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我会给他时间,我要信任他。」范莲转身走向窗口,望着外头夕阳 余晖。 尽管他是只习惯周游在花园内的采花蜂,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为她这株睡莲驻 足,其余的艳花彩蕊再也不能诱惑他的心。 「什么嘛!您这是什么论调?」春儿非常不以为意地说。 「他教过我很多事,我一直觉得他说得很对,是我太自我限制,许多事我都 该学着自己去主张,也该有承受一切后果的勇气。」 她幽幽说来是如此的云淡风清,殊不知她是耗费多少气力才能不让自已对他 的信心瓦解。 「勇气?」她可就不明白了,这和勇气有何牵连?大不了就忘了他,真忘不 了就大哭一场。 「我……」转过头,范莲欲言又止。 她已将自己的全部给了他,这难道不是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有相对的勇气 来接受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吗? 可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很多事不是你能明白的。」她只好这么说了。 「是这样吗?」春儿不解地皱了下眉,「或许是你们读过书的人想法都比较 不一样吧。」 「不是这样的,春儿——」 她想解释,可又被春儿打断了。 「您不用向我解释,春儿只希望您能幸福,这样我就能完全放心了。」 春儿真诚一笑,那关怀的微笑让范莲感觉窝心不已。 她真挚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的。」 春儿也走向窗边,看向满园的秋菊映照在残阳下的金黄光泽煞是迷人,于是 道:「小姐,我们去赏菊看夕阳吧?」 「嗯。」范莲微笑应和。在春儿的陪同下,走入那一片柔和光晕中。 第八章 日子就在这种看似平静却又扰人的氛围中徐缓地飘落过。 三个月了…… 眼看冉采乔与范府签定的工作契约也将到期,范莲是既紧张又担心,紧张时 间一到他就会挥别这儿、离开她身边,虽然这阵子他对她依然好得看不出改变, 可陆小婵紧迫盯人的功夫又让她忐忑难安。 她原以为即使与他没有未来,或者他压根无心向爹爹提起他俩的事,自己仍 是可以如以往般沉静度日,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 唉!该怎么办才好? 咚、咚…… 窗边发出声响,她知道是谁来了,顿时甩开了所有烦恼走了过去,看见的是 冉采乔站在下头对住她笑的俊逸祥。 「你等会儿,我这就下去」。范莲开心地打开门,奔下阁楼,在冉采乔极度 诧异之下扑进他怀里。 尽管他们两人早已有肌肤之余,但她仍是那么的矜持含蓄,几次夜里偷欢, 她依旧是羞怯害臊,像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还真是少见哩。 「莲儿,怎么了?」他轻拍她的背脊,宠溺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好想你。」她将脑袋整个埋在他胸前,已不在意被人发现的 可能,将他抱得好紧好紧。 「小傻瓜,我不是时常来看你吗?」他掬起她的小脸蛋,灼热的视线在她脸 庞上来回校巡,却让他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轻叹了声,他以大拇指背掉眼角那 不该有的泪水。 「怎么又掉泪?该打小屁屁罗。」 范莲赶紧拭泪,强言欢笑,「是我不该,但人家就是想你。」 「那以后我有空就来这里见你,好不好?」冉采乔性感的薄唇据起一抹笑, 如夜风温柔的吻轻柔地降临在她唇上。 她发出轻颤,轻别过脸。羞赧地说:「你这回怎么敢来,不怕被春儿撞见?」 「我就是看她人出府往镇上去,才赶紧趁这机会来找你。」他邪魅一笑,轻 抚着她细如凝脂的双颊。 「还好你谨慎,否则被瞧见就怕麻烦了。」她暗吐了口气。 「你放心,我冉采乔虽向来漫不经心,但也绝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他 笑着她由仓皇转为心安。 「在府邸我凡事都不能表现得太猖狂,否则若让五位姨娘知道了,那我可就 麻烦了。」她压低噪音柔柔地说道。 「以前我一定会认为你顾虑太多,硬是把自已压抑在硬壳中,无法翻身。但 如今我却发觉我以前观念错了,你这样的性情才能赋予女人柔美温驯的气质,进 而雕塑出像你这样一位娴淑的女子。」 冉采乔勾深笑纹,看着她的眼瞳更为深邃。 范莲神情一震,被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红晕不褪反增,霎时变得无措又赧然。 「怎么?害羞了?」他放浪地贴近她的耳畔粗嘎低语,幽暗的眸潋过一抹柔 性的幽光。 「走,到我那儿去。」冉采乔眯起眸,嗓音微哑地说。 「去你房里?」她讶异的说:「这不好吧,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已是我冉采乔的女人了吗?「他低笑了声,瞳光 转为深浓。 范莲想了一会儿,这才点点头,随他到他房里。 在她的思想里,她已是他的妻子,两人只是少了婚约,无论爹爹最后会不会 答应,她依然是跟定他了。如今不过是她心底的一丝矜持在作祟,让她在该不该 放开间犹豫不决。 当进入冉采乔位于北边单独的副总管房舍时,范莲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抬首 问道:「小乔子,你和我们家所定的契约究竟几时到期?」 他眉一蹙,扯唇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就要离开这里了。」范莲垂下小脸,声音隐约含带 些微的颤抖。 这事已纠葛在她心底好久,她一定要在今天向他索个答案。 「你又在那庸人自扰了。放心,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即便是要离开也一 定会带着你。」 