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仙妻》 1 种田?修仙!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是一枚穿越女。 至于为什么穿越的,这个不重要……咳,其实真正原因是,她穿越的原因太乌龙了,因为发现一家开业大酬宾的面店进去吃了双份儿的大碗的牛肉面,不不,她当然不是撑死的。面店买两份儿面赠送秘制大肉丸一颗,那肉丸真的很美味…… 好吧,其实秋秋是被那份大肉丸给噎死了。 撑死和噎死哪个比较丢人? 秋秋认真比较了一下,决定把这件往事深埋心底,凭谁来问都绝不招供。 穿越过来之后,她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人家,家里已经有五个孩子了,她是第六个,又是个女孩儿,生下来秋秋爹就叹气:“又是个赔钱货。” 这不能怪他,家里孩子实在太多,已经养不起了。女儿长大了要嫁人还得出一笔钱把她嫁出去,四个女儿是多大的一笔钱哪,真能把头发都愁白了。 秋秋还算幸运的,虽然家里人对这个孩子并不欢迎,可并没有一出生就把她在水盆里溺死。她还是平平安安长到了四岁。 要是没什么意外,可能她就会这么一直长大,嫁人。 可是就在这年夏天,有个人来到了秋秋家门前。秋秋正看着门口几个小孩儿玩泥巴。他们也邀她一起玩,秋秋也挖了一小块胶泥,捏了一会儿,捏成了一朵花的样子。 一堆小孩儿都把自己捏的作品放青石头上来比。有人捏的当然挺象,可有的捏的那就不是个东西了,让他自己说那是个啥,他都吭吭哧哧说不出来。最象的当然是秋秋捏的那朵花,茎叶分明,并不特别精致,但拙朴可爱。各家大人都喊孩子回家吃饭,秋秋也跟着姐姐回了家。青石上头还放着零零落落的泥塑,夕阳映在石头上,那些形态古怪各异的小东西的影子被拉得长了。 有只玉白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拈起那朵泥捏的花。 这天晚上有人敲响了秋秋家的门,第二天,秋秋就被带走了。 来的这个人就是秋秋的师父,用秋秋爹娘的话说,那就是神仙哪。神仙要收自己家的孩子当徒弟,那不是自己家要出个神仙了吗? 这得是祖上行了什么善积了什么德,这一世家里才会出个要做神仙的女儿? 别说家里四个女儿,少一个无所谓。就算只有一个独生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也没人会傻得往外推啊! 秋秋根本不知道家里头来了人,她吃了晚饭就睡着了,睡得那个香啊。天不亮她娘把她叫起来给她穿上衣服,让她跟着那个陌生人走的时候,秋秋傻眼了。 秋秋娘也忍不住了。虽然说这是为了孩子好——这是平常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可是孩子毕竟就要被带走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面。 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不舍得。 秋秋娘一把抱住女儿,失声痛哭。 秋秋爹在一旁说:“你们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事呢,快擦擦泪跟仙姑走吧,别耽误了时辰让仙姑不高兴。” 秋秋爹想得更实际,他就算不识字,也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女儿要真去修仙,自己全家可不都跟着沾光?再说,仙姑可给了一大袋子钱呢,这个事儿妻子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就算这仙姑是假的,昨天给他们显露的仙术也是假的,那这钱可不是假的。家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反而多了一大笔钱,这笔交易划得来。 要是她们再哭哭啼啼耽误了时辰,仙姑一生气把钱要回去怎么办? 秋秋的目光越过娘的肩膀,看着那个站在院子里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她从来没见过的衣裳,青色的,一点儿都不华丽,可是看起来那样自然和自然,和晨雾象是要融在一起。 她朝秋秋点头笑了笑,朝她伸出手。 秋秋被她牵着手,跟着她一同离开了家。 秋秋不停的回头张望,可是不知道这天早上的雾怎么这样大,还没走出村口,已经看不见家门口的那棵枣树了。 老实说秋秋根本不相信什么修仙啊之类的事,在她看,这个长得特别好看,气质也很棒的女人可能是个乔装打扮的拐子,一分钱不花就让她爹娘上了当白白把女儿送给她! 前面等着她的很可能是火坑! 她脚步停了下来,十分警惕的盯着这个人看。 “怎么了?累了吗?” 看着那温柔中透着清冷的美丽的脸庞,秋秋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把她当成个人贩子。 那个人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我当年上山拜师的时候,其实和你差不多大,是我爹送我去的,为了我能被收下,还在山门前跪了七天。他要走的时候我也舍不得,扯着他的袍子不肯松手。” 秋秋有些好奇:“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这人明白秋秋的意思。 “因为我身体很弱,如果没有修行,可能早就没命了。” 秋秋眨眨眼,她身体可不弱啊?壮得象头小牛,一顿饭吃的赶她姐三顿。 “你不同,你很有天资。”那个人在她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适合修炼我派的功法。等咱们回去了,你师祖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 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虽然她看起来不象骗子,可是修仙这种事——秋秋在心里咆哮:她穿越的难道不是一篇穿越种田文吗?怎么会突然改修仙了?这危险系数简直是打着滚的往上翻啊!君不见诸多修仙修真的文里,那死人都不是论个的,都是成片成片的死,某某老魔炼个法宝,就要吞掉不知多少人命!就算不会轻易的被炮灰了,修仙难道是很轻松的活计吗?肯定不是!肯定要劳筋骨饿体肤经历种种非人魔难,更坑爹的是有付出不一定有回报, 太危险了啊!这可肿么办?她现在说不干了行不行?救命啊! 显然不干是不行的。这位仙姑领着她走的都不是寻常路,秋秋只觉得耳边生风,眼前发花,身体轻飘飘的,脚迈出去都踏不着实地,光觉得快了。就算她不懂什么修真,也知道啥速度叫“风驰电掣”,这搞不好是高铁啊飞机啊才能达到的速度,半天功夫离家早不知道多远了。就算现在放她回去,她这小短腿什么时候能倒腾到家?搞不好要走几年。再说她也不认识路啊!更别提没吃没喝的,路上还充满了危险。 秋秋只能死了现在回家的心,乖乖的跟着仙姑上了她说的山。 感觉不象上了山,秋秋悲壮的想,这分明是贼船,上了就下不来了。 仙姑说她有修炼的天赋,谁知道这天赋是什么东西?兴许到了山上一测,发现她其实是个废柴,再把她送回家去也说不定。 从上山,秋秋一共就见了四个人,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了,象个家政大嫂,仙姑喊她于姑姑,她喊仙姑静心姑娘。静心?听起来象个尼姑的名。第二个见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刚十岁的小姑娘,笑着喊静心师姐,静心喊她静怡。 还是象尼姑。 不过她们都没剃光头,让秋秋心里多少还是踏实了点儿。 “这就是师姐这回下山找着的孩子?”静怡老气横秋的伸手摸摸秋秋的头,在她反应过来要反抗之前,又把手缩了回去:“看着根骨清奇,师姐这趟没白走。” 一个两个都神神叨叨的,秋秋寻思着,她们这皮肤可都真好,跟瓷似的。气质也不错,就是一开口就让人听出不正常来。 难道将来她也会变成这样? 第三个人静心喊师叔,虽然是叔,可也是个女的。等见了师父大人,秋秋彻底明白啦,这就是个全女派,山上只怕连公鸡公猫都没有。 师父长得也十分年轻貌美,气质更好,微笑的样子让秋秋想起画上的观音菩萨——正好她也穿的是一身儿白衣。 “叫什么名字?” 秋秋乖乖的说了。 “几岁了?” 秋秋伸出四根胖胖的手指头。 “真乖巧。”师父也摸摸她的头:“可愿拜我为师?” 秋秋紧张得要死。要是点头,那就真上贼船了。可要是摇头,她又不知道摇头的结果会怎么样。 好在师父没逼她,依旧很温柔的问:“可是舍不得家里父母亲人?”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虽然家里穷,可娘、姐姐对她都是很好的。 师父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起道理来:“人生世上,本就是过客。你年纪还小,也难怪的。不过纵使是亲人,也不过十几年、几十年的缘分,缘尽了一样要分离。”看秋秋还是愁眉苦脸,又问:“还有什么放不下?” 秋秋大着胆子问:“修炼苦吗?累吗?危险吗?” 师父与静心师姐一起愕然。可能是错觉,秋秋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师父脸上那微笑表情卡卡卡的破裂声。 “别的门派可能要艰难一些,咱们门派不同。”师父耐心讲解:“咱们这一门的功法讲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哪怕在睡梦里头、走路喝水的时候都能自行运转不息,并不需要吃什么苦头,也不会累的。” 秋秋眼睛一亮。 睡觉都能练?这简直象是开了外挂作弊器一样啊! “而且你看,练成了本门心法,哪怕只是第一重,就百病不生,不受凡人生老病死的困扰。”师父指着静心师姐问秋秋:“你看你师姐,象是多大岁数了?” 秋秋认真观察了一下,给了一个较准确的数字:“二十。” 师父笑了:“是十个二十,你算算,那是多少。” 骗人! 秋秋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二百岁? 这简直比天山童姥还要玄幻啊!尼玛这太不科学了! ———————— 新坑开挖~~~这阵子闲得人都懒了。握拳,我要开始努力干活了。求包养求收藏求抚摸\(><)/ 新文是走轻松路线的。。 2 无肉不欢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第一反应是不信,但是马上她就明白,她们没有骗她的必要。 这就是修真啊,这么的不可思议。天山童姥和这两个人比都弱爆了有没有?估计活个千把岁在她们跟玩儿似的。 趁着秋秋震惊的功夫,这拜师的仪式迷迷糊糊的就完成了。 拜了师的秋秋没几天就明白了一个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招生广告这种东西以后绝对不能再 相信,她怎么这么容易就上了鬼子的当呢? 严格说起来,师父玉霞真人说的不是假话。这心法确实很容易练,第一层心法口诀是九九八十一句,每句九个字,总共几百个字,确实简单。而且没啥冷僻孤拐的字眼儿,秋秋两遍就背下来了。 可是!问题在于,进了一个门派里头,怎么可能只学几百个字心法?就好象去上小学,问功课难不难,教导主任告诉你,不难,一点都不难,阿拉伯数字从头到尾加起来只有那么十个,太容易了。他说的是假话吗?不是。他只是选择性的告诉了你部分真相。至于后头那些内容,你总会知道的。 不过等你知道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不学了。哪怕秋秋为了逃避功课哇哇哭,也不能哭软师父玉霞真人和两位师姐的心。 他们这山就不是什么名泽大川,门派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师父玉霞真人收了三个弟子,静心师姐就是带她上山的人,静怡师姐看着不比她大多少,其实入门也有十来年了,秋秋入门之后,师父也给她另取了个名字叫静秋,不过平时大家还是喊她秋秋的时候多些。另外就是打理杂事的于姑姑和陆姑姑,一个男人没有。 秋秋最喜欢的就是陆姑姑,因为山上师父带着头儿辟谷,偶尔进食也是食素,淡茶素果的,连累得秋秋她们的碗里也根本没有油星。世人说修仙的人餐风饮露,听起来好象十分的逍遥快活似的,可秋秋馋肉馋得都要眼冒绿光了。 跟师父和师姐她不敢提吃肉的要求,还是陆姑姑看出了她的心事。陆姑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虽然没能活下来,可是她对小孩子的爱心和耐心却比山上其他人都要丰沛。她见秋秋无精打采也不爱吃东西,就给她弄了一回肉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秋秋只要想肉,就去缠陆姑姑。陆姑姑也不敢次次都答应她,可是十次里也有五回是满足了她的要求的。 陆姑姑年轻时也跟着玉霞真人学过几年吐纳心法,可是她没有根骨和天赋,算不上正经弟子。后来她还下了山,成了亲生了孩子,家里遭了变故之后又回到山上来。 俗话说人无夜草不肥……咳,这句子好象不是这么说的?随便吧,反正意思是一样的。有陆姑姑这么时常贴补着,秋秋着实养出了一身好皮肉,又白又细又滑嫩,人见人爱,连师父都喜欢捏捏掐掐的,秋秋觉得她们其实也在馋肉,而且说不定就看上她这一身嫩嫩的肥肉了,要不然干嘛一边掐她一边脸放绿光? 秋秋觉得,修真是其次的,人活在世上,连口肉都不能自由自在的吃,就算活个一二百年甚至活个一两千年,那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有件秋秋觉得有点儿奇怪,她上山都好几年了,怎么个头儿一点没长?就算修炼之后可以延缓衰老吧,可是她现在还不老,总让她保持个豆丁样儿算怎么回事儿?难道真要让她变成天山童姥? 对此,师姐静心的解释是,这种情形是暂时的,等她心法修炼到第九层,肯定就会开始长高了。 秋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这么兢兢业业的练了四五年了,第一层心法算是稳固了,下个月有望突破第二重。要是第二重也要个四五年,那练到第九重岂不是要三四十年以后了? @@?四五十岁的小豆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到时候别人见了她,是喊她小妹妹呢,还是喊她小阿姨小姑婆呢? 为了不真的变成天山童姥,秋秋开始发奋用功! 不过秋秋还没来及闭关冲击她的第二重心法,他们山上来了客人。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起码秋秋上山这几年,她发现这修真的人个个都是宅男宅女。比如她师父玉霞真人,一闭关就是几个月不带露面儿的,起先秋秋还担心,她把自己一关几个月,不会饿死?后来才知道有辟谷丹这种东西!吃一粒顶好些天呢,根本不会饿。 谷丹这种东西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这也太逆天了吧? 师父这样,下头三个徒弟当然跟着有样学样,全体上下一起宅。她们没下过山,也没见什么人上过山。 为了款待客人,师父难得的换了件新衣裳,把头上的木簪取下来换成了玉簪。她们几个也都列队排排站。 等了好一会儿,秋秋都快站着打起瞌睡了,师父突然说了句:“来了。” 秋秋精神一振,抬起头来看。 来客居然是骑着鸟来的!果然修真的人都不走寻常路啊。 秋秋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骑鸟,这只鹤真是不简单,背上坐了俩人,看起来飞得还一点儿都不吃力,优哉游哉的落了地。静心师姐看着秋秋张着嘴盯着那鹤,生怕这吃货张嘴说出想吃烤鹤或是想喝鹤汤这种丢人的话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跟在师父身后迎上去。 来的人居然是个男的,高高瘦瘦的,生得一表人才,斯文败类——啊,错了,应该是文质彬彬。秋秋用不好成语,反正挺有气质的。看师父玉霞真人与平时不同,先不说穿戴打扮,还笑得那么温柔,秋秋忍不住的琢磨,来的这个人不会是她的初恋情人、老相好之类的吧。 师父正笑眯眯的介绍她们三个——用她的话说就是三个不成器的劣徒。 秋秋她们三个整齐的向来客问好,师父说他是方真人,名号倒没说,看起来象是很久没见面的样子。 这会儿的人总这样,一提起自家人来就是什么贱内、犬子、劣徒,总之要把自家人贬到地上不算,还得再踩上几脚。果然对方夸了她们几句,说看着就天资过人,将来必有所成,师父就开始说她们愚钝贪玩不爱用功。 “静心还好些,到底懂事,能替我分忧了。静怡和静秋都小着呢,光顾着淘气。” “我看着都好,比我这一个强多了。”方真人身后原来还跟个孩子,只不过他身量高,挡住了视线,所以刚才谁都没看见。 这孩子生得好漂亮!秋秋瞪大眼,嘴也张得大大的。她觉得自家师姐师妹长得都算美人了,可是货比货得扔,就好象玻璃珠单看也挺好看,往钻石旁边一放,那就不是东西了。 这姑娘比静怡小,比秋秋大,看起来是七八岁的样子——可是秋秋绝不敢用“看起来”来判断人的年纪。比如她自己,看着也就四五岁,生着圆圆的包子脸和白萝卜一样的胳膊腿儿,可是她虚岁都十岁了,只是因为心法没修炼到家所以不长个儿而已。再说静怡师姐吧,她今年肯定已经不止二十了,看着还是刚十岁的样子。 她生得可真好看,眼睛黑白分明——黑的特别纯粹,白的又特别澄澈,上辈子秋秋看小说,有看到描述说,那眼睛象是能把人的心神吸进去一样。她这会儿算是明白那是种什么感觉了,她只和这姑娘对视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神思恍惚,那双美丽的眼睛象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沉迷。 师父也十分吃惊:“这,这是……” “是,那年你也见过他,”方真人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就象在抚摸一件精致昂贵的玉雕一样小心翼翼:“拾儿,你吃的清心丹都是玉霞真人所赠,快向真人道谢。”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似的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整个人跟刚从冰箱里端出来的一样。不用别的证据,秋秋也能断定这孩子肯定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 新文求包养求爱抚~~@—@ 对了,今天去看房子,去的时候我们还说笑话,说因为舅舅家也住那小区里,我们看完了房子还可以去他们家蹭饭吃。结果真到了地方我们都傻眼啦——卖房子的那家就在舅舅家对门儿…… 3 双*修 ,最快更新仙妻 ! “多谢玉霞真人。” 她声音很低,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师父的手抬了起来,看起来也象是想摸一下她的头,但是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轻声说:“唉,不用多礼。” 她的那声气叹得很轻,但是在场的人都应该听见了。 秋秋觉得吧,对着病人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唉声叹气,这会让病人的心理负担加重,认为自己的病况非常不乐观。 师父和方真人进屋去说话,拾儿也跟了进去。 可见方真人多疼他徒弟,她们几个都没那个资格跟进屋去——修仙的人虽然脱离了凡尘俗世,可是上下尊卑这一套比普通人还讲究。她们是小辈,长辈们说话的场合当然没有她们添乱的份儿。而拾儿就堂而皇之的跟着进去了。 静怡师姐十分好奇:“师姐,这个方真人是什么人?那孩子是他徒儿吗?” “方真人是师父的至交好友,住在极北极寒之地,离咱们远着呢。我也只见过方真人一次,都有好多年了,我也没见过拾儿。”静心师姐摸摸秋秋的头,十分温柔的问:“你今天又偷吃肉了没有?” 秋秋马上摇头。 这是实话,她今天确实没吃。 “你也该懂事了,修炼的人不可如此执着于贪欲,尤其是口腹之欲,对你的修行没有一点儿助益。” 秋秋乖乖的点头。反正师姐说她的,该吃秋秋还是照吃不误。再说了,师父都说呢,她们练的这心法要顺其自然。要是想吃的东西不敢吃硬忍着,那还叫顺其自然吗? 抱着这种不长进的理念,秋秋快活的琢磨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弄几只麻雀烤烤吃。 说真的,她突然想起吃鸟,和早上看见方真人师徒骑着鹤不无关系。那鹤长得真美,羽毛一根根雪白得发亮,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秋秋看到它的第一眼,立马想到的就是它要是全身没了毛是什么样?接着立马联想到要是它躺在蒸笼里或是汤锅里又是什么样呢?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大师姐很快过来找人,把秋秋和静心都揪去见师父。 师父的目光在三个徒儿身上打转,确切的说主要是在秋秋和静心的身上打转,虽然她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秋秋本能的感觉师父好象在考虑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方真人也在旁边,他那个徒弟拾儿也坐在一旁,而不是象她们这样排排站。 虽然这待遇差别是大了点儿,但秋秋没觉得不平。人家是客人,更是病人,哪有让客人兼病人站着的理儿? 师父看起来也拿不定主意,转而问方真人:“你看呢?静怡不错,静秋也成,就是稍微小了一点儿,刚入门没两年。” 这是要做什么?秋秋有点儿迷惑。 方真人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姑娘。静怡看起来修为应该颇有根基了,年纪也大着些,应该更稳重。不过小的那个……圆圆的嫩乎乎的小脸儿,生得很讨喜。 他也转头问一旁的人:“你看呢?” 秋秋觉得有点儿纳闷。 这是想让她们干什么? 静怡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一眼病恹恹没精神的拾儿,默不作声的把头低了下去。 拾儿的目光掠过静怡,落到秋秋身上。 方真人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就她了?” 玉霞真人冲秋秋招了招手,秋秋往前走了两步。 “静秋,拾儿要在我们山上住些日子调养身体,这段日子,你替为师好好招呼照顾客人,可别怠慢了,知道吗?” 怪不得静怡师姐要往后缩,原来这不是个好差事。 秋秋以前也照料过生病的人,一来累,二来病人心情不好,不是暴躁就是沉闷,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秋秋转头看了拾儿一眼,那孩子也正好抬头看她。 这会儿离得近,又在烛光下,看着她整个人跟半透明的一样,眼睛愈发的黑,那种好象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又来了。 “是,师父,我一定好好照料拾儿。” 玉霞真人欣慰的笑了。 刚才两个徒弟的表现她都看得清清楚楚,静怡她的退缩玉霞真人也没错看。 她心里都有数。 方真人在山上又待了一天就告辞了,拾儿留了下来。 秋秋目送方真人骑鹤飞远了,一眨眼间就变成了云间的一个小小黑点,老气横秋的感慨了一句:“故人已乘黄鹤去。” 拾儿看了她一眼,秋秋笑着说:“白鹤黄鹤都是鹤嘛。”她拈着一根香香的脆脆的炸小鱼干:“你吃吗?” 拾儿摇摇头,秋秋把小鱼干塞进自己嘴里。 “我刚才请陆姑姑帮忙把我的行李搬到我院子里去,你觉得呢?” 拾儿用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看着她,既然没反对,那秋秋就当她是同意了。 陆姑姑有点儿犹豫:“真人还没发话,这样儿合适吗?” “是师父说让我好好照顾她的。”秋秋说:“客房那么空旷,她一个人住那不合适啊。” 陆姑姑一想也是,爽快的去安置东西。 从头到尾拾儿都一语不发,握着个小小的玉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 秋秋看看那个瓶子:“这是你要吃的药吗?” 拾儿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秋秋不知道这个清心丹治什么病,师父还没教过她炼丹制药之术呢。 “多长时间吃一回?” 拾儿声音非常轻:“发病了就吃一次。” 秋秋没再问她多长时间发一次病,这个师父肯定知道,她可以等下去问师父。 拾儿是个安静的客人,安静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秋秋想到她那种美得不象真人的容貌,心里一点儿嫉妒的感觉都没有。 怪不得人们都说红颜薄命。这颜一红了,命当然跟着薄了。秋秋想,自己没她美,可是比她健康,拾儿肯定更羡慕自己。 秋秋一向乐天知命,她从来不只盯着别人的东西,而忽视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 秋秋做为主,还有看护,晚课之后去看拾儿。 这孩子正在打坐,她安安静静的盘膝坐在榻上,榻前的石案上只点着一支蜡烛,照得她的影子孤孤单单的。 听到秋秋过来的动静,她缓缓睁开眼。漆黑的头发在头顶束了一束,余下的垂下来,映着她雪白的一张脸,那种黑白分明的反差比鲜艳缤纷的颜色更加美丽。 秋秋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她能预言拾儿这丫头长大了铁定会是个有名气的祸水,会有多少男人争先恐后拜倒在她裙下啊。 “我是来看看,你这缺不缺什么东西?” 拾儿还是不出声。秋秋都习惯了,病人不爱说话也可以理解。她很自来熟的坐在拾儿身旁:“你别把自己当客人,你在自己家怎么样,在这儿还怎么样就行了。缺什么东西你跟我说就行,跟陆姑姑说也行。要是身上不舒服,也千万别瞒着。” 话是说得很周到,要是从个大人嘴里说出来,肯定更加得体。配上秋秋的五短身材和胖脸,看着只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拾儿虽然不说话,可是表情比刚才显得柔软了一些。这种变化非常细微,不仔细看真的观察不到。 “我那里有书,你要是想看,我给你拿过来。” 秋秋拿了两本书过来让她挑,书都是师姐给她的。虽然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书,可是总比枯坐着要强。那两本书一本是《百草志》,一本是师姐原来教她识字的时候用的《千字文》。拿过来了秋秋又想起来,她还没问拾儿识不识字呢。 拾儿看了看,挑了百草志,显然她是识字的。 秋秋可不爱翻千字文,那是启蒙读物,都快翻烂了。她凑到拾儿旁边和她一起看百草志。拾儿可能不太习惯和人这么接近,微微往后缩了一下。秋秋也不在意,就着她的手看书。 拾儿渐渐放松下来,往秋秋跟前凑近了一点儿。秋秋能闻到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药香气,让人觉得很舒服。 其实她本来就不是爱书的人,气氛又太过安逸放松,结果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最后一头靠在拾儿的肩膀上就打起盹来。 拾儿僵了一下,头极慢极慢的转过来,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秋秋。 刚才还说话呢,一转眼儿居然就睡着了? 这也太快了。 拾儿把她的头往旁边推了推,秋秋身子一滑,顺势枕在了她的腿上,还打起小呼噜来了,睡得那叫一个香啊,嘴边还有一道可疑的水迹。 拾儿听她嘴里模糊的地念叨什么,犹豫着低下头去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见秋秋美滋滋儿的念叨着:“烤……鹤……” 拾儿又一次僵住了。她就这么看着秋秋的睡颜,过了好一会儿,她伸出了手,试探性的在秋秋胖胖的脸上捏了一把。 唔,手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方真人把她留下的原因,拾儿比秋秋要清楚。清心丹对她已经不起作用,她又不能修炼玉霞真人这一派的心法。所以方真人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让她和玉霞真人和弟子一同修炼,正好这种心法与她现在修炼的心法可以互补。 嗯,这种情形,如果要简单的说,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 双修。 —————— 新文好荒凉,,都能长草了。。打滚求包养555~~ 今天半小时里电脑蓝屏四五回,拔掉一根内存条之后不蓝屏了,但是运行速度变得奇慢,打开个网页都要半天。。 4 零食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本来觉得方真人的安排有道理,可是看着这个在梦里也在念叨烤鹤的小吃货,突然间不那么笃定了。 玉霞真人第二天出关听说她让人把拾儿的行李搬到自己那院里去,显得有些愕然。 秋秋不明白师父在吃惊什么,在她看来,照顾病人不是得就近照顾吗?离着八丈远,拾儿真发病了她也不知道,谈何照顾啊。 玉霞真人让她坐下来。 这间静室里只有俩蒲盘,秋秋把蒲盘挪近了点儿,坐在她面前。 “方真人把拾儿托付给我,我当然责无旁贷得好好照顾。”玉霞真人看着一脸懵懂的秋秋:“我看拾儿和你倒合得来,这也是……缘份吧。这本心法你拿去,照着上头做就行。” 秋秋收下了师父给的小册子,她觉得得师父说缘份两个字的时候口气有点怪,象是有不甘心,有点酸溜溜的。 不管怎么说,拾儿是在他们山上住下来了。秋秋与其说是把她当病人照顾,不如说是把她当成个新鲜漂亮的大娃娃了。这么安静,还长得这么养眼,哪怕什么话都不说,只这么看着她,也让人觉得是种享受。 秋秋本来只是把照顾拾儿当成个任务,但是现在却真心的喜欢和她相处。虽然有两个师姐,可是大师姐专心修道,两人年纪差得又多,没什么共同语言。二师姐呢,从秋秋上山之后,她的态度也不算坏,但是什么事情上都想占个先,生怕被她超过去。秋秋又不笨,人家对她好不好当然能体会出来。 她也理解静怡,毕竟她入门在先,要是被小师妹后来居上超过了,那面子上可很不好看,就在师父那儿也不好交待。秋秋也不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对静怡一向谦让,维护她当师姐的面子。 这不是因为秋秋性格中有什么圣母的因素,也不是她自带什么白莲花光环,而是她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争那个强做什么?秋秋上山没几天就弄明白了将来应该走什么样的道路。这时候的人很看重嫡长,大师姐又稳重修为又高,是师父板上钉钉的衣钵传人。如果有什么镇派法宝和看家绝活儿,那也一定是要传给她的。秋秋没什么争权夺位的打算,反正师姐人好相处,待她也不错,抱住师姐的大腿,将来有地方住有饭吃,慢悠悠的修行过日子就行了呗。 至于静怡师姐,人各有志嘛,她这种燕雀不理解鸿鹄的凌云志向,她也不打算费那个力气去理解。 平时秋秋也挺想有个人能说说话的,可找不到人说。这会儿她有了个好听众,不管她说什么话题,都安安静静的倾听。她并不是全无反应,虽然她没有表情,可是秋秋能感觉到她也是高兴的。 师父师姐她们性情淡泊,除了修炼对旁的事都不太感兴趣,说好听了是一心向道,但是总是缺了点人情烟火味儿。病人嘛,最怕闷,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肯定会开心的。——这么一想,秋秋觉得自己真是功德无量,师父师姐她们真该颁个“见义勇为”“乐于助人”这些荣誉称号给她。 过了几天,秋秋发现拾儿她不吃东西。准确的说,除了药丸子她什么都不吃。 当然了,山上的人都这样,从师父到师姐,都是喝风就能饱的人物。可是秋秋总觉得吃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热爱生活,就要从热爱美食开始啊。病人要重燃生活热情,美食也是必不可少啊! 她把自己喜欢的各种小零食翻出来给拾儿献宝。 “这是栗子,这是松子,这是瓜子,这是笋干,这是酸梅,这是红果酪……”修真的一大好处就是收集零食很方便,山上什么都有,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现在别说上树下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就是打虎抽筋她也能干,不过她懒得费那个事就是了,她又不想煮什么虎骨汤喝,犯不着跟山上的老虎一家子过不去。虎爹虎妈刚生了两只虎仔,正是一家和乐的时候,她也不想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啊。 “你喜欢吃哪样?” 拾儿茫然的看着她。 秋秋震精了:“难道你一样儿都没吃过?” 没零食的小孩儿是没有童年的,没有零食的人生是不幸福的! 秋秋一样样给她拿出来品尝。 “这个是核桃。”秋秋拈起个大核桃来,两指轻轻一夹,坚硬的核桃壳就跟薄纸一样“噼啪”就碎了。 这也是修炼带来的福利之一。上辈子要是没个趁手的家伙,吃个核桃能累出一身汗来。 秋秋把完整的核桃仁儿拿出来对着拾儿说:“张嘴。” 拾儿一张嘴,秋秋就把整个儿核桃仁儿塞进去了——结果就是把拾儿挺小的一张嘴给撑得变了形。 好吧,这么一来拾儿冷若冰霜凛然不可侵犯的美好形象一下子就给打破了。 再是天仙美女——好吧,现在还是美女童。甭管怎么美,鼓腮凸颊瞪眼睛,她也美不起来了。 “好吃吗?”秋秋很真诚的问。 “唔……”拾儿的神情很困惑。 难道连好吃难吃都分不出来?秋秋换个问法:“喜欢吗?” 这回拾儿点头了。 “来来,再尝尝这个,这个是我自己做的,采的是后头山岰里的野蜂蜜腌渍的。” 秋秋又喂了她一颗蜜渍樱桃,樱桃渍得特别到位,那颜色殷红殷红的,蜜汁沾在拾儿苍白的嘴唇上,也是殷红殷红的。 秋秋吮着手指着沾着的甜汁,看着拾儿因为唇上那一点殷红突然显得生动鲜活起来的面容。 原来拾儿都象画上的人一样,还是淡墨白描,现在突然间活了,从画纸上走了下来。 两个人从核桃一路吃到压在最低下的桃脯,虽然每样尝一口,可是加起来份量十分可观了。秋秋又泡了两杯竹芯青露来,提议说:“咱们今天晚上不睡了吧?师父说让我和你一起运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于是吃零食吃得饱饱的两个小朋友开始了纯洁的双!修! 真的是纯洁的双!修哦! 两人面对面盘膝坐着,秋秋把两手放在拾儿的双手上——这个姿势是师父今天给她的小册子上写的,不过拾儿好象不习惯这样,两手反过来把秋秋的手压在下面。 其实谁上谁下不都一样?不过秋秋能理解——她以前认识一人,睡觉时两手一定要摊放在身体两侧,要是放在身上一定睡不着,睡着了也得做恶梦什么的。 拾儿可能不习惯被压。 再说她是病人嘛,虚弱。 秋秋从善如流,让她两手在上头。 秋秋闭起眼,在心里默念口诀,开始运功了。 平时她自己练功的时候,真元在身体经脉中运转一周天,就会再归于丹田,但是今天不一样。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暖暖的真元从她左的掌心逸出,一分不漏的被吸入了拾儿的掌心中。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随着她的真元进入拾儿体力,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真元在拾儿的经脉中运转。同时,还有一股微凉的的真元从她的右掌心钻了进来,很快和她自己本身的真元混为一体,就象奔腾的溪水一样,欢快地在她的经脉中运转起来。 和她自己修炼时的感觉不一样。 自己打坐的时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没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惊喜。这种感觉是全新而陌生的,充满了不确定性。 秋秋既觉得有些忐忑,可是心里又有股期待。 她不知道这样修炼是不是真能帮拾儿治好病痛,但是这么运功一次之后,秋秋感觉到自己的进境大为提升,这么修炼了一次,简直顶得上以前一个月、不,甚至是好几个月的的成果。 等两个人收功,秋秋紧张之极,盯着拾儿上下左右看个不停。连拾儿这么淡定的人都让她看得不自在了。 “你有什么感觉?” 拾儿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虽然她依旧面无表情,可秋秋就觉得她是有些无奈的。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秋秋一时间觉得压力山大。不过她还是坚持没退缩。 本来就是为了治病啊,当然要问问疗效了。 拾儿沉默了半晌,吐出两个字:“还好。” 还好? 还好这算是个什么回答?秋秋皱起小眉头,她觉得这两个字的讨厌程度仅次于随便。 可是看拾儿的样子,嘴巴闭得紧紧的,看样儿是别想从她嘴里再撬出一字半句来了。虽然眉头没皱,可是秋秋却又能感觉到,她不耐烦了。 咦,以前她对拾儿的情绪体察也没这么敏感啊? 这也是双\修带来的改变吗? 两人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拾儿轻声说:“多谢你。” 秋秋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哎呀,这有什么,别这么客气。” ___________ 内存坏了,半小时内可以蓝屏四次,还滴滴响==幸好我电脑上插了两根内存条,拔掉一根剩下一根也可以工作,就是变得非常慢。。 5 瘦田无人耕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觉得自己都挺大人了,还因为拾儿一句谢就难为情,实在有点儿丢人。她很顺口的找了个理由把话题岔开了:“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梳吧。” 她从小荷包里掏出小梳子来,替拾儿梳头。拾儿把她的荷包拿过来看,别看荷包小,但里面能装的东西却不止外头看上去的这样少。这是秋秋的心法练成一重的时候静心师姐送她的,别看小,却是个小小的乾坤袋,秋秋把自己的很多零碎一起装进去,不光梳子、药丸、书本,头绳,有时候连零食也都塞进去。按师姐的话说,这东西只能算是个小玩意儿,拿着玩,当不得大用。真有那有名堂能纳百物的乾坤袋,那就是宝物了,也不是她们这小门小户能有的。 “你喜欢这个?”秋秋替拾儿把头发系好,绳头还打了个蝴蝶结。虽然系的有点歪歪扭扭的,不过总算系上了:“这个是静心师姐给我的,要不我再去问问师姐,还有没有,要是有,给你也讨一个来。” 拾儿摇摇头,把荷包还给她。 “你也别总闷在屋子里,我们山上风景很好啊,象凌云峰,盘蛇谷,含翠湖,都是很好的地方。过两天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 秋秋挺热心的,可是拾儿的态度一直都是那样,不主动,也不拒绝,脸上从来都没表情,一双眼睛总是看得人心里莫名的发慌。秋秋起先还觉得,美少女这种生物嘛,以前又不是没见过,就算这个特别美,天长日久看习惯就好了。现在一和她对视就总觉得有点儿眼晕,那肯定是火侯没到,再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样又运了两次功,秋秋觉得自己隐约都要突破心法的第二重了。 这回千真万确不是错觉。 不但她自己发觉了,连师父和师姐都察觉到了。 师父一点儿不意外,叫了秋秋过去问了几句她几天的情形,摸摸她的头又捏捏她的脸:“当时方真人本来看中的是静怡,我也觉得你静怡师姐大着几岁更加稳重,可是静怡不甘愿,这事儿就落到你头上了。方真人和我说过,拾儿身上的功法和咱们的心法一同修炼,是双方都有益的事儿,既能治他的伤,也能提升你的功力。现在看来,这助益可非同一般啊。” 秋秋摸着被捏得发酸的脸出了师父的屋门,迎面遇上了师姐静怡。 这件事儿秋秋也没想着瞒人,不算什么秘密,静怡肯定已经知道了。 “师姐。” 静怡瞅了她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直接进了玉霞真人的屋子。 她不搭理人,秋秋也不会上赶着用热脸贴冷屁股。 过了午天转了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秋秋把窗子支起来,有人来敲门。 听敲门的节奏和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谁。 