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打架伤筋动骨又可能拉仇恨,耍嘴皮子就好得多,口水耗完,回头可能就把这茬忘记。群仙会原本也有过几百年武斗,后来不知谁扯起吹牛皮的风气,便一发不可收拾,连带创立初衷都歪个十八弯。 剑修们吹剑,法修们吹法,丹修符修器修最赚,边吹边开摊子捞灵石。 苏釉的宗门虽不大,到底规矩还有。待往群仙会去时,每人都得换上特意准备的校服。校服按腰带颜色区分修为和资历,苏釉系青紫带,师尊庚午真人一辈尽是鹅黄带,而祁水这届小辈多是翠绿带。 却不知,那鎏已竟系了个殷红带。 不仅苏釉瞧他惊讶,领队庚午真人亦是震惊。她走近几步到鎏已真人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三轮,才开口:「你吃错药了?」 高冷的鎏已真人依旧维持他百年不变的淡漠,轻轻摇了摇头。 趁机,苏釉也仔细打量一番这位鎏已真人。老实讲,他们虽为同宗,因不是一个山头实在没甚见面机会。再者,不似她师尊庚午那般活跃喜欢四处乱转,鎏已出峰甚少,几年也凑不够一只手的数。往昔她见到这位仙尊莫不是在招新会或者演武会,或远或近扫过几眼便罢。今日倒是邪门,她隐约能看出这位鎏已真人整了发,换了衣,还别提系了带,简直如家里后院那数十年没动静的梅花突然开满树! 人瞧着确是美,眉眼淡漠,仙姿缥缈,就是不知抽什么风。 而庚午真人不愧苏釉师尊,跟她思路简直一模一样。这鎏已一看便知是要跟去群仙会的。他从来没赏过脸,之前问了都回一句没趣,今日…换了校服,还理了容,就是身后空荡荡,一个弟子也没有。 庚午眯眼问:「你自己?你家弟子呢?」 鎏已很是直接,一句:「都在清心潭。」 庚午:「你不带一个两个?」 鎏已:「不必。」 这是哪门子师徒?这分明是对待陌生人的调调! 庚午仍不解:「你要去群仙会?你去作甚?早几百年也没见你动个地儿,这回是发什么疯?」 鎏已的视线斜去一边。庚午顺着望去,那是自己身后的扶摇峰弟子们。她没懂,再观鎏已,见他竟然还在盯! 苏釉却心头狂跳!因为她的视线,正跟鎏已直直相对! 她觉得匪夷所思,心想万一这仙尊只是盯她身前或身后人呢?有他脸熟的?便慢慢朝右侧挪几步,待再抬眼偷看,好家伙!又跟他对上了! 怎回事!?难道他探知了自己心思,打算让她给唐怀桃补课? 苏釉自己都觉得离谱,更是不敢再看,急忙垂头躲人。那前头的鎏已真人也不讲话,浑身泛着股本体冰根的寒气,先激得年轻的弟子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仿佛才想起眼前还有个庚午,恹恹地回:「私事。」 庚午向来瞧不上他这副高人做派。一门几个师兄弟姐妹,就他鎏已最矫情!偏偏,这难伺候的天资最好,总是能把他们甩后一大截。低头瞧他腰间的红带,更忍不住忆起新仇旧怨。 显摆!显摆个屁!这副德行能有个鸟的私事! 但要庚午说,她其实也说不好鎏已的人际网。鎏已早年确是有过历练,跟其他人一样在各地转,打秘境,兴许彼时也曾交往过哪家的谁。修真人皆慕强,还有许多人爱抱大腿,真真假假的友情和爱情从来不少。 她把人撵去队尾,让他自生自灭。 往群仙会去的队,除了扶摇峰弟子还有其他峰弟子,尽是门中精英,彼此熟悉。多数人都领略过苏釉那比庚午还严苛的教学手段,偶尔打趣聊几句,又有人聊起跟她组队秘境探索时的情景,直道简直像跟了个师尊。 苏釉插嘴两句,总觉得浑身不爽。若有所思往队尾望了眼,见那鎏已仿佛在赏景,便怪自己多虑。 路不远,飞剑两日即至。 群仙会在登州架台,这里不属任何宗门,只给办群仙会用。平日无事,登州就如凡间小城一样平淡,唯群仙会期间各路宗门涌入,才勃发出一股活跃气息。散修和小宗门寻临时住处,而似苏釉的宗门这些参与多次的宗派,大多在登州城内修筑自家分会,所以即使鎏已突然加入,也不会有甚住宿问题。但庚午怎样都觉他碍事,自然也不肯将宝地给他,最后就大约给个尚可的住处。至于她自己的宝贝徒弟苏釉,那肯定要好生养起来。 苏釉不挑住处,本要推拒庚午,奈何师尊不准,师兄弟姐妹也不配合。没人愿意跟苏釉抢地,而且都觉得分配合理。苏釉严苛归严苛,到底是扶摇峰师姐。那可是学霸一峰…惹不起惹不起。 苏釉没忘还有个真人长辈,再与庚午说交换,气得庚午直道:「你再说,我就把鎏已撵出去!」 便是这般糊涂地安顿下来。 既然是修仙大杂烩,登州城里自然遍地都是各路神仙。苏釉跟同门在外头转了几日,偶尔遇见眼熟的就同行聊聊。新鲜事也顺耳听了一箩筐,跟自己宗门的却相关不多,大约都是那世家大宗在舞。人道林子 大鸟杂,真不假。 随行而至的鎏已真人却是一直没甚动静。庚午不管他行踪自然不会问,住在邻舍的弟子们也一头雾水。苏釉几次觉察冰属波动,因在人群中,亦不好分辨。待再过几日,就将疑惑丢去脑后。 至群仙会启,庚午便忙活起来。她是宗门嘴皮子最有能耐之人,几乎是出行必备成员,真到各家拌嘴时候也不留余力,三天两头在什么清谈论道上戳人心肺。当然,还有吹嘘一番自家扶摇峰多牛掰。其实近年蓟飞语苏釉,连带祁水等人的声名各家都知晓一二,这吹嘘就有几分令人信服。庚午也没给人吹上天,都挑着有根据的事实讲出花。 再几日过,竟然冒出个风闻,说世家邵氏有意与扶摇峰结亲。 苏釉听说当事人另一头是自己时候,心中也没甚波动。本来群仙会牛皮会吹,小道消息也在吹。扶摇峰和苏釉虽然小有名气,还值不得千年世家赏个眼。再者,如果她师尊庚午真人有什么心思,肯定也要先同弟子讲讲,所以她根本没将此事上心。 倒是不想第二日夜中,鎏已真人飘然而至,使人把庚午真人唤回,当着几个弟子,和刚进门心情不愉的庚午真人,讲出这样一句话: 「我欲与苏釉结为道侣。」 苏釉被这句吓得脸煞白,庚午真人更是险些背过气去。 他还有第二句:「定亲信物未造完,先以冰髓代替,可否?」 讲完,从芥子里取出一团,递到苏釉面前。 冰髓。顾名思义,冰根修士的骨髓。那是取灵根精华一处,日月提炼出的法宝,是能将修士的修为顷刻化为虚无的利器。 庚午真人哽嗓无语。她不知该先咒骂鎏已妄图老牛吃嫩草好,还是骂他想拱自己田里最好的白菜好,还是骂他行为轻率儿戏好… 最终,她却出口这样一句:「你怎会想跟她结道侣?」 鎏已冷冷道:「她出众且上进,省心。」 你可给我滚犊子吧! 庚午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