「那么你还会留下继续在府中做事?」她略显紧张地问。 「你这小东西,就这么想一辈子挂着我,要我一辈子在你们范家做牛做马啊?」 他嘴畔勾起一抹笑纹逗着她。 范莲眸光转暗,回身看向不远处的菊园,那里头满是因冬天来临而不再绽放 的菊丛。 想了想,她才道:「对不起,我太自私了。」他是个男人,有自己的理想, 她又怎能绑他一生一世? 「你想去陆家?」她眼中浮现泪光。 「陆家?我几时说过要去陆家了?」他突地放肆笑出声,牵引着她进入房里, 带她坐在床边温柔耳语,「相信我,我绝不会舍你而去的,就算以后不再是范家 的仆人,我依旧是你的男人,难道你不想嫁给我了?」 「我当然想成为你的妻子。」她轻声地说。 冉采乔撇嘴轻笑,勾住她的肩,与她鼻尖碰着鼻尖,轻声呢喃,「这样吧, 咱们来打勾勾?」 范莲睁大眸子看着他,「怎么打?」 「用手指打太平常,没什么好玩的,干脆我们换点新鲜的花样。」他眯起狭 长的眼,邪魅地笑说。 她单纯的不解其意,「可是人家只会勾手指头而已。」 「今天不勾手指头,咱们……勾舌头。」他含笑谑睇着她。 「啊?舌……」范莲却是直摇头,窘迫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害羞,把我当成你的相公,试试。」他盯住她看,嘴角的笑痕扩探,眼 光也变得更为深浓仿似含带着浓浓情意。 「我……我该怎么做?」她怯然地瞄了他一眼。 「很简单,你只要把舌头伸出来,剩下的就交给我。」冉采乔沉着声说。 「可是……」 看着他那充满希冀的眼光,范莲不好意思拒绝,可是要她玩这种游戏,还真 是令她难为情。 「来,伸出来。」他给予她鼓励的笑容。 她先深吸口气,而后试着吐出舌尖,脸儿早已涨得通红。 冉采乔见状忍不住大声笑了,摇头道:「这样不行,再伸长一点。」 范莲索性捂住脸,这才将自己的丁香小舌缓缓吐出,就在刹那间,他霍然衔 住她,以自己的舌慢慢与她的嬉戏逗弄,始终不肯松开她。 他粗糙的大手探进她的裙摆内,沿着她白玉似的双腿往上摸索,急切的指头 探入她的亵裤缝内找到他渴望的私密处,占有她的柔软……而且在穴门外逗弄不 去。 「可以吗?」他轻声问。 「呃……」范莲弓起身子迷乱地点点头。 他眯紧双眸,猛然又戳入一指。 「啊呀!」 她惊叫了声。一双柔荑紧环绕着他的颈子,全身依附关齿,无言的将自己全 部交给他…… 激情过后。冉采乔紧抱着范莲,细细温存着。 「你还好吧?」他宠溺的低语,稍稍推开她的身子审视着。 她羞赧地点点头,又朝他挪近了数分,也只有贴着他的身躯,闻着他身上那 股自然的青草味,她才能够得到一丝丝的宽慰与安全感。 「怎么了?」发觉她突如其来的静默,他关心地问道。 「小乔,不要让我等太久行吗?」她暗抚着小腹。当真不能再等了…… 他轻撇开嘴,伟岸的身材再度压锁住她,眸光 生辉地笑着她,「怎么?等不 及想当我们冉家的媳妇了?」 她羞怯一笑,「就不知你娘喜不喜欢我?」 「放心,我娘她最崇拜的就是你这种温柔可人的女人了。」他爽朗一笑,语 带促狭。 「哦,怎么说?」她轻笑道:「该不会又是你在唬我了?」 「才不是。」他倏然坐起,表情十分认真,「我娘啊,她什么都会,养鸭、 喂猪,什么男人的活儿她都干得起劲。尤其我外公是开武馆的,她的拳脚功夫更 是一级棒。我那几抓防身武术都是由她那儿学来的,偏偏她就是装不出温柔迷人 的样子,呵……」 所以每当在路上瞧见走路轻巧细腻,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姑娘,她总会在我 耳旁唠叨着:「我说采乔,以后你一定要找那样的姑娘当媳妇,这样我们冉家的 后代才可能有点气质,你放心,娘可是一点粗活也不会舍得让她做的。」 范莲闻言至此已掩嘴笑出声,「你娘好有趣。」 「所以我说,虽我们冉家并不富裕,也绝不会让你吃半点苦。养鸭王子还是 让我当,你只管做个贤妻良母。」他深邃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神情中流露了几分 稚气。 「小乔!我……我想告诉你……」范莲突然变得激动。 「什么事你说。」 「我……」 她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作罢。他都已经承诺她了,她又何需拿这事去压迫他, 给他压力呢? 「有什么话就说,憋在肚子里可是会生病的。」他带笑鼓励道。 「没什么,这事不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时间不早,怕春儿待会儿找 不到我又四处询问。」 她正欲起身,却被他紧抱入怀。冉采乔细闻她身上一阵阵簿酿般的幽然香气, 足以又令他心旌轻荡。 「真舍不得你走。」她低语道。 范莲轻抬睫,望着他那乱中有序的黑发紧镶住他那张阳刚又俊挺的脸孔,不 禁幽然一笑,「还是得走了,但我等你。」 「莲儿,放宽心,将一切交给我,嗯?」他终于还是放了她。 范莲点点头,羞赧的低头整理好衣裳,便如彩蝶般翩然飞出他的屋子,冉采 乔带笑凝视这一切,眼底的柔情更浓了。 冉采乔恣意地走在大街上,嘴角隐约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位于三星镇上李老板的欠资收了回来,其实他并 非想以此回府向范天生邀功,而是开心经由自己才能的认可,可早些对范老爷提 出与范莲的亲事。 他要的是凭自己的能力来说服老爷子成全,所以近些月来他不仅勤学理帐技 巧,私下还翻出十来年不曾碰过的四书五经在夜里独自钻研。他不禁暗骂自己, 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勤学些,就不用让老娘成天骂着玩了,更不用现在半夜三更 不睡觉。还拚着老命背着一些他以为这一生永远不会用到的绕舌词语。 不过他并不觉得累,反倒恰然自得,因为他有自信,自己与莲儿的好日子不 会太远了,况且他也不能再让她在这种没有保障的情况下继续提心吊胆度日。 「公子、公子……」 走过市集,他突闻一名小贩叫唤着他。 于是冉采乔停下步伐,走向那位面带笑容且有些面熟的小贩,「你叫我有事 吗?」 「这位公于您还真健忘,真把小的给忘了。」小贩扯开一记笑容。 「你是……」 「还记得那块令牌吗?