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司机还在不依不饶的念着。 他唠叨了一路，就因为嫌陈陈弄脏他的车后座。 陈陈掏出张百元大钞丢进驾驶位，冷冷说了句“不用找了”就朝小区里走了进去。 那几个同学把垃圾桶扣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几乎要把早饭都呕出来。 好在学校保安听见声响走了过来，她才得以逃脱。 结果直接跑出校门口打了辆车就回了家，连教室里的书包也没顾得上拿。 陈陈进了门，一头钻进洗手间站在花洒下面用热水冲着自己，热水混着沐浴露的白色泡沫源源不断的流进了地漏里，一直到浴室里完全充满水汽连门的轮廓都快要看不清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哭了出来。 那张照片一定是曲鹏拍的。 以她对曲鹏的了解，他带人来袭击张仲可能仅仅是个开始而已。 是她大意了，她早该想到还会有后招。 张仲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发懵。 校长说之前替他代理班级的老师会一直带到他们毕业为止，他明天直接去高一教师办公室报到就可以了。 张仲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有些迷茫的看着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几本笔记本。 里面记着的都是班上学生的情况，他按照成绩、性格、擅长的科目以及个别特殊情况的学生分门别类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本。 现在都没有用了。 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他俯下身子，慢慢趴在了桌面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过了好一会，突然有人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 张仲整理了下表情，迅速直起了身子。 来人是吴明，背着手在他桌前站着，正歪着头看他。 “吴哥。” 张仲下意识叫了声，吴明叹了口气，走到窗前把之前遮了一半的窗帘拉开了。 “别想那么多，想点开心的事，明天咱俩就是能并肩作战的小伙伴了，我桌对面正好有个位置，明早我给你收拾出来。” “我就是……特别舍不得……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吴明两只手撑在桌面上，弯下腰来看他。 “张帅，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等再过个把月他们毕业了，你一样得离开他们。你就当做他们是提前毕业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么？” 张仲揉了揉额头，没再说什么。 放学的时候，他拎着背包才走出教学楼的大门，就被一群蜂拥而来的学生们团团围住了。 他定睛一看，都是自己班上的学生，一个个眼圈都红红的，全部仰起脸来看着他。 张仲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他抿了抿嘴，故作轻松的摊了摊手。 “都在这干什么呢？放了学不抓紧时间回家吃饭学习么？” 站在最前头的班长抽抽搭搭的张了嘴，“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几个学生也跟着哭了，“我们去找校长请愿吧！” “对，我们一起去，集体给学校施压！” “老师你别走……” 张仲抬起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学生们先安静下来。 “你们听我说，谁都不要去找校长，你们这样做对事情完全没有帮助，再说你们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我的立场？” 他顿了顿，“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这一个月里主要的任务就是复习，其实换不换老师对你们影响不大。” “怎么不大？你走了我们心里难受，一难受就没心情学习了！” 不知道谁扯着嗓子喊着，声音都拐了弯。 学生们又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 张仲叹了口气，“别趁机拍马屁，自习课的时候我趴后门的门玻璃上偷偷看过，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比谁玩的都欢。” 几个学生噗嗤笑出来，笑完又眼巴巴看着他。 “好了，都听我说。”张仲抬手拍了拍班长的肩，“现在都给我回家去，该吃饭吃饭、该写作业写作业，明天开始我确实就不带你们了，但是我人就在楼下一年级，你们要是想我想的实在心慌，下课的时候去操场上走走，顺路歪下头都能看见我，一个月以后都给我好好考着，谁要是考的不好可别怪我以后见了面装不认识。” 学生们齐刷刷应了，一个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张仲在学校大门口目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然后心情烦闷的走到停车场上了车。 关上车门的瞬间，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靠在椅背上呆呆望着后视镜里头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睛，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样五味杂陈。 照片大概是曲鹏送去的，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好在学校对于此类事件一般情况下都是会先对涉事教师进行处理，再加上学生现在面临高考，所以校方大概不会去找陈陈。 还好他们不会去找陈陈。 她才好不容易摆脱掉曲鹏，要是再被学校找麻烦，那高考恐怕就真的要没有希望了。 张仲叹了口气，抬手在自己腿上拍了拍。 就像吴明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就权当做是学生提前毕业了吧，没什么好烦心的。 他把钥匙插好，发动了车子。 车开到一半路程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哗哗作响。 原本从早上就阴的黑压压的天，愣是一直拖到下班放学的时间才开始下雨，路上的私家车跟公汽儿堵了相当长的一条队伍，张仲伸头看了看前面一眼望不到头的车，估计自己一时半会是到不了家了。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音响随便找了首歌听着，车窗玻璃上凝了薄薄一层水汽，他用手指头轻轻画了个笑脸，盯着看了会，又抬手改成了嘴角向下的样子。 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啊。 张仲饿着肚子在路上排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道路终于在交警的疏通下渐渐通畅了，他一路开回家门口，把车停进小区车位，就那么冒着雨小跑着冲进了楼道。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楼道里黑漆漆的，张仲走出电梯的时候特意跺了跺脚，声控灯亮起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家门口的擦鞋垫上蹲着个人影。 张仲吓了一跳，盯着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凑上前去。 “你……” 蹲着的人好像才睡醒，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张仲看清她的脸时一下子愣住了。 “陈陈？你怎么在这？” 陈陈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抱着膝盖的手指关节都泛着白色。 “别的住户刷门禁卡的时候，我跟在后面进来的……” “我不是问这个……算了，你先进来。” 张仲扶起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陈陈蹲的太久了，腿有些发麻，走了几步就踉跄着要跌倒，张仲忙伸手扶住她的腰，却又像是觉得烫手一般很快把手挪开。 “你这样要感冒的，婷婷上次离开的时候刚好落下两件衣服，你去洗个澡然后换上吧。” 陈陈接过张仲塞过来的衣服，她借着窗外透过来的黯淡的光看见张仲衬衫肩头大片的水迹，忍不住小声道：“老师……还是你先洗吧。” 张仲皱了皱眉，朝她摆了摆手。 “你快去吧，我不急。” 陈陈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发着呆，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牛奶，方才被雨淋得透湿的那种几乎要透到骨头里的寒冷已经被驱散了，安静又温暖的氛围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外面的雨势已经渐渐变小了，偶尔有从楼顶的房檐上落下来的雨滴砸在窗台外侧，发出轻轻地滴答声。 陈陈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侧耳倾听着浴室传出来的水声，她的头发还没有干透，湿漉漉的垂在肩头，搔得她的脖子有些痒。 张仲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陈陈已经陷入了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状态，手里的牛奶马上就要洒到沙发上了，张仲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杯子的时候，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老师……” 陈陈有些懵懂的抬起脸来，张仲站在沙发跟前弯着腰，两只手扶在她的杯子上，米黄色的毛巾搭在脖子后面，家居服的领口露出锁骨边上一颗痣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书的小朋友们，有马上要高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