师姐静心撑着把伞,笑眯眯的进了屋门。 “一个人在屋里做什么?” “写字。” 静心走到窗子前,看了案上摊开的纸,秋秋这小懒货的脾气她可是了解的,这种雨天她最爱偷懒睡觉,会主动写字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果然,墨还没有磨,纸上也是空白一片,下方还沾了可疑的水渍。 静心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秋秋的嘴角,秋秋抬手擦了一下,陪着笑说:“师姐怎么来了?” “那天你让我帮你找的东西,正好这次下山看到了,就给你带回来了。” “多谢师姐。” “这有什么,又不费什么事。”静心坐了下来,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你写几个字我看看,有没有进益。” 秋秋顿时傻了:“现在?” 静心笑着点头:“对,就是现在。写吧,我给你研磨。” 秋秋苦着脸坐下来,她的手指头胖胖短短,平时剥核桃剥松子不知道多灵活,一握起笔来简直有千斤重,写出来的笔划忽粗忽细,字迹也是忽大忽小。笔划少的还称得上笨拙可爱,尚可辩认,笔划多的简直就成了一个大墨团,就算静心眼力了得,也看不出来那原本该是个什么字。 “刚才静怡去找师父,说她愿意协助拾儿运功疗伤。” 秋秋一回头,笔尖上一大滴墨啪一声落在纸上,又是黑黑的一个团。 “我都听见了,她还说,她比你功力深,也稳当。”静怡其实还说,秋秋贪吃贪玩儿,哪能照顾得好病人?她一定比秋秋可靠,说了一大通话呢。 静心以前也知道这个师妹有点儿急功近利,但是这次的事儿,还真亏她张得开口。 她要真象自己说的这么乐于助人,稳当可靠,怎么当初方真人挑人的时候她躲了呢?现在看着这双/修有好处了,又一脸热切的往前凑。 怪不得她的心法突破了第三层之后就一直停滞不前,虽然她根骨上佳,可是这心性上头…… 静心没和小师妹多说,一来看小师妹并不怎么在意这事儿。二来,师父也没同意,只说,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小师妹和拾儿已经运过几次功且一切顺利了,乍然换人,只怕这运功路线、真元融合上头还不如最开初,就一切维持原状。 静怡显然是不甘心的。 虽然说静怡上山的时间更久些,静心对两个师妹也是一视同仁。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个偏向。小师妹是傻了点儿,懒了点儿,可是待人不藏私,也不小气,一片赤子之心。平时一些点滴小事儿上头就能看出来,更不要说这次的事儿了。 静心看着秋秋写了好几页纸,才松口开恩:“行啦,今天就写这么多吧。上次我教你的口诀可有习练?” “我天天都练呢。” “嗯,师父说了,等来年就让你开始学剑法了。口诀你要先练会背熟了,可别偷懒。” “学剑?”秋秋有点儿愣神儿:“会不会早了点?上次师父还说没个十年八年的不会教我的。” 静心站起身来,十分顺手的捏了一把她的脸,心情愉悦地看她羞恼的捂住小胖脸:“此一时彼一时嘛。对了,回头我先带你去挑一把趁手的剑。不然就你这小矮个儿,三尺青锋立起来都比你高,到时候不知道是你练剑还是剑练你。” 秋秋吹胡子瞪眼!个矮儿又不是她的错!不带这么明晃晃的歧视人的。 不过等静心走了,她倒是有点儿明白过来。师父原来说十年八年的才能学剑,那是按当时的情形判断的的。心法没根基,想学剑无异是痴人说梦。但就象师姐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以她现在的进益速度,明年学剑就变得可行了。 但是——静怡师姐还没有学呢。这么一来,她岂不是超到了师姐的前面? 太复杂的问题秋秋一时想不通也绝不和自己为难,烦心事儿放到一边,她拉着拾儿满山遍野的哪儿都去,爬高上低,连吃带玩儿的。当然,主要都是她在吃……玩嘛,也看不出拾儿有多热衷。可是秋秋拉她做什么,她倒也从来没有拒绝。 玉霞真人本来对拾儿还有些不放心,可是想不到挺笨的小徒弟反倒和她能处得来。静心开始也抱有同样的看法。方真人这个徒弟总不是出声,一双眼却象是能把人看透似的,总让静心有点儿不安。 但或许是她和师傅想得太多了,瞧,心思最单纯的小师妹可没有她们想得这样复杂,却和拾儿处得这样融洽。 这也许真就是命里注定的缘分。 她们师徒两人倒是乐见其成,但是有个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静怡在师父这边碰了壁,可是并没气馁。这事儿师父一个人说了也不算,要是拾儿改了主意想让她帮着运功疗伤呢?这样的话师父和静心师姐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静怡并没把秋秋放在眼里。就算这小丫头天资不错,可是她那副能懒且懒的德行,和自己根本没法儿比。当时自己一时糊涂,只以为那个病秧子是个大麻烦,谁能想到她会带来这样大的好处? 她怎么着也比秋秋强多了,只要拾儿也明白这一点,肯定舍秋秋而选她。 ———————— 儿子周末在家的时候我通常写字效率极其低下。。 6 发病 ,最快更新仙妻 ! 静怡要找拾儿容易得很,拾儿一天到晚都闷在屋里,以致于秋秋很是怀疑,她那半透明一样吹弹得破的肌肤,是不是长年累月的不见太阳硬捂成那么白的。 秋秋走到屋门口,就听见静怡在里头和拾儿说话。 秋秋还没听见过静怡师姐象现在这么多话过,堪称舌灿莲花,把和她一起修炼的好处一五一十说得头头是道,条理分明。 别说拾儿了,就是秋秋听着,也觉得静怡说得很是有理。 拾儿要是舍秋秋而选静怡,秋秋也理解。这也不算什么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拾儿本来就是为了治病才来的,自己能助她疗伤,可是同样的事儿静怡也能办到,静怡师姐的功力还更深厚,想必效果更好。这病人治病,当然想快点儿治好。别的药要是比现在吃的药更见效,那人家换药也是理所当然的。 静怡说了半晌,拾儿一个字都没应。 秋秋觉得自己在这儿站着不太好,虽然是碰巧,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别让人以为她是在这儿偷听的,那多尴尬。 她正要转身开溜,就听见静怡催问了一句:“拾儿妹妹,你意下如何?” 秋秋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她也有点儿好奇,拾儿会怎么说呢? 静怡又追问了一句:“拾儿妹妹?” “如果要找稳重又功力深厚的人,那令师比你更合适。” 秋秋差点儿没让这句话呛着,赶紧捂着嘴拔腿开溜。 一直跑出老远,秋秋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静怡师姐肯定也得让这句话给噎着。 没想到拾儿整天不言不语,说出话来竟然这么犀利,真是一针见血。 可不是么,要论功力深厚,那山上当然先得数师父,然后是静心师姐,静怡只能排个第三呢。 虽然秋秋刚才对自己说,拾儿换人理所应当。可是听到她这样驳了静怡师姐,心里头却说不出的快活。 秋秋等着静怡走了,才去找拾儿。她心里藏不住事儿,两人运完功,她看了拾儿好几次。 “你想问什么?” “啊?我没什么想问……” 拾儿抿着嘴看着她。 秋秋摸摸鼻子:“你为什么没答应静怡师姐呢?” …… …… 沉默良久,秋秋知道自己是白问了。拾儿又恢复了她沉默如金的风格,想从她嘴里撬出一个字来真比虎口拔牙还难。 秋秋纠结得要命,手揪着蒲盘上散出来的一根草茎,把好好的一个蒲盘给揪得豁豁刺刺的。 拾儿目光一扫,看着被揪的仿若披头散发的蒲盘,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个笑容来得这样轻悄,去的又那样迅速,就象阳春三月里飘下来的雪花,还没落地就已经化为乌有。 不过秋秋也没白纠结,她再帮拾儿梳头的时候,就别出心裁给她辫了一头黑人小辫子,衬着她那张素净到了极点的脸,别提多怪异了。就算是静心师姐这么沉得住气的人,看见拾儿的新发型也是瞠目结舌。 “拾儿你……”静心师姐毕竟有涵养,话到嘴边换成一句:“这头发梳的真别致。” 拾儿就跟没看见别人异样的神情一样,淡淡的点个头就算。 太淡定了。 至于静怡师姐,这一次可算是得罪她了。平时见面还能说笑两句,现在简直是对秋秋视若无睹,虽然她们门派冷清,连师带徒才四个人,可是秋秋平时的规矩总是不错的,见了师姐都要招呼。而静怡呢,以前好歹也给个回应,就算不说话不笑,点个头也是有的,现在连点头都没了,秋秋停下来问好,她直接就当没看见一样走开。 这样的事有过几回之后,连陆姑姑她们都察觉了。陆姑姑一向偏爱秋秋,静怡是做师姐的,同门之间,师弟师妹当然要尊敬师兄师姐,可师兄师姐也得照应后辈,做出表率。象静怡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同师妹生分了不说,还这么明晃晃的打脸,实在太过分了点。 秋秋自己倒不在意,反正她做了她该做的,至于静怡,她心里不快通过冷落和漠视的方式表现出来了,这倒让人放心。要是她还一脸笑容热情过度,秋秋反而要觉得这位师姐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或是另有盘算。 毕竟这双/修的好处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显露出来,秋秋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连玉霞真人都不知道拾儿到底生的是什么病,也不知道她修炼的什么功法。 就在秋秋觉得一切都如此顺利的时候,拾儿发病了。 这病发来得非常突然,毫无预兆。 秋秋虽然听说她是病人,可是毕竟拾儿没说过自己的病情,秋秋也没见过她发病——心里只当是慢性的病,相当于营养不良之类的。一看她那副总不晒太阳的样子,就会让人联想到这些上头。 可是她想错了,这是个修真的世界,能让方真人和师父都慎重、郑重对待的绝不是什么小毛病。 “拾儿,你瞧,我跟师姐又讨来了一个荷包,这个比我那个还能装,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想随身带着都能装在里头……” 她把荷包递过去,可是拾儿却没有伸手来接。秋秋抬起头来,她发现拾儿并非不想接,她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可是却只抬起来了一点点,并且还在微微的颤抖。 “拾儿?” 那双黝黑幽深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拾儿软软的朝秋秋倒了下来。 秋秋赶忙伸手去接——好吧,虽然当了很多年小孩儿,可她在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成大人。这张开手的一瞬间,她满以为自己可以稳稳把拾儿抱住。 但现实是残酷的,她这副四五岁小丫头的身板儿,想接住比自己高比自己大的拾儿,纯属痴人说梦。 扑通一声,秋秋被拾儿扑倒整个压在了底下。要是这会儿有人从上往下看,就能看到秋秋瘦瘦的身体扑倒在地,而在她身下露出了秋秋的胖手短脚——还在不停的挣扎,活象被翻了身肚皮朝天的乌龟。 被压不是最重要的,秋秋在被扑倒的那一瞬间当然是眼前一黑,随即她就感受到了拾儿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 那简直象是要烧起来一样的灼痛感,就象一大锅沸水迎面朝她倾倒了下来。 秋秋疼得差点嗷嗷大叫,可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拾儿变得那么重,简直象一块万斤巨岩一样,她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拾儿从自己上头推开。 拾儿身上越来越烫,就象一块烧红的炭,秋秋觉得自己也马上就要被烧起来了。 还好她记得自己是个修真人士,不是个普通人,一道指风甩了出去,把窗子炸了个大洞。 这么大的动静在安静的山上立刻引起了骚动。 秋秋听到有人惊呼然后往这边赶来的动静,确定自己不会倒霉的在自己院子里被压死或是烫死,才放心的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 这几天身体不大舒服==上火,咽炎,牙痛~都不是大毛病,可是够痛苦的。 7 草药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昏迷的时间其实短得很,也就一盏茶的功夫,静心师姐第一个赶了过来,把秋秋从重压下救出,师父玉霞真人也匆匆结束了闭关赶了过来。有她出手,秋秋就是想晕一晕趁机偷懒休息也不可能。 有师父出手,自然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师父给她服了药下去,又用真元替她梳理经脉,现在拾儿的情形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还没有清醒。 这会儿师父才能腾出空来关心秋秋。 “你可受伤了?” “没有。”秋秋觉得也奇怪,当时拾儿身上烫得跟烙铁似的,她也晕过去了。醒过来了身上一点儿异状也没有,既没有灼伤,也不觉得疼,真奇怪。 “我没事儿,没有伤着。” “可你肯定吓着了吧?”师父摸摸她的头:“方真人同我说起过,就是没想到他病发起来如此厉害。这两天你就先别和拾儿一起修炼了,以免把你也连累了。” 秋秋应了一声。拾儿躺在榻上,身上盖了一床薄被,静静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要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简直就和一尊石头雕像没什么两样 “师父,虽然不能一起修炼,但是我不太放拾儿,这几天我就在这儿照顾她吧。” 师父想了一想:“也是,你离得近,你们也熟悉了。不过你千万别逞强,有什么不妥的,马上告诉为师,或是找你师姐,可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秋秋都一一应下了,送走了玉霞真人,屋里就剩下了她和拾儿。 秋秋坐在榻边,仔细打量拾儿。 拾儿还是老样子,整个人象冰雕一样,秋秋的手放在她的鼻端,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微弱,还一如往常的冰冷。 真奇怪,她这么冷的一个人,怎么发病的时候浑身灼热呢?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她的年纪也不大,却病得这么重,肯定吃了不少苦。 拾儿这么一睡,直到第三天才醒。秋秋听见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瞧,拾儿已经睁开了眼,正扶着榻想坐起来。 “快别乱动,”秋秋把面前的一碗汤端了起来:“这是师父交代的,说你醒了要赶紧喝。” 药汤是黑漆漆的颜色,味道倒是清香好闻,秋秋偷尝了一口,结果苦得差点儿没让她把胆汁都吐出来。 可是这么苦的东西,拾儿面不改色喝了个精光,连眉头都没皱一皱。 秋秋严重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没有味觉啊?以前给她吃好吃的东西,她也味同嚼蜡,没点儿高兴的表现。喝这么苦的药,也面不改色,跟完全尝不出味儿一样。 “你把我吓死了。”秋秋把药碗接过来:“怎么发病发的这么突然?要是每次都这样,你带着药也跟本来不及吃啊。” 拾儿这次总算给面子,多说了几个字:“夏天会发作的急,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 哦,还好还好。要是次次这样,秋秋也真不敢沾她的边儿了。要不然救不成人不说,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我去请师父来帮你看看吧?” 拾儿轻微的点了下头,看起来她是没什么大碍了,玉霞真人过来看过,也说她没事了。 秋秋打从现在起才真正接受了拾儿是个重症病人这个事实。之前一直太平无事,她一直没把拾儿当成一个真正的病人看待。 结果拾儿这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你是怎么得的病啊?这到底是什么病?” “为什么你发病时全身会烫成那样子啊?就象着火了一样。” “你病了有多久了?” “咱们一起修炼真能治好你吗?” “你到是给句话啊。” 拾儿终于抬起头来,秋秋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 “……” 好吧,沉默是金。 秋秋在心里头狠狠朝拾儿比了个中指。 凸-凸! 多说句话难道会死啊。 就在她都不抱希望了的时候,拾儿突然出声了:“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 “啊,”秋秋顿时转怒为喜,虽然这么多问题拾儿只回答了一个,可是秋秋对她的恼怒顿时全化成了同情。 这病发作起来这么痛苦,人家已经够悲惨了,她这么追根究底等于是揭人伤疤,怪不得拾儿不爱搭理她。 “那这些天你就别出门了,待在屋里会不会更安全一点?反正夏天就快过完了,到了秋天就会好多了吧?” 这个夏天已经到了尾声,秋天来得迫不及待,满山遍野一夜之间就被金风吹遍。静心师姐春天的时候在半山处新开了一小块地种草药,她若是抽不出空的时候,秋秋过去就代为照料。现在很多草药都可以采摘了,静心师姐一个人忙不过来,秋秋当然义不容辞得过去帮忙。 拾儿是被她硬拉来的,秋秋拿把小耙头在那儿松土,拾儿就端坐在地头看着。这些草药都娇贵,秋秋怕伤了根,耙得特别仔细,跟绣花似的。刨出来的草药马上装进玉盒里头,半点不敢马虎。拾儿看她半天蠕动一下,跟条胖虫子一样。跟刚认识的时候相比,秋秋个头儿一点没长,可是脸比原来又圆了一圈儿。这么说来她也是长了,不过她是横着长的。那张脸儿白嫩嫩的圆乎乎的,活象糯米团子。 她又收完了一株芝草,额头都是细汗,一条汗巾突然递到了面前。 秋秋差点儿吓一跳,拾儿把汗巾又往前递了递,秋秋才接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跟猫似的,我一点儿都没听见。” 秋秋没用她的汗巾,自己用袖子抹了抹汗。这汗巾轻薄异常,捏在手里象是捏了一团轻烟。 拾儿没出声,但眼神里透出的意思秋秋竟然读懂了—— “好,那我就歇会儿再干。师姐事情多,这些简单的我能帮上忙就帮她做些。对了,你懂草药吗?” 拾儿轻轻点了下头。 “我可不大懂这些,虽然师姐给我的书也看了,百草志上头那些奇花异果我还照着描了一遍,可真见到的时候,还是分不清楚。比如这个芝草吧,都是一个种类的,可是九叶和七叶的差别太小了,老是会看错。还有人参和这个红珠果,如果不掘开土看下面的根,地面上的部分长得是一模一样。” “不一样。”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拾儿说的是什么。 “明明就一样啊……” 拾儿的手伸过来,指着她们面前的一棵红珠果:“它的叶脉颜色透红。” 秋秋恨不得趴上去看,不说不知道,拾儿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透红。 “真是啊!可书上都没有写过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沉默静静的弥漫开来。 秋秋悻悻的把头转了过去。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 感冒了,,呜呜。 8 过年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懂的真多,不仅仅是一点草药而已。 后来的日子秋秋发现,拾儿懂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很多她不明白的疑难,不好意思总拿去烦师父和师姐,结果无意中却都让拾儿给她解答了,别看人不大,可是她简直就象是一部活的活的修真百科全书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秋天过去得很快,冬天来了。 好消息是,拾儿身上的病没有再次发作过。 坏消息是,方真人差他的鹤送了信来,先是对师父表示感谢,又嘱咐拾儿一切当心,安心养病,他本打算过年之前来探望拾儿的,现在因故不能成行,只能等事情了结之后再来。另外那只鹤随信一起带来了个空间带,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各种灵草灵丹秘籍之类,一部分是送给师父的,大部分是给拾儿的。 这下秋秋知道拾儿那百科全书一样的知识量是怎么来的了。不能做剧烈运动,,几乎全部时间都待在屋子里,除了修炼之外,她其余的时间都沉浸在书中。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厮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什么书,只要看一遍,就象刻在脑子里一样再也不会忘记。不但如此,就算偶尔听过什么话,也会牢牢记住。 拾儿这种人就是所谓的天才吧?生得又好看,又有这样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天赋。 可是秋秋觉得老天也很公平,拾儿拥有这么多,却身染重病。普通人能享受的一切,她都享受不了。她的人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如果有人跟秋秋说,可以给她象拾儿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天赋,但要拿她的健康去换,她肯吗? NONONO,她才不肯,太得不偿失了。 下了一场大雪,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天寒地冻的,平时偶尔出没的鸟兽们也都不见了踪影,真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秋秋虽然修炼了几年了,早就算是不惧寒暑了。可是做为凡人的心理和心惯一时改不过来,让她在这样的天气里穿一件单衫,她是肯定不干的。陆姑姑给她做了一套棉衣,粉色的缎面儿,领子袖子和襟口还有白白的茸毛毛,头上还被陆姑姑给系了两个白绒球球。秋秋穿起来活象只肥兔子一样——别说静心师姐了,连玉霞真人这样好的涵养都忍不住指着她笑了好一会儿。 秋秋恼了一会儿,可是情势比人强啊,她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吧? 陆姑姑没了女儿,这样打扮她,未尝不是一种移情的心理。师父一年也难得这么开怀大笑一次,让她们高兴高兴也好。 山上虽然不象山下那样,过年的时候要大肆热闹一番,可是也总是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窗上贴了红艳艳的窗花,门前的树也披挂着红绸,被灯笼的光一映,光华流转,凭添了许多喜气。 晚上师徒几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当然,吃饭之前先拜了祖师的画像,玉霞真人又简单的讲了一下本门的来历。这个静心和静怡早就知道,可以算是单讲给秋秋一个人听的。 结果确实让秋秋有点儿意外。 她还以为她们这派就跟古墓派似的,真的只有她们师徒四个呢,师父也不出门,也没什么外人来她们这儿。秋秋只听过一次门派的名字,甚至都不大记得了。 可是现在听师父一说,才知道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她们离水剑派是个很大的门派,宗门在离此千里之外的修缘山,门派虽然不算很顶尖的那种,可是连上带下也是济济千人,论起辈份排行来也是五代同堂了,算得上人丁兴旺,薄有家底的。不过为什么师父单身在外住着,还收了三个徒弟,等于是离家出走自立门户,她并没有说明原因。 秋秋顿时浮想联翩,什么同门阋墙争权夺利三角爱情之类的大戏在脑子里轮番上演,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因为一直在走神,虽然陆姑姑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秋秋都没吃上几口。不过好在还有饭后点心可以弥补一下。 “看看陆姑姑给咱们留了什么……”秋秋掀起笼屉,热腾腾的白气一下子扑了满脸。秋秋抬手扇了两下,惊喜地说:“是蟹粉汤包。” 拾儿的注意力却不在汤包上头,她正在看着秋秋。 因在屋里头暖和,秋秋没穿她那带着风毛的外套,只穿着一件红色的小袄,嘬起嘴来吸吸溜溜的吃汤包,先喝汤,再一口吃下去,吃的特别郑重和认真,就象在完成一件极重要的大事一样。 “你不吃吗?” 拾儿轻轻摇了摇头。 一开始不太理解,修仙之人已经超脱了凡俗,按理说也不必再食五谷杂粮。可是秋秋大概是年纪还小,所以总是贪恋口腹之欲。可是时间长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了。修仙的人毕竟还是人,不是仙。有人爱琴棋书画,有人纵情山水之间,这孩子喜欢吃点好吃东西,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这样不加伪饰的真性情,实在率直可爱。 “你尝尝吧。”拾儿目光被秋秋发现了,不过她觉得,拾儿肯定也是想吃汤包,只不过不好意思抹不开面子,特意夹了一个放在她面前。 拾儿看了她一眼,慢慢拿起筷子。 嗯,确实很香。 “拾儿你以前过年都是怎么过的呢?” 拾儿摇了摇头。 “没过过年?”秋秋顿时觉得拾儿命苦。不过想一想,拾儿和方真人八成就师徒俩过日子,两个人就算要过年,也没什么热闹气氛,反倒更显得凄凉吧? “我记得我还没上山的时候,在家里过年可热闹了。有新衣裳穿,有饺子吃,大年初一的时候村里的半大孩子会家家户户去敲门拜年,都能得点花生、饴糖什么的吃,有的阔绰的人家还会给压岁钱,虽然只是一个、两个铜钱。哥哥的钱一下子就花了,买花炮什么的,姐姐的就不会花,留着扎成毽子,可宝贝着呢。” 秋秋说得兴高采烈,拾儿就这么静静听着,过了半晌,才问:“你想家了?” 秋秋愣了一下。 是想家了吗? 也许是吧…… 虽然同家人相处的时间不长,感情应该不深。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的。娘怎么样了?姐姐怎么样了呢?她们有没有想她呢?一转眼上山几年了,姐姐兴许已经到出嫁的年纪了,家里人都好吗? ———————————— 感冒没什么起色==开空调不舒服,不开更不舒服。。 9 如意环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托着腮想得出神,一向憨态可掬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寂寞神情。拾儿自幼修行,心境如古井无波,可是不知怎么,这时候竟然觉得心头微微刺痛。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应该无忧无虑的,比现在更快乐。 拾儿的手轻轻移过来,握住了秋秋的手。 胖胖的,软软的,暖暖的,和想象中的感觉差不多。 秋秋转过头来,虽然拾儿不说话,可是秋秋能感觉到拾儿无言的安慰。 她有点儿不自在:“我没事儿……都是你,突然说什么想家。” 拾儿还是不作声,可是握着她的手也没有松开。 “不过还真有点儿想家了,从上了山,就再也没有家里的消息了。不知道爹娘还好吗,哥哥可能都该娶亲了,姐姐说不定也嫁人了,兴许都给我生了小侄子小外甥了……等下次师父师姐她们再下山,我就求师父让我回家去看看,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还认不认识我。” “一定认识的。” 秋秋想了想,点了下头:“对啊,他们肯定认识我,我的样子还和离家的时候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啊。”她有点儿苦恼的摸了下脸:“心法不成,我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还是长这样,到时候真成了童姥了。” 拾儿没听说过童姥这说法,不过她人聪明,心念一转就想通了这个童与姥之间的关系,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秋秋捂着嘴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又下雪了,我不回去了,跟你挤挤吧。” 拾儿愣了下,秋秋已经褪了鞋子躺到了榻上,把枕头往外推了推:“快睡吧。” 拾儿站在榻边发了一会儿呆,秋秋眼睛睁开一条缝,含含糊糊地说:“你不睡?” 拾儿坐了下来,慢慢除了鞋子,也躺了下来。可是手脚都不敢乱摆放,脚伸得直直的,手也紧紧贴在两边腿侧。 秋秋已经熟睡,胖胖的一张小脸让拾儿想起刚才吃过的蟹粉汤包,既丰润又晶莹。 记忆中从来没和人这样靠近过。 拾儿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儿,慢慢转过头去。 两人距离接近了一些,秋秋软软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上,有点痒,还暖暖的,那种感觉就象春天里细柔的柳絮拂过一样。 这种感觉很陌生,可是……并不坏。 拾儿伸出手,指肚在秋秋的小胖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唔……”秋秋鼻子动了一下,并没有醒。 拾儿的手指僵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蹭了一下。这一下比较刚才更轻微,秋秋没什么感觉,依旧呼呼大睡,跟小猪一样。 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本来以为自己不会睡着的,可是没过多久拾儿也迷迷糊糊起来,两个人枕在一个枕头上,秋秋嘴角带着笑,可能又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拾儿的神情放松,眉眼都舒展开了。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鹅毛一样的雪片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从容又安谧。 秋秋睡得特别香,一觉太太平平直到天亮。雪光映在窗子上,屋里也亮堂堂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秋秋揉着眼坐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对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好,给你拜个年。” 拾儿点了一下头,把手里握的东西递给秋秋。 “什么东西啊?”秋秋低头看了一眼:“送我的?” 那是一枚圆环,上面系着红线,还垂着丝络,沉甸甸乌沉沉的,看不出来质地。说木头应该没这么沉,说石头又应该没这么温润。就是这么圆圆的一个环,十分光滑,上头一点花纹赘饰都没有。 虽然不是太好看,可是秋秋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了下来:“多谢你啦,可我没给你预备东西。对了,这是什么?” “它叫如意环。”拾儿把圆环拿了起来,替秋秋戴在脖颈上:“它有护心的功效,你以后要一直戴着,不要取下来。” 秋秋虽然不太懂这个,可是既然拾儿这样说,那这东西肯定是有来历的,十分紧要,拾儿才会破天荒说这么多话。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该自己佩戴才对,对你的病也有好处吧?”秋秋想把如意环取下来,可是她摸索了一圈,竟然找不着红绳的系扣在哪儿,居然摘不下来了。 “它对我没有用。”拾儿按住她的手:“记得,别摘下来。” 又取不下来,秋秋也只能继续戴着这个如意环了。 虽然知道拾儿是一番好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予她佩戴,可是秋秋摸着这条解不开又揪不断的红绳,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拾儿给她戴上这个,怎么倒好象是给狗狗戴了个狗牌一样。 一早起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秋秋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新年的头一天,师父要考校她们过去一年的修为技艺,从而决定新的一年里头她们各自修炼的方向和重点。相当于做个年底总结,再制订个新年训练计划。 不过重要的是,新年头一天,师父也得给个红包吧?去年过年的时候,师父可给她一个很不错的灵器法宝呢。当然,那样的好彩头也不可能年年都有的。 玉霞真人果然考校过她们之后,一一叮嘱。静心师姐一向稳重,处事又周到,修炼又勤力,不必玉霞真人多费心。而静怡则被玉霞真人说了几句,让她不要急躁冒进,根基不扎实,就算进境快了,将来必受反噬,得不偿失。 到了秋秋这儿,玉霞真人白了她一眼:“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你也懒得太过分了点儿,你和静怡真该相互匀一匀,你要有她一半用功,为师就谢天谢地了。” 玉霞真人的话音一顿,目光停留在秋秋颈间。 “师父?”秋秋正等下文,玉霞真人却探过身来,手托起她颈间的如意环:“这是?” 秋秋赶紧解释:“拾儿送我的。” 玉霞真人的神情有点古怪,既象是有点欢喜,又有些恼怒——还有点儿别的搀杂在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 —————————— 头昏沉沉的。。舌头起了包,疼~~ 10 信物 ,最快更新仙妻 ! “你收下了?” “是。”虽然心里有点儿不安,可拾儿很坚决的要送啊。再说,她又解不下来。 玉霞真人叹了口气,看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奇怪了:“那……你回送了什么吗?” 秋秋诚实的摇了摇头。她身上可没什么什么东西合适当回礼的,净是一些很普通的零零碎碎,她总不能把自己收集晒干并剥了壳的松子栗子拿去回送给拾儿吧? 玉霞真人单独把秋秋留了下来,取了一个盒子给她:“打开看看。” 秋秋看了一眼师父,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是本残破的旧书。说是书,薄得很,除了封页,下头只有三四页纸,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纸质已经泛黄,上面的墨迹也褪了大半。 肯定不是一般的书! 要是一般的书,哪能存放这么久?早就风化粉碎了吧。再说要是普通的书,也犯不着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你把这个送给拾儿,算是回礼吧。” “师父,这个一定很贵重吧?” 玉霞真人笑了:“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你想到哪儿去了?” 秋秋小声说:“不是什么珍贵的秘籍残本吗?” “不是。”玉霞真人也开了句玩笑:“真有那样的东西,我也舍不得给你们这几个小败家子儿,少不得得当压箱底儿的宝贝好好收着。” 虽然玉霞真人这样说,可是秋秋决不会相信这本书是毫无意义的普通旧书。 玉霞真人也知道小徒儿虽然挺贪吃,也挺迷糊,可是那都是平时的小事,真遇着要紧的事情,糊弄不了她。 玉霞真人收了三个徒儿,大徒儿静心自不必说,跟随她时间最久,也最稳重周到,事情交到她手上绝对可以放心。但就是太稳重了,遇事也喜欢自己顶着扛着,让做师父的挺没成就感的。 二徒静怡呢,太好强,心胸又不够开阔,玉霞真人有时测卦时,常会担心她。她这性子急躁偏执,很容易步入歧途啊。 但是秋秋不一样,很率真,很可爱,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又懂事,不会恃宠而骄。 这样的小徒儿,也怨不得玉霞真人要多疼她一些。 她才这么点儿大,上了山都没能再见家乡的亲人一面,也实在难为她。 “这个呢,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不过说起来确实有些来历,和方真人呢,也有点儿关系。你把这个给拾儿,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说实在的,这东西一直在我这儿占地方,实在烦得很,你就拿去吧。” 既然这东西能扯到物归原主上头,秋秋心里也就踏实多了。虽然玉霞真人没仔细说这东西有什么来历,可是秋秋又开始幻想这东西背后是不是又有什么复杂狗血的背景故事了。 而且拾儿见到这本书的表情,也印证了玉霞真人的话。 “师父说让我把这个送给你,算是如意环的回礼,总不能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秋秋看着拾儿的神情,试探着问:“你知道这书的来历吗?” 拾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被那双黑幽幽的眼睛这么一看,秋秋只能咕咚一声,把满满的话咽回肚里去。 从她嘴里能问出究竟来,那才奇怪呢。 看样子拾儿是知道这本书的。 拾儿的手指在残旧的书页上缓缓划过,指尖泛起一点点晶莹的光圈涟漪。 秋秋猜到这书上头肯定有什么保护的措施,果然没有猜错。 “我曾经见过这书的另一半。”拾儿声音很轻,乍一听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秋秋精神一振:“真的?为什么好端端的书要撕成两半呢?” 拾儿简单的说:“撕开是偶然,后来索性当作信物,约定了要把上下两半合并在一起,后来终究没能成。” ——秋秋觉得拾儿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包含了无数戏剧化的因素。是什么人把它撕开的呢?秋秋脑海中迅速描绘出这么个画面,两个人,可能是两个男人,也可能两个女人,也可能是一男一女,当然,也有可能是好几个人同时……打住,重要的是,有两只手抓在书上,一人扯住了一边,嘶拉一声,这本书就壮烈的被分了尸。 后来它又为什么被当成了信物呢?各执一半的人又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是事隔多年再相见?是定亲?还是什么别的约定? 突然之间秋秋觉得这轻飘飘的几张书页变得沉重起来。上头载荷的岁月与往事太多,多得一言难尽。 “那,这个你就收起来吧,也算……”秋秋想了一下,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情形:“也算为前辈们了结了一个遗憾吧。” 拾儿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动作轻而坚定,象是完成了一个庄重不可轻亵的仪式一样。 秋秋被她这样郑重的态度弄得浑身不自在,手任她拉着,人僵着站在那儿。 好吧,这破书重圆也算是件大事,前辈们没能完成的约定现在算是弥补上了……可是这手都拉了半天,可以松开了吧? 可是这么一来,这个还能算是她送的回礼吗?既然说了物归原主,那就不能算是她送的礼物了吧?说来说去她还是欠着这个人情呢。 秋秋又苦恼起来,这么说她还是得寻摸个东西当回礼,这东西还不能太一般了。 天气就在秋秋的纠结中一天天暖和起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拾儿待她比前一年要亲近得多了,不是说话多了,或是亲热的动作多了。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气氛。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她们之间的距离还和过去一样,依旧没有什么话说,可是秋秋就是觉得她们之间流动着的空气都和过去不一样。尤其是拾儿看她的时候,从前平静的眼睛里多了些东西,柔和的,暖暖的,秋秋有时候竟然就会这样和她呆呆的对视出神,心里头觉得又安定,又满足。 可秋秋一直记挂着要回送拾儿一样东西。 她可不能厚着脸皮让师父师姐替她掏腰包,只能自己想办法。 送她什么呢?