上回有一位姑娘不是向小的买了一块送给您吗?」小 贩提醒他。 「哦,我想起来了,怎么?还有另一块令牌要卖?」冉来乔撇开嘴冷笑,直 觉判断这贩子肯定又在招揽生意了。 这不就是市集贩子的花招吗?往往揪住了一个熟客就不放,目的就是希望能 有第二回甚至更多回的交易。 「不、不、不,」小贩咧开大嘴,「公子,上回我说过,小的卖东西只卖有 缘人,绝不勉强的。只是刚刚见过公子路过,突然想问问那块令牌您使用的如何 了?」 他一脸认真的说,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模样可让冉采乔觉得很荒谬。 「够了,买你那块东西不过是看在我们小姐的面子上,你还真以为那玩意是 天神令牌吗?得了吧。」冉采乔指了指在一旁地上玩耍的小孩童。「骗骗他们可 以,要骗我——回去再修练个几年吧。」 说着他转身要走,却突闻小贩在他身后吟了几句奇怪的词儿。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玄天有书。登录命数,千载 姻缘,已谋慎密;孰窥玄妙,孰知真谛,唯有天元,机掌天意;天上人间,知所 其知,无穷无尽,皆在此中。」 「你念的那是啥玩意儿?」冉采乔本可不予理会,就当他在发疯,但不知为 何在乍听的刹那,心头居然会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冲动。 「公子,虽然经过轮回与重生,我想您应该没有彻底忘了为何走此人间一道 才是吧?」小贩闲适地开口,眸子一黯,注视他的目光有丝异样的光影。 「你……」冉采乔眯起双眼,瞳底轻掠一道惊奇。 仿佛有这么一工夫,某些暗藏脑海里镜花水月、风起云迁的过往又窜上心头, 形成一道道朦胧又无法忽略的影像。 「在玉皇身边有三位祈家神君,你可有印象?」小贩又问。 冉采乔照视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行了,老兄,是不是没生意,一个 人无聊得慌,所以找小弟说书?你找错对象,我没空,失陪了。」 他才回身,小贩面容一整,又颂道:「仙界五花,灵气幻化;神界五郎,天 人心房;误攀其墙,误诱花蔷;花灵灭杳,五郎束脚……」 冉采乔神色一凛,眉头倏然打了个死结。这几句话居然揪得他的胸好痛啊! 但好半晌他仍理不出个所以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贩到底是何方神圣? 前思后想了许久,他依旧确定除了中秋夜那一面,以往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不得已他只好轻叹一声,佯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疾行而去。 小贩凝视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嘴角不禁咧开一抹笑,喃喃自语道:「采花 郎啊,你凡间的劫数将尽,但考验却正要开始,好自为之吧。」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近来您好象都没什么胃口。」 春儿一进范莲的房间,便看见早膳仍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她摇头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身子哪吃得消。」 「我……我不饿。」范续低头避开春儿关怀的脸色。 「不饿!?您已好几天这么了?莫非……莫非生病了?」春儿紧张地胡乱猜 测。 「没……我哪有——呕……」突地一阵反胃的感觉袭上胸口,范莲忍不住地 干呕了起来。 「瞧您,还说没有,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正当春儿要转身奔出房间,却被范莲猛地扯住衣袖,急唤道:「不许去!我 真的没事,你为什么不能让我静一静?」 春儿征忡住了。小姐这几年来可从没这么对她大声说过话呀,今天是怎么了? 是有厘不清的心事吗? 范莲看着春儿那副百思不解的模样,懊恼地坐进椅中,低声说:「对不起, 春儿,我……」 「小姐有什么话想对春儿说吗?」她蹙眉轻问。 范莲摇着头,面带牵强的笑意,「我真的设事,只想一个人静,想些事情而 已。 「又在想小乔子?算了吧,他前往洛县收帐,一去就是十来天,还真会闲逛 呢。我说小姐,忘了他吧。您知道吗?五位夫人直在老爷面前说您和他的坏话, 老爷本防她们的私心,就要将您许配给张家少爷了。」 她本不想说,但见小姐这么执迷不悔,实在是于心不忍哪,说了也好让她有 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呀! 范莲身子刹那间仿似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她震惊又惶然地看着春儿,久久才挤出声音, 「你……你说什么?」 「老爷受了夫人们的鼓吹,她们说您年龄也不小了,是该为您主张终身大事 的时候。」 「那我爹就这么同意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 「老爷想了想也说了,他是因为生意忙,把你的婚姻大事给忘了,于是就嘱 咐五位夫人帮你注意点。」春地摇头道。「正巧前两天张家派媒婆来提亲,五位 夫人认为对方还不错,有家产也有事业,便替老爷决定了。」 「怎么可以这样?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我爹知道吗?」范莲不知不觉的 泪流满面。她的紧张与无助又有谁明白?_ 小乔子呢?他远在洛县,她该如何向他求救? 「老爷也不在府中。听说下个月初才会回来,小姐,您若不愿意、一定得在 老爷决定前告诉他啊!」说着,春儿便走向檀木柜伸手打开,「我想老爷那么疼 爱您,您若不喜欢,他不会勉强的。」 范莲深吐了口气,「但愿如此。」就在她抬首的刹那 却惊见春儿翻动柜子, 惊吓得连忙喊道:「你在做什么!?」 