让压抑已久的下半身主动朝上暴挺!「啊,噫啊啊啊!」尖声的浪叫从少女唇间溢出。 小嘴跟纤腰抖动着,支撑身体的双脚也在微颤,按在格兰肩膀的双手彷佛随时脱力般轻晃,赛依娜活脱脱便是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模样,表情瞬间便被解脱感取而代之,眼神里洋溢着幸福。 再次插入少女的紧致的蜜穴,格兰只感到肉棒所有位置同时传来阵阵剧烈的蠕动跟挤夹感,甚至比上次更加剧烈,让他一时间根本没法动作。 但是,已经春情泛滥的赛依娜这次并没有动作。 出自雄性本能的强欲跟冲动令格兰强硬地往上挺腰。 「噫喔!」「好,好紧……!」肉棒好像钻进两道无缝迭置的泥泞细径里面般,用挖钻隧道似的方式缓慢却用力地挤过蜜穴放荡的包夹。 死死围堵着肉棒上下左右任何一个部位,带着弹性的肉指在龟头跟肉杆擦过的同时兴奋地急剧蠕动起来,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予性爱独有的刺激跟快感,并催促着他提腰抽送。 肉棒进出时,他跟她的下半身彼此碰撞着,激起啪啪啪的肉帛淫响。 「哈啊,啊……噫,呜…………插得,插得很里面……好舒服喔……不,不是……啊,噫,啊啊!我到底……啊啊啊啊!」赛依娜的呻吟声夹杂着疑惑的声音。 但是格兰已经没余力去探究了。 嘴上说着为甚么,少女的下半身却是温驯地作出配合,时而斜扭的上下摆动迎合着他只懂用力上顶的粗糙动作,让肉棒跟蜜穴作出了亲密到几乎没有距离的挤撞跟箍夹。 少女火烫的胴体在格兰身上骈驰着,纤巧的腰枝在节奏急而强的多个抬起挫落之后,维持着紧贴他下半身的姿势左右扭动,让蜜穴里猛烈蠕动着的肉折能够紧紧包住肉棒,作出更加强烈的刺激。 第二次的交媾带来的感觉仍然让格兰难以抵受。 「我,要……呜嗯……!」「射进来,啊,噫,啊啊……快……等等,这到底……啊,噫呜……!」错乱起来的赛依娜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相反,她更好像察觉到格兰要射精似的,摆动身肢的节奏再度加速起来,蜜穴也好像在表达期待似的变得更加紧凑温热。 对于格兰而言,这么激烈的快感根本不是他能够抵抗的。 那阵再次涌溢而出的解放感他根本没法挡住。 跟憋尿稍有不同,却更为强烈的 溢射冲动令他忍不住把身上的少女拉下,然后反客为主骑在她的上面,用力摆腰抽插。 「啊,啊啊……!」被快感烧个精光的理性断裂同时,格兰便感到一股股精液从马眼失禁似的不断倾吐出来,带来阵阵难以名状的舒爽。 因为快感而朦胧起来的视界,却也在这时候察觉到赛依娜的表情变化。 「啊,噫,怎,啊啊,呀,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少女发出了近似悲鸣的尖声娇喊。 跟失去自我的空洞时不一样,也跟清醒时那份沉稳不一样。 浑然便是无法自制似地任由欲望释放出来般,赛依娜在格兰身下猛烈地颤抖起来,蜜穴也在迎接精液的同时开始不断抽搐,肉折带着独特节奏似的扭动,彷佛要把肉棒里面的所有精液都榨取出来似的,痴狂地挤压蠕动。 哪怕格兰在性爱方面经验如何浅白,也能察觉到赛依娜高潮了。 而他亦隐约察觉到,她这个模样并不寻常。 「赛依娜……?」看着身下仍在喘息,双脸绯红的少女,格兰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虽然说魔物已经被她击倒了,可是这个状况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感到脑袋一片混乱。 「——这个场面,是怎么样的状况啊。 」所以,格兰在第三者的声音响起之后,才察觉到这里不止他跟她两人。 仓猝间,他也管不了自己衣衫不整,只能护在赛依娜前面。 「——咦?」「弄懂状况前……算了。 」格兰不禁吐出了呆然的声音。 在他眼前的第三者……穿着修士服饰,手里拿着一根法杖的男人露出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把衣服穿好,然后带她到我那里。 」路恩对他说道。 格兰忽然察觉到,这个漫长的晚上似乎还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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