秋秋先把零食划掉了,然后想到宠物——山上的灵兽灵禽不少,可是和方真人的那只灵鹤一比,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秋秋琢磨来琢磨去,只能自己亲手做点儿什么,价值上头不匹配,起码还有份儿心意和诚意在。 那要做点什么呢? —————————— 今天带儿子去水族馆了。。我觉得这种地方真适合拍恐怖片,那些东西长得实在太惊悚了。。 11 春来 ,最快更新仙妻 ! 要说姑娘家做点手艺活儿,那肯定不算难。什么勾个围巾啊织个手套啊绣个十字绣的……咳,就是好象时代不太对。 可是秋秋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还没来得及学什么女工活计就被静心师姐拐骗上山了。要说上山之后她练出来了什么手艺……这个,剥核桃剥栗子肯定不能算。 她攥着一颗大核桃发了半天呆,看着手里凹凸不平的大核桃,终于琢磨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整个春天秋秋都在为这个礼物努力。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荒凉了一个冬天的山野重新变得热闹——秋秋就亲眼看到住得不远的那对老虎夫妻就在山岰里的草丛里打野战,恩爱得很呐。也许到了秋天又会有小虎仔出生。 这对老虎夫妻挺有灵性的,据陆姑姑说,它们活的年头可不算短了,以前师父在后山闭关的时候它们还一左一右趴在洞门口,象把门一样,其实吸引它们的应该是屋子周围旺盛的灵气。普通老虎活不了它们这样久,这两只老虎怕也有成百岁了,还这么青春抖擞精力旺盛,真是喜事一桩。 开了春之后玉霞真人又考校了一次秋秋的功力,欣慰地说,秋秋和拾儿再这么修炼半年,到秋天的时候秋秋肯定能练就第五重心法,到时候就可以提前学剑了。静心师姐也给秋秋专找了一把儿童专用剑—— 没办法,成人用的,再小的也有秋秋一大半高,她怎么舞得起来?再说剑柄也又重又宽,她那小胖肉爪根本握不住。山上没有这样的剑,为此静心师姐决定下山一趟。秋秋很不好意思,为了这事儿还得单让师姐下山一趟,她说只是先练招式,那随便用个什么家什练练就行了,一上来就使真剑也没必要。用根木头削一削,当剑使也就凑和了。 方真人也来了一趟,只待了小半天功夫,又丢下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并且这次不单是给拾儿的,还单有一份是给秋秋的。里面的东西真是应有尽有,书、衣裳,灵丹,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把小小的剑,特别精致。秋秋拿起来比了比,大概也就两根筷子那么长,正好合适她用,这个肯定是方真人特意给她预备的。 秋秋觉得自己没帮拾儿多少忙,可不但收了拾儿那么贵重的礼物,方真人也这样厚待她,让她十分不安。 不过有了这把剑,静心师姐就省了再下山单跑一趟了。 静怡师姐这回倒是没有甩脸子给她看,还过来向她借了一次书。秋秋的进境一日千里,静怡之前一直脸色不好看。不过这回玉霞真人考校过她之后,松口说到秋天的时候她也可以开始学剑了,这让静怡大喜过望,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得到了师父的肯定,连带着她对秋秋也比前些日子和善多了。 秋秋虽然不太在意这些,可是关系融洽些总比见面跟乌眼鸡一样要强吧?这样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影响心情。 静心师姐亲手给秋秋那把小剑打了个剑穗,送过来给她。 秋秋连忙起身道谢,又给师姐倒茶。 静心把剑穗系在剑柄上,微笑着说:“真是青出于蓝啊。当年我上山之后也有十年了吧?师父才开始让我学剑的,你可比我快得多了。我看,将来你会比我更有出息。” 秋秋倒了茶过来坐下。静心师姐可不是个会闲着没事儿找人聊天的人,她肯定还有话说。 “静怡的事儿,我也都知道,难为你了。” 秋秋心想这叫什么难为啊,又没打也没骂,冷脸怕什么?当没看见各自走开呗。 “静怡她……她身世也挺可怜的。亲爹娘都死了,狠心的亲戚把她卖给刚死了人的大户人钱做人殉,她是逃出来的,幸好遇到了师父,把她给收留了下来。她经历坎坷,又曾经受人欺辱,所以……” 秋秋明白,陆姑姑也提过一次。 吃过苦头的人,加倍渴望成功,希望成为人上人,这心态可以理解。 秋秋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其实她这么急切,修为是提高了,心性却不稳,对将来并无好处,尤其是等到筑基的时候……”静心还有话没说出来。玉霞真人还担心静怡将来会不会误入歧途,只不过这些跟小师妹就不用提起了。 “对了,这月初九有庙会,可能会有不少人上山。你要是想去看看也成,挺热闹的。” 秋秋拿着她的剑去找拾儿。两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几步路的功夫,近得很。有些时候秋秋就在拾儿那里挤一挤一块儿睡,饭也经常在那里吃。 因为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秋秋也渐渐开始担心。拾儿的病说是多会在天气炎热的时候发作,现在春天已经到了尾声,初夏将要来临了。她担心拾儿万一发病时自己不在身边,一拖延,耽误了病不说,得多受多少罪哪。 拾儿自己还一如既住并没有表现出担心来。时日久了,秋秋也明白过来了,她的这个病除了季节气候这种外因,自己的心绪也不能起伏过大,得少怒少思,悲喜都是能免则免的。简直就跟那古墓派的小龙女一样嘛。所以她性情这么冰冷,真不能怪她。要是有选择,谁也不愿意活得跟个木雕石像一样啊。 秋秋也不用敲门打招呼,熟门熟路的推开门自己进了屋。拾儿住的这屋子也相当的宽敞,房子内部的大小和外面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秋秋穿过厅门,上了两级台阶,就看见拾儿坐在静室之中,正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瞧,师姐刚送我的,好看吗?” 拾儿依旧面无表情,秋秋坐了下来:“颜色正好是我喜欢的,坠子不轻不重正好,这么一系可比原先好看多了。” 拾儿看了一眼,的确是比原来显得更精致了。坠子应该是很象琉璃的灵玉雕琢的,雕成了蝴蝶形状,蝶翼都是镂空的,看上去轻盈的象是马上要飞起来。剑穗是嫩嫩的淡绿色,衬着青光游转的剑身,一看这就是姑娘家才会用的东西。 “师姐还和我说,初九那天有庙会,问我要不要去看看。”秋秋认真的问:“你想不想去?” —————————————— 持续上火中==天气热得让人烦躁啊。。 12 庙会 ,最快更新仙妻 ! 为了拾儿的身体健康着想,她最好哪儿也别去。可是为了她的心理健康……秋秋觉得,她还是应该适当的出门走一走,见见人。 能活着是很重要,可是什么乐趣都没有,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秋秋这么问了,可是并不抱太大希望。拾儿是个彻底的宅货,要不是秋秋死拉硬拽,前两回也不可能把她弄出门。 拾儿看了她一眼,合上了手里的书页,点了点头。 秋秋说:“我就知道你不想去,不过……”她说了一半顿住了,又看了拾儿一眼:“你,你去?” 拾儿慢慢伸过手来,把秋秋张开的嘴给捏合上:“去。” 秋秋觉得特别不真实,拾儿居然同意了? “你不用为了陪我去,其实庙会年年都有,前年我还去过呢,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这话说得很言不由衷,拾儿肯定听出来了。 山上清苦寂寞,庙会是难得的热闹,一年也就这么一回。 秋秋给拾儿找了个带纱罩的帽子,不然她这样出去肯定别想安安静静逛庙会。她自己就完全不用这种防护措施了,一来她还小,上看下看也就五岁,就算长得白胖可人点儿,也吸引不了色狼,顶多能吸引来专朝小孩儿下手的人贩子。 庙会上人多得很,庙门前挤得满满的都是人。真正进香的人来得很早,半夜里就上了山,很虔诚。更多的人都是象她们一样来赶庙会凑热闹的。右边的石台子上有和尚在讲佛法无边普渡众生的故事。 秋秋她们和这些和尚当然不是一路,虽然大家都住在山上,不过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来往的,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的一样。秋秋拉着拾儿的手,生怕让人挤散了。 庙会热闹得很,尤其是卖小吃的摊子特别多,秋秋恨不得从第一家一直吃到最后一家,不过那样一来,大概太阳下山也吃不到头。再说,她现在毕竟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的好。 拾儿很有耐心,就静静的跟她一起走。秋秋买了不少东西,一时吃不了,就偷偷塞进小乾坤袋里,带回去慢慢的吃。不过热热的汤圆就不能连碗一起塞进袋子里头了。摊子上人多,坐得满满的,秋秋就端着碗站在那儿吃。汤圆是芝麻馅儿的,皮薄馅稠,又香又滑。秋秋吃了一颗,也舀了一颗给拾儿:“你尝尝。” 拾儿没动,可是汤圆喂到嘴边,她也没拒绝。秋秋看她吃了,小声问:“甜吗?” 拾儿也轻声答了一句:“甜。” 秋秋笑了。她自己吃一颗,再喂了拾儿一颗。小碗里的汤圆本来就为数不多,这么几番下来就吃完了。再往前还有卖肉丸子的,圆滚滚的一颗要两文钱,秋秋掏出荷包来数铜钱,老板用长筷子把肉丸子夹到一片大的青叶子上头裹好递给她。 秋秋捧着烫烫的丸子,转头问:“你也尝尝吧?” 拾儿还没说话,突然从旁边蹿出道白影儿来,正好撞在秋秋胳膊上。秋秋手一颤,肉丸子从青叶上滚落下去,弹性良好的在地下跳了几下,滚了一身的灰才停下来。 秋秋愣神儿了,看着青叶子上还残留着一点肉汁,一时间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的丸子就这么不见了!热腾腾的刚出锅的!她还没有吃到呢。 后头围墙里又跃出几个僧人来,手里提着棍棒,一刻没停的往前追过去了。其中一个还无情的踩过了地下的肉丸子,秋秋甚至可以听见肉丸子发出的凄惨的“哔叽”一声。真惨烈,连个全尸都没落下,都碎成渣了。 “我的……丸子……” 拾儿同情地握着她的手,秋秋这小胖妞有多爱吃拾儿已经很了解了,别的事上全无所谓,唯独这吃上头不能受一点儿亏。 “我们再去买一颗。” 秋秋摇摇头,丸子都没了,她把包丸子的青叶子也随手扔了:“算了。对了,刚才谁撞我?” 拾儿没答她的话,只是转头向前看。 秋秋有点儿疑惑,刚才撞她的那道白影——现在想一想,不大象人啊,体型太小,速度也太快了。那几个和尚又为什么在后头追赶呢? 太阳升到了头顶,天气越来越热了,颈背都有点冒汗,秋秋决不敢冒险在外逗留太久。要知道身边这一个可娇贵着呢,太阳晒晒只怕就晒化了。 “咱们回去吧。” 拾儿却说:“刚才那几个人有古怪,去看看。” 难得她对一件事有兴趣,秋秋犹豫了下,看看天色:“好。” 那几个和尚虽然不是修行的人,可是身上也是有功夫在的,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追出很远。秋秋和拾儿远远跟在后头,他们并没有发觉。 按说他们的速度很快,人又多,没道理追不上前头的人。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人追丢了。他们不死心,分开了四下里又找了一会儿,用棒子在草丛里敲打翻拨,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看这些和尚的样子,可能有人趁着人多混乱偷了他们的东西了?” 这种事哪年都有,虽然大多数人对寺庙和神佛有敬畏之心,可总有些想混水摸鱼趁着人多想捞一笔的。听说去年这庙里就丢了铜器,今年八成又遭贼了。 “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拾儿松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手抬了起来,朝着草丛挥了下去。她的袖子象条白练一样,抽得断草纷飞,一条白影飞快的蹿起,朝着拾儿疾扑上来。 秋秋“啊”的一声叫出来,可是没等她赶上前,拾儿袖子一甩,把那个东西牢牢的给缚住了。 “这是什么?” 虽然刚才就觉得好象不是人,可是真看到了,秋秋还是十分讶异。 拾儿把手里的东西给她看。雪白的毛皮,长长的耳朵,还有红红的泪汪汪的一双眼睛。 “这是个兔子?” ———————————————— 今天一天都在外头,天气热得太反常了,不过晚上回来时变天,被暴雨浇了~~ 13 兔子 ,最快更新仙妻 ! 没错,拾儿抓住的这东西,就是只兔子。 还是只眼睛里饱含热泪,耳朵惊恐的乱抖,好象马上就要吓得蹬腿儿的兔子。 秋秋诧异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这山上灵气足,即然有爱同师父亲近的老虎,那么偷偷跑进和尚庙里的兔子也就不稀奇了。这兔子看着可怜巴巴,挺可怜的。要是它会说人话,指定会连连求饶吧? 这兔子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秋秋好奇的伸手拽了一下,那兔子两颗大门牙咬得死紧,一下还拽不动。 拾儿袖子一紧,兔子给勒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居然还是不松嘴。 秋秋有点不忍:“算了,放它走吧。” 拾儿伸出手,指头在兔子的鼻头上弹了一下,结果死不撒嘴的兔子就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它叼的东西掉下来,秋秋伸手接住。 兔子的眼泪这下真掉下来了,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好象跟要了它的命一样。 秋秋低头看手里的东西:“这……”她还以为兔子叼的这么紧的,多半是胡萝卜。结果形状是差不多,质地就差多了,这分明是半截蜡烛,还是点过的,烛芯发黑,还有烛泪。 没听说兔子吃蜡烛啊? 拾儿简单的给她释疑:“这是灵蜡,有道行的高僧用过,大概点着它讲过法,所以蜡烛变得不一样了。” 秋秋明白了。 原来是比胡萝卜更好的东西,估计是从人家庙里偷出来的,要不然刚才那些和尚追它干嘛? 既然是它先做了贼,那秋秋就不乱播撒同情心了。 “要把这个还给庙里吗?” 兔子急得吱吱叫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扑簌簌往下掉。 拾儿说:“它偷灵蜡也是有原因的,我们去看看。” 她松开了手,兔子蹦到地下,往前跑了两步,很有灵性的回过头来等她们,看样子是等她们跟上去。 “这兔子真神了……它能听懂人话?” 拾儿难得的耐心解释:“山上灵气浓厚,这些生灵走兽与人相处年月久了,自然能懂人言,只是不会说。” 秋秋很是羞愧,她还是地头蛇呢,竟然不如拾儿这个客人清楚周围的情形。 不过拾儿应该不止看上去的年纪吧?就象静心师姐,看着是双十年华的美人,实际年际已经可以做人曾曾祖母了。拾儿呢?她究竟多大? 秋秋小声问她这个问题,拾儿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秋秋汗颜。 一开始她也想问来着,可拾儿的态度实在是太冷了,问十句话一个字都不带回的,时间一长,又有别的事分心,也就想不起来问年纪的事了。 她们跟着兔子走了一段路,兔子朝她们叫了两声,钻进了草窠里。 秋秋和拾儿对望了一眼——她们又不能跟着往里钻,就算钻,那也得能钻进去啊。 结果这会儿就听见嚓嚓嚓的声音,很急很迅速,象骤雨一样突然响起。秋秋往草里看,好么——这兔子的两颗门牙真没白长那么大,啃起草来跟镰刀割的一样快,挡着视线的长的草叶很快齐刷刷的一排排被啃断。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这只兔子如此反常,肯定是有急事。 果然,等草啃得差不多,这只兔子从里头往外拱,拱出来的是另一只兔子。 这只是母的,肚子老大,瘫在那儿都动不了了,一个劲儿直哼哼。 这下全明白了,这母兔子要生了,可是生不出来,看来情形不怎么好。所以它老公冒险去偷庙里的蜡烛,这也是死兔当活兔医了。 “那……要不就给它吧。” 拾儿没作声,秋秋就当她是默认了。 那半截蜡烛一抛出去,那兔子急忙一跃跳起就给叼住了,那快狠稳,不象兔子了都,倒象叼飞盘的狗。 它把蜡烛放到母兔子嘴边,母兔子有气无力的啃了两口,歇一歇,哼一哼,再啃两口。 秋秋干脆把一边的青石拂拂灰,拉着拾儿坐下来。 这吃蜡烛跟兔子下崽有必然联系吗?以前秋秋肯定不这么想,可是眼见的事实把她以前认定的常识都推翻了!母兔子啃完蜡烛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连串的往外生。秋秋瞪着眼数着——足足八只! 这可真是个英雄兔子妈妈! 一般听说兔子生也就三五只,它怀了这么多,怪不得生得吃力。 好了,事情原委清楚了,虽然偷盗不对,但是这也是为了救命嘛。和尚们不天天念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一下救了连大带小九条命……兔子命不也是命吗?众生平等啊!相信和尚们是不会介意丢了这截蜡烛的。 “那咱们也回去吧。”秋秋站起身来,拉着拾儿的手。 她们走了一段儿,回头看那大兔子还在后头跟着。再走一段儿,再回头,还能看见那兔子急急的往树后头藏,可是胖屁股和短球尾巴还露在外头。 “它跟着咱们干嘛?” 拾儿不说话,两人继续往回走。 等她们都要进门了,兔子才不再跟了。 也许它是想表示谢意?秋秋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怪不得老外的神仙说,施比受有福。这帮了人……好吧,是帮了兔子,总之是救了几条命,心情确实挺好的。 秋秋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晚上,可第二天一清早,陆姑姑来找她,秋秋就笑不出来了。 陆姑姑说,天没亮就有一窝兔子找上门来,拖家带口的,正在她们墙下头打洞呢。 “要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可是兔子最会打洞,只怕没几天功夫咱们这儿都得让它们给钻成个大兔子窝了,真人喜欢清静,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 秋秋这才明白过来昨天那兔子干嘛跟着她们。 KAO,这是看着她们好说话赖上来了? 这事儿半天功夫该知道的人就全知道了,静怡看着她的时候一脸似笑非笑的,摆明了是要看她笑话。静心师姐倒没说什么,至于师父……秋秋不敢确定她的喜怒。 当务之急,趁着兔子洞规模还没扩大,先下手为强,把它们赶走再说。 可是秋秋一到兔子洞门口,两只大兔子就领着新出生的兔崽子一起迎出来了,它们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真的很通人性,尤其两只大的,用后腿站着,一直朝她作揖,红眼睛水汪汪的,长耳朵耷拉着,别提多可怜了。更不要说八只小的,肉乎乎的,眼都没睁开呢,虽然现在天气不算凉,可是在外头吹着风,看着更可怜。 虽然对方很无赖,可是秋秋还真做不出硬赶它们的事儿来。大的好说,小的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俩兔子是怎么把孩子们弄来的,安家的速度真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啊。 关键时刻,秋秋心软了。 兔子们高唱凯歌一路奋进,踩着秋秋的底线步步紧逼。总之,兔子洞打得是四通八达,除了玉霞真人那儿它们不敢冒犯,其他地方总是时时能见着白色绒球们一跳一跳的蹦跳出没。倒是给安静的庭院点缀出了许多勃勃生机。有天早上秋秋起身,打着呵欠坐起身想穿鞋下地,可是脚在毛茸茸的拖鞋上磨蹭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鞋口,伸不进去。 她低头一看,顿时嗷的一声怪叫。 合着她踩了半天的不是拖鞋而是只兔子啊! 秋秋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梦中情形全都一样——她把一只兔子踩成了扁扁的肉饼,真是血肉横飞惨不忍睹啊。 ———————— 今天走了好多路,膝盖和小腿酸得厉害== 14 学剑 ,最快更新仙妻 ! 好在拾儿总是帮着她的,多亏从拾儿那儿学了一点驭兽的手段,才不至于让这些兔子翻了天骑到她头上去。 拾儿一出手,那是干脆俐落一击必杀的,绝对没有虚头巴脑中看不中用的花招。 “心,心头血?” “常有修士豢养灵兽以供驱使,要都没点手段,兽类天性凶顽,怎么压制得住?”拾儿对着秋秋的时候话比从前要多一点——也只多那么一点点。 不过秋秋已经很满足了。 关于拾儿教的办法,秋秋迟迟下不了决心。拾儿摇头,恨铁不成钢:“它们若能认你为主,从此有了依托,对它们也是好事。” 秋秋还是一脑门子现代人的思想甩不脱。别管是人还是动物,哪有不热爱自由的呢?怎么能把生死命门交付到别人手上,任由别人决定生死荣辱呢? 可是她显然想错了。拾儿站起身去推开窗子,两只大兔子乖乖的跳进来,你挨我我挨你的站在面前,四只长耳朵齐刷刷的抖擞着,一副“收了我吧收了我吧”的作派。 在兔子们上赶着要跳进盘里当菜的气势中,再加上拾儿推波助澜,秋秋这辈子第一次收了灵宠——人家的灵宠灵兽都是威风凛凛大有来头的,拾儿有本书上,那上头记载的都是各种异兽,可收做灵宠,说来惭愧,别说那些稀罕物摆到面前秋秋都不认识,就算是书上写的它们的名字,秋秋能读出来的都只有一半——那名字都太罕见太拗口了。 就算不是那些希罕物,起码也得看起来仙风道骨一些,比如灵鹤啊灵豹啊之类的那些。灵兔子实在是……这将来跟人提起也说不出口啊。 可是看着大兔子红通通泪汪汪的眼,好象她要是拒绝它们就要以头抢地痛不欲生一样,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啊。 兔子就兔子吧……虽然不实用,好歹一家大小挺喜庆,而且个个都掌握了装傻卖萌这个秒杀秋秋的终极技能。 兔子们虽然不象人那么聪明,可是趋利避害是所有智慧生物的天性。在秋秋这儿生命没危险,还能沾着修炼时散逸出的真元便宜,好处可不止延年益寿啊。 可是收下这一窝兔子之后,它们也不是光白吃不干活的,秋秋时常能在门口和窗台上发现它们送来的东西,大到南瓜萝卜,小到栗子花生无所不有。不能不说,这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宠啊,这些兔子从来就没弄些花儿朵儿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讨好主人,出手就命中红心——对一个大吃货来说,这些礼物秋秋都是欣然笑纳,同时觉得收下这窝兔子并不算一件太亏本的买卖。 她的态度一软化,兔子们马上得寸进尺,都恨不得在她床上做窝了。两只大的还懂分寸,八个小的简直无法无天,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初生的兔子简直赛过老虎。秋秋被气得直笑。要训它们吧,它们也不懂,只会拿俩红眼珠子瞅你。要打它们吧,这些家伙还没她的巴掌大,一巴掌下去给呼成兔子饼了都。 生活嘛,就是烦心+闹心+偶尔那么一次小小的顺心,反正习惯了就好。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秋秋别的事都顾不上了,自己屋都没空回去了,干脆打了个包袱直接就住到了拾儿那里。五月过了,六月也过了,天气热得厉害。秋秋不知道今年是不是比往年天热,还是因为她心里存着事儿,看见火辣辣的日头就心里发怵。她从师父那儿讨了冰晶珠来镇在屋里,还向静心师姐讨了一套理气顺脉的手法,天天给拾儿按上那么一回,不管这能不能延阻她的病发,总之这么做了,秋秋心里就更踏实点。左右没坏处,就算不能治病,也是调理身体的。 她为拾儿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 拾儿是真心诚意对她的,她感觉得到。她当然也应该用一片诚意去回报。 进了七月,当真天公作美,断断续续下了十来天的雨,天一下子冷得不象个夏天了,穿一件单衣早晚都还觉得扛不住风。秋秋数着日子,过一天就在历表上打一个叉。每打一个叉,她心里都更安定了一分。 等雨终于停了,盛夏的锋头其实也算是已经过了。秋秋欢快的象是出笼小鸟一样。 这整个夏天她都提着心吊着胆过来的,现在终于能松口气了。 不过没轻松两天,静怡和秋秋要开始学剑了。 秋秋倒是吃好喝好,该干嘛干嘛。静怡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这几天里屡屡有失常的表现,还破天荒的对秋秋也热情起来。大概两人现在起点相同,又是一条战线上的好姐妹了。不过秋秋完全没把她这会儿的友善放在心上,相处几年她也了解这位二师姐了,两人现在是同一起点不假,可假如秋秋比她的进境再快那么一点点,她立马还会翻脸的。 学剑当然不象玄幻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这边一念口诀立马就骑上小飞剑上天遁地了,那功力现在也就师父才有,静心师姐也才刚初窥门径。秋秋她们光一个起手式就练了快一个月,练得她现在看到条状、棍状物体都条件反射的想屈膝摆造型来个起手式。吃着吃着饭,都能捏着筷子比划一下。 拾儿的筷子在她的筷尖不轻不重敲了一下:“吃饭。” 秋秋回过神来,连忙应着:“哦,好。”她又夹了一块豆干,忽然间起来,刚才拾儿是敲在筷子尖的,可是她的手感觉到的震颤感觉却不太一样。 “拾儿,你也学过剑法?” 拾儿看了她一眼:“略通一二。” 秋秋顿时肃然起敬。拾儿说话得分开来听,略和一二抹掉,那个通字才是精髓。 “你真了不起。”秋秋竖起大拇指,然后又给拾儿舀了半碗汤。 拾儿端着汤没喝,过了一会儿,看秋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破天荒的主动问句:“你不想问我什么?” “哦?你说学剑?”秋秋脸上沾了粒饭,自己还懵然不觉,笑眯眯地说:“师父说了,这修炼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偷来借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再说,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诀窍和捷径。” 拾儿嗯了一声,低头喝了口汤。这个话题就此撂下,两个人都没再提起过。 15 精怪 ,最快更新仙妻 ! “大白,你干嘛?” 秋秋有点儿纳闷,小兔调皮也就算了,大白——也就是当初偷蜡烛的大兔子,还有它老婆二白,都是挺懂事的,轻易不会给她找麻烦。 可现在大白围着她直跳,蹦得她眼都晕了。 收了灵宠,有了那滴心头血之后,秋秋多少能感觉到一点大白二白的心绪波动。这种感应说起来玄得很,也不好用言语来表达。反正大白它们的情绪很简单,想吃了,高兴了,饿了,闯祸了,都很简单直白。 “你想让我出去。” 大白猛点头。 秋秋把剑放下,跟着大白出了门:“出了什么事儿?” 离得远远的她就听见了大门处有动静。 陆姑姑端着茶盘匆匆走过,秋秋忙跟了上去:“陆姑姑,来客人了?” “可不是。”陆姑姑说:“山下头的官儿都来啦,求咱们真人除妖的。” “除妖?附近有妖吗?” “谁知道呢。前几年也说是闹狐妖,死了好几个书生,结果后来又查清楚了说是假的,是一个被抛弃的女子报复杀人。这回不知道真假,说是有水妖,就在离山下不远大概五六十里地,那儿有条川河,听说这几个月频频有水妖杀人。” 秋秋不是头次听说有妖的消息,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就有妖怪的存在? 是难以置信。可是再想想,人都能修炼得飞天遁地长生不老了,凭什么飞禽走兽花花草草的不能成精? “师父会帮他们吗?” “真人一向宽和,心又善,往年有大旱和疫情的时候,真人都曾经出手相助过。要是那作恶的真是鱼妖,真人想必不会推辞。再说,这远近几百里都算是咱们的地界,真放任个妖怪兴风作浪,传出去了也让人笑话啊。” 这倒是真的,就山下五六十里远的地方,可以说就在眼皮子底下了,确实不能姑息。不说丢面子,真是妖怪,这就是养虎为患了。 “师父会亲自出手吗?” “应该不会。”陆姑姑说:“以前有两回都是静心姑娘出手的。这些小打小闹的动静,犯不上真人亲自出手,免得失了身份。” 果然,这次还是由静心师姐下山去。想来不是什么厉害的精怪,师姐出马必定是手到擒来。静怡也很想跟着一起去,静心师姐考虑了一晚上,又请示了师父,答应了她的要求。 毕竟这事不算远,也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带静怡去,也可以让她增长些见识,历练历练。至于秋秋,她现在只刚刚摆脱三头身胖娃娃的体型,一来帮不上忙,二来就这体貌也起不了什么威慑作用,这次就不带她了。 秋秋虽然对鱼妖好奇,但是静心师姐毕竟是办正事儿去的,不是去秋游的,带一个静怡就得分心照看了,不能再带个累赘。不过她还是开了句玩笑:“其实师姐可以把我洗洗干净打扮好了,说是送给鱼妖的童男童女嘛。” 静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得是,瞧这白胖的样子,我要是那鱼妖,见了你那也得口水直流,这么鲜嫩嫩的丫头,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那都一定好吃。” “哎哟,它倒想得美,遇上了师姐,它吃不成我,倒要反过来被我吃了。不过这鱼要成了精,那肉还能吃吗?” 静心一时不察,也让秋秋给绕进去了,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这鱼精的肉和一般的鱼肉有无不同,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又让这小吃货给绕得跑了题。 秋秋扯着静心的袖子,毫无压力的撒了一会儿娇卖了一会儿萌,静心很了解她,知道看热闹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是山下诸般新鲜美食才令小师妹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笑着保证:“等办完了正事,我去镇上给你多多买些糕点零嘴儿回来。你也不要偷懒,四更天一定要起身练剑。” “知道了,师姐放心吧,我不会偷懒的。就算我想偷懒,还有师父和拾儿看着我呢。” 静心点了点头,看秋秋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出声说:“这些天……” 秋秋回过头来:“什么?” 静心把话又咽了回去:“没事,你去吧。” 秋秋笑眯眯地说:“好,明天师姐们动身,我就不去送行啦,先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在秋秋想来,既然师姐出马,那什么鱼妖水怪的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静心和静怡下山已经四五天了,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按说就在山下头,事情顺利的话一天、两天就该回来了。难道鱼怪特别难杀? 连玉霞真人都有些沉不住气,秋秋当然要说些话让她宽心:“师父别担心,师姐出马肯定不会有岔子。可能是那鱼怪藏在深水里不好找,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玉霞真人点头说:“想必是这样。你静心师姐的剑法当然是没问题,可是那鱼怪倘若真藏在深水不出头,那也真不太好办。要说水性……你师姐就不太擅长了。” 这个秋秋理解,西游记里流沙河那段儿,孙悟空那么厉害,可是轮到要下水的活儿,还是赶着猪八戒打头阵呢。 这就叫术业有专精,河里是鱼精水怪的主场,不识水性的下去了,功力只怕要打一半的折。 玉霞真人终究不放心,过了一天,决定亲自下山去看个究竟,山上就剩了陆姑姑、于姑姑,秋秋和拾儿——哦,还有大白一家子。 秋秋一早起来练剑,拾儿站在窗前看了几眼便不再关注,也省得分了秋秋的心。大白二白领着下头的小白们远远的在那儿看,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看得懂,可是一家大小看得都可认真了。 等她练满两个时辰,太阳早升起来了,背上潮潮的出了不少汗,今天练得顺利,心里觉得很畅快。 陆姑姑给她们两人端了早饭来,熬得稠稠的金黄的小米粥,还有刚出笼的小包子。秋秋捏了一个包子递给拾儿,顺口问:“师父这会儿不知道到了没有?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晚上就能和师姐她们一起回来了。” 16 月光 ,最快更新仙妻 ! 结果一直等到三更天,也没有见玉霞真人和师姐回来,陆姑姑笑着安慰秋秋,说无论如何这方圆千八百里的还没有能伤得了玉霞真人的妖怪呢。 秋秋也对师父很有信心的,没回来也许是有别的什么事儿耽误了。她和拾儿又修炼了一回,现在两个人的默契越来越好,每次修炼的时候都特别舒服。暖暖的真元和微凉的象是两条细细的水流交汇在一起,冲刷着经脉,流淌过全身。 这舒服,简直会上瘾哪。 秋秋很自觉的把自己的枕头放好,两人头靠头躺着。 “不知道师父师姐她们这会儿在做什么……”秋秋打了个哈欠:“师姐最爱干净了,山下人的被褥碗盏她肯定都用不惯。师父一换了地方就睡不着觉,这几天可够折腾人的,等她们回来一准儿会抱怨的。” 什么仙风道骨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关起门来其实一个比一个没形象。 “对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我看到陆姑姑都开始预备过节的东西了。去年这会儿你还发了一次病,节也没好生过,今年咱们好好高兴一回。你喜欢什么馅儿的月饼?是甜的还是咸的?” 拾儿一惯的沉默,这会儿居然开了金口,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也是难能可贵:“咸的。” 秋秋的头又往她那儿蹭得近了一点儿,高高兴兴地说:“这倒和师父一样了,师父也不爱那甜馅儿的月饼,说吃着腻,所以陆姑姑准备了不少咸的馅料呢,回来我再帮她一起想几样。山下的咸月饼做来做去也就火腿、椒盐、五香这几样,我会的花样可多呢,象火腿的,蟹粉的,虾肉的,尤其是豆腐的,吃着很是清淡爽口,一点儿不腻,你一定喜欢。” 一说起吃的,秋秋简直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刚刚还有点儿睡意,这会儿越说越精神了。拾儿也没有睡着,时而还应一声。 秋秋看看窗外,小声说:“你要是也不睏,今晚上月亮真好,咱们出去转转?” 拾儿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穿了衣裳起来,轻轻推开门出去。月色果然极好,照的石子路一片亮晶晶的。沿着路一直走,后头有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在月色下一片银鳞似的波光,岸边的长草间有点点萤火闪烁,四下里除了风声,就只有隐隐的虫鸣。 秋秋拉着拾儿在湖边坐了下来:“这晚上来,比白天来看到的景致还好。怪不得这湖会起名叫落月湖,真象一轮月亮落进在了湖面上一样。” 再看身边的人,虽然天天都能见着,可是拾儿在月光下头发象细滑的丝缎一样闪着柔亮的光泽,肌肤更是有如珍珠一样晶莹无瑕,一时间就这么看得呆了。 拾儿也不管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湖边的青石上。秋秋自己是个不大静得下来的人,实在不明白拾儿这种一天到晚都不出声的人哪来那么多心事可想。可是现在眼前的一切就象是画中才有的情景,让她的心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有想,心境就象这湖面一样,清风微拂,波澜不惊。 不远处可能是有只青蛙跳进湖里,咕咚一声响,秋秋顺手从身旁拔了一根草茎来编结。她手笨,编了没一半就扯断了一次,重新又打个结再编,最后编成个歪歪扭扭的草圈儿,她顺手就套在拾儿头上:“这个给你。” 美女就是美女,即使戴上这么个破草圈儿,依旧无损于她的清丽绝俗。秋秋又替自己编了一个。这一个比上一个就要熟练些了,编好了就戴在自己头上。萤火虫被她们身上的灵气吸引,绕着两个人飞舞,甚至还落在发间和衣褶间,一闪一闪的微光,就象她们身上在发光一样。 “这儿可真好……”秋秋小声说:“以后咱们常来转转吧。” 拾儿没有出声,可是手却轻轻握住了秋秋的手。 回去的路上秋秋就没什么精神了,拉着拾儿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这个安静的晚上,她也忽然想起一些她以为早就忘记的事情。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曾经的亲人、朋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看过的电影……瞧,她这才多大点儿,竟然开始怀旧了。 可是想起那些事情,并不让她觉得太伤感。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并不孤单的原因。 嗯,大概都是今晚月色太迷人的缘故。歌里也唱呢,都是月亮惹的祸啊。 这么一走神儿,脚底下又绊了一下。 拾儿停了下来:“困了?” “嗯……”秋秋打个呵欠,又揉了揉眼:“刚才忘了提盏灯出来了。” “我背你。” 秋秋啊一声,忙说:“不用!” 哪能要个病人背啊,就算拾儿比她大,可身体还没她结实康健呢。 可是拾儿比她要固执多了,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秋秋还是拗不过她,败下阵来。 她要是不答应,拾儿没准能和她一起在这儿站到天亮。 好在也没多远的路,秋秋就厚着脸皮伏在拾儿背上。 拾儿把她背了起来,一步一步继续往回走。 其实对修行的人来说,背上别说多这么几十斤的重量,就是几百斤也是负得动的。拾儿背着她毫不吃力,秋秋一想通了这点,心里就踏实了,还有心思说笑话,可惜唯一的听众还不怎么捧场,想让拾儿听得哈哈大笑,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话说有两根香蕉一前一后的散步,走着走着前面的香蕉感觉很热,于是就把衣服脱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后面的香蕉就滑倒了,哈哈哈……” 秋秋干笑了一阵也觉得没意思,在拾儿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你也给点反应啊。” 拾儿终于出声了:“嗯。” 得,这反应真打击人,还不如不给呢。 秋秋干脆闭上嘴,趴在拾儿肩膀上打起盹来。 月亮高悬在山巅,两个人只有一条影子,缓缓的,缓缓的一直向前。 ———————— TAT,明天一定要早睡。 17 分离 ,最快更新仙妻 ! 陆姑姑果然准备好了各种馅料,秋秋就硬把拾儿也拉了来一起做月饼。 秋秋也就算了,陆姑姑瞅着拾儿那副不沾凡俗的样儿,就算坐在案子前也是格格不入,忍着笑说:“两位姑娘还是干正事儿去吧,我这儿用不着帮忙。” 秋秋笑眯眯地说:“艺多不压身嘛,多学门儿手艺总不是坏事,是吧,拾儿?” 反正拾儿永远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腔给她拆台的。 前期准备工作陆姑姑都准备好了,饼皮、馅料、模子都是现成儿的,直接把馅料包起来压成月饼,最后陆姑姑再一起拿去烘烤就成。 这活计既简单又有趣,所以秋秋才拉着拾儿一起动手。 一块块月饼很快成形,整齐的摆在案板上头。鱼形的,花形的,方的圆的都有,秋秋瞅着拾儿没注意,伸手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拾儿转过头来看她。 “啊,刚才看见一只小虫子。” 拾儿一点没发觉脸上被蹭了一道白白的面,低下头去继续用面瘫的表情扣出一个兔子形的月饼。 秋秋转过头,憋笑憋得肚子疼。陆姑姑不愧是有阅历有涵养的人物,脸上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好象压根儿没看见她使得坏一样。 大白二白领着八个孩子在那儿不知捣鼓什么,难道是又想在柳树底下打个洞?秋秋都不知道它们到底打了多少个洞了,都说狡兔三窟,到了这对兔子精这儿,只怕三十窟都不止。 陆姑姑一开始不待见这一窝兔子,等知道秋秋把它们收了做灵宠,态度就好了几分,时常给它们贴补些新鲜的瓜啊菜啊的。处得久了,发现大白二白很是懂识趣,见了人还会直立起来用两只前爪作揖,很会撒娇卖萌。更别提八个小的了,吃得滚圆圆的,简直象是一只只白绒球,陆姑姑干活儿的时候,它们就在脚边儿手边趴着,别提多讨喜了。 