「最近天气变了,春儿是想帮您把衣裳换一下……」她被范莲的一声重喊吓 住了。 「不用……」 太迟了,春儿已将放在柜中的床褥拿出,还笑着说:「真是的,这床褥我可 找了好久,原来在这里。」 她抖开一瞧,蓦然被上头几点怵目的暗红色血渍震住了,而范莲只是颓然的 坐在床畔,神情中尽是说不出的青涩与苦楚。 她该怎么向春儿解释呢? 天哪!为何要让所有的乱事全挤在一块? 室内的空气仿似凝滞不动了,直到一只飞鸟从屋外掠过,发出几声清脆的叫 声,扰乱了静止宁谧的空气。 沉默了好一会儿,春儿才开口,她愁苦着脸,着实为范莲心疼。「是小乔子 干的?」 「他说会娶我,我愿意等他。」范莲淡淡地叹道。 「您就是这样!上次说要给他时间,这次又说要等他,您到底要给他多少时 间?等他到几时?」春儿激愤地吼叫着。「如果您有了身孕,那该怎么办……」 她突地住了口,直望着范莲那张愈垂愈低的脸庞,「这阵子您一直食欲不佳,难 道是……」 「春儿,别再说了。」范莲闭上眼,已无心去理会这些扰人的问题。 「这怎能不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春儿挥挥手,立刻下定主意,「等小 乔子回来您一定要他向老爷说亲去。」 「我……」 「您不敢说,就交给我去说。」春儿端起托盘,软化语调说:「有了身孕怎 能不吃东西,我去灶房为您换些清淡的点心。」 「春儿……」范莲快步走上前,紧握住她的手。此情此义又怎是谢谢两字可 说的,对春儿她除了感激还有感恩。 第九章 在园子里散步的范莲远远地就听见丫环们在叫唤着。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她心头一动,正在思虑着该如何向她爹说服她不嫁给张家少爷的决心时,突 然又听见另外一阵的叫嚷声。 「小乔子也回来了,还真巧呢,主仆两人去的地方不同,居然不约而同的一 块回府了。」 范莲的心又是一阵波动。天啊!她该如何面对爹爹与小乔子呢?偏偏春儿这 时候又不在,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迈步直往前厅而去。才到厅口,她却惊见除了她 爹、冉采乔外还有陆小婵及一位长辈。 冉来乔眼尖的看见她,立即上前兴奋道:「莲……小姐,你怎么来前厅。有 事吗?是不是想见某人?」 他的暗喻是如此明显。不过除了他俩旁人都未感觉出来,不过陆小婵隐约察 觉他们之间暗藏的暖昧,于是等不及说话了。 「爹,您有话快跟范老爷说嘛,您曾有恩于他,他不会不答应的。」陆小婵 使着性子,撒娇的说。 范无生拿起手巾试了拭额上的汗水,肥胖的身材挤进为他特制的大椅上, 「到底是什么事,老陆你就直言吧。」 陆风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转首望冉采乔一眼,笑道:「事情是这样的…… 我们家小婵直说你们的小乔子能干又聪明,打听出他和你们府上的契约将至,所 以我想如果你愿割爱,能否将小乔子转让给我们?」 范莲心头一紧,全身忍不住打起冷颤,她质疑的目光也投向冉采乔,脸上的 表情尽是苦涩。 「小乔子,你的意思呢?」范天生问道。 「我……」 「小乔子当然是答应了,上回咱们不是说定了?」陆小婵勾住他的手臂,巧 笑倩兮地阻止他发言。 「等等……」冉来乔转向陆风,「陆老爷,我想您定是误会了,我并没同意 啊。」 「既是如此,你也不用那么早就表达立场,我先带小婵回去,你考虑两天再 与我联系。」陆风聪明的不让冉采乔立即拒绝他。说完他便拉住女儿的手, 「走,咱们回去吧。」 「可是爹——」 「别啰嗦,咱们回去。」陆风向范天生点头示意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就 回去,一切就看小乔子的意思了。」 待陆家父女离去后,范天生也道:「如果你真有意思转往陆家发展,我也不 会阻拦,你仔细——咦,莲儿,你怎么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范莲捂住嘴,呜咽一声即奔出前厅。 「老爷,我去追她 去。」冉采乔交代了声,立即心急如焚地追了出去。 范天生疑惑地望着他俩一前一后奔出的身影,心头不禁疑问,怎么他才出门 几天,府中竟发生那么多乱事啊! 「莲儿……」冉采乔追上她,扳过她的身躯,语气急促地追问道:「你怎么 了?是因为我没有当面拒绝他们而不开心吗?」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这么做?」 范莲心慌意乱不已,尤其想起自己被草率决定的婚事都还没有机会向她爹开 口提及,如今又蹦出这件事,真让她觉得好仿徨。 「谁道你听不出来我已经尽量婉拒了,但是陆老爷子他却硬是要我过两天回 复,反正我的答案都是一样,也就随他的意思。你应该不会不明白我的心吧?」 冉采乔无奈一叹。 「小乔子,你说我该信任你吗?」她突然想起春儿的话,像他这么一位活跃 于众人间的男人,可会居安于室,将心留给她一个女人? 「莲儿,我知道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你放心,这次回来我已经决定向 老爷提咱们的亲事了。」他柔柔一笑。 范莲眸中含泪,终于闪烁出丝丝喜悦,抖着声问:「是真的?你真的决定向 我爹爹坦白了?」 「是的。」他含笑点头,「况且时机已成熟,我也不愿再拖延,让我的女人 心慌意乱,嗯?」 「小乔子……」范莲感动地投进他怀里,紧抱着他的身躯,抽噎道:「没错, 你得快……真的得快了 冉采乔揉抚她的背脊,「我知道你身负的压力很重,我绝不会再让你独自承 受了。」他俊薄的唇勾起,脸上的刚毅线条也跟着柔化。 「我已经不能再等了。」她再一次提醒他,其实应该说是她肚里的小孩不能 再等了。 眼看自己的小腹一天比一天微微隆起,她的心便随之揪紧,不过亦有丝为人 母的喜悦在心底泛起,怎么也让她忽略不了。 多希望她与小乔子的感情能尽快摊在大太阳底下,接受世人们的祝福,排除 掉那些她所不能承受的蜚短流长。 「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久等,一定会让你做个最快乐的新娘。」 他细柔低沉的嗓音浅浅缓缓地融入范莲心底,让她感到微微暖意。 