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是小临的忌日,不忙的话记得回家。” …… “看到回消息。” …… “你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季鸣,懂点事。” …… 收起手机,车厢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沿路的路灯折进的光源闷,暗。裹在这样的昏沉中,季鸣重吸口气,然后吐出。 “开慢点。” “好的。” 车速降下,但心里的烦闷并没有散掉多少。 他已经回国一周了,董琳也已经快一年没见到他了,所以是该回家看看,就当为对方这些年提供给自己的优渥生活,他想,自己也应该“懂点事”,知恩图报地回家看看。 又一条消息,屏幕弹亮,季鸣看去。 -我知道你恨我,但不要把对我的恨牵连到小临身上,他已经很可怜了,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比小临好,妈妈不要求过多,只求你懂得感恩。 “……”季鸣重重沉了口气,像快把胸腔挤干了。 “最近的酒店是哪?” 驾驶位上的司机一顿,借着车镜小心翼翼瞟他,语气谨慎道。 “……拐个角,就是少爷您最常去的那家。” 手搭在额角有些沉,担能将外面光亮遮挡完全,季鸣眨了眨眼,说: “嗯,把我放那儿吧。” 浴室里水汽缭绕,笼得人眼前飘渺,发白。水纹波动,打在赤裸的躯干上带起柔绵的触感。季鸣躺在浴缸里,看浴室的吊顶,雾气的遮挡让人看不真切。 小季,懂点事。 这应该是从季鸣记事起董琳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第二常的是什么。 想到答案,季鸣没忍住笑。 如果小临还活着是不是会做的更好。 这句话后面还会伴随着女人的哭声,无休止的哭声。 那时候才八岁?他记不清了。 那个年纪对于情感认知的来源无非是课本和老师。课本说“人伤心就会流眼泪,”老师说“哭泣代表一个人不开心,如果谁欺负了别人,别人就会感到不开心。” 董琳流了眼泪,他的妈妈在哭泣,是感到不开心了……但八岁的季鸣不懂,他只是想要给分享母亲自己大赛拿奖的喜讯。这不是一个好事吗?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伤心。 这是八岁的小季想不通的难题,20岁的季鸣宁愿自己想不通的答案。 那个从自己出生起就没见过,活在董琳亲戚口中的“哥哥”,是这个家经常响起哭声的源头。比起兄弟间的手足情,季鸣自私又笃定地认为,对于“哥哥”,他的讨厌更多。 “哥哥”带走了母亲余留的全部爱,和自己原本的人生。是从几岁开始的,季鸣离自己喜欢的东西越来越远,董琳将它们全都锁起,束之高阁,然后将其他陌生的东西推到他眼前。眼底明明没有笑意,却笑着对他说。“我知道小季一定能做的更好。” 嗡。 瓷面上的水珠轻颤。季鸣擦了把手,滑开,数条消息弹出。 留文力发来张他和那位“女人”亲吻的照片,然后配字——他妈看到没,那个什么林早就是过客了;在英国认识的游戏合作伙伴发来最新的角色建模——你看看行不行,我还是觉得动作不够流畅;然后就是被他屏蔽掉的董琳漫天哭诉,酒色之友的组局邀约,还有联系人上刚冒出的红点。 季鸣看着最新的好友申请,挑眉。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不用他等太久,上面很快浮现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我就想和你睡,你当我犯贱也行,真的,你跟我睡一次你就知道我活有多好了,我有体检证明,你内射也行。 季鸣有点想笑,这个温元总是能忽略他的话,一个人自导自演地推进完整部戏。 他对发来的图片上的蜜桃臀没什么兴趣,他起身,裹上浴袍,擦拭头发上的水珠,边滑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翻阅几下后,季鸣确定他和温元的共友不多,就算对方闹起来也无法给他的圈子造成不良影响。准备删掉,视线却毫无预警地看到屏幕里的某处。 一条温元上个月发的日常。 背景没什么特别,普通的造型店,灯光通明,环境优良,尽管温元的粉毛几乎占据全部屏幕,但季鸣还是通过对方泄出的一角,捕捉到了些意外的东西。 他的指腹划到右上角,盖住半晌,才小幅度摩挲起来。 季鸣对自己一下子就能认出对方这件事感到惊讶。 那张只占据了一小块屏幕的半张脸,手上具体的动作也被温元的粉毛盖住,但露出的眉眼专注,鼻梁直挺,眼睫垂下印出一小片阴影。 霖,扬。那个把他捡回家,和自己牵手亲吻上床做了个遍的霖扬。 季鸣眯起眼,动作停下。 这不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看到对方。 当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