忽然大白停下了动作直起身子,机警的往东北方向看。 拾儿也放下了手里的月饼模子,缓缓站起身来。 秋秋就要慢了一步才察觉到动静。 远远的天际出现了一个白点,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接着白点越来越近,象一片白云一样翩然落下,两只大翅膀扇起的风把几只白绒球都掀了一溜跟头。 大白二白十分紧张,护着几只小绒球往后退,那架式如临大敌。 来的这位不速之客秋秋认得,是方真人的坐骑灵鹤。 她和这鹤相看两相厌,不知道这鹤是不是洞悉了她想吃烤鹤喝鹤汤的念头,见面总是不理不睬的,十分傲慢。秋秋肯定也不会上赶着用热脸蛋儿去贴冷屁股,反正这货不常来,来了也就是送信送东西,待不了多长时间,她犯不着和一个扁毛畜生计较,要不然肯定会被人笑话的。 陆姑姑放下手里的活计,去端水端果子来招待这信使。 秋秋本以为这鹤来是因为中秋节将至,它来送过节的东西。方真人对拾儿确实很上心,时时惦记着她。 拾儿从灵鹤身上取下信来,就站在那儿看信,秋秋虽然和她要好,可是也走开了几步,等估摸着她看完了信才又回来。 拾儿静静站在那儿,手上那信纸被捏得紧紧的。 “方真人信上说什么?” 拾儿半晌没有说话,那只鹤也不象从前来的时候那样,送了信就喝水吃果子,等接了回信就走,而是站在树下慢慢用长喙梳理羽毛,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秋秋觉得有点儿不同:“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是,让我马上回去。” 秋秋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拾儿来了一年多,两个人日夜相处,更重要的是一起修炼,一处吃,一处睡,亲密无间。秋秋自从穿越了之后,不管是和这辈子的爹娘也好,和师父师姐们也好,都没有这样亲近过。在内心里头,已经早把拾儿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尤其是从过了年之后,她甚至都没有想过拾儿不是她们门派的人,只是为了治病才暂时客居此地,迟早是要回去的。 而且这一刻来得也太快,太突然了。 “出了什么事?很严重吗?你……现在立刻就要走?” 拾儿站在那儿,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秋秋当然舍不得。 她知道拾儿也觉得这件事十分突然。 就算她从来不说,可是两个人的交情不是假的。这一年来日日在一起修炼,两个人就算没有心意相通,可是彼此间的默契和了解也远远超过了旁人。 拾儿也在舍不得。 而且这里能让她舍不得的人,也就是自己。 方真人是那么沉稳的一个人,要不是遇着大事,肯定不会就这样叫人回去。秋秋扯着她的袖子轻声说:“既然方真人说得这样急,那你就别耽误了,真误了大事,那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陆姑姑也听出来了,这拾儿姑娘是要走啊? “这,这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陆姑姑既着急又不安:“怎么也得预备预备,收拾一下东西。再说,真人和静心姑娘她们还没有回来呢,不如等她们回来了商量一下,要是需要帮忙,真人肯定也义不容辞的。” 陆姑姑说得固然有理,可是秋秋和陆姑姑毕竟都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按拾儿说的是,是见信立刻回返,倘若耽误一天半天,甚至不用那么久,只延搁几个时辰,说不定便来不及了。 “要不……你先回去,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再传信回来。你要紧的东西都在乾坤袋里,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屋里头的东西我先替你收着,师父那儿要不你留个信儿给她也成。” 拾儿拉起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我知道。玉霞真人处你替我说一声,我回去后会让灵鹤再替我送信过来,你不用担心。” 说不担心是假的,秋秋有自知之明,自己那点微末修为实在不够看,不然她都想跟拾儿一起回去,好歹也能帮上她一点忙。 拾儿将秋秋抱了一下,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秋秋嗯了一声,小声说:“你一路小心。” 拾儿松开了手,灵鹤已经知道要上路了,伏下身子让拾儿骑坐上去。 秋秋连眼都不舍得眨,看着灵鹤拍打翅膀腾空飞起,拾儿朝她挥了一下手,一人一鹤就迅速远去,倾刻间变成了天际一个小小的白点,消失不见。 她只觉得心里象是被挖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陆姑姑也很怅然,不过还打起精神安慰她:“你不要太担心了,看灵鹤的样子,应该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的大事,拾儿姑娘回去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实在放心不下,等真人回来了,请真人传讯去问个究竟也就是了。” “嗯。”道理秋秋全明白,可是心里的难受是另一回事。 手上还沾着白白的面粉,案子上还放着没做完的月饼。 秋秋忽然抬起头来:“哎呀,我忘了跟拾儿说她脸上还沾着面呢。” “……”陆姑姑觉得这货跟本就用不着她安慰,伤好得快着呢。 18 变故 ,最快更新仙妻 ! 半下午月饼就都烤好了,秋秋一样拿了一个,凑了一大盘子,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刚出炉的月饼多香啊,可惜刚才还和自己一起做月饼的人却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活该他没口福。 秋秋拿了一个月饼,掰开来狠狠咬了一口。 凤梨馅儿的,热乎乎的馅儿软稠得象蜜汁儿一样,甜,香,特别好吃。要是平时,秋秋都会感动得要流泪。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着,这么好吃的月饼吃到嘴里竟然毫无感觉,甜蜜蜜的馅儿为什么反而让她觉得舌根泛酸呢?嚼了几下,只觉得黏得厉害,粘在嗓子眼儿里,喝了一口茶才送下肚。 师父不在,师姐们不在,连拾儿都走了,秋秋突然觉得这院子大得很,也空旷得很。 桌子边上露出了一点白白的绒毛毛边,接着就看见两只大耳朵,接着是大脑门,三瓣嘴。 “大白?”秋秋摸了一下它的头,手感很好,毛绒绒的,很滑溜也很柔软,关键的是还带着暖意:“你过来干嘛?你老婆和孩子呢?” 大白目不转睛盯着桌上那只大盘子。 秋秋低头看了一眼:“你想吃?” 兔子能吃月饼吗?这玩儿意又是面又是糖又是油的,兔子那小肠胃能消化得了? 不过大白二白不是一般的兔子——一般的兔子也不会啃蜡烛啊。 秋秋把盘子往大白跟前移了一下。 大白伸出两只爪子来,抱起了一个月饼,露出了两只大门牙,咔咔咔的就啃了起来,片刻功夫就啃掉了大半个。 真少见这么馋嘴的兔子啊——难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兔? 反正秋秋也没胃口,看大白吃了没事儿,这一大盘子月饼都便宜了兔子一家。看它们从大到小一字排开,个个抱着月饼啃,倒能让人会心一笑。 幸好还有它们在—— 秋秋看着大白,忽然有点儿出神。 拾儿从来不喜欢麻烦扰闹,当时为什么非让她收一窝兔子在身边儿呢? 难道那时候……她就有要走的预感了吗? 应该不会的,她又不会未卜先知。 屋子里只剩了秋秋一个人,陆姑姑她们不住这院儿,秋秋想着师父师姐多半今天该回来了,但一直到天黑也没等着人,外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凉意袭人,秋秋和拾儿一块儿睡惯了,现在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手脚也没地方摆,侧着睡平着睡总睡不踏实。外面的雨声松一阵紧一阵的,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实。 早上一醒,秋秋习惯的扭头往身边看。 可是身旁并没有另一个人在。 她的手在空的半边榻上抚了一下,慢慢的蜷握起来。 外头还下雨,秋秋不能出去练剑,在屋里打坐,这一入定就是半晌功夫。陆姑姑在外面转悠了半天,听着屋里有动静了,连忙过来敲门。 “陆姑姑?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姑姑端了饭进来:“来了几回了,见你在用功,没敢进来。饭都热了两回了,你快吃吧。” 秋秋坐下来:“麻烦你了,我一点儿都没觉得饿。” 陆姑姑藏不住话:“秋姑娘,真人去了两天了,都没什么消息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我想和姑娘说一声,我下山去镇上打听打听动静。” 秋秋哎呀一声:“是啊……都两天了,师父师姐都没回来。” 本来以为是个手到擒来的鱼妖,可是怎么都这么些天了,连师姐带师父都去了还收拾不了?难道这鱼妖如此棘手? 师父她们不会有危险吧? “我同姑姑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我快去快回,就打听下消息,天黑前肯定能回来。咱们院子里总不能一个人也没有,秋姑娘还是留下吧。” 陆姑姑说得也有道理。家里总得留一个人守着,于姑姑身有宿疾,早些年受过很重的伤,虽然有师父帮着调养, “那陆姑姑你快去快回,千万别耽误了。” 送走了陆姑姑,秋秋心里更没底了。既担心师父师姐,又惦记着拾儿,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儿了,以灵鹤的速度,这会儿多半到了吧? 不知道方真人遇到了什么为难的急事,要马上召她回去。幸好她乾坤袋里有好几瓶清心丸,现在天气也一天天凉了,应该不会再病发。 外因是一方面,她自己也要心绪稳得住不要焦急动气才行。 外头雨还没停,半下午的时候屋里就乌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了,秋秋去看了一回于姑姑。虽然于姑姑和陆姑姑差不了几岁,可是头发都已经全白了,满脸都是皱褶。从于姑姑那儿出来,秋秋就一心一意等着陆姑姑回来。 雨停了一阵,又下了起来。秋秋提着灯打着伞守在门口,远远的有人上山,看着正是陆姑姑。 秋秋急忙迎上去。 陆姑姑没有打伞,身上都被淋湿了,还沾了好几块污迹,可能在山道上跌了跤。 不等秋秋发问,陆姑姑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秋姑娘,出事了!” 秋秋一直忐忑,现在坏事真来了,却比自己想象中要镇定多了。 “姑姑别急,先进去,慢慢说。” 陆姑姑脸色青白,秋秋给她端了一碗热茶,陆姑姑紧紧捧着杯子,声音发颤:“我本来想到镇上打听,可是镇上……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秋秋也吃了一惊:“怎么会?人,人都……” 陆姑姑喝了一大口茶:“我看了很多家,很多人家都空无一人,有的人家中……墙上地下还有许多血迹,可既没有死尸,也没有一个活人……” “前几日姑姑下山采购中秋节的东西,不是还太平无事吗?” “是啊,前几天还好好的。我还去了一趟官衙,结果那里也是一样。” “没有找到师父和师姐她们吗?” 陆姑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 TAT,我一定要把作息调整过来,,争取白天就把字写了。。明明有大纲有思路,可白天就是写不出字这是为毛啊。。 19 避难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有一瞬间脑子里空白的。 师父怎么样了呢?师姐们呢?镇上的人遭遇了什么样的横祸? 连拾儿也不在了,现在没人能告诉她怎么办,陆姑姑甚至不算是修行中人,没法儿和她商量。 “秋姑娘?” 陆姑姑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惶恐不安,还有一种渴盼和依赖的神情。 秋秋年纪很小,可是她毕竟是真的徒弟,在这个时候,陆姑姑是希望她能拿个主意的。 秋秋站了起来。 她不能软弱,更不能发呆。 “姑姑,你跟我来。” 秋秋在前头走,她的镇定多少给了陆姑姑勇气。 还有个能做主的人在,陆姑姑象是吃了颗定心丸,抹了抹脸上的水,跟在秋秋后头走。 秋秋进了玉霞真人的院子。屋里的东西一切如旧,就象师父还在的时候一样。因为玉霞真人没有想到这次出门会耽误,所以除了随身带着的剑和拂尘,其他的东西全还都在屋里。 秋秋直接进了师父的屋子,打开箱子取出传信的纸鸢。她见师父用过,师父也教过她用法。 “姑娘这是给谁传讯?” 秋秋一连放出几只求救的纸鸢,只要师父提起过的人她都没有漏下。包括了方真人,还有她们离水剑派宗门所在的修缘山。 只凭秋秋这刚入门连半瓶水都算不上的水准,师父师姐都出了意外,她也肯定不是对手。 对方是人还是妖怪?镇上的人是被掳、被杀,还是被……吃了? 秋秋打个寒噤。 “陆姑姑,你收拾下东西,跟于姑姑一起先躲起来。院子后面有一处禁制,是师父设下的,你们在里面躲十天半个月的都没有问题。” 陆姑姑一下子抓到了重点:“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 “我还想下山去看一看。” 陆姑姑一把抓着她:“姑娘,你可不能去。” 秋秋知道她要说什么,秋秋也害怕。 可是也许她能发现什么陆姑姑发现不了的线索,也许师父师姐她们正身处险境。 陆姑姑无论如何不能答应。秋秋现在就算实际年纪也还是个孩子,更何况她学道才几年,刚刚开始学剑也没几天,真人和静心姑娘她们肯定是出事了!要是秋姑娘也出了事,那她们这一脉可真就是断绝了。 秋秋刚入道门不清楚,可陆姑姑在山上时间不短了,她说出话来斩钉截铁:“秋姑娘,要是真人在这儿,肯定也是这样说,咱们把屋里头的书什么的收好喽,人也藏好,忍一时退一时不要紧,将来咱们肯定能报仇的!” 听听,报仇的话都说出来了,虽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是陆姑姑已经在心里认定,玉霞真人她们多半已经死了。 她刚才一直浑浑噩噩的,可是一旦接受了事实,她马上想到最重要的问题。 人间讲究香火,道门讲究传承。玉霞真人这一脉只有秋秋一个人了,她一定得活下去。 这是陆姑姑现在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个目标,她也告诉自己,她必须要达成。 秋秋发现她无法说服陆姑姑。 “姑娘不是已经送出求救的信了吗?修缘山虽然离咱们有千里之遥,可只要宗门收到信件就会有人来,顶多两天,快的话也就是一天。”陆姑姑不由分说,张开乾坤袋往里头装东西,然后一把抱起秋秋,大步的往后头走。 陆姑姑的脸色因为巨大的不安和反常的亢奋而显得潮红。她已经恍惚了起来,过度的疲劳和惊吓让她的精神状态处在一个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 怀里头软软热热的孩子,外头下着大雨,巨大的危险……她们可能会丧命。 就象当年一样。 陆姑姑已经忘记了怀里的孩子其实是秋秋,她觉得她抱着的是她的女儿,她生了重病,乱军马上就会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她很饿,孩子也饿,饿的都没有气力哭。 她要保护她的孩子,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让她太太平平活下去。 这个信念给了她出乎意料的力量,秋秋原来是可以摆脱她的,但是现在她发现这样做十分艰难,要不然就得弄伤她。 陆姑姑先把她带到了禁制里,这里的机关阵法陆姑姑也知道如何开启,她把秋秋放下之后又离开了,当然,离开前没忘了把秋秋关在里头。秋秋试了好几回都打不开。 提出躲进禁制是秋秋的意思,但是她可没想到自己会作茧自缚。 没过多久陆姑姑回来,她把于姑姑也带来了,于姑姑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变故,也是一脸惊惶的样子。 她们现在待的地方是在山壁上掏出来的,是玉霞真人早年设下的一处退路。既然是临时避难藏身所用,是权宜之计,地方就不算大,可是这方寸之地禁制重重,就秋秋知道的就有起码七八道,还有她不知道的。就算功力远高于玉霞真人的敌人来了也不用怕。一来对方找不着她们的所在,二来即使知道她们躲藏在这里,要破开禁制伤着她们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有那个时间,总能等着救兵。 陆姑姑扶着于姑姑坐了下来,把禁制全都开启。 这是一间小小的石室,壁上有萤光石照亮。陆姑姑做好了这一切,才象耗尽了电一样,慢慢扶着墙坐了下来。 秋秋无奈地看着她。 陆姑姑定定神,倒了水来给她,又倒了一杯水给于姑姑。 “姑娘别担心,咱们在这儿是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事。” 虽然她在安慰秋秋,可是最后一句话却流露出了心底的不安。 秋秋摇了摇头。 她要想下山,陆姑姑和于姑姑说不定会拼死拦她。 事情已经这样,秋秋索性也坐下来,好好琢磨这件事情。 一开始是山下有人来请求帮助,说是有水怪做乱伤人。秋秋只听陆姑姑转述过,并没有真的见到山下来的人。但是想必来的人不是假的,师父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本地人,师父能判断出来。而且来的还是官府的人,那作假的可能性就更小。 再说这件事,在师父眼皮底下,山下即使有什么小精小怪的,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成了气候,秋秋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山上的其他人,包括玉霞真人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一开始玉霞真人只打算让静心去一趟处置这事,静怡是顺带跟着去见识见识。 事情一直进行到这里都很正常,这样的事以前也发生过,虽然秋秋没见过,可是陆姑姑她们都是经历过的,且不止一次。 要是拾儿还在,她那样聪明,一定能看出更多东西来。 不,她不在更好。毕竟她回到方真人那里会比留在这里安全。 “姑娘?秋姑娘?” 秋秋抬起头来,陆姑姑一脸担忧的摸了一下她的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件事。”秋秋和陆姑姑说几句:“我年纪小,见识也少,姑姑你再想想这事儿,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陆姑姑这会儿实在静不下心来想事,秋秋这样说了,她勉强的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有什么异样。 外头的雨越下越紧,秋秋应该已经不惧寒暑侵袭变化了,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背上一阵阵寒意涌上来。 陆姑姑在她身边坐下,把秋秋揽住:“姑娘靠着歇一会儿吧。” 秋秋没有拒绝。在这种时候,有个人可以用体温相互慰藉不是坏事。 ———————————————— TAT,这几天热得人发晕,更要命的是,以前补过的牙又出毛病了,拖了两天了,明天一定得去看牙医=-=呜呜,真的不想去,每次看牙都被折腾得想死啊。。 20 起火 ,最快更新仙妻 ! 于姑姑有病在身,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陆姑姑不时的起身照顾她,倒水喂药。石室里地方虽小,但是东西却非常齐备,有水、有药,有辟谷丹,躲几个月都没有关系。 秋秋靠着石壁睡着了,陆姑姑拿了衣裳替她盖上。 于姑姑又咳嗽了两声,低声说:“你也别忙活了,快歇会儿吧。” 陆姑姑往外看了一眼:“我心里不踏实,坐也坐不住。” 于姑姑摇了摇头:“你不要太担忧了,这事儿我想了想,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陆姑姑眼一亮,挨着于姑姑坐了下来:“你快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于姑姑想了想,声音很低缓:“你别急,且听我慢慢说。真人的本事,你我都是知道的,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会这么容易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呢?还有静心姑娘,是多细心谨慎的一个人,就算遇到强敌,打不过也能跑掉吧?你不是没见着尸首吗?” 陆姑姑也曾经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可是她生平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恐怖奇诡的场景。曾经热热闹闹的镇子变得一片死寂,连鸡犬虫鸟的叫声都没有。站在街头四处张望,就象置身鬼域一般。 那些不知为什么消失的人,那些偶尔出现的血迹,都在喻示着不可测的危险。 于姑姑又问:“你看到血迹了?那些血迹是新鲜的还是……” 陆姑姑声音有点微微发颤:“不象新鲜的……看着早都凝结了,得有一两天了。” “对啊,真人下山的时间不长,镇上的变故很可能在真人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真人多半是去追查此事,一时顾不及回山给咱们个信儿。” 陆姑姑忍不住点头:“你说得对,也许正是如此。” “是啊。”于姑姑又咳嗽了几声,陆姑姑一边替她捶背揉胸,一边又端水给她。于姑姑喝了两口水,又接着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镇上作怪,要我看,敢在镇上作怪,不见得敢上山来,山上不光咱们,还有圆光寺的和尚呢,那里的住持也不是好惹的。” 秋秋睡得并不安稳,模模糊糊听着于姑姑的声音,心里也觉得她说得很是有理。 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于姑姑经历得多见识得多,果然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你还记得那年的事儿吗?真人出去了小半年都没回来,当时不也有消息说真人已经遭遇不测了?后来呢?真人不是好好儿的回来了吗?我看,这次的事儿八成和当年一样,咱们再耐心等等,真人和静心姑娘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 陆姑姑也附和:“你说得对。当年咱们都担心得很,那些人一会儿一个说法,一个比一个吓人,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我记得那时候也就你特别沉得住气,里里外外一摊子事儿都是你支撑起来的,一晃这也有十来年了吧?” 于姑姑咳嗽了两声:“是啊,所以你也别太担心了。要不等天明了,咱们到圆光寺去一趟,山下的事儿可以托他们去帮着查看查看,多个人总多份力,他们行事可比咱们方便多了。” “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圆光寺的住持接任的时候真人还去敬贺过,平时住得又近,现在有了事儿,也理该彼此照应。” 听她们说得轻松,可是秋秋还是不象于姑姑这样乐观。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师父和师姐们平安无事,可现在的实情是,她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落不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象于姑姑说的那样,师父下山后遇到了什么事才匆匆离去,来不及给她们留下音讯呢?能让师父失了方寸的事,大概是两位师姐遭遇了什么危险,也可能是师父去追查镇上的离奇变故,或许这才是师父匆匆离开的原因。 忽然陆姑姑失声惊呼:“起火了!” 秋秋跳起身来,连于姑姑都难以再维持镇定,三个人挤在小小的窗口朝外看。透过密密的雨幕,暗夜中眼前腾起的火光直冲天际,把半边山岰都映红了。 下这样的雨,外面怎么会起火? 陆姑姑一手搂住秋秋,一手扶住于姑姑:“别怕,别怕,咱们这儿很安全,火烧不到这里来。” 虽然说着安慰的话,可是她的声音微微发抖,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也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这火起得这样快,火势又这么猛,在这样的大雨天里,绝不可能是自然失火。 三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彼此支撑依靠。 火是不会烧到这里来的,但是她们并不一定就百分百安全。 这样的火势,要烧毁她们的屋子房舍是很容易的。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她喘气都觉得难受。 那是她生活的地方,是师父、师姐,还有陆姑姑于姑姑她们共同的家。 可是就这么一反火,全都烧毁了。 大白和二白它们,刚才走得匆忙没有顾上它们,它们能躲过这场大火吗?就算躲过大火,还有放火的人…… 和陆姑姑于姑姑一样,秋秋觉得恐惧,可是在恐惧之外,她心里有更多的不甘和愤恨。 她们生活得好好的,并没有伤害谁,没有做过恶事。正相反,师父心慈且宽仁,山下的人有事求上门来,师父从来也不推辞,还曾经治好了蔓延的疫病,救下了许多人的性命。还有人给师父立长生牌位呢。 可是为什么她们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 三个人都没了睡意,大火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就熄灭了,大雨却还在下着,外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长夜漫漫,天好象永远不会亮起。 秋秋过了很久之后回想起来,这漫长的一夜在她的记忆中仍然鲜明而深刻,每一刻都是无尽的煎熬。 —————————— TAT,今天去看牙了。以前做的治疗不行,要重做,折腾掉半条命啊,回到家还是满嘴的药味儿,下周再去复诊。 21 劫后 ,最快更新仙妻 ! “小师妹,你瞧瞧屋里还缺不缺什么东西,千万不要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秋秋当然不会真的当自己有那么大面子,人家说的是客气话,她要真把自己不当外人,那可要惹人讨厌了。她低下头,小声说:“多谢师兄。” 静远摸了一下她的头,心里对这个新来的小师妹也十分同情。 师叔玉霞真人下落不明,小师妹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因为她没人照管,师父玉水真人就把她带回了修缘山来,暂时收留在自己门下。 整个修缘山上还没有年纪这样小的弟子,再加上玉霞真人失踪这件事闹得很大,她一来,门里上上下下不少人都过来看热闹。 秋秋这孩子还穿着一件显得很单薄的短衫,怀里抱着一只兔子,低着头站在门外头,看着好不可怜。静远觉得那些师兄师妹们实在有些过分了,毫无同门手足之情,于是出面向师父揽下了照料这小姑娘的差事。 秋秋抱着皮毛被烧焦了好几处的大白,背着个小包袱,象个小尾巴一样被玉水真人带回了修缘山。 静远看出来这孩子有心事,这是一定的。师父师姐都失踪了,小小年纪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认生、害怕都是自然的。 魏远放柔了声音:“你放心,掌门师伯和师父、师叔们都在追查这件事,你师父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秋秋点点头,手里还紧紧抱着大白。可怜的兔子被勒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在她怀里艰难的挪动着想找个利于呼吸的姿势。 “你修行上要是有什么难处,师父若不得空,都可以来找我。或是找你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们都行。” 正说着话,外头有人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大师兄?” 静远一笑:“你看,说着他们,他们就来了。”他招呼一声:“行啦,都进来说话。” 几个人说笑着进了屋,最前一个是个穿翠绿衫子的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瓜子脸,乌油油的头发,生得非常俏丽。她未语先笑,很是和气地说:“听说师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位小师妹,我们过来看看。” 静远指着她说:“这是静兰。” 秋秋规规矩矩的称呼:“静兰师姐。” 他们都是同辈,静兰后头那个穿水红衣裳的姑娘是静涵,再接着是静菲。师兄有两个,一个叫静松,一个叫静光。 人多势众,七嘴八舌的很是热闹。静菲年纪最小,看来平时也很受娇宠,安慰的话说了没两句就跑偏了,指着大白问:“师妹,这是个什么?” 秋秋小声回答:“是大白。” “这……这是个兔子吧?” 虽然烧得斑秃了,看起来十分不美观,不过是个什么物种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是。” 静菲十分诧异:“哎哟,你养的?它能干什么呀?” 而且还长得这么难看。 静远及时制止了她再往下说。 秋秋没来之前,静菲是同门中最小的,大家平时都宠着让着她,师父也格外多疼她一些。平时静远不觉得她特别不懂事,可是现在这孩子说的话简直就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没心没肺。 静远及时岔开了话题:“静菲啊,秋秋才来,她原来住的地方失了火,东西都烧没了。你那里有新做的衣裳吧?先拿几件来给秋秋穿,过些日子再一起给你们做。” 静菲顿时就不乐意了。 山上虽然不缺吃穿的,可是师父不喜欢徒儿们为外物分心,她缠了师父好一阵子,又求了师姐,这次做的衣裳都是她顶顶喜欢和心爱的,有绣蝴蝶的,还有缀珍珠的,她都没舍得穿呢,要分给这个丫头,她可不舍得。 秋秋可不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子,一看小姑娘的脸色就知道她不乐意。再说,她也不缺穿的。 “大师兄,不用了。我还有替换的。再说,静菲师姐比我瘦,她的衣裳我大概也穿不上。” 静菲如蒙大赦:“对对,我的衣裳瘦。” 静远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交待了秋秋一席话,嘱咐她早点儿歇着,才跟着师弟师妹们一起离开。 静兰摸着静菲的头,噙着笑问:“你刚才不是闹着要过来看看吗?还说终于有人能喊你师姐了。怎么现在没精打采的,不高兴?” 静菲撅着嘴:“不高兴。师妹一点儿都不好玩,再说她一来,大师兄就偏心,不疼我了。” 静兰抚摸她的手微微一顿:“快别胡说,等下大师兄听了非生气不可。再说,听说她也很可怜,玉霞师叔现在生死不明,多半是凶多吉少。师父把她带了回来,咱们就把她当其他同门一样看待,你可不要因为她无依无靠就欺负她,知道吗?” “我哪有欺负她?倒是她一来就差点儿拿走我的东西,明明是她欺负我。”静菲气鼓鼓地说:“师父也偏心,干嘛非把她领到咱们峰上来?交给别人不是一样吗?” 静兰微微笑着又安慰了她几句,可是静菲心里就是觉得窝火。 送走了这些人,秋秋把门关上,小心翼翼的把大白放在了椅子上。 大白有点儿没精打采的。 秋秋倒了点水给它,它也喝得不怎么起劲。 这货是舍不得老婆孩子了。 秋秋本来看着一片焦黑的瓦砾,都对大白一家子不抱希望了。可是没想到就在玉水真人要带她离开的时候,地上的一块破瓦突然动了动,被拱翻到了一旁,一个沾满了焦灰的兔子脑袋露出来。 秋秋一直都没有哭,可是再看到大白的时候,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大白一家能死里逃生,那么师父和师姐她们,可能也会逢凶化吉,有一天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过秋秋自己就算是玉水真人带回来的小拖油瓶了,再带一窝大中小兔子显然不合适,所以她只能带了大白,二白跟孩子留在了山下,和陆姑姑她们在一起。大白很舍不得老婆孩子,打从上修缘山起就一直怏怏不乐。 秋秋摸摸它的胖下巴:“你要是舍不得二白它们,我也不拦着你,你尽管下山找它们一家团聚去,什么时候想我了再上山来看看我就行了。” 大白趴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也不知道她的话它听没听进去。 秋秋摸摸它不再油光水滑的皮毛,既担忧师父师姐,也挂心拾儿。 方真人也应该收到她的求救信了,拾儿现在的境况又如何呢? ———————— TAT嘴满的药味儿依然很痛苦。。这得熬到下周三复诊啊啊啊啊。 22 欺生 ,最快更新仙妻 ! 离水剑派算是个中上等的宗门,人一多,就难免分了派系。修缘山延绵数百里,掌门玉青真人一脉居主峰,玉翔真人一脉居住在琵琶峰,玉水真人一脉住在莲花峰,如果玉霞真人没有离开宗门去自立门户,大概也会单立个山头出来。 瞧,这么丁大点儿地方,能分出三四个派系来——可能还不止。 秋秋头一天到修缘山就发现自己处境很尴尬。玉水真人带她到了修缘山,先带她去见掌门玉青真人,一是禀告这次的事情的经过,二来也让她拜见一下玉青真人。 可是秋秋在外头站了半晌,玉青真人并没有传唤她进去,足见对她毫不在意。现在她被玉水真人收留,可是莲花峰的大部分人并不把她视做自己人——哪怕嘴上师姐师妹一样喊着那也不顶事儿,隔着肚皮就是隔着肚皮的,不亲。 而其他几位师叔伯和他们的弟子,却又会把她看成了莲花峰的人。 秋秋虽然是个对人情世故不怎么精熟的小吃货,可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别人对她的冷漠疏离和笑里藏刀。 头一天早起练功,就得罪了人。 因为静远师兄嘱咐了,一众同门早起都是在知行台练功,秋秋也不敢搞什么特殊化,乖乖去了。 去知行台的不止莲花峰的人,还有别的师叔伯的门下弟子,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看来都知道她的来历了。 可是并没有人过来问一问她,师父怎么样了,哪怕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 秋秋站了个角落的位置,可她剑一拔出来,旁边的人就不答应了。 “静秋师妹,”说话的那人昨天也见过,正是那个舍不得匀给她衣裳穿的静菲,她皱着眉头,很不客气地说:“你怎么能拿剑呢?” 秋秋还真不知道修缘山有什么不能持剑的禁忌,昨天静远师兄交待了不少,可是一字也没提到这事啊。她平时和静怡师姐都是这样练的,难道修缘山另有什么规矩不成? 秋秋恭敬地说:“还请师姐指点,我这有什么不妥吗?” 静菲看着她那把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是却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还是她师姐静兰走了过来,问了详情,也十分讶异:“静秋师妹,你拜师几年了?” “到春天就六年整了。” 静兰更加诧异:“你师父已经教你入门剑法了?” 秋秋心生警惕,不过还是傻乎乎的回答:“师父说让我和静怡师姐一起听听,刚学了才几天,师父就……” 静兰这才觉得正常一些:“剑法一道可不能自己乱摸乱撞的,你入门时日尚浅,本应该循序渐进,先扎好根基再说。你瞧你静菲师姐,入门时日比你还久,到现在还没有开始习剑呢。” 静菲的脸色这才好看些:“静兰师姐说的是正理,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老老实实练心法吧。” 秋秋觉得师父是不会害她的,可是现在摆明了不能太出风头,否则先出头的椽子肯定先烂。 上来就吃了一个下马威,秋秋也忍了。不能在知行台练,她就回自己院子里关上门练,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主一兔都很会随遇而安,秋秋半点没脾气,让等着瞧热闹的人很是失望。大白养了一天力气,甩开膀子打洞。秋秋蹲在它掏出的洞口发了一会儿呆——兔子爱打洞这她是早就知道了,大白不是一般的兔子这她也知道,可是——以前大白打洞打的都是土洞吧?这地下铺的全是整条整条的青石,青石下头也没多少泥土,净是山石,大白的爪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秋秋伸手摸了一下,洞口摸起来毫不粗糙,光圆之极,完全没有爪刨蹄刮的痕迹。 秋秋第一反应这洞口品质上乘水准一流,不象大白掏得出来的,它是不是拣了什么现成便宜?比如以前这儿就有个狐狸洞之类的? 秋秋一拍手,肯定是。大白这是拣了现成的便宜了。 不过大白再不凡,也还没到超凡入圣的水准呢,它还是得一天吃三顿,顿顿都吃得肚皮溜圆才罢休。 秋秋朝洞里招呼一声:“大白,开饭啦。” 这洞不知道打了多深,下头肯定空间不小,秋秋这么喊一声,竟然隐隐能听到回声。 虽然秋秋的声音大白未必听得到,但是灵宠的主人与自己灵宠之间自然有一套驾驭和感知的法子,秋秋这边一叫,没多大功夫,大白就从洞里钻出来,围着秋秋讨食儿了。 秋秋从乾坤袋里掏出大白喜欢的甜食,掰开来喂给它。 大白看来已经完全摆脱了心理创伤,吃得那叫一个欢。真奇怪,一只兔子怎么会这么爱吃甜食呢。 秋秋以前觉得大白一家打洞成癖的爱好实在难以理解,可是现在她觉得,大白懂得未雨绸缪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要不是它兔子洞建设得好,可能就在那场大火里被灭门了。 秋秋掰了块点心给自己吃,乾坤袋是兼具保鲜功能的,放进去的时候什么样拿出来还什么样。 可是本应该甜甜的点心,吃起来却觉得很酸很涩难以下咽。 师父师姐她们怎么样了呢?是不是还活着?她们在什么地方? 秋秋本来寄望于玉水真人和掌门真人,可是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虽然说是同门,这些人却没什么同门情谊。 “大白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这儿?我应该出去找师父和师姐的……在这儿我什么也做不了。” 大白抬起头看她,红红的眼睛看起来泪汪汪的。 “你想家人了是吗?我也很想师父她们……” 秋秋摸了摸大白的耳朵,把它抱进怀里。 大白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啾啾的声音,象是在安慰她一样。 静远在门边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也说清楚为什么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出声。 小师妹抱着那只狼狈的兔子,孤单的跪坐在那儿,小小的身影显得寂寞而无助。 —————— 和儿子一起生病=,= 23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着袋子里为了过节而做的月饼,做的时候她们是多么高兴啊,一下子做了那么多,可是讽刺的是,现在只剩下了她自己,而她想要一同分享的人一个都没了。 静远只静静的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就离开了。 他虽然有心对这个小师妹多看顾一些,可是他毕竟是玉水真人的首徒,是这莲花峰一干门人的大师兄。 有太多的眼睛注意他。 静远曾经在书上读到过这么一句话,居上位者须制衡。 他不能表现出太多偏颇,不然对小师妹只怕不是好,反而是害。 静远回去之后,找了个杂役弟子,交待他跑腿,给静秋送了些东西过去。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但秋秋就象一颗顽强的种子,不管撒在多么贫瘠的地方,她都能扎下根,而且以野草一样的生命力坚忍不拔的生长。 