「嗯。」她点点头,抬头带笑地问:「这一次去收帐,怎么收得那么久?」 「还不是那个刘员外难搞,我足足在那儿待了五天才全收了回来。」他吐了 口气,嘲谑一笑,「那家伙虽然麻烦了点,不过我还是圆满达成任务。别为我担 心,我做事绝不会让老爷失望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浑身充满朝气。 「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说那个刘员外不好应付,最后是怎么说动他的?」 范莲皱皱小鼻子,疑惑地问道。 冉采乔牵引她到花园的亭内坐定。「刘员外贪财,偏又嗜好小赌,于是我就 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他挑战。赌他个几局罗。」他恣意地说。 「你说什么?赌!」范莲对他这样的说法,实在不予苟同,「这多冒险,如 果你输了呢?」 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达到索讨的目的,一个弄不好还会赔了 夫人又折兵呢。 「你以为我会贸然跟他赌?」他机伶一笑,「我可是躲在赌场里观察他的手 法长达四天之久,第五天才下注的。呵……你猜结果如何?我让他赔得他哭无喊 地,不仅收回了帐,还赚了外快。」 他得意的漾起一抹魅笑,那流洒不羁的模样是如此地迷人,直牵引着范莲的 心。 「难道你不怕压错注?那可不就完了?」想起他大胆的作风,范莲还是不禁 为他捏一把冷汗。 「你想,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又怎么能承接老爷所交代的任务,又还有 什么资格娶你这个美娇娘呢?所以别再胡思乱想了,开心地等我的好消息。」 范莲羞涩地点点头,微笑地说:「你也累了,该回房歇着了。」 「不要,人家还想跟你聊聊,再多看你几眼。」他又恢复他那死皮赖脸的馋 涎样子了。 范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我又跑不掉,更不会平空消失,什么时候想看我 还不容易,快去歇着吧」她直推着他住他的房间走去。 「莲地,老实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平空消失了,你猜我会怎么样?」他突然 凝视着她,神情变得认真。 「我哪知道。」她抿了抿唇,不敢猜测他的心。 「我不 管,你说说看嘛!」他倒是很固执。 「嗯……」她想了想才道:「说不定你会很开心,因为你摆脱了一个累赘。」 她是故意这么说,想试试他的反应如何。 「你该打,竟然又故意误会我!」他眉一蹙,随之紧扣着她的身子,面带专 注地说:「我一定会去找你,疯狂的找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非找到你不可。」 他灼视着她,不仅表情慎重,就连嗓音也变得沙哑。 他一双犹带激切的黑瞳紧揪疼了她的心,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小乔子……」她因感动,眼中闪动点点波光。 「只要你不嫌弃我不过是个胸无点墨又没读过什么书的莽夫。」他眯起眸子, 贪婪地掬饮她那夺人心魂的美。 「我从没嫌过你——晤……」 话犹未尽,他已倏然覆上她轻颤的唇瓣,满腔的柔情倾泄而出,同时吻去她 的生涩与馨香,让彼此的气息在吻里酝酿出一阵阵迷惑熏醉,两人沉迷在深情与 挚爱中。 「小姐不好了! 春儿匆匆忙忙的冲进范莲的房间,一见到她便拉住她的衣袖道:「小姐,您 怎么还有时间在房里刺绣?」 「到底怎么了?」范莲一头雾水地问。 「我问您,您到底跟老爷说了没?」她可是心急如焚,但小姐却是那副一点 也不在意的模样,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范莲别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乔子昨天已告诉我会向爹 爹提我俩的亲事,所以我想我可以不用提了。」 「您说什么?」春儿大叹一声,「您又信他?他的话哪能信啊!」 「你这话怎么说?」范莲不解地看着她。 「五位夫人刚刚向老爷提起张少爷的事,哪知道老爷居然笑眯眯地一回答应, 还说可促进两家事业的合作呢。」 「你说什?」 范莲重重一震,霎时面如白腊、泪光隐闪。 怎么会那么快?快得竟然让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我看五位夫人定是怀疑您和小乔子的事了。」春儿气得直跺脚,「她们八 成有什么野心,巴不得把你送出府。」 「野心?」范莲双唇微抖地问。 「她们……他们一定也喜欢上小乔子,不希望他属于任何一个女人。您不知 道,昨儿个小乔子一回府,当晚她们就不避嫌地去他房里大闹、大笑,所有后院 的仆人都知道这件事。」 她真是为小姐叫屈,不知她为小乔子这么等待和牺牲究竟值不值得。 「我不管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小乔子。」迟疑一会儿,范莲才开了口。 她可以不为自己想,却不能不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小姐,您终于想通了?」春儿开心地大笑。 「嗯,我们走。」 「我听说小乔子一早便去镇上,将收回来的帐交到钱庄去,现在一定还在镇 上,我们去找他。」 春儿说着,已拉着范莲的手走出府外,直向镇里迈去。 冉采乔交清帐款后,正从钱庄走出时,居然又看见那个奇怪的小贩在对街与 他含笑对视。 他半是疑惑地一皱眉,随之抿唇带笑,吊儿郎当地走向小贩,率性地拍拍他 的肩道:「我说老兄,你未免也太可怕了吧?我小乔子说钱没钱财,说人也没人 才,你这么对我穷追不会到底是啥意图啊?」 「我……呵呵!」小贩嘻嘻一笑,「我没什么恶意,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 业障太深,得靠我救你才成。」 「你救我?哈……」冉采乔瞠大眼,忽而仰头狂声大笑,笑得几乎失控了。 「是啊,看样子你似乎什么都没记起来。」小贩立刻板起一张脸,刚才的轻 松模样已消失无踪。 「记得什么?」冉采乔发觉小贩眸底出现异色,于是也正色问道。 「看见那块跟在你身上已数千年的令牌也听了我上回念的那几句天书词意, 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 「什么跟什么啊?」冉采乔眉一蹙,「你这个人有话就说清楚,少装神弄鬼 的捉弄我。」 小贩摇摇头,噙着抹笑走向他,「采花郎,看情形沦落人间对你而言并不苦 了,但是惩处期限已届,你还是得回去了,就让我老祈点你一下吧。」 突地他手一扬,在冉采乔脸上洒下一些天界的无形金粉。 冉采乔顿时目光一眩,晕沉了一会儿,当他摇,晃两下再站定后才赫然发现 那个小贩居然不见了。 他浑身重重一颤,直觉不可思议。 也就在瞬间他脑中突然产生数个奇异的幻影,随着幻影愈来愈多,愈来愈杂, 他竟感到头痛欲裂。 他蹲下身体抱住脑袋,原本挣扎滚动的身躯在经过一番狂乱的扭动后突然静 止。 冉采乔张大了眼,猛地坐起,双目圆瞠地直瞪着前方,全身还禁不住颤抖着, 喃喃自语,「祈天君……是他……他来了!那陆小婵她是——该死的!」 「小姐,您瞧小乔子在那儿呢。奇怪,他怎么坐在地上?」 远远地春儿便看见坐在地上神情怪异的冉采乔。 「小乔子!」范莲见他这般,立即紧张地走向他。「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了吗?」 「莲儿……」他徐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凝视她那张忧心忡仲的小脸, 「好个沉静如睡莲的佳人 范莲一睑迷糊,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啊?」 「我心目中的绝代佳人,你忘了我俩的誓约了吗?」他激动地眯起眸子,赫 然站起道:「但现在我得先去找小婵。」 「什么?」春儿拉住他,愤意不已地说:「这时候你还要去找她?」 「我不能不去,这是我欠她的。」他眸光一凝,激出一道犀利的火花。 「欠她?你究竟欠她什么?」春儿不放过的追问。 「前世的思恩怨怨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冉采乔急促地表示,「现在我已 没时间对你们详尽解释,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往陆府冲去,完全没看见范莲脸上的悲戚以及 那道在心脉间幽幽蔓延的绝望。 他去找陆小婵是因为前世欠了她,那么她呢? 冉采乔匆匆忙忙赶到陆家,经仆人通知后走进前院,便已。看见陆小婵优困 地坐在厅外的栏杆上等他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怎么,决定来我们府里工作了?」 陆小婵咧嘴笑说,那夸张的笑容直让他感到厌恶。「 「我说『清芸』,你就别再胡闹了行吗?」冉采乔重重蹙起眉,在心头叹气。 陆小婵闻言脸色倏变,「你知道了!?」 她完全没料到原本一无所知的他会在一夕之间了解一切,忽而,她眼神一闪, 又问:「莫非玉帝后悔将你打落凡尘,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玉帝是仁心大发,知道惩罚已够,所以才会叫祈天君下凡带我回去。」冉 采乔讥讽地眯起利眼,难得对女人板起脸孔的他,这回真的变脸了。「没想到你 还真有能耐,居然跟着我一道来了人间。」 「这表示我赖定你了。」她邪佞地扬起唇角,「既然祈天君已下了凡尘,想 必已将令牌交给你了,否则你绝对没有办法返回天界。」 陆小婵挑了挑眉,漾出一抹城府极深的笑容,「那正好,我们现在便可回天 界过我们的生活,即便暗渡陈仓也很快乐啊!」 原来她本是何仙姑身旁的弟子,因暗恋采花郎,刻意以美人计诱骗他,使采 花郎犯下淫乱之罪。 这件事最后被何仙姑得知,由于在众弟子中她最疼爱的就是清芸,于是私底 下掩护他们,并嘱咐采花郎永远都不得负清芸,而他也被迫答应。 哪知过没多久,他居然按捺不住去诱骗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这次他没 那么幸运,被玉帝得知,以致遭遇打入凡尘的惩处。 清芸不甘心他们就此下了凡间,于是偷偷尾随而下,决定誓死缠着他,无论 天上地下皆不让他和其它女子婚配。也为此,她已破坏了他们多世姻缘,但为何 这一世就出了岔? 「我不会一错再错了,何况以前我不会对你动心,今后亦然,因为我心里已 有另一个女人了。否则为何你愈是破坏,我还是世世寻找她呢?」他郑重实事道。 原来这一清醒,前世种种他也全然了了。 「你……难道你是指那个范莲?」 「你或许不知道她就是王母身旁的花灵睡莲,我俩一块落入凡尘,经过数个 轮回,好不容易可以再度和她相遇、相逢、相爱,这表示我和她心里都放着彼此, 也一样投注了真感情,所以对你我也只有抱歉。」「你说什么?」陆小婵双手紧握成拳,激动地咬牙切齿。 「清芸,你应该也明白当初我们在定起并非出自我的自愿,难道你敢说你一 开始并没有诱惑我?冉采乔眼神一冷一炽交替交替,表清则是纯然的慎重。 「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的小脸气得青白交错,差点冲上前对他拳打脚踢。 「那天你趁着何仙姑外出,故意跑到我们五郎的住处,趁夜溜进我房里 脱衣 诱拐我。这些全不是我胡诌的,之所以不在仙姑面前提及只是怕你难做人。」他 目光灼视,咄咄逼人。 「是又怎么样?毕竟体欠我一个交代。」她被他逼得无话可说,只有无理取 闹了,「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我就闹到底,就算你回到天界,我也决定 拆穿一切与你同归于尽,你看着办。」 冉采乔微勾起唇,摇头轻笑,「谁说我要回天了,回去后我必定得和莲儿分 离,这不是我要的结果,宁可与她成为人世间最平凡的夫妻,即使仅有一世相随 我也心满意足了。」 