哪怕没有人教她,没有人管她,秋秋依旧按照原来的习惯一丝不苟的修炼。没人管这样看来,也是个好处。起码秋秋觉得她不需要人指手划脚告诉她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象那个静菲师姐——当然,她算不上什么坏人,她只是被骄纵坏了,看着秋秋的时候总象在看一个可怜的乞儿,带着股骄傲的小母鸡的派头。 秋秋并不厌恶她,当然,也不喜欢她。 静菲只有师姐师兄,她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找到优越感。可是秋秋就不一样了。秋秋没靠山没人脉,年纪比她还小,拜师比她还晚,还有一点,静菲觉得秋秋长得也不如她。 所以静菲反而成了往秋秋这里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个人。 大概是静兰或是静涵劝了她,所以静菲第二次来的时候送来了几套换洗衣裳。 秋秋虽然不太喜欢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是抬手不打笑脸人,秋秋还是道了谢收了下来。这些衣服一看就是在箱子里放了不少日子的,静菲自己也说:“这是前两年做的,可我也没有穿,现在不大合身了,我看你穿倒是合适。” “多谢静菲师姐。” 静菲大方的一挥手:“别客气。你瞧你这屋里什么都没有,肯定很不方便吧?连面镜子都没有……嗯,我回来跟师姐说,再给你送些东西来。” 除了一开始的不愉快,静菲开始渐渐体会到当人师姐的乐趣了。她说什么对方都得听着应着,她终于也耍了一把师姐的派头。 在心情好的基础上,静菲也给了秋秋一些善意的提示。 “主峰的都是掌门一系的弟子,说话做事都硬气,大家都给他们几分面子。可是琵琶峰的那些人就不用对他们太客气,不然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更要蹬鼻子上脸。”静菲小声说:“去年考校的时候,咱们莲花峰压了他们一头,他们憋着气要在今年把面子挣过去,平时见了面,说话也象吃了呛药一样。要是遇上他们,人多倒不怕,要是人少要当心,师姐说要防着他们偷偷使坏。” 秋秋毫不意外,哪儿都少不了不和与内斗。连原先她们同门就三个人,静怡还同她不和呢,更何况修缘山这儿人多势众,内斗不奇怪,不斗才奇怪呢。 当然静菲也没忘了显摆一下当师姐的权威:“你练功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师父想来是没有空的,你可以找几位师兄师姐们指点指点,可别一个人练出岔子来。我跟你讲,主峰就有这么一位师兄,平时就不爱理人,自己瞎琢磨,结果练得走火入魔啦。” “啊?那现在怎么样?” 秋秋半天不吭声,静菲说的也没有成就感,现在终于钓起了小丫头的胃口,得意地说:“我听师兄说,他丹田已碎,筋脉尽废,成了个废人,再也不能修练,就被送下山去了。可吓人啦,听说除了眼珠能动,其他地方全瘫了。” 秋秋也给吓了一跳。乖乖,不能修练就够要命了,这位一动都不能动,这生活都不能自理了,送下山去只怕也没什么活路。 修练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啊。 秋秋牢牢记住入门时师父教她的一句话,顺其自然。这修行又不是抡大锤卖苦力,有一股蛮劲儿就能成功的,更多的靠的是体悟。 悟这个字儿说起来就太玄了,有的人修几年也没一点儿体悟,可有的人上手就能入门。秋秋觉得自己就属于中不溜的那种,不算天才,也不至于蠢得一窍不通。她认识的人里,大概天资最高的就是拾儿了,整天不声不响的琢磨事儿,她不悟谁悟? 唉,拾儿也没封个信儿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秋秋真挺挂念她的。拾儿八成不知道她已经到了修缘山,她也不方便再给她传信。 秋秋见着两次玉水真人,都还没有师父师姐的消息。 大概除了她,没谁真的关心师父的死活了。可是偏偏她年岁小,又没本事,光担心有什么用?能把人给担心回来了吗? 秋秋怏怏不乐的从玉水真人那儿出来,她低着头走路,差点儿和迎面来的两个人撞个正着。 “怎么走路的啊?”其中一人看起来十八九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衫子,背上一把青鞘剑,先发制人,口气听着不怎么和气:“你叫什么名儿?” 静秋也没见过他,莲花峰上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这人肯定不是莲花峰上的。 “我叫静秋,不知这两位师兄怎么称呼?” 许是她的态度比较好,那人没再找他麻烦,哼了一声说:“咱们走。” 静菲就站在一边树下头朝她招手,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那两个都是主峰来的,瞧瞧那德行,眼珠子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哦,他们这是来做什么?” “估计是为了考校的事儿呗。”静菲顾不上和秋秋多说,也要赶着回去用功。 一转眼就是初冬,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因为十五就是静菲说过的师门长辈考校子弟的要紧日子,所以人人都在加紧用功,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功力没什么实际提升,哪怕把功诀背得再熟一些,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挣得几分面子。 24 八卦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一切都和秋秋的关系不太大,她在修缘山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但是十五那天她也不能不到场,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离水剑派的弟子。 知行台是个很奇怪的地方,秋秋第一天上山就经过这里,感觉就是个不算太大的小广场,大概也就跟个足球场似的那么大。可是等第二天一早来练功的时候就发现和第一天不是一个大小了,那么多弟子在练功、练剑,竟然都能容纳得下。 等到今天再来,知行台又变了样,连边沿都看不见了,站在台子中央,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边际。 她这种土包子表现大大取悦了静菲:“吓一跳吧?知行台上是有阵法的,可不止是平时看起来那么点儿大,你看那边。” 秋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台子前头还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高起来的台子,看起来颇象打擂台似的。秋秋眨巴眨巴眼,这是直接上去捉对儿就开掐啊,还是先弄个穿着清凉的师姐上去举个牌子再开局? 静菲不可不知道秋秋这会儿都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指着一个人说:“你瞧,那是掌门师伯的得意弟子静越师兄,上年考校他就是头名,今年大概也没谁能越过他。” 小姑娘的声音明显和刚不一样啊,要说刚才那是正常版,这会儿不管是音高、高量还有含糖度,那都提升了不是一个档次。 秋秋转头一看就明白了——哦,小姑娘见了偶像了嘛,理解理解。 青春年少的时候谁没追过星呢?不远处那位静越师兄既然挂着静字辈第一人的光环,生得又玉树临风,看起来气质也不错,也难怪静菲眼神儿表情声音全都变了一个人似的。 秋秋也承认这人看起来不错,不过她可没有静菲那么激动。 “那旁边的那个是谁呢?” 秋秋指的那姑娘生得绝对是清秀绝俗——当然,比拾儿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大概修真界的美女多半都走这个路数,清冷,沉静,个个都跟古墓派出来的小龙女似的。不过有拾儿这个样板在,秋秋看这个姑娘就象个盗版的,长得逊了不止一筹,那股清冷的味道也不到位,表情是够装X了,可是看着那个静越的眼神活象猪八戒见了人参果,掩不住的热切和功利。 静菲的声音冷得都快掉冰碴了:“她是静荭,是琵琶峰的人。你可要当心,她这个人最会装了,不但靠着一张脸骗人,还特别会花言巧语。去年静兰师姐和她对上,就没能赢她,不过静远师兄把她打败了。” 静菲小声说:“她还想和静越师兄双修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双什么?”秋秋睁大了眼。 静菲忙看了一下四周:“你小声点,这话能大声嚷嚷嘛。”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开的头秋秋才接着说下去的,又怕她拿这个去别人:“这个……你还小,再过几年自然就懂了。可别乱说话,让别人听见了有麻烦。” 秋秋才不会被她这么忽悠过去:“她想和静越师兄双修,但师兄不想和她双修?” 静菲真是要让她的直白给整的内出血了——换个场合她肯定要教训这小丫头一顿,可是现在的时间地点都太不合适了,静菲只想快点打发了她这个问题。 “这不是两个人的事,牵扯的关系太多了。”静菲举了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当年,掌门师伯原定是要和你师父玉霞真人双修的,这件事是师祖、师叔祖都还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但是师祖身殒之后,玉霞真人突然离开了修缘山,这件事就没能成嘛。静越师兄将来如果接任掌门,那他的双修道侣是谁应该也是由掌门师伯来决定。” 静菲说的事情是门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的事,可是秋秋却对此一无所知。 师父从来不提宗门的事,更没提过她当年差点就和掌门师兄玉青结成双修道侣的事啊! 静菲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里头信息量太大了!秋秋觉得无数八卦轰的一声全涌上来,大脑处理器都要当机了。 师父当年到底为什么离开呢?她和玉青真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样的过往?两个人相爱过吗?还是只因为长辈们的安排包办或是因为利益纠葛才有双修这一说? 静菲见她终于闭了嘴,自己终于也松了口气,拉着她往一边走:“咱们去那边。” 秋秋懵然:“去那儿干嘛?” “考校分成两场,咱们先去头一场。” 秋秋顿时傻了:“我也要考?考什么?怎么考?” 静菲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怜悯和安慰:“别害怕,师父他们也知道你入门时日尚浅,再说抽到的灵签会自动测出你身上的修为,然后给你一道和你的修为相符的题目,不会太难的。” 咦?这么人性化的智能考核方法?修真界真奇妙。 不对,秋秋赶紧把思路扭回正轨,要考试啊啊啊!有没有搞错啊!她只以为自己是来陪跑的,可是想不到连她也要考!怎么办?她一点儿都没有复习过啊。别人好歹还临时抱了抱佛脚磨了磨枪,她现抱现磨也来不及了啊。 静菲看到秋秋那副天要塌了的表情,嘿嘿一笑:“我本来也以为你刚上山不用考啊,结果师兄说,只要是宗门子弟都要考校,一个都不能漏,那你肯定也算啊。” 秋秋恨不得脚下生根扎在地下,可现实是残酷的,静菲死拖硬拽的把她给一步步拖走了。 静远站在石柱边含笑看着她们,静菲脆生生的喊了声:“大师兄。” 秋秋也跟着喊了一声,不过跟静菲的热情昂扬一比,她一股颓唐丧气相,满脸都流露出“大祸临头”和“痛不欲生”。 静远安慰她两句:“不用担心,即使今年考校不理想,还有明年呢,明年不成还有后年。你才刚拜师几年,又一直没有回过宗门,师长们也不会怪责。静菲,你也站过来,你们俩各抽一道灵签吧。” 石柱一圈的台子上都摆着灵签,看起来寥寥几张并不算多,但是前一个人抽走之后,石台上马上又会再出现一张补上刚才的空缺。 静菲站在一排灵签前头有些犹豫,她转头看看秋秋:“来来来,师妹你先来抽吧。” “……”秋秋。 “……”静远。 这种“送死你先上”的欢快表情实在太欠抽了。 ———————— TAT,半边脸都肿了,疼。 25 初校 ,最快更新仙妻 ! 反正早晚都是要考的,伸头缩头都一样,早晚要吃一刀。 秋秋伸出手去抽了一根签。 就在手指触到签纸的那一瞬间,身周的一切全都变了模样。 上一刻她还在人声扰攘的知行台前,面对着一根石柱抽签,静远和静菲站在她的身旁。可是下一刻她就置身在一间小小的石室之中,没有门,没有窗,面前一张石案,一个蒲盘,石案上端端正正放着那张她触到的签纸。 秋秋左右看了一眼,没有出路。 她在蒲盘上坐了下来,打开面前的签纸。 刚才她还在想,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抽到什么难题,师弟不会的可以问师姐,师妹不会的可以找师兄,说不定还能找师父师叔什么的帮忙,怎么达到考校的目的呢? 原来玄机在这儿。 在这个被封闭的环境里,她不可能向他人求助,也没什么作弊的手段能在这儿用得上。如果她答出来了,才能从这儿出去。答不出来……嗯,应该也不能把她关一辈子,大概到了一定时限也能出去,不过这次考校肯定是不合格了,更不用说得到和人上那个台子上去比划较量的机会。 这间密闭的石室中异常安静,什么旁的声响都没有,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象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秋秋缓缓掀开签纸。 知行台上,静远看着静菲那偷鸡贼一样的笑容,本能的感觉到哪儿不对:“你都跟她讲了考校的事了吗?” “讲了呀。”静菲有点儿心虚,她本来是想和秋秋说清楚考校的过程的,不过一扯到双修什么的……就给耽误了。 怕大师兄再追问,她只怕就要露馅儿,赶紧转过身去也抽了一张签。 居然都要靠去考校来逃避追问了,说不心虚谁信哪? 秋秋才来山上不到一个月,她也肯定不知道考校的细节和过程。 不过……这小丫头聪明得很,应该能答出题来。 静远正要伸手去抽纸签,身后忽然有人唤了一声:“静远师兄。”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再低头——很好,看到了刚刚他还在惦记的那个矮胖小萝卜头。 “你……”静远意外之极:“你不是抽了签吗?” “是啊。”秋秋点头。 可是没有答出签上的题,是不可能从密闭的石室中出来的。 静远一向从容不迫,这会儿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这种考校并不是年年都有,但每回都是一样的。秋秋能这么快出来,两个可能,一是她答完了,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里头,这个可能性不大。 还有就是那张灵签也许是……坏了? 这个可能性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题目难吗?” 秋秋笑着摇头:“不难,就写了一句话我就出来了。” 静远心说这小师妹的水平真那么差?差到灵签自动判定到只给她出一句话的题目来答? 可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他也无暇多问,再耽误下去,只怕就误了他自己的考校。 “师兄你快去吧,别误了事儿。” 看着静远的身形也消失在眼前,秋秋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已经变成一片空白的签纸。 她并没有说谎,这道题她只写了一句话做为应答,结果一瞬间石室就消失了,她也觉得很诧异。 “这位师妹,”前面有人朝她招了下手。 秋秋左右看了一眼,没别人,就是叫她。 秋秋慢慢走过去,那个叫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才静菲指给她看的琵琶峰的师姐静荭。近看她生得确实不错,皮肤光滑细白,眉眼秀美。不过有句名言,美女这种东西是需要比较的。静荭生得就算不错,比拾儿那是差得远了。 “你这是已经过了初校了?”静荭很自然的伸手抽走了她的纸签:“嗯,真是人不可貌相,师妹这么早就过了初校,真是天资聪颖。” 秋秋觉得这个静荭师姐是不是专业替人拉仇恨的?本来她个子又矮,泯然于众人,结果被这个师姐这么一说,四周的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你叫什么?”她问完了之后又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你是玉霞师叔的弟子吧?我听说你前几天跟玉水师伯回来了,可是一直没见着你。你现在住在莲花峰还习惯吗?缺不缺什么东西?要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同我说,或是同其他的师兄师姐说,都是一样的。” 嘴上说得好听,真关切,她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人去探望过她。 可是面子功夫也是要做的,秋秋点头说:“多谢师姐,有什么事儿我一定同师姐说。” 静荭笑着点头:“好,千万别外道。你师父她们的事,掌门师伯和我师父都在查着,我想玉霞真人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你就安下心,踏踏实实在山上住下,修练上也别马虎了。” 她是师姐,长幼上下有别,不管她说的什么,秋秋都乖乖点头应是了。 “你跟着谁一块儿来的?怎么把你撇下不管了?”静荭不着痕迹的给人上眼药,把秋秋的那张纸签翻转过来看了看:“师妹抽到的是什么题目?说出来师姐还可以帮你参详参详。” 这套话的水平也太差了。 秋秋伸手接过她的那张纸签,正要开口说话,叮的一声响,她袖子里一样东西滑下来落在地下。秋秋低下头去捡,就这么耽搁了一下,旁边有个男弟子凑了过来:“静荭师妹,找了你好一会儿了,你怎么在这儿呢?师父叫你过去。” 静荭应了一声:“师父寻我何事?我这就过去。” 她再转头看,刚才那小萝卜头师妹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算了,跑就跑了吧。虽然她初校过得快,但很可能是瞎猫撞着死耗子,正好凑巧答上了而已。每次考校都是这样,虽然有象静越、静安、静远这样天资过人的弟子答得快,但也有人运气好碰了巧,这种情形还多半出在根基未深资历尚浅的弟子身上。 ———————— 最近身体状态不好,写字的状态也不好,写得不多,对不住大家== 26 掌门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站到大鼎边上,学着别人的样子要把纸签投进去。 投进去之后,就代表初校真的结束并通过了吧? 秋秋只是遇到了一个很小的硬件问题,她只有这个鼎的一半高—— 不过这个很容易解决。秋秋低下头,三两下把纸签折成了一只飞机,退后两步,轻轻往前一投。 嗖——安全着陆。 好了,初校就算完了,比剑较技那些事轮不上她,她这种小虾米完全可以抱一包瓜子什么的坐在台下当纯看客,时不时叫个好加个油什么的。 秋秋退后了一步,差点儿踩到一个人脚。 “啊,对不住……” 身后那人微微一笑:“是静秋师妹吧?” 秋秋点点头。 这人太高,她得仰着脸看他。 “我是掌门亲传弟子静越。” 秋秋对应的问侯了一声:“静越师兄。” 这人可以说是离水剑派下任掌门的热门人选,掌门亲传弟子,静字辈弟子中的第一人,还是无数师妹的梦中情人,连静菲这样的小丫头都对他念念不忘。 掌门首徒可不那么好当,不但要技压群雄,还得有出众的管理协调才能——嗯,准确的说,就是文能定国安邦,武能跨马提枪。不但要能打,还要耍得了手腕玩得了心计。 静菲那种小姑娘看着静越这样的大师兄就象看实力派偶像巨星,满心憧憬,可是秋秋做为一个局外人,却把这位大师兄当成一个上位者来看待的。这样的人宜远观不宜近玩。 “师父让我来找你,静秋师妹请随我来吧。” 掌门人?玉青真人? 秋秋有点儿纳闷,玉青真人有什么事要见她? 不过显然大BOSS有请,秋秋肯定得去。 这位静越师兄比刚才的静荭师姐还吸引眼球,拉仇恨的功力也更上一层楼。秋秋不意外的发现随着他的出现,自己想要低调的打算又一次落了空。 掌门的居所并没有象秋秋想象中那样,肯定是在离水剑派的正殿起居,就算不是富丽堂皇,也是巍峨雄阔,气度不凡。 静越领着她穿过云中桥,青玉真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就是个很小的院子,三间静室,门前栽着雾茶花,花朵有碗口般大,雪白皎洁,一枝上足足开出六七朵,花朵沉甸甸的把枝条都压得弯了下去。 “你师父也很喜欢这花。”玉青真人站在门旁,他看起来恂恂尔雅,语气温柔谦和,可不大象一派掌门的样子——最起码秋秋觉得,做掌门,怎么也应该更威严一些。秋秋脑海中的掌门人样板,有几个经典形象以供参照:岳不群式,东方不败式,呃,或许可以再加上洪七公式?当然,堂堂离水剑派的掌门人不大可能疯疯颠颠性别错乱…… “你到修缘山这些天,还习惯吗?” 秋秋老老实实摇头。 她太不习惯了。 就好象一直在家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学生一下子开始了住校寄宿生涯,身边的一切全都那么陌生,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习惯? “想你师父师姐?” 秋秋点点头。 玉青真人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不用担忧,你师父没事。当年她还在修缘山的时候,我们师兄妹几个人曾经都在后山的长生台留下过照影,当时**玩闹,不过她若是……已经不在人世,照影就会随之一并消逝。可是我接到消息之后就去查看过,照影还在,也就是说你师父必然还在人世,想来是一时被困,迟早可以转危为安的。还有白时、秦翰两位长老一直在追查寻找她的下落,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秋秋这下真是喜出望外:“真的?” 她也知道玉青真人肯定不会拿这种事骗她!虽然她不太懂那个照影是怎么回事,可是玉青真人既然这么说,就代表师父还活着! 这是这些天来她听到的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消息。秋秋真心的感激这位掌门人。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理由,可是只要他不放弃,认真的追查,师父的事一定可以解决,他们师徒也必然能够重逢。 心里的重负去了,秋秋看着玉青真人,忽然想起了静菲说的八卦。 玉青真人和师父玉霞真人是师兄妹,据说当年还差点儿结成了双修道侣。 他们当年相爱过吗?或者仅仅是因为师长的安排才扯上了关系? 师兄师妹,青梅竹马的……肯定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吧? 再说,师父为什么会忽然一个人离开修缘山呢?这中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有奸情啊有奸情! 玉青真人坐了下来,又拍拍身边的石凳:“你也坐下吧,跟我说说你师父的事。说起来,从你师父离开宗门,我和她许久未见了,她一向可好?” “挺好的,师父心境平和,收了我们三个徒弟,静心师姐性子很象师父,又稳重又温和。静怡师姐是个很上进很认真的人,我入门的时间最短,也没学着师父几分本事……” 玉青真人微笑着说:“嗯,小姑娘倒是挺谦虚,不过你师父挑徒弟的眼光倒不错,你天资、心性都上佳,我门下的一众弟子,除了静越他们几个,就找不出比你更强的了。你现在住莲花峰上?师兄师姐们待你可好?要是住不惯,就到主峰来住也是一样的。” 住到主峰未免太显眼了。虽然说住过来可能方便修行,毕竟主峰的地脉好,灵气充裕,而且还有玉青真人坐镇。但是同样,主峰的人比莲花峰多出好几倍,人事关系肯定也比莲花峰要复杂好几倍,以秋秋这么简单的小脑袋实在不太好应付。 知道玉霞真人她们还平安的消息,秋秋也就不心急了,稳扎稳打的一步步来,她纵然想变强,可也不想象静菲说的那个同门一样走火入魔变成个废人。 “多谢掌门。我在莲花峰也挺好的,已经安顿下来了,静远师兄他们也很照顾我,就不用再麻烦一次搬来搬去了。” 玉青真人点头说:“也好,静远也是个稳重的。”也就没有再提让她搬过来的话。 ———————— 明天去口腔医院复诊,感觉恢复的不好,明天可能还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还得拖一周,嘤嘤嘤……太痛苦了。 27 计划生育 ,最快更新仙妻 ! “你师兄把你的初校灵签取了来给我看了,”玉青真人从案头拈起一张纸,含笑问:“你抽到了什么问题?竟然答的这样快——这次初校中你是最快的一个。” 秋秋揉了下鼻子:“掌门也不知道我抽到的题目吗?” 玉青真人微笑着摇头:“这考校弟子的规矩是祖师留下来的,一代一代直到如今,出题目的人并不是我,所以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抽到的是什么题目,也不知道你的回答。” 秋秋点了下头:“题目就是一句话,它问我,为什么要修行。” 玉青真人微微失神。 的确是很简练的题目,可是却并不简单。 唯物的问题不难,可是唯心的题目就没有唯一的标准答案了,怎么答似乎都不算错,可怎么答也可以说是错。比如那种纯绕人的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这种。 玉青真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并没有再问秋秋她的答案是什么。 总体来说,今天和掌门人的会面还算轻松,收获也不小,最让秋秋高兴的是确定了师父的安全。师父还活得好好的,那即使一时见不着面也没关系,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她们师徒总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秋秋心情极好,还给大白加餐——大白身上被烧秃的几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毛来,虽然和别处的毛还有差别,但是不仔细看的话倒也不怎么明显,仍旧是滚圆的胖胖的,天气渐冷,抱起来手感真的超好。 可是大白看着平时它最爱的点心,有些不安的朝一旁挪了一下脚掌,并没有象往常一样一见了甜食就不要命一样扑上来。 “怎么了?不想吃吗?”纯当甩手掌柜的主人偶尔也会温柔体贴一把,秋秋把大白两只前脚掌拉起来观察了一下它:“没受伤啊,有哪儿不舒服吗?” 大白往前挪了一步,露出身后那个圆圆的洞口。 又一个兔子脑袋从洞里钻了出来,然后露出来的是和大白不相上下的圆滚滚的胖兔子。 “二白?” 大白什么时候把老婆偷渡上山了?行动力真是不一般哪。 既然老婆来了,那肯定…… 一二三四五……一串小脑袋跟着从洞里钻出来。 好吧,孩子也跟着一起带来了。 秋秋虽然意外,但是并不觉得大白有什么过份的。大白和二白夫妻情深,当初二白难产,大白冒着被拍成兔肉小饼饼的危险去偷蜡烛想救媳妇的命,让人家夫妻、父子长年的一家分离也不应该。 虽然多添了这么多张嘴巴,不过兔子们大多数时候都会自己觅食的,好生好养,并不用秋秋太操心它们的口粮问题。 怪不得大白这么积极打洞呢,只它一个住当然不用这么费事,可是老婆孩子都来了就不一样了,当然得宽敞些才够住。 照大白这个建设速度,哪怕二白再生个十七八胎也够住了。 等等——秋秋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二白的肚子。 果然!二白不是胖了,它是又怀上了! 这……虽然听说过兔子很能生,可是听说跟实际见到完全是两种概念啊!二白头胎就生了八只,这会儿看着肚子也小不了,不会再来个十只八只的吧? 照她这速度生下去,一年几窝一年几窝的……秋秋觉得,可能要不了多久,修缘山就要改名兔子山了吧? 0.0到时候满山都是毛绒绒的白团子滚来滚去的……呃,也挺萌的啊。 就是怕别人不这样想。 毕竟这又不是自己的地方,秋秋的心态摆得很正,她只是在这里暂住而已,等师父回来了她肯定还要跟师父回去的。既然是做客,满山撒欢的养兔子总不是回事儿啊。 秋秋琢磨着,她得跟大白两口子商量商量,尽量少生点儿。或者她应该去请静远师兄帮帮忙,看有没有给兔子吃的避孕药什么的?要想富就得少生孩子多种树。真要让大白二白不加节制的生下去可不是回事儿。比如现在吧,秋秋要给大白一家吃点心,两包也就够了,十块八块的正好够分。等二白这一次生完,那再给它们加次餐,就得四五包点心了——如此这般打着滚儿的叠加下去,说不定明年她就得备一屋子的点心都不够它们分的。 “我还要去知行台,大白二白你们老老实实待洞里,没事儿别出来,小心让别人逮着了把你们做成兔皮围脖红烧兔肉,我可救不了你们。嗯,天黑前我就回来了。” 大白领着老婆孩子一起老实的点头。 修缘山上灵气浓厚,不但对修炼的人有好处,对大白它们这些灵兽、还有山上的花花草草也都有好处。秋秋感觉大白到了修缘山这些天,好象比原来又添了几分灵性。 再到知行台的时候,人比一开始少了大概有一半,都是没过得了初校的外门弟子,一般掌门的亲传弟子、记名弟子过初校都是没问题的。静菲远远就看见她了,一个劲儿朝她招手。 秋秋一走近就被她拽住了,急虎虎的问:“听说你见着掌门了?还是静越师兄带你去的?” “诶,见着了。” “那……掌门真人和你说什么了?” “掌门说,我师父还活着,让我不要太担心。” 静菲有些狐疑:“就说了这个?” “是啊,哦,还问了我过得习惯不习惯。” 静菲显然并不太相信,静兰笑着说:“行啦,你瞧旁人都安安静静的,就你们俩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回来让人看笑话。” 秋秋腹诽,她哪有说啊,分明都是静菲一个人在叽叽咕咕啊。 “静秋师妹也过了初校吧?”静兰问:“听说你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答出了题目?” 虽然这师姐师妹两个口气有差别,可是本质上她们干的事儿是一样的,都叽叽呱呱个没完。 秋秋知道上午的事儿有那么多人看见听见肯定瞒不住,不单是初校,还有玉青掌门同她见面的事,都会招人忌惮。 —————————— 因为还有炎症,今天去复诊没能补牙,又换了药,下周再补。上周治疗的时候用了双氧水,回来后嘴唇掉了一层皮啊!!!今天用的盐水,没那个刺激。。 28 比剑 ,最快更新仙妻 ! 要不是比校已经开始,秋秋大概还不能摆脱她们的聒噪。 离水剑派说是剑派,那上台的当然都是比剑。这是当然的,总不可能唱歌大赛弄出个相声节目来。这台上一比起来,就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了。 秋秋虽然到现在为止都在练入门剑法,可是师父留下来的剑谱剑诀她都看过,平时师父指点静心师姐她有时也在一旁听着,上头师兄师姐们比斗所用的剑招,有的秋秋知道,有的则没有见过。可是即使没见过,也都是本门的剑法,心法、路数都差别不大。 她本来还预备了瓜子、苹果汁、肉干、蜜饯这些零嘴儿,完全是想把这比武当电影看的。可是等到开打了,她才发现这跟看电影根本是两码事啊!两只眼都觉得不够使了,这一招原来可以这样用,那一招原来要配合步法身法…… 静菲还没开始学剑,不过是看个热闹。起先几场还有兴致,可是看了几场之后就渐渐心浮气躁,既看不出什么名堂,比剑的人又不是她喜欢的。要是静远、静越师兄那样的翩翩美男子上去比,她还能本着追星的心态捧场叫好。可是台上接着几拨都是长相气度不怎么出众的,甚至还有中年的师叔伯们,她就开始走神了。 师姐师兄们看得入神她不敢打扰,幸好还有秋秋可以说说话。 秋秋完全能一心二用,一边嗯嗯啊啊应付静菲一边不耽误看剑法。而且静菲有个好处,她人面儿熟,上台的人秋秋倘若不知道来路,问她一声,准保从头八到脚,再细一点儿连祖上三代都能给挖出来,真是个八卦好手,秋秋认为掌门师伯他们真是埋没了人才,静菲这长处当个现场解说员是肯定称职的。 “这个是魏长老的门下,不过他也姓魏,有人说他和魏长老是同族,因为这个,魏长老在一众徒孙里对他另眼相看。”静菲小声说:“这个人人品可不怎么好,以前还对静兰师姐献殷勤,魏长老这个人又蛮横护短,后来还是师父出面他才算收敛了几分。以后你要见了这人,一定得躲着点儿。” 门派一大人一多了,难免良萎不齐,秋秋表示受教了。 从剑路上也能看出这个魏师兄的人品来。他剑路确实蛮横,且得理不饶人,同门较量都是点到为止,这人可净出狠手,幸好他对手也不赖——就秋秋看,剑法修为应该还在这位魏师兄之上,最后两人平局收场,大概是对方有意相让给他留情面——也可能是象静菲说的,顾忌他有个护短不讲理的长辈。 给别人留面子,也就是给自己留余地。秋秋觉得这位师兄不但剑法稳健,做人一样圆滑。而相比之下,那位魏师兄还剑入鞘时一脸悻悻,向知行台上头坐的掌门人和长老们行礼时也是一脸倨傲不恭。 这种人如果晚上被套麻袋暴揍真不会让人意外,而且事后追查嫌疑人一定非常困难,因为这人满脸都写着“我欠揍我很欠揍快来揍我啊”的字样啊。 静远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个小师妹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当然瞒不过他,不过他也十分乐见其成。静菲虽然骄纵一些,但是新来的小师妹却落落大方,从来没和她斗气争执,两人看起来相处得倒十分和睦。 一旁静兰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两个小师妹,她轻声说:“静秋师妹天份是有的,就是入门太过早了,玉霞师叔心急,这么小的孩子,心性还未定……” “这样的好苗子是难得的,倘若不早下手,就要让旁人抢去了。” 静兰笑笑,不过笑意有些勉强。 静菲说了半晌话,口渴,秋秋从乾坤袋里翻出一小瓶果汁给她。 “这瓶子倒可爱。”静菲先不忙喝,打量瓶子。瓶身是半透明的琉璃状,瓶身上雕着一种她没有见过的花饰。 “这是什么?” “是西瓜汁。” “不是,我是说瓶子上这花。” 秋秋低头看了一眼:“这是郁金香,一种外番的花。” “倒是长得奇怪。” 秋秋心说,别的花倒是不奇怪,可是那些花多难雕啊,郁金香最好雕了,一个大椭圆顶端描两下,下面再个来梗子就算雕完了,再省事不过。 本来她也不想雕花的,不过不雕花,瓶子拿着有点儿打滑,这些花纹不过是为了增加摩擦,并不算全为了美观。 西瓜汁凉冰冰甜丝丝的,静菲喝完了这一瓶又要了一瓶,还跟秋秋讨了小蜜饯吃。两人吃吃喝喝半天,静菲突然精神一振:“静远师兄要上去了!” 这下莲花峰的一众弟子门人自然要是要力挺自家大师兄的,连秋秋也算大半个自己人,也跟着关注起来。 静远这个大师兄十分称职,下头的师弟师妹们都对他服气亲近,这回师兄上去了,就算走神儿的也回神儿了,吃零食的也闭上嘴了。 静菲只顾说:“师兄肯定赢,他的剑法可是咱们莲花峰众弟子里最好的。” 这点秋秋赞同,想必连静远的对手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而且静远的剑法和他的人差不多,并不显得锋芒毕露,反倒是他的对手显得十分急躁,很沉不住气。 秋秋想起师父玉霞真人说的一句话来,叫蓄盈待竭,大概就是指现在这样的,静远师兄越显得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对手就越发心中没底沉不住气,就算本来尙有三分余地,他心里一想着,坏了,一定会输,马上会输,也不可能有一成胜算了。 结果当然是毫无疑问的,赢得相当有水准。 看到大师兄赢了,静菲忍不住又蹦又跳,趴在秋秋耳边小声说:“大师兄厉害吧?” “很厉害。”秋秋由衷地说。 静菲憋不住话,左右看看旁人没在意她们,小声说:“静兰师姐和静涵师姐都喜欢大师兄呢,你猜猜大师兄会喜欢她们哪个?” 这个秋秋也看出来了。她的目光先落在静兰身上。静兰是大师姐,可是秋秋觉得她气量不够,眼界心胸都欠缺,与静远根本也没有什么心灵共鸣。至于静涵师姐……她看起来挺温婉的,站在那儿秀秀气气不抢风头不强出头,但是秋秋觉得她身上缺了点什么,也不大可能。 静菲也不是真的想从她这儿问到什么答案,静远从台上下来,一众师弟师妹们都挤上去恭贺他,静远只是微微一笑,对胜负之分并不太看重。 ——————————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喝酸奶胃就不舒服。 29 ,最快更新仙妻 ! 这种宗门考校对静远这样的弟子来说是没多大意义的。下头的再传弟子、记名弟子却是千方百计要抓住这样的机会,在考校中能脱颖而出的话,就有可能被哪位真人、长老看重,收为亲传弟子,那就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可以说是彻底了改变了命运。 对静远这样已经地位稳固,得师长看重的弟子来说,这样的考校只要走走过场,不墮了声名颜面也就可以了,犯不着去抢旁人的风头,都是同门,何必呢。 下头的师弟师妹们自然是好听话不要钱一样的纷纷说个不停,静远走到了他们中间停住脚,静兰已经把一盏茶端到面前:“师兄辛苦了,快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静菲挤到了跟前,由衷的称赞:“大师兄最厉害了!” 静远一笑,目光很自然的移到静菲身旁的小胖妞身上。 秋秋点点头,附和着静菲说:“大师兄很是厉害。”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听的人感觉也大不一样。 明明秋秋说的和静菲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口气、表情还不如静菲一半热诚。可是静远看着她,总觉得能在她那双眼睛里看出点儿别的东西。这个小师妹才刚入门不久,按理说是不懂剑法的,可是看着她又黑又亮的眼睛,平和自然的口气,静远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刚才他在台上的招数剑法,台下的这些人里,只怕看明白的没有几个,而这小师妹,却象是看明白了。不但明白,而且看懂了。 随即他又推翻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的,小姑娘再聪明,可是毕竟年纪阅历都在这儿放着,和他相处时日更久的师弟师妹们都未必全看得懂,何况是她? 台子上又上去了人,静远收慑心神,同师弟师妹们一同旁观,时而点评几句哪一招用的好,哪一招却使得老。这一番点评可不同于刚才静菲那胡扯一气的八卦,称得上字字珠玑,每每切中要害,点透关节。秋秋听了几句,心里也很是服气。能当上大师兄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剑法还是其次,刚才在台上的那一派从容也不算太难得,可是这几句点评,眼光见识远超过一众同门。 琵琶峰的玉水真人脾气孤傲,对弟子也没多少耐心功夫。倒是这位大师兄徒代师职,辛勤照应一众师弟师妹,所以在同门中着实威望不低。 做这个大师兄,可当真不容易。 正说着话,左边台子上又上来了两个人。 底下的人纷纷喝一声采——这样捧场,多半因为现在台子上的两个都是姑娘。 一个穿娇俏的海棠红色,一个是淡雅的雨过天青色,都正当豆蔻年华,生得又都非常美貌。 穿红色的那姑娘使的是双剑,身法极其灵动,两条剑穗上坠着明珠,看起来流光溢彩。且不论剑法如何,但论这行头排场就值得一观。穿青色的那一位身材修长窈窕,衣带当风,剑法却极凝重稳健,两人堪称棋逢对手。 本来看了许多场比试,剑法再好也未免审美疲劳了。这下有美人可看,底下的人纷纷精神一振。 一直到天黑知行台上还有许多人不舍得散去,秋秋却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今天已经看了几场格外精彩的,有所体悟,再看下去也是贪多嚼不烂,倒把一开始的体悟也给搅散了。 她同静菲说了一声,静菲也早不耐烦看了,说:“我去跟师姐说一声,咱俩一起走。” 下了知行台,山路漫长,静菲挑了一盏小小的碧纱灯照亮,静菲穿着一双带桃红缨球的绣花鞋,走起来两个缨球一颤一颤的,很是活泼。不过静菲这会儿可不怎么能活泼得起来了。今天初校,很是累心耗神,还有就是,她另有一桩心事。 静莫菲只是骄气,不是傻子。秋秋来了快两个月,时间一长,她自然看得出秋秋修为还要胜她一筹。亏她还一本正经摆师姐的谱要指点人家,秋秋嘴不说,肚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她只顾出神,差点儿被脚下台阶绊倒。 秋秋拉了她一把,笑着问:“你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小心跌着了。” “没事。”静菲很爱面子,心里想的什么当然不会当着秋秋说出来:“天气要冷了,我央丹房的师姐做了几盒玉露琼脂膏,擦脸擦手都好用。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跟我去拿两盒吧。” 秋秋也没推辞,跟静菲去了她房里。静菲打开个盒子,从里头往外掏东西。 这小姑娘的零碎东西真不少,画眉的黛石,胭脂,还有些用途不明的瓶瓶罐罐,差点儿一张桌子都摆不下了,最后才把琼脂膏给翻了出来。膏体是淡淡的杏黄色,闻着有一点淡香气。 秋秋老实不客气的拿了两盒,又向静菲道谢。 静菲摆摆手:“你也别谢我,我也吃了你不少东西呢。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就几步路,哪用送来送去的。” 可是静菲执意要送,秋秋也没坚辞,两人再提了小纱灯出门,把秋秋送到了院门口静菲才回去。 秋秋掩上院门,这里只住了她自己,清静是清静,只是有时候也觉得孤单——幸好还有大白二白它们作伴。 秋秋盘膝打坐,刚才所见的那些剑招,一式一式的在心中默默的又想了一遍。正在灵台空明,似悟非悟的关口,手掌心微微发痒。 秋秋纳闷的睁开眼低头看,原来是大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正伸着舌头舔她的手心儿。 “大白?”秋秋把它抱了起来,这家伙现在长得可是够肥,抱起来也死沉死沉的:“你怎么来了?肚子饿了吗?” 天气渐凉,大白一家这些天都忙着囤积过冬的口粮,忙得可是够呛。二白最近身子越来越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那八只小毛球身量长大了一圈儿,变成中不溜的毛球了,要干活儿也帮得上忙。 秋秋忽然想起:“是不是二白要生了?” 大白立马频频点头,一双眼期待的看着她。 “你等着,我跟你去看看。” 30 ,最快更新仙妻 ! 不知道其他兔子生育是个什么情形,可是两次二白都会难产,秋秋觉得这情形有点不同寻常。不过本来大白二白也不是普通的兔子,大概得到了一些好处,总得付一些代价。大白和二白灵性和寿命都远远不同于其他兔子,但是世上没有谁能事事如意。 秋秋的乾坤袋里有不少好东西,有的原来师父那里取来的,有的是拾儿陆陆续续送她的东西,还有她走时没来及带走的东西。秋秋十分庆幸她把这些东西打了包放在乾坤袋里,不然也都让那一把大火给烧成灰烬了。 大白先行一步钻进了洞里。这洞又深又黑,秋秋比量了一下洞口的大小,没怎么犹豫也跟着钻了进去。 大白现在直立起来都快有秋秋高了,这洞也挖得很大。秋秋弓着腰就钻了进去,结果越往里走觉得这洞越宽敞。 大白这是打算在这儿安居乐业啊!瞅这规模,就算二白再努力增产生个十七八胎都够住了。 秋秋从脖颈里摸出如意环。平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圆环在黑暗中开始微微发光,那光越来越亮,但是却柔和而不刺眼。 秋秋也是在失火那一夜才发现如意环还能起到照明作用的,不过当时事情太多,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拿出来用倒是正好。 大白拐了个弯,秋秋现在完全可以直起腰来了,这个洞铁定不是大白用爪子刨出来的——就算他能把石头打磨抛光,可是它毕竟还是只兔子,一只兔子再神奇也不可能在洞壁上刻绘花纹。 秋秋没有时间多看那些,她的注意力被伏在那里的二白吸引过去了。 好些天没见着二白了,它的肚子大得惊人,看起来比第一次生产的时候还要大。 秋秋的手轻轻按在她的颈间。 现在她可不是一开始那种一无所知的傻丫头了,跟拾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长的见识可着实不少。 二白没大碍,就是元气不足。它这次肚子这么大,秋秋看着都替她累。小兔崽子们从哪儿吸取营养长这么大?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从二白身上啊。 秋秋觉得自己这阵子也有点儿粗心,二白现在是个孕妇……好吧,孕兔,甭管什么物种了,反正大肚子肯定比平时更迫切的需要营养。而秋秋并没有额外多给它添补太多,只是有两回拿了中品益气散给二白吃,那对别的灵宠来说可能足够,可是对于怀孕的二白来说,或者说,对二白的这个肚子来说,那点儿益气散根本是杯水车薪,只怕还不够二白塞牙缝的呢。 秋秋又一次感受到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性。 为毛她偏偏会收兔子灵宠呢?不,兔子不是问题,问题是大白二白是两口子,既然是两口子,那阴阳相合繁衍生息就免不了。 秋秋在她的荷里掏掏,掏出补元丹来给二白吃。她先掏了两粒,再看看二白肚子,干脆把一瓶子都倒出来了。 大白这个没出息的跟前跟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还不停的用鼻头去碰触二白,看样子活脱是在安慰老婆“别怕啊加油啊咱家又要添丁进口啦”。 另外几只小白毛球明显被冷落了,娘在忙着,爹也忙着,它们自动自发跑来黏着秋秋,脚边手上肩膀上,连头上都蹲了两只。 这种毛茸茸的温情让秋秋一天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二白精神好多了,不过看样子还得一会儿才能生。秋秋抬起头来打量这个石洞。 大白显然很用心的打理过这里,石洞里十分干净,并没什么异味儿,通风应该也不错。靠墙的石台上垫着厚厚的干草和棉花,从大小能看出来是大白二白夫妻睡的。 那小毛球们住哪儿呢? 她正这么琢磨着,有只小毛球滚动着从洞外头进来了。 看来它们应该是住隔壁。 它滚到秋秋手边,用软乎乎热乎乎的耳朵去蹭秋秋的手。秋秋把它抱起来,往外走了几步。 在石洞的外头,还有另外一条路,应该就是它刚才来的地方。 “你们住的地方什么样儿?咱们去瞧一眼吧。” 小毛球们发出轻微而欢快的呜呜的叫声,急着给她领路。 转了个弯,眼前就是小毛球们住的地方了。 比刚才那里要小一些,一样非常干净。就是小家伙们不老实,把铺的干草什么的刨的到处都是,显得有些凌乱。估计它们兄弟姐妹间没少在这里嬉戏打闹。 秋秋脖子上的如意环一晃一晃的,可是似乎这洞里的光线并没受影响。 秋秋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把如意环握在掌心,石洞里果然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漆黑一片,石壁上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出微光,虽然不象如意环那么明亮,可是也足够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形了。 秋秋凑到跟前看了一下,那发光的好象是细碎的荧光石。这东西并不算稀罕,修缘山上很多地方都有镶,就连知行台的地上都镶着这个,还拼成了星辰之状。 嗯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是人建的地方,别说镶点儿不值钱的荧光石照亮,哪怕他们往墙上镶金钢钻和田玉也没人管。可问题大白是兔子,它在打洞上头是很有天份的,但是让它们懂得往墙上镶照明的东西,这就太强兔所难了。 这洞肯定是早就有的,大白肯定建不出来。 秋秋有儿好奇,这洞要是人力所为,是什么人闲着没事儿在地下挖洞?要静心打坐的话有的是静室,犯不着掏地洞。 要说是象师父当初为了避祸而弄的那个石洞那样,可这里又没有什么禁制防护和阵法,起不到什么大用。 秋秋再往里看,不知道这石洞究竟有多深,尽头又是什么模样。 可这会儿顾不上这个,秋秋回去看二白。 二白吃了补元丹,歇了一会儿也消化了药力,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出来。 秋秋挨个儿数过去,很好,这一回比上回又多了两只,正好凑了个十全十美。 刚生下来的小兔子粉嘟嘟的眼睛都没睁开,围着二白的肚皮挤作一团。秋秋寻思着大白虽然没什么本事,又懒又爱撒娇,可是它又添了儿子女儿也是件喜事,自己这个当主人的总不能毫无表示。她翻翻乾坤袋,给二白留下不少补品,给大白送了个带暗兜的围带。这个暗兜是秋秋自己缝上去的,也算是个小乾坤袋,很能装东西。大白要是带着孩子出门,完全可以把孩子掖在袋里,外番有袋鼠,它可以充一把嗯……袋兔。要采了萝卜山果想带回来,有了这个也方便得多。 —————————— 家里有病人,忙得不可开交,我自己也是各种上火牙疼炎症== 31 发现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一直惦记着大白的兔子窝,可是一直没抽出空子去底下好生看一看。考校结束之后,玉水真人把一众弟子都训诫了一番,表现不好的自然免不了挨罚,表现优异的也有奖励。静越就得到了一把宝剑,据说是把极好的法器,静兰则得到了一件护身的法器,有个名唤做七宝铃。从名字上就能联想到法宝的样子。静兰当即就把它佩在了身上,再走起路来远远就能听见七宝铃叮当叮当的响声。 秋秋一直想笑,她以前曾经想过给大白二白拴铃铛,可是考虑到它们要是上山很容易遇到猛兽,到时候身上挂个大铃铛纯粹是找死,简直是明晃晃的在大声招呼狼豺虎豹们快来开饭。 结果大白它们没挂,师姐倒是给自己挂上了。 秋秋理解她的心情,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就象锦衣夜行。静兰要不把铃铛挂在身上,谁知道她在这次考校中大大出了风头?谁又知道师父重视她,给了她这样的护身法宝。 理解归理解,可是秋秋一定不会这么干的。 她和拾儿在一起的时候学个道理,永远别让对手知道你有多少底牌。什么事儿都让人家打探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人各有志嘛,静兰想炫耀随她去吧,反正她再张扬也跟秋秋没什么关系。 玉水真人把莲花峰的事情交付给静远,开始闭关了。 这一闭,什么时候出关可说不准,可能三两个月,也说不定要十年八年。离水剑派几百年前曾经有位天才横溢的年轻弟子,没和旁人打招呼就闭关去了,一闭就闭了五六十年,师父和同门都以为他死了呢,结果突然某一天他无比闪亮的出了关…… 好吧,修真的世界里什么事儿都不算稀奇。 秋秋找了个空又钻进了兔子洞。 二白生完之后将养了几天,已经差不多恢复如初了。秋秋才刚进洞,大白就领着媳妇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 “二白你身子好了吗?”又林把二白抱了起来,顺手摸摸她的长耳朵。二白舒服的在她手上蹭了几下。 “大白你领我到洞里头去看看。” 大白明白她的意思,十分殷勤的在前头领路。 一众小兔崽子象是满地乱滚的白毛球,你追我赶的跟着他们。 秋秋冲它们摇摇手:“这次不带你们去,回去找二白去。” 几只大的有灵性,犹犹豫豫的停下来不跟了,小的们却不那么听话,还是紧紧跟着,有一只甚至揪着大白的短尾巴搭起了顺风车,被吊在大白屁股上一晃一晃,看得人真揪心。 大白这个家长终于板起来脸发来了威,咕咕的叫了几声,又甩了下屁股,把那只不知排行第几的儿子给甩到了一边。 小毛球们终于也看清了形势,心不甘情不愿的结伴往回走。 秋秋摸摸大白的脑袋:“你还挺有派头的嘛。” 大白十分得意的一甩耳朵,继续在前头带路。 秋秋用如意环照着亮。不过即使没有如意环,这里也不是漆黑一片。墙上荧石发出的光亮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她脚下的路。 绿幽幽的光略显诡异啊——秋秋突然想起了诸如《XX灯》还有《XX笔记》这样的经典惊悚故事。 秋秋原来胆儿可小了,明知道这些书挺吓人的,可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完了之后晚上一个人都不敢上厕所,非得喊个同寝的人陪着才敢去。 这是自找罪受吗?不是,秋秋觉得,每个人心里大概都藏着一个盗墓的梦想。想想啊,古墓里都有什么啊?财宝,古尸,危险,神秘,刺激…… 秋秋当然知道她现在不是行走在一个古墓里,可是她也觉得挺刺激的。 不管最后她能得到什么,她已经拥有了这个充满新奇乐趣的过程。 这一路有的地方显得很宽敞,并排走三五个人都没问题,有的地方却很狭窄,路上堆积着乱石,还好大白和秋秋体型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成年人的一半高,通过这些地方对他们来说一点儿都不费力。 这里大概有很多年了。 知行台就存在了很多年,这石洞如果是和它同时期留下来的,保不齐也是祖师爷那一辈人留下来的呢。 前面隐约出现了光亮,秋秋精神一振,抱起大白快走了几步。 等她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秋秋睁大了眼睛,同时也屏住了呼吸。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秋秋没想到石洞的这一端竟然是个这么美丽的地方。 洞口外面生着无数的奇花异草,丰富而娇艳的花朵开遍了山野,绿树参天,葱郁繁茂,不知道已经在此处生长了多少年。不远处是一面湖泊,湖面上弥漫着着淡淡的薄雾。夜幕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蓝色,一轮圆月悬挂在空中。一切都如此安谧,又如此美丽。 秋秋慢朝前迈了一步,不知道踩到什么,发出细微的卡嚓声,她连忙停下了脚,怕自己的冒失破坏了这份美好。 大白的脑袋左转右转,两只眼睛好象都不够用了。 “大白你这个没义气的。”秋秋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儿:“有这么好的地方不说早告诉我。” 大白委屈的呜了一声,从秋秋手里蹦下地,又跳又比划的,试图把自己的意思传递给秋秋知道。 好在这一人一兔之间有感应,要不然这物种差别这么大,它蹦到下辈子秋秋都未必能明白它什么意思。 “你说你从来没到过这儿?这不可能啊。” 这里又没有什么阻挡,大白和她很顺利就过来了。难道大白以前没有来过?这真的不大可能。 可是他们之间的心灵连接又告诉秋秋,大白没有说谎,灵宠不可能对主人说谎。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幻觉吗? 秋秋蹲下来捡了一片草叶,捻了一下,又凑近了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如果是幻觉,这也太真实了。 大白往前跑了两步,又直起身子回过头看她,似乎在催促她快点跟上去。 —————— 家人今天是最后一天输液,明天就不用去了。不过明天轮到我自己去口腔医院了,但愿明天可以顺利补牙别再给我拖下去了55 32 藏书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可不象大白这么傻大胆儿,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她坚决不能冒冒失失的就一脚踩进去。 首先这个地方太美,可是也太突兀,太奇怪了。修缘山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秋秋算过时辰,她进洞顶多一个多不到两个时辰,洞外肯定还是白昼,这里的天空却挂着一轮月亮。 大白跑了几步,看见秋秋没有挪步,只能又怏怏不乐的跑了回来。 “你也不怕被狼吃了,只顾着跑。” 秋秋把它从地下抱起,揪了一下大白的耳朵。 可是她能明白大白的感触。 大白虽然有灵性,可它毕竟还是个兔子,是个宠物。看到这样美好安静的地方,灵气还如此充郁,也由不得它不激动。 如果说外面的灵气就象一丝丝一缕缕的淡淡的烟,这里的灵气浓稠的就象浸在水中一样,只是站在这个边缘,秋秋就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一起张开了,恨不得把这里弥漫的灵气全吸进去。 这种感觉太舒服了,就象大冬天快要冻僵的时候突然跳进了热乎乎的温泉,从头到脚都那样适意和舒坦。 可是秋秋反而更警惕了,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直到她退到了石洞之内,所有的灵气突然间全都再感觉不到了。 秋秋往前伸了一下手,石洞与外头并没有阻隔,可是那些灵气就象是无形的障壁挡住了一样,半分都没有散逸过来。 太不可思议了。 秋秋有一种再次踏进去,在这里好好修炼的冲动。可是理智还是让她硬煞住了脚步。 这个地方不是修缘山,这是一定的。但是它为什么和修缘山离得这样近?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秋秋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抱着大白往回走。 她同时还在想,为什么大白把这里的大小洞壁都掏空打通了,偏偏它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很明显是一个独立的,封闭的特异空间。 秋秋直到回去后还在一直琢磨这个问题。 第二天天不亮秋秋就跑去主峰。 不是找人,是去找书。 虽然莲花峰上也有不少藏书,但是那些书多半都在玉水真处。玉水真人一闭关,这些书除了静越之外谁也拿不出来。 但主峰不一样,主峰的藏书更丰富,秋秋没有见过,可是静菲和她说过,那些书满了足足三层的大藏书楼,整个离水剑派历代的门人搜罗来的书都放在那里,据静菲说,想把那些书全部看过一遍,也许要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未必能够办到。 秋秋搞不明白那个突然出现的异度空间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想,也许从那些书里能得到一点儿启发。 藏书楼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秋秋先去找了负责看管藏书楼的主峰的师兄。那位师兄倒是很好说话,没什么架子。秋秋报出了身份,他大方的给予了方便。 “我听说玉霞师叔有一位弟子现在住在莲花峰,原来就是你。”秋秋身高还没到人家的腰,这位师兄是用鞠躬的姿势才能和她面对面说话的。 “师兄好。” “别多礼,师父和大师兄都吩咐过要好生照应你的。你是要找什么书看?” 秋秋不知道她说找奇境的书看会不会触犯什么忌讳,只说想随便看看。 “那你进去吧,只是里面许多书都是不能够带出来的。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好书,我可以帮你誊抄。” “多谢师兄了。” “不客气。”这位师兄不愧是照管书籍的人,一身书卷气,十分温柔可亲:“前阵子你要来,我可能还没有功夫,不过上次考校一结束,我这里就门可罗雀了,你只管看,不用有什么顾虑。” 秋秋注意到他话里的重点。 前阵子要考校,所以有许多人来看书? 这不跟后世考试一样嘛,大学里每天要考试的时候,都有很多人寝室熄灯后还在走廊里看书。最多的时候一条走廊两边密密麻麻坐满了正在突击背重点的学生。 原来修真的人也差不多,都会临时抱佛脚。 而秋秋现在正好赶了个巧,现在大概正是考试后难得的空窗期,刚经过考校的弟子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到藏书楼这川地方来了。 秋秋拐了个弯,进了藏书楼的大门。 她站在那儿半张着嘴,人整个呆住了。 ——眼前这哪里是一座楼啊。 这明明是一片书海。 藏书楼和知行台一样,实际大小没人知道,绝不止从外面看那点面积。一排一排的书架上满满的全是书籍,而且不但有纸质的书,看起来还有竹刻、绢帛,甚至还有秋秋不知道的材质,满满当当,一眼看不到尽头。 幸好这些书多归多,却是分了类别的。秋秋在那些高高的顶到天花板的书架间穿行,看着上头的标签。这些标签也大概很有些年头了,秋秋判断不出它们到底有多老,只能肯定它们肯定比自己要老得多得多。 “啊,”她停下脚步。 这后面几排书架讲的都是一些奇境和空间了。 这要一本本的找,够她找个一年半载的。 这年代真是太不方便了,怎么也没有个智能化搜索系统啊。 就算没有搜索功能,也没有内容简单,那书名能不能起得靠谱点?瞧这本,起个叫游春记。秋秋简直想翻白眼。明白人知道这是本游历奇境的书,不明白的人还以为这是春宫呢。瞧瞧这本叫什么?穿云揽月?这象一本书名吗?倒象一个剑法招式的名字。 秋秋认命的坐了下来,开始一本一本的慢慢翻看。 不得不说,这些书能被放在藏书阁里,就代表了它有值得保存和储藏的价值。就说那本游春记,秋秋真是错怪这书名了。游春记是一个叫做游春的人经历一个奇境而写下的笔记。记录十分详细,从发现这个奇境一直到最后脱身离开,只要条件允许这个人都会记下当时的所见所闻,记不下来的也会后来有所补述。 这种办法真的很好,虽然费事了一些,但是再好的记性也有靠不住的时候,时间一久,也许记忆就会在当事人的脑海中渐渐变淡甚至发生错误。 真的很有价值,只是对秋秋来说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她放弃了这本再去翻下一本。 ———————————————— 昨天在口腔医院待了一天,感觉那嗡嗡作响的牙钻不是钻在牙上,是钻在脑袋上。。回来之后脑袋空空的完全忘了自己要写什么,怎么也写不了字。。对不住大家了。不过昨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了,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明天酌情会加更哟。 33 下山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沉浸在书山书海里不能自拔。 她一边翻一边在肚里子开骂。 别误会不是骂别人,是骂自己! 猪头!真笨!来了这么久居然都没想起来到藏书楼转转! 知识就是力量,书中自有黄金属,书中自有千钟粟,古人诚不欺我。 虽然她还没有翻到自己想要看的东西,可是也是收益良多。这些书中讲的奇境的阵法、如何设,如何破,如何出如何进。有一本讲的特别好,很基础,很实用。比如秋秋早就用上了乾坤袋,她有好几个呢,分别是师父、师姐、拾儿送给她的。最好用的是师父给的,其次是拾儿送她的,师姐那个装装零嘴儿杂物还成,装什么要紧的东西就不够用了。她自己也凑和着缝了一个,现在正挂在大白身上。可是她那个是个失败品,或者顶多算个半成品。 师姐当初没有时间给她细讲,而这本书讲的就是这种基本的空间利用原理,甚至后头还有讲怎样自己动手制作简易的空间存储物品,一步一步的手把手的教。实在是太实用了。而且难度不大,材料也好找。秋秋没有什么一下子做出法宝来的野心,能学着做个比较成功的乾坤袋,或是做出个能装东西的镯子戒指来,就更好了。 是,这一切说出来的确不怎么科学,可是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科学的地方。 这里的书不能带出去,秋秋理解。她现在还急着翻下一本书,这本暂时没有时间誊抄,就先把书名记下来,等回来再抄也不晚。 藏书楼里的好书实在不少,在修缘山上没有别人指点她,她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可以自己到这儿来找答案。 头顶有一线光掠了过去,秋秋抬起头来,藏书楼的的设计是十分巧妙的,虽然是密封的,却有很高的窗子。夕阳西斜之际,可以清晰的看到光影的变动。秋秋站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阳光彻底消失,四周的墙壁渐渐泛起荧光,暖黄的光晕被清冷的幽蓝光亮取代,这种变化是渐进而自然的。 这种光学之美大概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白费了当初设计者的一片苦心。 秋秋忍不住想起拾儿。 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有师父和师姐,她们又身在何方呢? 身后传来轻盈细碎的脚步声,静菲压着嗓子喊:“秋秋?” 秋秋十分诧异:“你也来找书?” 这会儿过来天都黑了。 静菲白她一眼,拉着她往外走:“什么找书,我是找你来了。你也是,不声不响跑这个地方待了一整天,有什么要紧的书要看哪?” “哦,我想自己乾坤袋,找本书看看。” “那有什么难的,咱们那儿也有这样书的,我去师姐那儿给你找。这地方又远又阴森,平时没事儿才没有人来呢。” 秋秋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才问:“你找我做什么?有事儿?” “有。”两人出了藏书楼,静菲拉着她往前走:“有好事儿。明天大师兄要下山,师姐也一同去。我求了师兄半天,师兄说咱们也可以跟着去散散心。” 秋秋可不象她那么实心眼儿:“大师兄和静兰师姐一块儿去肯定是有正经事情要办,咱们跟着去是添乱的,不好吧?” 添乱不添乱的不说,关键是静兰那心思,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一门心思捡在静远的身上,哪怕有个蚊子想贴上去,她都得揪住了看清楚是公蚊子还是母蚊子。这回人家一起下山,正好可单独相处培养感情。要是出一趟长差,没准儿半路上就能两情相悦亲亲我我,回山上就能办喜事了呢。静菲这个白痴孩子非得去给人家当电灯泡,换了秋秋是静兰,背地里不钉小人咒她们就不错了。 “哎呀,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就是去合山镇。”静菲扳着指头算:“我上次去都有两年了,想买的东西有一堆呢,还有镇上的好菜好点心,想得我嘴里直冒口水。你肯定也没吃过吧?那现炸酥肉丸子,用竹签儿串着叉起来吃,满口生香,又筋道汁儿又多……” 秋秋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个吃货!耽误人家恋爱可是作孽啊。 “我这两天还要找书呢,要去你自己去吧。” 静菲岂能那么容易放过她:“书我帮你找,一个吃好吃的也不香啊。我保证你去了一回肯定还想着下一回,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下山了。告诉你,山下也不光有好吃的,师兄他下山一是送信,二来呢,还要去拜会一位长辈呢。我听说那位真人修为高,为人也和善,咱们跟着一起去了,保不齐就能得一番指点,那可是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呢。” 这话一说,秋秋也有些心动了。 她在修缘山是没什么人专门指点她的,就算玉水真人想起来了问一句,那也搔不着痒。更何况玉水真人弟子众多,自家人都顾不过来呢,她一个捡来的师侄辈,实在分不到太多关切。 而且说起下山,她也不是不心动。 “哎呀,我都和大师兄说好了,费了半天的劲,你可不能不去。你就是不去,我也要把你绑了去。” 这姑娘真是霸气。 秋秋就纳闷了:“你干嘛非拉上我呀?” 静菲说的都是大实话:“她们都比我大,要讲究身份,干什么事儿都端着架子。让她们同我一道站在街上吃丸子,她们不干。” 秋秋无语,合着她就起这个作用啊?人家有牌友酒友,静菲显然想拿她当个饭友。 说得也是,静兰静涵她们就算心里想吃,脸上也得做出个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来,肯定不会和静菲这小吃货一起站在街上毫无形象的吃丸子。可是秋秋就不一样了,现在看起来个头儿又窜了一点,象五六岁的样子了。这么大的孩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更何况只是在街上吃点零食呢。 好吧,反正静兰如果怪,也得先怪静菲这个馋嘴丫头,不会先找她算账。 秋秋收拾了下东西,第二天跟着莲花峰上师兄妹三个人一起下山。 ———————— 今天来不及加更鸟==明天努力吧。 34 ,最快更新仙妻 ! 静兰到底还是没失了她大师姐的分寸,不管心里对这两个超级电灯泡怎么想的,脸上却是一派大方。检查了她们俩带的东西,又让她们把袜口系好:“要走好长的路,脚上打了泡可不许哭鼻子。” 静菲抢着说:“不会啦,师姐你尽管放心。” 秋秋本来还在想他们要怎么下山,大师兄可是会御剑的,师姐好象功力还差一些,她和静菲两个完全是累赘。 结果答案揭晓——是骑马。 那马也不是凡品,很神骏。秋秋往跟前一站还没有马肚子高。那马居高临下的瞅了她一眼,十分骄傲的打了个响鼻儿。 切,神气什么,长了一张长脸就这么得意? 秋秋白了那匹马一眼,那马一双黑漆漆潮漉漉的大眼盯着她看,倒把秋秋看得有点儿发毛。 它不会想冲她蹶蹄子吧? 安全起见,还是站远点儿的好。 秋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静远看着好笑,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别怕,它的性情很温顺,不会踢人的。” 秋秋小声说:“我觉得它是看人下菜碟,瞅我个儿小好欺负。” 师兄一过来,这马虽然还是刚才的马,气质却一下子变了。可不是趾高气昂的样了,反而显得十分温顺谦和。 这什么世道!连个畜生都会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静菲挽着个小包袱跑了过来,笑着问她:“你来这么早?怎么样,会骑吗?” 秋秋只能实话实说:“没骑过。以前住的山上没有养马。”但秋秋倒是骑过两次老虎。就是那对给师父看门的老虎两口子,毫无百兽之王的傲慢,对她们师徒几个人特别温驯。有次静心师姐开玩笑,就把她放老虎背上去了,那只老虎可乖了,象只大猫一样驮着她跑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得亏着秋秋不重,不然老虎的背说不定也要让她给压塌了。 静菲用手指头刮脸取笑她,嘿嘿嘿笑了几声之声,来了一句:“我也不会骑。” 秋秋看她一眼,合着她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既然两人都不会,那就只能搭别人的马了。静兰笑笑说:“我带静秋师妹吧,师兄你带着静菲。” 这防火防盗防小三的工作真是做到家了。 秋秋也知道静兰对她不放心,从她上山时静远对她格外关照的时候,静兰就肯定会忌惮她。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可秋秋觉得她未免太草木皆兵了,毕竟她现在的外形还是个圆滚滚的矮冬瓜,静远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癖好,都不会对她动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提议正中秋秋下怀。她觉得要是让她坐静远的马,不管两个人多么问心无愧,别人只怕都会背地里有闲话。但是静菲去坐就没什么了,他们是一个师傅的同门师兄妹,静菲平时又受备大家宠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静兰把秋秋拎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姿态飘逸俊丽。静远也一样让静菲坐在身前,脚尖轻轻一磕马腹,当先而行,静兰随即跟在后头。 下山的路很顺,那马撒开四蹄,跑起来犹如四蹄腾空,坐在上头一点都没觉得颠簸。秋秋适应了马背上的感觉,开始打量起四周的风景来。 修缘山延绵起伏,山间云雾缭绕,天空蓝得纯粹,象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样干净。 静兰看着白白嫩嫩的这个小师妹,虽然忌惮她,可是生得可爱又听话的孩子是招人爱的,心里也厌恶不起来。起码跟前面那个大呼小叫的一对比,尤其显得可人疼。 “师妹还是头回出远门吧?” “是,”秋秋点头说:“以前跟着师傅,我年纪小,师父师姐们下山有事也不方便跟着。” 静兰心说那是,要是她事事都跟着,这会儿保不齐和她那倒霉师父和师姐作伴去了。 “家乡是哪儿的?” 秋秋还记得家乡的方位,但是对家乡的印象并不太深了。那是个很小的地方,小的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因为村里头姓陈的人多,所以就胡乱叫了个陈家岰。这样的地名可能几十里地能找出三四个来。 秋秋又问:“师姐家乡在哪里呢?” 静兰轻声说:“我原来……家在京城。” 听起来颇多感慨。 秋秋的往事非常简单,简单到用吃喝睡三个字足以概括全了。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静兰师姐……嗯,身世可能颇有些曲折狗血故事可挖。 不过那和秋秋又没什么大关系。 马走了半天的功夫,中间停下来歇了一次,给马饮水,然后接着上路,正午的时候到了合山镇。 说是镇,可是远远的秋秋就能看出这镇子可不小,看起来繁华热闹,明明是一座大城,怪不得静菲念念不忘想来玩。 街上十分热闹,静菲的两只眼快不够用了。秋秋也没比她好多少。虽然她在这个时代也生活了不少年头了,可是原来是在农家,一次门也没出过。后来跟师姐上了山,又一直宅在山上,究竟这时候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秋秋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合山镇是个很太平的地方,因为被夹在修缘山和乌楼山之间,所以才叫合山镇。咱们门派不少弟子都是出自合山镇。” 可能是地气和心境的关系,所以这里有资质修仙的人会比别处多一些吧。 进了镇子他们当然不可能再纵马狂奔,静远索性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缓向前走。他们从东向西,要去目的地,得从镇子里穿过。 镇子里的人看起来对他们这种修真人士并不陌生,甚至看到他们也习以为常。静菲指着路边一个摊子说:“糖糕,师兄,我要吃糖糕。” 静远停了下来,买了两份。一份给静菲,一份给了秋秋,用纸托着,那糖糕是糯米做的,外面炸成金黄,里面还是雪白的,中间还有糖馅儿,热乎乎甜丝丝香喷喷的,的确很好吃。 静兰微笑着看着秋秋。 她吃东西显得特别香,两手捧着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特别珍惜——颇似某种小耳朵大尾巴的啮齿目小动物。 35 拜访 ,最快更新仙妻 ! 静菲和她就不一样了,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还用托着糕的纸抹了抹手指头,回头看再秋秋还在那儿细嚼慢咽,咯咯直笑:“你用不着这么郑重其事啊。这才刚进镇子,照你这个吃法儿,吃到太阳落山咱们也出不了镇子。” 确实,他们的首要任务是送信,不是来逛美食一条街的。 秋秋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糖糕全填进嘴里,结果嘛……糯米这种东西大家都是知道的,特点就是黏! “咳咳咳……”被噎得要翻白眼的某人。 ……目瞪口呆的师兄妹三人。 还是静兰反应快,当然她也站得最近,扑上来就替她捶背揉胸口,借助外力,秋秋总算把糖糕给吞咽下去了。 “你啊!”静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秋秋终于喘上口气儿来,象破风箱一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给我水……” 静兰把水袋的塞子拔开,秋秋连灌了好几口水下去,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才算给压下去。 “没事儿吧?”静兰可真给吓得不轻。 “没事儿了。” 静菲的嘴一直半张着,直到这会儿才啊一声,把嘴合上了。 出了这么个插曲,静菲都不敢再提买零嘴儿解馋,一行四人平平安安穿过镇子一直往西走。 出了镇子,路两边房舍稀疏起来,有农人在田间耕作。 很久没见这种景象了,真让人怀念。 “就在前头了。” 秋秋知道静远是来送信的,可是没想到那位真人住在这么,嗯,平民化的地方。 她还以为但凡修行的人,都要找个名山大川灵气充足的地儿占地为王呢。没想到也有这么低调隐居的。 院子靠着水潭,也算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就是怎么看都不象是修道之人住的地方,倒象是有年纪的人颐养天年的好去处。 四个人翻身下马,静远过去拍门。 有个看起来和静菲差不多大的小僮过来应门。静远客客气气地报了玉水真人的名号,那个小僮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秋秋可不敢真把人家当小孩子看,她自己就是个心理年龄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好例子。想想西游记里镇元大仙那俩欠抽的小道僮,那都是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一点儿都不耽误卖萌。 “几位师兄师姐请坐,真人这会儿正在午睡,我去通报一声。” 瞧人家多会说话,他都说了长辈在午睡,静远哪能让他就这么去通报,当然得表示又没有急事,等真人醒了他们再请安递信也是一样的。 那个小僮给他们送了茶上来,就知趣的先避到一边儿去了,让他们四个人能待得自在一点儿。 果然他一出去,静菲就原形毕露,跳下椅子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看:“长阳真人就住这儿?这里这样嘈杂,人来人往的,怎么静得下心来修行啊?” 静兰低声说:“别乱说话,也别乱走乱蹦的,让人看见笑话。” 静菲吐吐舌头:“这不是没人嘛。” “再这么着,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这句话才是紧箍咒,静菲顿时老实了,有点儿怏怏不乐的回来在静兰的旁边坐好。不过要让她老老实实闭嘴,那实在太难了。 “师姐,那你知不知道,长阳真人怎么会住在这儿呢?” 静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是严厉,充满了告诫之意,静菲只能乖乖闭紧了嘴。 静远岔开了话:“长阳真人性情温和,尤其对待晚辈一向有耐心,我就曾经蒙他指点过,受益菲浅。你们等下拜见真人的时候可不要失礼。要是得真人一句半句指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静兰点头说:“我也听说过,长阳真人既大方又宽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师父从前提起他来,也是赞不绝口。可惜上回长阳真人到访人的时候我只远远看见一回,没福气得聆教诲。” 秋秋也没事做,打量着屋里的陈设。这儿看起来就象是普通人住的地方,木器用得年头久了,椅把桌角都磨得光润圆滑,盛水的茶杯沿儿上居然还磕了个小小的缺口,这位长阳真人可真的是与众不同。 等了多半个时辰,长阳真人终于睡醒,他们赶紧打起精神来,静兰站起身,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显然有些紧张。秋秋倒没多大压力,她年纪轻资历浅,又不算玉水真人的正经弟子,不过是来当陪客的,只要安心当好背景就行。 进了屋静远当先,她们仨跟在后头,一起行礼问安。长阳真人笑呵呵地说:“快起来吧,没的那么多礼数,显得倒怪生分的。” 听着就象个好脾气的人。 秋秋站直身,抬起头打量了长阳真人一眼。 长阳真人须发皓白,体态圆胖,脸上笑呵呵的,颇有几分弥陀佛的神韵,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亲。 “上次见你还是你师父寿辰的时候,这两年都没见你下山了,你这大师兄当得不错,没给你师父丢脸。” 静远恭敬地说:“前辈过奖,晚辈不敢当。” 长阳真人又问:“这是静兰小丫头吧?” 静兰忙应了一声是。 “嗯,女大十八变,和小时侯看着大不一样了。” 等最后看见秋秋的时候,长阳真人显得有几分意外:“这是你们师父新收的小徒儿?” 静远解释:“这是玉霞师叔的弟子,因为师叔现在行踪不明,所以师父将她带了回来,现在住在莲花峰。” 长阳真人微微出神:“原来是玉霞的徒儿?你过来让我看看。” 秋秋上前三步,长阳真人拉起她的手,上下仔细看过:“嗯,有其师必有其徒,是象她的路数。好孩子不用担心,你师父的事儿我听说了。她是个机警灵变的人,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了,断不会在小河沟里翻船的。你只管耐心等着,想来你师父过不多久也就能回来与你团聚了。” 秋秋点头谢过他。长阳真人又问她多大了,哪年拜的师,又问她现在练什么功法,态度十分温和慈祥。 —————— 只要儿子在家就没法儿静心写字。。