他深情的绽出一道笑痕,说出的话直让陆小婵震惊不已,但她就是不相信采 花郎会变得这般彻底,于是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了你?采花郎是什么样的个性我会不知 道?风流成性,拈花惹草,你会为了一朵睡莲而定性吗?」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今天来我是要给你个交代,你回天上吧,否则逗留人 间太久,只会自寻祸端,而我是不会回去的。」 语毕,冉采乔已认为无话好说,转身欲走却被她唤住。 「等等,你要我走也行,但我的交代呢?」她冷着声说。 「你要什么随你开口。」他也答应得爽快。 「我只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她哼笑了声,表情邪佞十足。因为她知道冉 采乔是绝对不会给她这样东西。 「什么?」他顿住不语,眯眼凝注她。 「令牌,可让你自由返回天界的分牌,没有了那样东西我看你还怎样。」她 扬起弯月般的唇,等着他拒绝。 但她绝没想到冉采乔居然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掏出令牌丢在她脚前。 「拿去吧,这种负担的东西送给你。记住,从今以后咱们俩不相欠。」 目睹他转身就走,陆小婵气得浑身发抖,捡起那块令牌便往旁边花园猛力一 扔,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怨恨。 不过她真的输了,那风流的采花郎真的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到这等地步,她不 服输又能如何? 淡淡的雾霭浮上远山近林也渐渐拢上范莲的心间,使她的心也蒙上一层轻愁。 千般憧憬、万般期盼瞬间化为空,冻结了她满腔热情与爱意,一切都变得好 迷惘、好迷惘。 「小姐,您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春儿拿起包袱,想了想又放下,「可是您 能去哪儿呢?」 「我……我也不知道。」范莲蹙紧两道柳叶眉,暗自低吟,「但不走又不行, 我无法听爹爹的话嫁给别人,只有选择这条路了。」 「可是小姐——」 「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而且我又怎能眼看自己的肚子慢慢大了,然后让镇 上的人议论纷纷,让爹与府中的人丢了面子?」这种流言不是她所能负担的。 春儿点点头,突然她扬眉说:「对了,我有位姑姑就在后面那座山中的尼姑 庵内带发修行,并负责打理厨房的工作,我们可以去那儿。」 「这样好吗?」范莲摇摇螓首,甚感不妥,「我—个孕妇在庵里走动,定会 让庵里的师父说闲话的。」 「反正也没法子了,咱们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春儿皱眉一叹。 「春儿,其实你不必和我一道去,还是留在府中吧,你可告诉府里的人是我 自行偷偷一人离家出走的,我想我爹是明理的人,他不会责难你的。」范莲实在 不愿意因为她一个人的情债而连累了春儿。 「这怎么成,春儿绝不是这种人。」春儿气得噘起唇,「算了,既然要走就 得快点了。」 于是范莲便在春儿的带领下趁夜前往她姑姑修行的尼姑庵。 到了那儿,天已蒙蒙亮,当春儿的姑姑玉娘看见她们主仆两人时,非常惊讶, 在得知原因后,她连忙将她们带往尼姑庵后院的小屋里。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会将事情闹得那么大?」进入小屋后,玉娘 连忙劝道:「我想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一个大姑娘离什么家呢,实在是不成体 统。」 「姑姑,你怎么那么不通人情,不过是借我们暂住一些时候,等我们找到了 地方自然会离开嘛。」春儿见姑姑这么唠叨,直觉对范莲不好意思。 范莲对她摇摇头又转向玉娘,诚恳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实 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逃家,因为我……」她吸了吸口气,终于道出: 「因为我已有了身孕。」 「什么!?」太娘睁大眼。 「我知道像我这么一个有孕在身的未婚女子住在庵内很不适宜,也会让师父 们招来闲话,如果真的不方便我可以马上离开。」范莲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 了她和春儿离开泰兴镇,再去找一处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 「唉!造化弄人哪,难道这就是因果轮回?算了,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这 里是尼姑庵的后院,庵里的人不常到这里来,只要你们别胡乱走动,应该不会有 人发现的。」 「这么说您是答应留我下来了?」她激动地问。 玉娘点点头,和谒一笑,「歇着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既然有孕在身就 得好好照顾身体,别再胡思乱想了。俗话说的好:烦恼不来身,自寻烦恼之。什 么事想开点,一切灾厄自然会消退,所有业障也会在修行中减轻到最低,阿弥陀 佛……」 待她颔首离去后,范莲便沉浸在她刚才那两句话里。 春儿的姑姑说得没错,烦恼都是自己找的,但是若要忘却一切烦恼又谈何容 易呢? 「小姐,这里环境那么简单,直是委屈您了。」春儿看了看周遭一眼,不禁 皱眉道。 「出门在外怎能计较那么多,有一个地方能够让我栖身已是福报。」 范莲的眉宇轻蹙,不禁想起了范天生。倘若爹得知她无故离家出走,不知会 有多担心啊! 如今想来,为男女私情她居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她真是个不孝女。 「小姐,您又想起小乔子了?」春儿见她凝神不语,于是猜测道。 范莲一愣,随即摇头道:「不再想他了,我是突然想起爹,希望他千万别因 为我这个不孝女而气坏身子。」 