汗。 36 ,最快更新仙妻 ! 静远带来的信长阳真人看了,点头说:“上头的东西差不多都齐备,少的两样明天也就差不多了。你们在这儿住两天,也散散心。” 静远谢过长阳真人,领着三个师妹出来。 小僮笑眯眯的过来招呼他们去后面客房歇息。 长阳真人这儿一共就两间客房——这当然不可能四个人平均分配,只能按性别来,静远一个人住一间,静兰带着两个小师妹一间。 静菲进了屋就好奇的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架子摆着一个她不认识东西小声问静兰:“师姐,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是法器吗?” 静兰笑着摇了摇头:“别胡说,净招人笑话。这个不是法器,这是个算盘。” “算盘?干什么用的?” “算数用。你不记得上次带你下山,在绸布庄那里,那后头柜台上面也摆着一个。” 一看静菲的样子就知道她不记得了,小丫头拿着算盘跟得了个宝贝似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问:“师姐,这个怎么用的?” 这个可把静兰也难倒了。 这位博学多识的大师姐对这个小小算盘的认识也停留在:买卖人可以用它来算账,可以算得又快又好。但是具体怎么用的,她可没有认真研究过,只看见人噼里啪拉拨得挺热闹,不懂里面的门道。 “这个我知道。”秋秋挨着静菲坐下:“底下这五个珠子,每个算是一。上面的珠子,每个算是五。个十百千这么一根根的排过来……” 静菲一下子就懂了。 “原来是这么用的。”她兴奋的开始拨算盘珠子,还扭头问了秋秋一句:“你怎么会用这东西?” “以前见过。”上辈子的事了。 静菲的新鲜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对算盘失去了兴趣,又瞄上了屋里的一架纺车。这个秋秋一样也会用,她还没跟静心师姐上山的时候,母亲就会用纺车纺线。 静菲摇着纺车吱呀吱呀的响,这声音一下子勾起了秋秋的回忆。 因为那时候家里很穷,晚上点不起灯,母亲常趁着午后的空闲纺一会儿线。秋秋那时候还小,路还走不太稳,就趴在她旁边看。纺轮吱呀吱呀的缓缓的转动,空气里飘浮着细碎的纤维,被阳光映成了透亮的金色,这些细细的絮毛有时候会沾在母亲的眉毛上,她也顾不上去抹一把。 静兰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静秋师妹?” 秋秋回过神来,转头看她。 静兰轻声问:“怎么了?可是想家了?” 秋秋点了点头。 真的有些想家了。最想的是母亲,还有姐姐。离家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和师父师姐在一起的时候还好,现在在离水剑派,她等于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大白二白它们还能给她些许慰藉,而一到晚上,万籁俱寂,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滋味儿特别的难受。 静兰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行了,静菲别玩儿那东西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不是要去镇上吗?我带你们俩去逛逛。” 静菲嗷的一声跳起来,纺车也扔下不管了,牢牢抱住了静兰的胳膊,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滔滔不绝:“师姐你最好了!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了。师姐师姐,咱们去上次的绸布庄吧?你看静秋她也没什么衣裳穿,扯几块料子给她做衣裳,师姐今年也没做新衣裳,干脆一起做了。象师姐这样的大美人,整天布衣素面的多可惜啊,真该好好打扮打扮才对。” “行啦,可咱们也得约法三章,不许惹事,天黑前就得回来,还有……” 静菲忙不迭的点头:“师姐放心,别说约法三章,约个三十章,三百章都没问题。哎呀咱们快走吧。” 这**屁功夫实在令人很难招架,静兰去隔壁同静越说了一声,带着秋秋和静菲出了门。 镇上比上午还要热闹,她们先去了一趟绸布庄,不管秋秋怎么推辞,静兰还是给她买了两块料子,一块是嫩嫩的樱桃红,一块是黄澄澄的果橙色。照秋秋来看,这两个颜色都太娇嫩了,静兰把衣料在她身上比了一下:“嗯,你年纪还小,穿这个正合适。” 静菲也买了一块儿,静兰也扯了一块料子,秋秋则买了一匹大红的绸缎料子,准备给自己家那一大窝兔子一人做件马甲穿穿。 秋秋还注意到,静兰还买了两块别的料子,一块是淡青的,一块是苍灰色的。这两种料子她们三个无论谁穿都不合适,只可能是给静越买的。 静兰师姐心眼儿是小了点儿,不过人倒不坏。而且她对静越师兄也算是一片痴心了。秋秋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她。要不是静菲和她硬插进来搅和,说不定现在并肩而行的就是静越和静兰两个人了。 那多有情调啊,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的,肯定容易擦出点火化来。 在山上人多眼杂的,静越又忙,想两个人单独相处机会可不多。这回下山本来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又让她们俩给搅黄了。 秋秋有点儿发愁,妨碍别人恋爱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就是不知道静越师兄是怎么想的,他好象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对静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待她和其他师弟师妹一样。 唉,这时候的人就是太含蓄了,有什么话总是藏心里不说。光这么羞答答的爱你在心口难开,磨磨矶矶拖拖拉拉,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有个结果。 不过他们的事情自己说了只怕也不算。秋秋想起关于师傅和掌门人的八卦。他们当年还有过双修之约呢,不过那都是长辈们的意思,后来也没能成。 把这些都塞进乾坤袋里,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静菲见什么都好奇,吃喝穿戴样样都不放过,要不是有乾坤袋这种不科学的逆天装备,她买的东西估计得用马车来装!秋秋也买了不少,一来静菲老在旁边怂恿她。二来,秋秋也实在挺想念这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小吃和玩意儿。在山上待久了,总觉得自己变得都快不象个人了。 37 旧画 ,最快更新仙妻 ! 逛了半晌,最吸引秋秋的还是一家杂货店。里头什么都有,不过都不是全新的东西。 严格来说是这是家旧货店,旧衣裳旧家具旧书旧摆设假古董什么的,都是旧的。不过成色还不错,有的看起来还和新的一样。当然,店里也有不少旧的字画书籍。 秋秋当然没做那种不切实际的美梦,什么从旧货堆里扒拉出个破铜烂铁居然是某某牛X神器,从此秋秋就呼风唤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那种事情上辈子看小说里有,这辈子的传说里也有,但是之所以这些事只出现在小说和传说里,一来说明可信性很低,二来说明即使真有其事,那机率只怕也是千万,亿万分之一。 秋秋上辈子刮了那么多张发票,只中过一个五元的安慰奖。以她这样的手气运气,在这些旧货里淘到宝的机率无限趋近于零。 旧货多多少少都有点味道,静菲站在门口不爱进来:“你想买什么啊?” “没事儿,你和师姐先去前头等我,我在这儿翻翻。” 静菲探头往店里瞅了一眼:“那我们在前面茶楼等你,你快点儿来。” 秋秋笑着点头,静兰问她:“钱够不够使?”又硬塞给她一个钱袋。 秋秋开始在店里转悠,店里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来路。她感兴趣的是一些旧书,虽然这乡下镇上的书不可能跟山上藏书楼的比,但是有些书也很有意思。秋秋挑了几本书,然后看见书堆后头还放着一些陈旧的画轴,长短大小不一,上头落了一层灰,看来很久没人动过,掌柜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打理。 秋秋拎起一轴画来,上头的系绳都快朽了,一打开画,一股子潮霉的气味儿冲得人鼻子发痒。秋秋忍不住转过脸去,狠狠打了两个大喷嚏,才转过头来看这张画。 秋秋愣住了。 画轴外面都长了霉斑看不出本色了,可是里面的画居然保存的很完好。 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画上的景色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 安静的月光下的湖泊,湖面有如明镜,月亮那样圆,那样低,好象马上就要落进湖里一样。 这情景太眼熟了! 秋秋怎么也没想到,众里寻它千百度,这景色居然在一张这样破旧的画里出现了。 她没心情再看别的东西,抱着这张画去找掌柜。 掌柜是个上年纪的老头儿,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打盹,秋秋喊了两声他才探出头来,看看她手里的东西:“一两五钱银子。” 秋秋踮高了脚付钱——身高真是她的硬伤,好歹她从三头身长成五头身了,可是站到这儿她才发现,她还没这个柜台高。 “掌柜,这张画哪里来的?” 老头儿摇摇头,收了钱,又缩回柜台里头去了。 秋秋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把书和画都收进乾坤袋里,去找静兰和静菲。 这张画和她那天到过的那个地方肯定有联系。那个空间灵气如此浓郁,绝不是一般的地方。可是这张画却被埋没在这么个小小的旧货店里,竟然被她捡了个大漏。 或许她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静菲叫了满满一桌子糕点,小嘴撑得都变形了,两腮也鼓鼓的,远远的朝她挥手。 这丫头胃口是真好!生冷不忌,甜的咸的酸的穿插着搭配着吃,从秋秋进来到她走到桌子边儿,静菲起码又往嘴里塞了三样东西。 秋秋觉得自己就算嘴馋的了,可是静菲比她还夸张。 “你吃了多少了?当心回头肚子难受。” 静菲含糊不清地说:“不会,师姐给我带了消化散。” 好吧,秋秋无话可说了。 静兰问:“你都买了什么东西。” “几本旧书,旧画什么的。” 显然静兰和静菲对旧书旧画都不感兴趣,静兰也没有再多问。 静菲吃的东西足足够喂饱一头牛的,还打包了一大堆带着回去,说捎给师兄尝尝,其他的带回山上去慢慢吃。 秋秋没把那张画从乾坤袋里取出来,一来这东西肯定不简单,二来,这卖相和气味都太差了,需要好好拾掇一下。 外头天黑了下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静兰师姐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秋秋猜她大概是去找静越师兄了。静菲则早早的上了床,今天一天她就没停过折腾,也够她累的。 秋秋在灯下铺开纸研了墨,按着记忆把那张画重新在纸上描了出来。 下午在旧货店没有细看,秋秋现在一边描,一边把它和记忆中的那个湖泊对照。 几乎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秋秋坐了下来,一寸一寸的看着这张画。月亮,湖泊,高大的古树,这是图上最主要的三样东西。最显眼的是月亮,而面积最大的是湖泊,但树也是不容忽视的,它就生长在湖边,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虬根盘绕,翠叶舒展。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秋秋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有些后悔,下午应该在那堆旧画里多翻找一下,可能还会有更多线索。 这会儿天是黑了,可是并不妨碍她出去。 秋秋推门出去的时候,背后静菲正翻了个身,还吧叽了两下嘴,说不定在梦里又接着吃上了。 远远看去,镇子在黑暗中十分显眼。那些紧集的,从许多扇窗子里透出来灯光,让秋秋恍惚了一下。山上不是这样的,山上很少有灯火,照明也多用荧石。 这就是仙凡的差距。一边冷清疏离,一边热闹却又短暂。 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一些酒楼、茶寮里头还有客人。秋秋顺着街道一直走,顺利的找到了下午那家旧货店。 这店居然还没关门,不过已经上了半边门板。 秋秋站在门口,没看到店里头的人,那掌柜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站在门口问了声:“有人吗?” 过了片刻没有人应声,秋秋走了进去。 —————— 牙齿做完根管治疗一周了,补也补上了,可嘴里的药味儿还那么重,甚至越来越重,真的不想再去复诊了呜呜呜。 38 午夜 ,最快更新仙妻 ! “想买什么自己挑。” 秋秋回过头,那个掌柜拎着个酒壶歪歪斜斜的走了过来,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了。 怪不得刚才没见人,原来去喝酒去了。 下午就没能从这货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现在他又喝了酒,只怕更没指望。尽管如此秋秋还是朝他打听:“请问下午我买的那张画,掌柜你还有没有印象?那画是从哪儿来的?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那老头儿站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有些迟钝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这个店我也是替别人看的。不过要说下午那张画,来的时候装在个破箱子里头,里面还有点别的零碎,都扔在那边了,你自己找吧。” 秋秋简直是喜出望外。 “多谢你了。”秋秋看看他拎的那个缠着藤套子的酒壶,沉甸甸的,估摸着能装个三四斤酒不成问题。好在这时候的酒都是米酒,度数不高。要是装的烧酒,这老头儿非把自己醉死不可。 店里光线昏暗,秋秋取出一颗明珠照亮,也懒得细细的翻看挑拣了,直接把掌柜说的那角落里的一堆东西全体扫荡个干净。除了架子和桌子,基本上这儿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秋秋提着她的乾坤袋满载而归。她觉得自己下午就该这么干,也不至于晚上再多跑一趟。不过当时看到这画实在太震惊,别的事就都顾不上了。 已经快要二更,秋秋加快步子。到了院门前不免还得再叫一次门,那个小僮依旧过来给她开了门,并没有一点儿不耐烦,还笑着问她:“静秋师妹镇上玩儿了?” 秋秋也笑着说:“很少下山,忍不住想多看看。” 小僮问她:“肚子可饿不饿?灶上还煮了素面。” 秋秋有点好奇:“师兄和真人不服食辟谷丹的吗?还是平素都进食五谷?” 小僮说:“那东西不是出远门不方便,或者不闭关,还是不要多吃的好。凡人尚说是药三分毒呢,丹药大多都添了金石之物,又经鼎火淬炼,总吃也不好。” 这一点秋秋很是赞同。可是宗门里并不是人人都这样看。 秋秋谢过他的好意,这会儿她可没有心情吃面。 她推门的动作很轻,静菲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但是静兰师姐还没回来。 他们今天的进展很顺利吧?谈恋爱谈恋爱,关键在一个谈字,谈的越久越有戏。要是两人在一起总找不着话说,或是三言两语就冷场了,那怎么能爱得起来呢? 秋秋打个呵欠,她今天也着实累得不轻。洗过脸,脱了外衣躺下来。 这里连气味都和山上不一样。 或者应该说,山上根本就没有气味,处处都很洁净,显得空寂而清冷。这儿却不一样,秋秋的鼻子灵敏,可以闻到许多也许别人不会注意的气味。床铺下面应该垫了草毡,这股气味久违而又清新。秋秋没有上山拜师之前,在家中睡的都是这样的床铺。干草编成草毡,既柔软又透气,还很有弹性,睡起来非常舒服。美中不足的是如果草毡编得松疏,间隙大的话,翻身的时候总有咯吱咯吱的声音。 还有外面的气味,烧的柴草的烟气,炼药的药香气味,青草的气味…… 秋秋迷迷糊糊的,旁边静菲的睡姿实在够艰难的,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一会儿左翻,一会儿右翻,一会儿啪叽一声甩过来个胳膊,一会儿又哐当架过来条腿。 秋秋实在烦不胜烦,真想一巴掌把她给揍醒。 不但乱动,静菲还磨着牙吧叽着嘴,那动静听得人头皮都发麻。 秋秋翻身坐了起来,伸手戳戳这丫头的脑门。 静菲哼叽两声,伸手胡乱搓了下脑门,翻个身又睡了。 秋秋既好气又好笑,她抬头往窗外看了眼—— 奇怪,这会儿都有三更多了吧?静兰师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秋秋趿拉着鞋走到窗子前,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 外头正好传来一声门响,静远走进了院子,一眼瞧见秋秋站在窗前头。 “你怎么这么晚还站这儿?” 秋秋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静兰难道没和他一起回来? 静远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了看,没有什么:“你怎么了?” 秋秋有点不大好意思,她这么关心师兄师姐的暧昧八卦,静远倒没什么,静兰可是非常爱面子,别回来恼了。 秋秋顺口问:“师兄没看到静兰师姐吗?” 静远摇头:“没有,我是到真人那儿去了——怎么静兰没在屋里?” 原来他们不是约会去了? 秋秋十分意外:“没。师姐吃过晚饭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我还以为她和师兄你一起出去了呢。” 静远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找一找看她去哪儿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道传讯符来折了两折,那道白符象只鸟儿一样轻盈的浮在空中,静远伸指一弹,传讯符轻飘飘越过院墙,朝东北方向飞去。 秋秋虽然不是头一次看到,甚至她也会用传讯符这种比较基础的通讯设备,可她仍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 传讯符根据制作方法和材料不同,效果也是不一样的,秋秋见过那种可以传讯到千里之外的高档货,当然静远现在没必要用那么奢侈的东西,静兰也肯定没有走远,这种符在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是有效的。 静远目送那灵符飞远,转头对秋秋说:“你快去睡吧,天不早了。” 秋秋把身上的衣裳拢紧了一点儿:“没事儿,我也睡不着,陪师兄等一会儿吧。” 没过多会儿传讯符又飘飘悠悠的回来了,静远接了符,看了上头静兰留的讯息,微笑着说:“你师姐马上回来,不用担心。她说看见一株草药,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没出事就好。 不过秋秋也觉得挺遗憾的。 多好的机会啊,师姐居然没有把握住,要是今天晚上和师兄两个人单独相处,肯定能聊不少话题。可结果她居然去挖草药去了——这是何等浪费啊! 39 冬雨 ,最快更新仙妻 ! 静兰师姐回来时果然提着株草药,精神看起来很差的样子。秋秋趴在桌子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静兰有点意外:“你还没有睡?” “师姐你才回来啊?” “嗯,”静兰说:“别提了,我按师父说的方法去南边河谷寻草药,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株,还遇到一窝野山蜂,真是得不偿失。” 野山蜂可不太好惹,毒性又大,秋秋有点紧张:“师姐你被螯了?” “没有,差一点儿。”静兰显然不想多说,秋秋出去替她打了水来,静兰道了谢,卷起袖子掬水洗脸。 秋秋不愿意再和静菲挤一块儿,屋里两张床,她去跟静兰挤。静兰看了那边一眼,了然一笑:“静菲那丫头睡觉太不老实对吧?你跟我一起睡吧。” 静兰身上有点淡淡的好闻香味,让秋秋恍惚了一下。 从拾儿走了,她就没再和别人挨得这么近过。 不知道拾儿怎么样了。 两个人一起修炼的那些时光,一点一滴从秋秋心头滑过。 拾儿虽然是个面瘫,话又少得惊人,可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格外踏实。 秋秋想起也有这么一天,她们在一起练完功,外头下起雨来,秋秋拉着拾儿,两个人裹着一张被子,互相那么依偎着,坐在窗前看雨。 滴答,滴答,雨落在屋瓦上,从檐角滴落,汇成一条线,变成一排雨珠的垂帘。 拾儿身上也有香气,药香。清心丹和万妙丹,她身上总是带着这种药。即使在炎夏闷热的天气里,拾儿身上也总是凉凉的,靠着她就象抱着一个水枕一样,很舒服。 她现在还好吗? 为什么一直没有给她讯息? 秋秋看着帐顶,她睡不着。 师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秋秋这些日子一直在努力修炼,没人能时时指点看顾她,她自己却比从前更加发奋。 从前有师父宠着,师姐护着,还有拾儿在身旁,秋秋的日子过得特别轻松逍遥,什么事也不用去多想,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的撑着。 那时候她忙着新奇,对一切都觉得新奇,什么都想打听一声,什么都想看一看。也忙着享受,修仙的有许多凡人享受不到的享受,比如骑老虎,挖灵石,在山涧间纵跃穿行…… 可是当所有人都不在她身旁的时候,秋秋才发现,她是这么的无能为力。 第二天一起来天就阴了下来,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静菲推开窗子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低下头:“真讨厌,又到冬天了。” 秋秋有点儿奇怪:“冬天怎么惹你啦?” 静菲勉强打起精神:“你说得也是——可是你刚到修缘山还不知道,这里冬天会一直一直的起雾,雨雪不断,所以这儿还有个别名叫雾缘山呢。” “一直下雨雪?下多久?” 静菲扳着指头算算:“每次都会下将近一百天,雪最大的时候都能把你埋了呢。。” 一……百……天? 秋秋也傻了,那不是连下三个月的雪? 虽然对雪听风听起来挺诗意,可是那是指偶尔。要是一连下个一百天,那就不是诗意了。 “不信你就瞧着吧,从今天就开始了。”静菲叹口气:“本来今天还想去镇上逛逛呢……真是天不作美。” 静菲果然没有说错,冬天的雨不比夏天,这时候的雨格外的冷,让人觉得到处都是潮乎乎沉甸甸的。 静远和静兰被长阳真人抓了壮丁去配药,静菲起先躲懒不想去,秋秋可是要去的。艺多不压身。 长阳真人并没把这个小个儿的胖丫头当成真来干活儿的。照她看,这丫头顶多也就是刚入门,资质是不错,可肯定没学着什么本事,哪能指望她帮上忙。 可是没想到她干起活儿来有板有眼的还真不含糊。小僮金儿指点了她做法,秋秋就跟着他一起分拣药草。 象碾药这种需要体力的活儿当然是静远师兄来干。而称药分药这些是静兰师姐做,秋秋就坐在小石墩子上和金儿一起拣药。他们脸上都戴着个白布罩子,怕喷嚏飞沫溅在药上头。 这么半天功夫秋秋多认识了好几样药草,金儿难得有个伴儿,还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比往常一个人做这么枯燥的功夫要有趣得多了。他热心的指点秋秋怎么看药草的成色,可以简单的判断药性。 这些以前秋秋也了解过一些,只是那会儿没这么上心。 中午是两菜一汤,长阳真人虽然不禁五谷,可是也不食荤腥。静菲这丫头一个人待在屋里头吃她的零嘴儿,静兰要把她拎来和秋秋作伴一起干活儿,她头摇得象波浪鼓,非说自己前一天累着了,今天头疼身上也没力气,要多歇着。 静兰要替她看看为什么头疼,她还非不让看。 “你啊。”静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就会躲懒。你看看秋秋,你跟人家比比,她比你还小,入门时日也短,可人家多用功啊,我可听师父说了,上次考校她可是十分出众的,既有天资,又那么愿意上进,你就等着被人家超过去吧。” 静菲懒在床上,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还扭了两扭:“她要是好,你去疼她去,不要理我好了。” 静兰气得隔着被子拍了她一下:“你可真没良心,你才是我嫡亲的师妹呢,她到底也是玉霞师叔的徒儿。我是为了你好才想督促你上进,要不然将来她成就远远超出你的时候,你这个当师姐的对着她不会脸红吗?” 静菲隔着被子闷闷的说了声:“我不脸红——哎哟师姐你就让我偷两天懒吧,在山上一年到头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身,那么多同门的眼睛看着,稍偷会儿懒都不行。这会儿下了山,你就让我歇一天吧。” 静兰拿她没法子。 不过她说得也是实话,在山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要刻苦修炼,不要说师父,还有那么多师兄弟们,一刻不敢懈怠。 “好吧,那你不起来吃午饭啊?” “我上午吃了不少东西了。” 静兰知道她昨天打包了许多零食,也不担心她。 “那你歇着吧,我过去了。” 秋秋挨在长阳真人身边看他制药。大多数丸药丹药都已经炼好,长阳真人让他们挨个儿装进瓶子里头再一个个贴上标签。 40 入冬 ,最快更新仙妻 ! 长阳真人这会儿腾出手来了,坐在药房看他们分药,不时的指点一两句。 秋秋又乖巧又肯学,长阳真人既喜欢她,又看着玉霞真人的面子,中午让秋秋过去,单给了她一个小袋子。 “里头是几本书,一些常用的丹方、草药上头都有,你回去了要是没事情,可以自己慢慢看看。虽然说你们宗门不是以丹修见长,不过丹药这种常入口的东西,自己有个了解比较好。”秋秋马上行礼道谢。 她明白长阳真人话里没说出来的那一重意思。了解了这些,不光是寻找认药方便,万一遇到别人算计,在药里动什么手脚,也不至于傻乎乎就吃下去没个防备,死都只能个糊涂鬼。 在长阳真人这儿停留了三天,他们师兄妹四个也该回山上去了。从镇上往修缘山的方向看,阴雨把视线遮得都差不多了,整座山严严实实的笼罩在雾里,什么都看不清。 静菲没能吃够玩够,一路上都恹恹不乐的,也不说话,和来时出笼小鸟儿一样的活泼相比反差实在太大了。这可以理解,上辈子秋秋放完暑假要开学返校的时候,也和她一个道行。 毕竟年纪还小,玩心儿大。在山上清苦拘束,哪有在山下那么自在快活。 可是同样的,山下的人不知道多羡慕他们,修仙求道,无病无痛,长生不老。 人生总是如此,有得也有失。 下着下着,细雨变成了雨伴雪,再然后就变成了碎雪纷纷。秋秋伸手接了一点儿,雪粒落在她的手上并没有融化。 这会儿的雪还不是六角形,看上去一颗一颗更象砂糖颗粒,也就是俗话说的盐粒子。 秋秋送到嘴边舔了一下,当然,雪粒既不甜,也不咸,是凉的,一股冷冽清新的冰雪味道。 修缘山漫长的冬天来到了。 天气果然象静菲说的那样,就没有放晴过,最好的时候也是阴沉沉的天,大雪中雪小雪轮着来,这么一来,知行台的人就变少了。人总是有惰性的,修真的这些人虽然说和凡人不一样,可是毕竟还是人,是人就会想偷个懒。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去知行台的人就更少了。 秋秋现在每天的时间规划得很精确,早上去知行台练功,然后从知行台直接去藏书楼,这样一来省了不少路。回来后练两个时辰剑,接下来的时间用来看书和练功。 大白它们还是象一般兔子一样怕冷,冬天不大肯出去活动了。秋秋的屋里刻有保暖的法阵,大白一家懒定了就不肯走。每天秋秋都在一堆毛球的包围下醒来,晚上又在一堆毛球的包围下睡去。小毛球们很懂事,并不捣蛋,稍大一点的还会给秋秋叼拖鞋,第一次它们叼鞋来的时候,秋秋暴笑,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听说别人家的宠物狗会拿报纸拿牛奶,没想到她的灵宠兔也会叼拖鞋了。 大白和二白尤其有灵性,秋秋打坐的时候,它们就守在旁边。它们是秋秋的灵宠,秋秋修行它们也可以得到灵气好处的。就象当初在修缘山时,玉霞真人打坐闭关,老虎一家也会跑来蹭好处一样。 秋秋对那张旧画的研究一时没有进展,只能暂且先放下。 从她到修缘山来之后,掌门、玉水真人都对她表示过关心,可是再怎么说秋秋也是个刚入门的小姑娘,没谁指望她能做出什么大成就来,基础心法这种东西,由大师兄大师姐指点都绰绰有余。由真人出手,那简直是用尚方宝剑砍蚊子,太过浪费了。 可是秋秋的师父玉霞真人和他们的想法并不一样。从秋秋入门玉霞真人只要不闭关,每天都会过问她的心法进境。在玉霞真人看,正因为基础心法是基础,在这个阶段才是万万马虎不得,以后离水剑派的种种其他心法剑法与入门门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倘若在扎根基的时候想法走了岔道,就象水渠修斜了,那以后不管多少滔滔洪流淌过来,都得跟着这歪路走。 这种理念的不同,也可能是玉霞真人离开修缘山的理由之一。当然肯定还有别的原因,上一辈的恩怨和角力,宗门内的分裂与倾轧,甚至还有点桃色因素。 总之,十分复杂。 秋秋八卦能力不强,仅限于好奇。连静兰师姐和静远师兄的八卦她都挖不来,更不说师父师伯们上一辈的纠葛了。 看守藏书楼的那位静字辈师兄也和秋秋混得熟了,象秋秋这样天天来藏书楼报道的,静字辈弟子据他说,只有过一个,就是掌门首徒静远师兄,不过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在他筑基之后,掌门把一部分门派事务交到了他的手上。不光宗门内的事情,还有与别的门派世家交涉往来,事务一多,就不能常来藏书楼。他还教了秋秋一个怎么最快的誊抄拓印的法子,秋秋十分感谢。 藏书楼不大有人来,只维护看管也非常苦闷,常有人来,一混熟了,他是很愿意给行方便的。说起来都是同门嘛,虽然这位师妹是外来的。 她的年纪在山上最小的一个,而且身份也是最特殊的一个。 她是多年前就出走的玉霞真人的徒弟,因为师门遭了变故,才被玉水师叔带回宗门来的。对于玉霞真人这种单立一支的行为,宗门是肯定不会赞同的,说轻了是闲云野鹤,往重了说都能给她扣个叛门的帽子,但是这么多年来宗门居然就由得玉霞真人逍遥在外毫不追究,这不得不让人深思其中缘由了。 所以这位小师妹在门派里的地位,也有些微妙。 你要说她不是离水剑派的人吧,那肯定要打脸的。玉霞真人可没另建宗派,她收徒弟也是和宗门一样拜祖师他起剑誓收的,分毫不差,她传授的,徒弟习练的,依旧是宗门的心法,这当然算是宗门的人。 可是她算宗门的哪一支呢?宗门连玉霞真人的位置都没有了,更不要说是她的一个很小的刚收入门的徒弟了。没有哪位真人愿意替别人养弟子,哪怕她现在住在琵琶峰上,琵琶峰的人也不当她是自己人。 三不管。 秋秋这些日子,定期每月给方真人那里发一次通讯灵符,询问拾儿的消息。可是不知道是天气太恶劣,又或是距离太远,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几个月来,秋秋从没有得到一次回音。 41 礼物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在藏书楼里又翻到了一本好书,而且这一本和她要查找的方向最贴近。 只是这本书很破,虽然经过后来补过,仍然少了近三分之一,补书的人很精心的用蛛胶把每一点残片都粘在一起了,拼得非常仔细。书册上系了一根线,线那头拴的是另行整理过的誊抄版本,缺的字抄的人凭着推测估摸着给补了上去,补的字是另用颜色标明的,旁边还有小行注解。 秋秋十分感动,这一定也是个爱书的人,或者是个对奇异空间也非常向往的人,才会这样对待这本书。 她仔仔细细用师兄教的办法把书抄了一份,又拓了一份。抄只能抄议院,可是拓就不同了,拓出来的拓片可不是黑墨墨的,而是你的眼睛现在看到了什么,拓出来之后就分毫不差。 秋秋把拓本小心的收进乾坤袋里,和往常差不多的时辰离开了藏书楼。 看守藏书楼的静海师兄不在,秋秋左右看了一周,都没见他人影。 太遗憾了,秋秋本想好好谢谢他的。在宗门里,他是极少数不求回报而给了她那么多热心帮助的人。 秋秋正要下台阶,不远处忽然划过一道流光,秋秋站住了脚。 静海师兄气喘吁吁收了飞剑,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还好赶上了,我怕你已经回去了呢。” “静海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来?” “我前两天托人寻了样东西,刚才他给我信儿,说是东西到了,赶着让我去取,我怕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结果正赶上。” “什么东西啊?” 静海师兄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了秋秋。 秋秋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玉霞真人的好东西她和静心师姐都见过八九不离十。不说师父,就是拾儿,也有不少的好东西。方真人对他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但凡世上有的,他能弄到的好东西,都一骨脑儿的塞给了拾儿。拾儿又和秋秋不分彼此,她走时匆忙,大多数东西都留给了秋秋。 “这?”秋秋马上反应过来:“多谢师兄,可我不能收。” 静海师兄笑着说:“不是什么很紧要的东西,真是那种有名堂的法宝,你师兄我一个没本事的人,也弄不到啊。” 秋秋还是推辞不能要。 静海师兄虽然资历也老,可他和其他人一比是完全不一样的,其他的师兄在宗门内要么身居要职,要么有个好师父师祖贴补帮扶,可是静海师兄要是有那些,就不会给挤得来看守藏书楼这么个清冷的地方了。这简直不能叫清水衙门,清水衙门还有水,这里简直什么都没有。 宗门每月也会给弟子一些相当于零用钱的东西,不过不是钱,通常是些灵石和丹药之类。地位越高,当然待遇越好。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能得到更多资源的人,就会提升得更高更快。而提升得更高更快了,就能得到更多的资源。 静海师兄完全没有那样的便利条件,所以他的每一分得到和付出都太不容易了。秋秋想,要是都倒出乾坤袋来比比身家,她肯定完胜这位清贫的师兄。当然,那些东西也不是秋秋自己的,一半是秋秋收起来的玉霞真的东西,这不能算她的。一半是拾儿的东西,也不能算是她自己的。 “你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秋秋推辞不过,打开了盒盖。 里面是一枚臂环,乍一看很象给小孩子戴了辟邪的普通金饰,但是上面流溢的一闪而逝的彩光让人一看就明白,这肯定不是普通物件。 “这个莲花镯是可以护身的,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厉害的攻击它也挡不了,”静海师兄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是个很老的物件了,我托人出去淘换,结果他整了这么个东西过来,好说有二三百年了,上头的刻纹重新修过的,在当时也不算什么,又经过这么些年,效力自然更不比从前。”他补充了一句:“说起来它还有个效能,就是在魔物靠近的时候会发亮。不过上一次除魔卫道之战都是数百年的事儿啦,自从有了封印,再没魔物能破界,这一条是再也用不上了。” 秋秋对物价不太懂行,可是即使是这么个旧东西,肯定也得花了静海师兄不少灵石和时间去弄他。 秋秋当然不能收。平时静海已经对她关照不少了,可那些秋秋可以当做是师兄照顾晚辈后进。但送东西就不一样了。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师父要送,秋秋都不能接。 “师兄,这我真的不能要,无功不受禄啊,你要非送我,那我下次不敢再来这儿看书了。” 静海当然不属于能说会道的那种人,他要是那样的人,现在也不会来看大门了。秋秋不肯要,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秋秋顶着风雪走了,静海回过神来,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太唐突了点。 他并没有别的意思。绝不是象其他师兄弟那样,打着关怀同门的幌子向美貌的师妹们示好。同门中是有人这样做,但是静海就算想找个双修道侣,也肯定不会瞄上现在还是个矮冬瓜的静秋啊。找双修道侣又不是养娃娃,她刚入门,你等个几十年可能她的心法也只是稍有功底,两人差距太大根本达不到互惠互利的双修的目的。 静海只是觉得,秋秋孤身一个人在山上不容易,没人管没人问的,整天一个人孤零零来看书,又孤零零的走。 她让静海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还不叫静海的时候,家乡发了大水,为了能吃一口饭讨得活命,家里人把他卖了,小妹妹死死抓着的他的手不肯放…… 他还想起拜在师父门下之后,他也有过一段很幸福快活的日子,师姐对他很好,还替他补衣裳……可是师姐也不在了。 那也是个冬天,天冷得很,雪一直下,好象永远都不会停。 静海想,这个东西早晚还是要送给秋秋的,等他们再熟悉一点,小丫头肯定不会跟他见外了。 就算不给她,他一个大男人也用不了这东西啊,做得实在太精致小巧了。 静海又打开了盒子看看那只小小的臂环,忽然之间,臂环上爆出了一道刺眼的绿色光亮。 42 暗算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第二天并没去藏书楼。 不是她怕见到静海师兄会尴尬,而是秋秋要突破了。 突破离水心法第九重。 静心师姐曾经说过,以秋秋的天资,再加上不懈努力,二三十年里是有突破心法第九重的指望的。当然,宗门的这套基础心法并没有第十重,突破了第九重之后,就可以算是筑基了。 要是这消息传出去,九成九不会造成宗门内的震动,而是会被所有人耻笑,说她疯魔了,竟然编出这样的谎言来。 要知道现在静字辈的杰出弟子当中,从入门到筑基时间最短的就是掌门首徒静越,他只用了十一年,这在离水剑派几千年来也没有出过多少个,要排个名次的话,前百名是可以排进去的。宗门内说到底是靠实力说话的,所以他的首徒地位稳如磐石。 而秋秋现在入门才多久?连头带尾不过七八年的时间,这是什么速度?这不是说我多努力一分就可以再提升一点速度的,宗门内奋发上进的少年弟子哪个不努力?还有天资,虽然玉霞真人和静心师姐赞她天资出众,可也不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怪物。她自认悟性也是平平,有时候还贪好口腹之欲,更没有经历过什么师父说的天人交感,心神合一那种境界。 可是在前些天宗门考校之后,秋秋就已经突破了第八重,虽然下山几天耽误了修练,可是她的境界竟然不退反进。 秋秋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自己这种超速的运转归结于她和拾儿的双修了。 即使两个人已经分开这么久,秋秋每次打坐行功的时候,却仍然能够感觉到体力有拾儿那股凉润润灵力的存在,同她本身的灵力已经融迹在了一起,不存在消隐或是分离的可能。 那拾儿那里呢?她的灵力是不是也还留在拾儿的体内? 秋秋在做闭关的准备工作。要闭关并不简单的说一声,关上门就可以了。她在这里没人看护扶持,所以她得找一个旁人不能干扰的所在。这个院子是绝对不行,完全不设防,任谁想来就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秋秋从来没有认真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她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乾坤袋里,随时可以说走就走。 只有师父师姐在的地方才是属于她们自己的地方,这里不属于她们。 如果要不被打扰的安全的地方……秋秋想起了那个只有她能进入的空间。秋秋发现了,如果没有她带着,大白都进不去。 究竟玄机在哪儿呢?秋秋试过,带着鸟儿,虫蚁进去都没问题,可是单让它们自己,也进不去。 要在那里打坐吗? 秋秋一时拿不定主意。 那里足够隐密,目前看来,也没旁人能进去干扰她。 