是啊,不再想他了,但愿一切的情债都能到此为止,希望能如玉娘所言,不 再惹烦恼上身。 第十章 冉采乔仿若如释重负,兴高采烈地返回范府,却怎么也找不到范莲,就边春 儿也一同不见了。他询问过所有的人,小厮、丫环没一个放过,就连五位夫人的 住处他都前往打探,却没有一个人得知她们两人的去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往从不曾发生这样的事啊! 直到他寻至深夜,才发现事态严重,范莲居然一夜未回府,这时府邸突然传 言小姐离家出走了,还留了封信在范天生房里。 冉采乔全身定住,顿觉难以呼吸,脑子一片混乱。莲儿……莲儿离家了?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要离家也得让他知道,等着他一块去啊! 等他!? 难道她就是因为等不着他,所以才会做此抉择?还记得在镇上大街她和春儿 匆匆忙忙来找他,似乎有什么话急着告诉他,可他却一心去找陆小婵而将她搁在 大街上。该死的冉采乔!你怎么可以不等莲儿把话说清楚,不让她说出心底的急 躁,就这么离开她,她又会怎么想?一定是误会了! 「张总管,您可知道府中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何小姐会打离家出走的念头?」 已是心绪纷乱的冉采乔只好求助张发了。 刚从外头寻人回来的张发,挥着一头汗水,也是理不出头绪,「我也弄不明 白,小姐向来柔顺,想破头我也想不出来她怎会突生这种念头。」 「不,一定不单纯,她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府中,别的不提,她可是最孝顺的, 又怎忍心让老爷这么伤心?」 冉采乔慎重思考着,将所有事情抽丝剥茧的分析,就是不相信范莲会是个可 以不念及老父而不告而别的女儿。 「说得也是,但究竟是什么事呢?咦……该不会是——」张发抓抓脑门,想 了一想。 「什么?」冉采乔可不愿放弃任何一丝线索。 「可那是件喜事啊!」张发有些怀疑。 「喜事?什么喜事?」他愈听愈觉不对劲。 「还不是小姐的婚事,老爷昨儿个赞同了五位夫人的提议,将小姐许配给镇 上那个张大户的大公子。」 「什么?」冉采乔一震,蓦然冷汗涔涔。 难怪他去找五位姑奶奶询问莲儿的下落,她们个个脸上挂着暧味不清的微笑, 原来她们早已怀疑他和莲儿了。 也莫怪莲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们俩的未来,偏偏她来找 他,想与他一块找出解决事情的方法,得到的却是他那样的响应。要她等……要 她等……自一开始他便要她等……她也听话顺从的等了一次又一次,但在最后的 节骨眼上他居然还叫她等。 冉采乔,你简直不是人。 「喂,小乔子你要去哪儿?」张发见他的表情变化得这么剧烈,又要匆匆离 去,不禁担心地问道。 「我去找莲儿回来。」他僵住身,淡淡地说。 「莲儿……」张发似乎听出溪跷。他怎能这么称呼小姐呢? 「对,我去找我的莲儿,麻烦你告诉老爷,小乔子契约已满,已无意在府中 当职,今生若找不回莲儿,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说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范府,恍若未闻张发在他身后的叫唤声,满心充 塞着范莲的去处与此时的状况。 不知她可好? 范莲在庵后的小屋一住便是两个月,这期间原本平坦的小腹渐渐凸起,她浑 身充满女人该有的孕味与韵味。 每天傍晚时分她都会走到屋后的小山坡上,看着渐晕的霞彩、散发柔光的夕 阳,是那么美,那么令人动容,然而她却不禁感叹,为何这一切的美都只是近黄 昏的刹那? 困难地蹲下身子,踱回屋前,她都会摘些小野花进屋,将它们摆在瓶中细闻 那一股股自然清新。但愿能因此将心中暗藏的灰沉阴影淹没。即便无法彻底消逸, 也能暂时寻求一些自我。 别再为他忧,为他恼,为他足陷深泥…… 站起身,她回首来时路,眸子却不经意对上一片幽造的深海。 冉采乔就站在她面前数步之远,潇洒从容的笑靥里潜藏着几分释然,面容虽 憔悴、发丝虽散乱,但那魁惑深邃的眸光仍胶着在她脸上。 突然一股发自肺腑的渴求震撼了范莲,她手一松,几朵小野花就这么落入泥 地上。 他的眼光精锐地往下一瞄定在她微隆的小腹,久久,他表情艰涩地点头又摇 头,紧闭的眼中溢出了泪。 「我真该死!难怪了……」冉采乔用力打了自己一个耳光,眸光绽出簇簇火 红的星焰。 见她这么苦,他恨死自己为何那么久才找到她,让她承受那么多煎熬!这阵 子他像疯了似的四处寻她,没想到她居然躲在这座不起眼的尼姑庵后面,若非有 次他无意间在街上见到正在鬼鬼祟祟购物的春儿,还不知要折磨彼此到几时? 「小乔子!你这是做什么?」 范莲紧张地趋向他,小手微抬,在该不该碰他中深受煎熬。 当一滴泪滑下眼角,她终于抚上他红肿的脸颊,噪音沙哑地说:「你为何要 这么做,可知我有多心疼?」 「莲儿,你还心疼我干嘛?」他执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别这样。」她抽出手,立即转身,「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神情着急地望着她,见她仍不愿面对他,只好走到 她面前强行抬起她垂泪的脸。 「施主,请自重。」她往后疾退,脱离了他的掌控。 「施主!?」冉采乔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拜托,你一个孕妇 喊我施主?我可是你孩子的父亲!」 范莲咬了咬下唇,对于口齿伶俐的他不知如何反驳。 「半晌,她抬头凝唇一笑,只能淡淡吐语,」我已下了决心,等孩子一出生, 便交由春儿带回府中……「 「那你呢?」他听出她活里玄机,倏然打断。 「我……」她垂首道:「出家为尼。」 「什么?」他赫然狂笑。猛点头道:「好!真好!出家为尼摆脱一切爱怨嗔 痴,那我问你。你办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