可是那里变数太大,秋秋自己都不了解,万一在她闭关的过程中那里有什么异变呢? 可是如果另找地方,一来短时间内未必能找到,二来,难免会惊动宗门中的其他人。 地点的事情只能先放一下,秋秋准备了许多其他的东西,丹药这些她不缺,闭关时最好设一个防护的法阵,能静心定气,稳固元神。 秋秋为了怕有所疏漏,列出了一张表,上头写了各种准备项目。其中前头几项她都打上了勾,只有最后一项地点,秋秋十分为难。 她心里彷徨,迟迟不能落笔,一滴墨从笔端落下,正正在纸上溅了一个圆。 秋秋索性放下笔,走过去推开了窗。 外头的天空阴灰一片,浓雾笼罩,大雪纷飞。秋秋觉得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而又阴郁的冬天。修缘山的雨雪象是永远不会停止,到处都是一片冰冻,除了灰与白,视野里再没有第二种颜色了。 秋秋晚上没有睡好。体力涌动的澎湃的灵力快要到一个顶峰了,她不能把这件事拖延太久。 秋秋想,如果真没有办法,就到那个湖畔去。 虽然是险了一点,可是外面不见得就比那里更安全。说真的,走上这条道,危险的事情是少不了的。 事实上她没有时间再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地点可以选择。 秋秋一早起来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了,把朱砂调拌好,还有药液灵丹这些。正准备到一半,秋秋停下手来,外面有动静。 秋秋在来这儿的必经之路上布了两个小小的机关,当然不是为了起什么阻拦的作用,而是个示警,告诉她有人来了。 因为琵琶峰上的人可以随意到这里来,秋秋住着人家的地方不能说不让人来,可是又不想时时被突然袭击,才设了这个。 她手脚麻利把地上一摊东西全塞进乾坤袋里,又把乾坤袋塞进袖子里。 这些人来得好快,秋秋刚把东西收起来,院门已经被推开了。 瞧,这就是她的处境,这些人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好歹敲一下门意思意思吧?这么大喇喇的就往里闯。 秋秋站起来,房门也被人用力一把推开了。 来的几个弟子并不是琵琶峰的人。其中一个是主峰的,秋秋见过。 这些人脸色铁青,前面是几个年轻弟子,后面两个年长,秋秋没有见过。 “静秋?” 秋秋心里浮起危机感,仍然点了头:“是我。几位前辈和师兄有什么事?” “掌门传你去问话。” 这人语气冷冰冰硬梆梆的,看着秋秋的目光阴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种态度,不象问话,象问罪。 秋秋心想,难道她要筑基的事情泄露了?可这也不至于此吧? 眼下的形势由不得她不去,就算是火坑,有这些人催逼,也得睁着眼跳。 秋秋把手边的书放下:“现在就走?” 那几个弟子往边让了一让,给她一条出去的路,很明显,就是现在。 秋秋甚至看到有人借着袖子遮掩,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她往门外走,既没比平时快多少,也没有特别缓慢。 就在她走到门口迈过门坎时,身后的人猝然发难,两个人一左一右挟上来,一人抓住了她一只手同时发力,秋秋清晰的听见了自己骨头折断的闷响。接着脖颈又被人重重一击,秋秋眼前一黑,整个人颓然的栽了下去。 43 大祸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失去意识的时间远远比那些人想象的要短暂得多,在他们取出寒铁的绞链和绳索把她捆起来的时候,秋秋就已经恢复了知觉。 手臂的疼痛剧烈,秋秋极力克制,但是身体由于本能微微抽搐了一下,那些人一个都没有注意。即便发觉了,也会以为是捆得太紧而导致的。 她头脑还有些昏沉,毕竟脖子后面那一下如果再狠一点,说不定直接把她的颈骨都给折断了。修仙的人哪怕已经筑基,脖子断了一样没命。 手臂的疼痛倒是让她的意识很快清醒过来。 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付她? 秋秋险些怀疑他们不是宗门内的人,可是要不了一秒她把这个念头推翻了。 不,这些人就是宗门的人,与她是同门。 那他们为什么要对她?她有什么值得这些人严阵以待如临大敌?甚至进屋的时候都没有当面动手,等她出门时才在背后暗算! 一群师兄,中间还夹了位师叔辈的人物,秋秋在宗门内是可年纪最小入门时日最浅的弟子,这些人手段这么卑鄙毒辣,到底为什么? 他们拎着秋秋当然不会多么小心,走得又快,不时的会擦撞磕碰,秋秋眯着眼睛,分辨出这是往主峰去的路。她去过一次正殿,记得路径。 什么事居然需要去正殿? 正殿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上首坐的当然是掌门人玉青真人,旁边依次坐着几位长老,玉水真人坐在右首边的第二张椅子上,头一张椅子里坐的那人秋秋没见过,但能猜出来是谁。 能坐玉水真人上手的,应该是琵琶峰的那位师伯玉翔真人。 那些人把秋秋带进正殿,领头那个抱拳躬身回话:“禀告掌门,静秋带到。” 玉青真人目光一扫,沉声问:“她怎么了?” “弟子是怕这魔物逃了,故下手重了些。” 魔物?秋秋愣了一下才知道这个魔物指的就是她! 开什么玩笑!她长这么大连魔物是个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么就把一口天大的黑锅扣到她的头上了?眼前摆开这个阵势,原来是要三堂会审啊! 玉青真人嗯了一声,也没说这个弟子做得过份:“还得问话,把她弄醒过来。” 秋秋早醒了,只不过到这时候才能睁开眼。 左首的那个长老横眉立目的说:“大胆的妖魔,敢跑到我离水剑派来撒野!给我老实招来,你是怎么杀害那七个宗门弟子的?你还有多少个同伴?老老实实的说了,留你一个全尸,不然的话……” 秋秋被死死按着跪在那儿,咳了两声:“我没做过,我更不是什么妖魔。” “你还想抵赖?” “不见棺材不掉泪,给她点厉害尝尝。” 秋秋深吸了口气,大声说:“捉贼拿赃,你们有什么凭据说我杀了人?” 右边传来一声冷哼:“前天你是最后一个去藏书楼的人,静海不是你杀的还会谁?你把他的心都掏了吃了,还在这儿装样!” 秋秋这一惊绝非装出来的:“静海师兄怎么会死了?” “你还装!” “我前天走的时候师兄明明就好好的!” 又有人逼问一句:“有谁能证明?” 秋秋又惊又怒,静海师兄怎么会死了?他明明还打算送她礼物——秋秋本打算这件事过了,就算不收礼物,也要好好谢谢他的一番心意。 这殿里没有一个人是替她说话的,秋秋一个一个的看过去,从掌门,长老,玉水、玉翔两位师伯,还有……站在玉水真人身后的静远静兰。他们都闭口不言,仿佛从来不曾认得她。 “还跟她废话什么,杀了她!” “这是栽赃!去藏书楼的路又不只有一条,连静海师兄自己都能御剑过去,我走之后肯定另外有人去了藏书楼。再说,静海师兄早已经筑基,我这点儿道行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已经有人抓着秋秋要把她往外拖,左边那位长老抬了下手,秋秋又被放了下来。 “玉水师侄,她是你带回来的,又一直住在你们莲花峰上,你就一点儿苗头都没看出来?” 玉水真人可不是吃素的,立马反唇相讥:“魏长老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包庇了她?上次考校大家可都看见的,她当时要是已经身藏魔气,考校石柱根本不会认她是本门弟子。” “难说啊。就算那会儿不是,前些天下山去,可也是你派遣的好差事,除了她,你的三个弟子不也下山了?要是当时她会魔气入心,你的三个弟子只怕也难保清白吧?咱们都知道,魔物不可能过得了护山大阵,除非是附在本门弟子身上才有可能混入。” 玉翔真人显然也抓住了玉水真人这个把柄:“不错。这丫头该杀,可你的徒弟也得好好儿审一审才是,说不定三个都是她的同党!” 这是把静远静兰她们一起扯下了水,玉水真人顿时色变。 秋秋是他带上山来的,这个责任是跑不了他的。他刚才就想速战速决解决了这事,可是果然玉翔和魏长老借题发挥,看来竟要把静远静兰一起除掉。 静远是他的首徒,玉水真人多么的器重他,视他为衣钵传人。要说莲花峰上有谁能与主峰的静越一争长短,那只有静越,玉水真人怎么能坐看着静远被人所害? 只怕有这个心思的不光玉翔和魏长老,玉水真人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掌门玉青真人——他肯定不会坐视静远威胁到他徒儿的地位,趁这机会想铲除异己。 “静远一直没有落过单,在长阳真人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有妖魔趁虚而入?你们还要我把长阳道友也请来作证吗?那可就把这事张扬得人尽皆知了,宗门的体统还要不要?” 这话无疑是将了玉翔真人一军。 不错,宗门内的事,杀得血流成河也要捂住的,可是这件事情既然能扯上长阳真人,那就不宜再追究静远了。 可是让莲花峰就这么逃过一劫,玉翔真人决不甘心。 静海虽然是个他不重视的徒弟,可是玉翔真人也绝不能坐视他被人挖了心去死得那样惨。 他一定会让玉水真人付出代价! “静远是没落过单,可其他人呢?你的另外两个徒弟呢?”玉翔真人指了一下地下的秋秋:“这小丫头倒有句话没说错,她这么点儿本事,想杀了静海,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她一个肯定做不到,必定有同伙。”玉翔真人的目光从静远的身上移到静兰身上:“你这个徒弟,可不会是从头到尾都在长阳真人眼皮底下的吧?对了,还有一个小的,叫静菲吧?”他不等玉水真人反驳,就吩咐人:“莲花峰的那个小丫头呢?” 立刻有人回话:“刚才让她到外头候着了,有魏师兄看着。” “把她也带进来。” 秋秋这会儿听出端倪来了。 魔物是不能够穿越护山阵法而潜到山上的,所以肯定是附在了弟子们的身上才能上山。而近期下过山的只有他们四个人。静远、静兰,静菲还有她。 44 魔物 ,最快更新仙妻 ! 玉水真人的话并不是全在替静远开脱,确实,从下山到回来,静远要么和她们在一起,要么就是和长阳真人一起,根本没有单独相处过,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嫌疑者,那首先可以排除他。 那么剩下三个人,秋秋是个外来者,玉水真人现在只怕恨她都到骨子里了,八不得自己从来没带回来这么个惹祸精。这不是什么卑劣,人之常情,谁不偏心自己徒弟?修道之人即使有了道侣很少会有自己的血脉流传,徒弟比儿女还要亲近。自家孩子和别人家的拖油瓶,傻子都知道要护住谁。 明白归明白,可是不代表秋秋心里就不愤怒。 她又不是圣人,这纯粹是飞来横祸,就连上次下山都不是她要去的,是静菲硬拉着她一起去的。 可是出了事她是最倒霉的一个。 静海师兄有玉翔真人替他出头,静远他们有玉水真人护着,只有她,她什么都没有。 想到静海师兄,秋秋忍不住心里发酸。 静海师兄大概是唯一一个待她友善的人了, 静菲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她脸色苍白,看了一眼委顿在地的秋秋,似乎打了个寒噤。 排除了静远,那么如果真有一个魔物,秋秋知道不是自己,那就是在静兰和静菲两中之中了。 秋秋的目光从静菲的脸上移到静兰的脸上。 那天晚上,静兰回来得那么晚,她说她去采草药去了。可是采草药真的需要那么长时间吗?还有那山蜂,真的存在吗?按说快要入冬的季节,野蜂可不多见。 秋秋看向静兰,那么巧,静兰这时候也正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 静菲见了这么多师门长辈,浑身直哆嗦。玉水真人板着一张脸:“掌门和长老们问你话,你据实说就是了。” 静菲在离秋秋不远的地方跪了下来回话,她声音发抖,但是该表达的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 “我……我早早就睡了,静兰师姐先出去的,后来,静秋也出去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静秋先回来的,师姐回来得很晚,具体什么时辰我也不知道……师姐说她去挖草药去了,而且也确实带了一株草药回来,第二天我还见了呢。” 这么看来,嫌疑就着落在她和静兰身上了。 静兰脸色苍白,也挨着静菲跪了下来:“掌门、师伯、师父,我的的确确是去找草药去了,还找到了一株不多见的秋叶红,师父也见了。” 玉水真人点头:“那草药品相不错,已经长了二十多年了,不好找,这事儿丹药房的人也知道。” 静兰看有物证,有人证,看来已经把自己洗白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秋秋身上。 玉青真人没出声,是静越问的,语气还算平和:“静秋师妹,你那天晚上去了哪里?” “我去了镇上。”秋秋知道现在的局面对她很不利,她既没有什么得力的物证,也没有象静兰一样周全的人证。 “去做了什么?” “我去旧货店。下午和静兰师姐她们一起时没有多看,所以我晚上又去了一次,买了些旧书。” 有人不阴不阳的说了句:“什么旧书这么当紧,非得半夜赶去买?镇上的铺子晚上竟然不关门?那个时辰还能买着东西?” 这件事如果和盘托出,那真是说来话长。一来其中牵涉到的东西秋秋不方便说,二来就算他说了,这些人会相信她放过她吗? 秋秋决定不在这上头继续纠结。她直接问:“静海师兄遇害应该是在我离开藏书楼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未时一刻。既然魔物是那个时候害了静海师兄,那个时候,静兰师姐你在哪里?” 静兰抬起头来,毫不心虚地说:“我同静涵静雨她们在一起,一天都没有分开。” 那也就是说她有不在场证明。 “静菲呢?你在哪里?” 静菲扭过头来,眼神既有些凶狠,又有些惊慌:“这关我什么事?” “你当时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我那时在屋里歇中觉。”静菲瞪着她:“你别想反咬一口!除了你还会有谁去藏书楼那种地方?定是你害了静海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兄,你还想攀扯上旁人,好不狠毒。” “那有谁看见你在屋里歇中觉了?” 静菲牛奶眯了一下:“你什么意思?你胡说什么,你和静兰师姐下山的时候都出去了,我又没出去。” “不,就象没人能替我证明我没杀静海师兄一样,也没人能替你证明你是不是真的在睡觉。就和那天晚上一样,我不在,静兰师姐也不在,你真的一直在屋里睡觉?我们都不在的时候,谁能证明你?” 玉水真人暴怒的重重一拍桌子:“够了!这纯粹是污篾!把她拖出去!” 玉翔真人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急着想杀人灭口?这丫头虽然撇不清干系,可她要没说错,你徒儿也未必无辜。” 静菲这会儿倒不瞪秋秋了,狠狠咬着嘴唇。 秋秋这会儿可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是无辜的,而静兰和静远有强力人证,那么——有问题的是静菲吗? 现在两个人都无法证明自己清白,但是—— 秋秋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她猛然抬起头来:“玉翔师伯,静海师兄他……遭遇不测之后,他随身带的东西呢?” 玉翔真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问,不过他还真没去关心静海的身外之物。当看静海已经僵冷发青的尸身时,玉翔真人一腔怒火直冲顶门,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弟子。 他的弟子忙说:“静海师弟随身的东西倒是都在,他的剑、符佩,还有些别的东西,弟子怕有什么关碍,所以都收起来了。” 秋秋不知道那样东西有用没用,可是她现在必须得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能否请这位师兄,把静海师兄的遗物取来?” 那名弟子看了一下自家师父的脸色,又看见上首的玉青真人微微颔首许可,才飞奔而去,片刻间就捧了个包袱回来了:“都在这儿了。” 秋秋向前挪了两步,她被捆得结结实实,即使没捆,她的手臂也断了,现在根本什么用场也派不上。 玉翔真人的那个弟子看出来她的意思,主动把那个包袱放在地上,然后打开。 里面的东西的确都是静海的东西,秋秋能认出来——宗门弟子腰间都有一块符佩,这一块就是静海上,只是现在上头溅了血迹。 她眼眶一酸——不,现在可不是难过的时候。 静海曾经给看过的那个盒子就压在下方,秋秋冲着那个盒子着急的表示那个弟子也看明白了。他试探的拿起那个盒子:“这个?” 旁边魏长老的那个晚辈抢着说:“小心有诈。” 秋秋忙说:“这是静海师兄前天说要送我的东西,是个臂环,他说这臂环如有魔物靠近的时候会发亮,我觉得这个太贵重了所以没有收下……”秋秋看了一眼静菲:“不过我不知道,这个东西遇到魔物是不是真的会发亮——” 玉青真人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拿给我看看。” 45 危机 ,最快更新仙妻 ! 静菲不安的动了一下。 她的动作细微,若是不留心真察觉不了。 玉青真人缓缓打开了那个盒子。 跪在那里的静秋整个人先是团缩,结着就象一个被按到了极限又突然松开的弹簧一样向外疾射出去。 大殿里顿时乱了起来,出手快的已经纷纷出剑,青色白色黄色的剑光在空中划出炫目的光弧一起朝静菲追了过去。 眼看着两道剑光已经正正要穿透静菲的背脊,秋秋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从静菲的胸口逸出,半透明的,象一道烟。可是烟没有这样的凝聚——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半空中有个人重重的落了下来,秋秋试着想向外挪动,可是旁边那个已经看呆了的弟子居然这时候还不忘了死死扣住她。 落下来的是静菲,是她的尸身。 玉翔真人他们追了出去,那个魔物耍了一招金蝉脱壳。 静菲的尸身迅速腐坏,黑气缓缓的逸出,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衣裳包裹的躯体只用了短短的一刻就化成了一摊黑水—— 她不是现在死的,她已经死了好几天,从那个晚上,秋秋、静兰和静越都不在,那个晚上她被魔物附身,然后应该在很短的时间内真正的静菲就已经死了,可能是那天晚上,也可能是第二天,一直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是杀死她的那个魔物。 怪不得她一直躲在屋里喊累,不肯和长阳真人见面……长阳真人说不定能看出她的异样来。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她已经换了芯子,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静菲了。 如果他们早发现,也许静菲她……还有救,尽管秋秋心里明白,这种可能性很小。 似乎所有人都把秋秋给遗忘了。 虽然证明了静菲才是被魔物附体的那一个,可是掌门人和长老们都去追那只逃走的魔物,没人发话,也没有谁说一声秋秋是无罪的。等了半天之后,下面的弟子也不敢私自做主放她,揪着秋秋的断臂把她从正殿拖了出去,丢进了一间看起来纯是为了关人的石室里。 秋秋蜷在石室的一角。断臂现在疼的不那么厉害了——应该是捆得太久太紧,已经麻木了。 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她的手臂会不会废掉。 秋秋深吸了口气,这寒铁的绳索绷不断,也挣不脱。 太看得起她了——要是用这绳子捆着静菲,说不定那魔物就逃不了。 这短短的半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秋秋靠在那儿一件件回想。静海死了,从前天到昨天,宗门里死了七个人。算上静菲的话,是八个。 秋秋觉得,她也许有可能变成那第九个。 那个魔物跑了,在吃了七颗人心之后。 秋秋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专于魔族的讲述,那是在拾儿的一本书里头。其实人们并不怎么了解魔修,对他们的描述只是各种穷凶极恶令人发指。其中就讲到过这种吃人心的魔物。每多吃一颗人心,它的功力就能暴涨一截,那还是普通人的人心,而这个魔物吃的是宗门的弟子的心,象静海,是已经筑基的修真者。这样人心吃下去……只怕这个魔物的实力现在已经到了秋秋想象不到的地步。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秋秋努力让自己思考,她不能晕过去。她有很多事情还没想清楚……她得清醒的面对一切,已经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 脖颈间传来一点清凉的感觉,秋秋不用低头,她知道那是如意环给她的感觉。 这点凉凉的感觉从她的颈间慢慢向全身扩散,麻木的双臂也被这股力量安抚。秋秋眯上了眼,轻轻吁出一口气。 从前她一直没有发现如意环有这个用处,拾儿那么郑重的把如意环送给了她,师父还回赠了半本很有来历的残书。可是拾儿没告诉过她如意环有什么作用—— 也许她原来是打算说的,但是她们都没想分离来得那样仓促。 那凉意让秋秋舒服了不少,她觉得,好象拾儿还在她身边,从来没曾离开一样。她们一起修炼,在炎热的夏天,秋秋用切碎的果子和细碎的冰块儿混在一起拌匀,然后把趁清早汲来的泉水注进去,这个她们都爱喝,连师父一天都能喝几盏…… 秋秋恍惚了起来,她倚在石壁上,陷入了昏沉之中。 离水剑派现在陷入了大麻烦之中,根本没人想到她。 连玉青真人出手,都没能杀死那个魔物,还被它给逃了。不过护山大阵已经启动,那只魔物现在藏了起来,它无法突破阵法逃离修缘山。 时隔数百年,魔物又一次现身。 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魔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尽数封印,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渐渐消失在人间,再没有能力兴风作浪。 现在突然出的这一只,是当年遗留下来的余孽?还是封印已经失效? 山上没有一个人闲着,人人自危,弟子们不敢落单,甚至三五个人都不敢出门行走。要知道静海师兄那水准可比他们高多了,连他都遭了毒手,其他人要被盯上岂有生路?再说,那魔物能夺舍寄生,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同门弟子会不会已经被附身了,在背后伺机等着暗算? 长老们的脸色比锅底还难看,当着这么多人,众目睽睽,居然让那个魔物给跑了,宗门上下全闹了个灰头土脸,连玉青真人都面上无光。 整整搜寻了一夜都没有结果,这个魔物只有一道浅灰的影子,连个躯体都没有,倘若没有象静海那只臂环一样的法宝示警,一般的弟子哪怕面对面都根本发觉不了那魔物的存在。 静兰累得一沾到床榻就再也起不来身了,静涵端了一盏茶给她,轻声问:“师姐……静菲她……咱们总得替她安葬吧?不管怎么说……” 静兰抬起手摇了摇:“别想了,这事儿师父说了都不算。” 静涵心里又是后怕,又是难过:“刚刚长老们派了人来,把静菲那屋的东西全拿走了,说是要查验销毁。” 静兰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静涵轻声问:“还有……静秋师妹她还没回来,是还留在主峰了吗?” 静兰的手微微攥紧:“以后别再提起这个人!” 静涵心里想起她也很不舒服,应了一声:“是。” 46 梦境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头她轻飘飘的,没有身体,只有意识。 眼前这地方她没有来过,可是梦中人总是懂得该往那个方向走。 就象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样,秋秋经过石桥,一直往前走。 眼前是一片河滩,河的对面则是苍茫的远山,大雪纷飞,河上孤零零停着一条小船,芦棚被雪埋了大半。 前面有个打着伞披着红斗篷的女子,一手还提着个食盒,秋秋跟在她的身后,穿过一片广阔的石台,转了个弯,前面有三间不大的草芦。 依山傍水,真是个好地方。住在这儿每天早上推开窗子都可以看见一片这样好的山水。 当然,这只是梦中的景象,现实中未必有这么一片世外桃源似的好地方。 披着红斗篷的女子在门外收起了伞,轻声唤:“少主,我带了汤药来。” 她转头的时候,秋秋看到了她的脸。 这是个长得非常清秀的姑娘,举止优雅轻盈,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秋秋这会儿还没有发现这个梦和以往的那些梦大不一样的地方。 人在梦中总是很难看清梦中人的长相的,美或丑都只是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少得惊人,就象所有修仙的人居住的地方一样,没有一点人间烟火气。这还算好的,壁架上摆着几册书,还有两个瓷瓶,墙上也挂着一幅画。有的修真者屋里头就只着个蒲盘,连喝水的茶杯茶壶都找不着一个,生怕人不知道他已经摆脱了吃喝拉撒这些级低趣味一样。 坐在屋里的那个人年纪并不大。当然了,没听人喊他少主嘛。既然有个少字,就不可能是个白发苍苍胡子一把的老人家。 从背影看,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他坐在那儿并没有起身,也没有转过头来。 走进门的这姑娘把提盒放下,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做的碗盏,里面盛着大半碗咖啡色的汤药。碗上也没盖子,她这么一路拎过来,丁点儿没洒。修真的世界就是这么不科学啊。 她两手捧着碗,朝前走了两步,半跪下来:“请少主服药。” 那个人伸过手来端起药碗,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出了一会儿神,才将药端到嘴边一仰而尽。从秋秋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嗯,头发挺黑,光看背影也十分挺拔俊秀,接碗的那只手跟碗一样白皙,显得十分修长。 秋秋想绕到他的正面去看看这个人长得什么样子,她觉得很好奇——这种好奇中可能还带着别的什么因素。 可是和刚才不一样,刚才她跟着那个姑娘进来的时候十分顺利毫无阻碍,现在她想移动,却力不从心,在这间屋里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制了她,让她不能为所欲为。 那姑娘把碗收了起来,拎着提盒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手。 秋秋看着她又撑起伞,象来的时候一样冒雪而去。 但秋秋却动不了,没法儿和她一起出去。 外头大雪纷纷,这人半响一动都没动,似乎就看着外面的雪景出神。 秋秋就这么待着也很无趣,她尝试着想出声,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成果。她想挪动,就在这一刻,那人忽然转过头朝这边看过来。 秋秋大惊,在她看到那人的脸之前,她从梦中醒了过来。 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秋秋急促的喘着气。 她还清楚的记得梦中的情景,那么真实,连一点点小细节都十分清楚。那个送药的姑娘,她穿的斗篷,那只盛药的碗,以及接过药碗的那只手。 可惜她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样子。 秋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那个人十分好奇。甚至隐约中,她觉得她可能认识那个人。 梦醒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被关在那间石室中,连那条锁链都依然还捆在她的身上。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秋秋深吸了口气,得出的结论让她又惊又喜。 她居然在昏迷的时候已经突破了第九重心法,正式筑基了! 说意外也不算特别意外,毕竟她本来就已经到了这个关头,要不是那些人突然间出现把她捆了来问罪,她肯定已经开始闭关。 只是没想到,这个突破竟然在她陷入昏迷的时候,轻轻巧巧的就度过了这一道坎。 秋秋看看身边这间石室,忍不住苦笑。 这儿本来是关押人的地方,当然也没有人来打扰。可是回想起来不是不后怕的,昏迷中功力不受她自己控制,一切全凭身体的本能,有半点差错,她都可能走火入魔。不但前功尽弃,甚至小命都未必能保得住。宗门里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有弟子在闭关的时候出了岔子,变得跟个植物人一样,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要是刚才她昏迷的时候有人进来干扰了她,那后果也是难以预料的。 秋秋既觉得庆幸,又十分后怕。 实在太险了。 她定定神,开始检视自身的状况。 筑基带来的改变是翻天覆地的,不但经脉丹田体质有了改变,秋秋发现自己的身形也变了。她终于长大了一些,身体年龄和她的实际年龄相吻合了,断掉的手臂也算因祸得福,已经恢复如初了。 可是捆着她的锁链也随着她的身形变化跟着变化,秋秋徒劳的努力折腾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拿这个链子没辙。 她被关在这儿多久了?这儿看不到天光,秋秋又曾经昏迷过,一点时间的概念都没有。 现如今她的处境——秋秋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想得明白,只怕那些人根本顾不上她,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这叫什么事儿! 秋秋憋住了想骂人冲动。 这儿只有她自己,骂也没有人听。 谁知道外头的人什么时候能想起她,把她从这儿放出去? 这件事情上头秋秋是没什么过错,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怕别人会因这事迁怒她。 修仙的人也还是人,并不代表就没有七情六欲了。宗门混进了魔物,死了这么多弟子,而这魔物又是莲花峰的人下山给带上来的。 不用说,其他人对莲花峰肯定会有所想法和动作。而莲花峰的人呢,就算不因为这事她参与其中而迁怒,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47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不到天光,自己在心里计算时辰,觉得差不多过了一天,就尽量做个自己能认清的记号。以她现在被捆得象个毛虫一样的姿势来说,真是难为她了。 这条锁链真是太逆天太变态了,秋秋身形变大它也跟着大了一圈儿,秋秋运功令身形缩水回原来的样子它也紧贴着肉跟着缩了回来,总之是你强它也强,你退它也退。想要摆脱它,俩字儿,没门。 秋秋画到第三道线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起她来。 事过境迁,抓秋秋的时候一群人,来放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也只是主峰的二三流弟子,对她很漫不经心,把她领出来之后解开锁链,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丢下一句:“山上还有魔物,你自己当心点儿,最好别落单。” 最好别落单? 秋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关心她的死活就不会现在把她给撇下了。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一切自如,没落下什么不可挽救的残疾,才慢慢走下主峰。 现在她只能回莲花峰去,无论如何那里是她现在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了几拨弟子,无一例外全是成群结队的,最少也是四五个人一起,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来,个个对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来这个妖魔已经把离水剑派搅和得天下大乱了,弟子们之间已经没了基本的同门之情,互相猜疑提防。再杀不了它,只怕这乱子还得进一步升级。秋秋想,要是它是那个妖魔,绝不会放过这样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还不趁着这空档抓紧时间损敌肥己? 秋秋拢了拢领口,飞雪连天,她一人独行。 其实她身上并不觉得寒冷。 那冷来自心底。 到了莲花峰情形也一样,那些弟子们大概很不乐意在这样大雪漫天遮蔽了视线的天气里出来巡查找什么魔物,他们更想躲在屋里头,这样更安全。 和主峰弟子不一样的是,他们看向秋秋的目光里除了防备警惕,还多了一重深深的憎恶。 秋秋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他们会憎恶她的原因。 为什么被附身的人是静菲而不是她呢?如果是她,他们的小师妹静菲大概就不会死了,而且莲花峰也不会因为出了被魔物附身的弟子而被抹黑。 而且,静菲还是被她不依不饶的给揪出来的。 这些人大概不会去想,如果静菲没给揪出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子被挖心而死。 人们总是这样的,只选择性的记住自己想记住的。 秋秋远远就看到了大敞着的院门,屋子里不出意料被翻得一片狼藉,原来摆在架子上的瓷瓶泥人都扔在地上打得粉碎,几本消遣看的书被扯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上,上面还有凌乱的脚印。更多的东西不见了踪影,也许在她被带走之后,都做为魔物的“证据”被搜罗走了吧。 秋秋无力的坐下来,被拿走的东西她并不太关心,连她自己都属于被“拿”走,然后又发还的罪人。 那个魔物没有形体,只有一个不易辨识的影子。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天气里头,落单的弟子真象一道可口的小点心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秋秋懒得收拾东西,她现在还不如被关在主峰的石牢里头呢,起码那里她出不来,魔物也不可能进去。现在她是自由了,可是魔物也可以自由的找上她了。 大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秋秋一回头,大白就朝她扑了过来,秋秋只来及张开手,把它给抱了个满怀。 大白不安的用头蹭着秋秋的下巴,它的两只大耳朵上面长着细细的茸毛,秋秋忍不住把脸贴在它的大耳光上面,那种暖茸茸的感觉总算让她心里头舒服了一点儿。 灵宠与主人有一定的心灵相通,她在受罪的时候,大白二白肯定也不好受。 “不知道那魔物会不会吃兔子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没听说那挖心魔丧心病狂到连兔子心都不放过,可是魔物岂能用常理揣度?哪怕不利己,能损人的事儿魔物肯定愿意顺手来一发。 “这儿太危险。”秋秋抱着大白站起来,不再犹豫了。 如果她厚着脸皮凑过去,也许莲花峰或是主峰的人会不好意思把她打出来,勉强给她一个容身的位置。可是大白二白怎么办呢?还有它们那些小兔崽子们呢? 最安全的办法是装进乾坤袋里,可大白二白是灵宠能装进去,小兔子们不行。 秋秋抱着大白出了门,正打算再去钻一次兔子洞,就在她迈过门坎的那短短的一瞬间,秋秋忽然抬起头。 院门大敞,似乎有一阵疾风从院门前卷过。 秋秋已经筑基——就算是没筑基之前,习过离水心法她也不怕冷。可是刚才那阵风却让她觉得一阵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难道是魔物?” 她不知道遇到魔物是什么感觉,以前又没人告诉过她。 不过再等了等,又没有什么异状了。 大概不是。不然的话,她一个落单的小弟子,魔物焉有放过她的道理? 秋秋抱着大白,弯着腰钻进了兔子洞里。 这回她又发现了把身形缩回来保持原样不变的好处。 要是长高了,钻起兔子洞来可就没这么麻利了。 二白蹦蹦跶跶的迎出来,它后面跟着一群毛茸茸的小毛球。冬天它们齐齐换了一身儿的白毛,看起来十分整齐,象是一地滚动的雪球一样。 秋秋在这一刻充分体会到了大白的骄傲。瞧,做为丈夫,做为父亲,大白回窝的时候有妻儿夹道欢迎,热情慰问,能不骄傲吗? 秋秋走到洞里头,把大白放下,顺手又贴了几张防御的阵符。 虽然这些对那个魔物可能不起作用,不过这么做了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乾坤袋,打开,倒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来。 小兔子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很规矩的从大到小排成队,乖乖的围拢来低头吃食。 可见大白二白的家教不错,孩子管得有模有样的,绝不象外头野兔那么放养着。 48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等它们美美的饱餐了这一顿,又安抚了大白二白情绪,从一大堆零碎东西里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瓶子,瓶子很精美,晶莹剔透,乍一看很象现代的香水瓶。 这是拾儿给她的东西,当时是她说萤火虫好看,拾儿找出这只瓶子来帮她装萤火虫。 秋秋还记得当时她说:“还是不要了,装进去很快会闷死的。” “不会。”拾儿当时是这么保证的。后来秋秋试了一下,的确不会。她把萤火虫装进去之后,过了两夜,萤火虫象是在里面睡着了一样,时间对它来说仿佛是完全静止的。等秋秋打开瓶塞放它们出去,它们象是睡了一觉刚醒来一样,抖开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当时没觉得这瓶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当个好玩的玩意儿收着。 秋秋招招手,一只小白毛球跳到了她的手上,秋秋手心慢慢泛出淡青的光亮,那只毛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变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大白二白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好象秋秋在玩的不是它们的亲儿子一样。 秋秋把这只小毛球装进瓶子里,然后再如法炮制下一只。 小毛球们毫无危机意识,把这当成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争先恐后往秋秋手上跳。 最后一只小毛球也收进瓶子里之后,秋秋把瓶塞盖上了。 很奇怪,看起来这么小的瓶子,装进这么多小毛球之后,里面的空间竟然还显得绰绰有余。大白二白夫妻围着瓶子打量它们的孩子,那些小毛球们进了瓶子之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仔细看,它们不是堆叠在一起的,每一只都好象被一个单独的气团包裹,小毛球在气团里呼吸平稳,睡得那叫一个香。 “好了,你们俩也进乾坤袋里来吧。” 大白和二白跳进了秋秋预备好的乾坤袋里。在这里头它们不会象小毛球一样失去意识,甚至能听到外头的各种动静。 秋秋提着乾坤袋往外走,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 那种让她觉得阴测测的风又从身边掠过,秋秋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一片安静,没了大白一家子的热闹声响,这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远远的洞口处传来呼啸的风声,离得太远了,听起来很象野兽的咆哮。 秋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再多待一刻她就有一种要被魔物吞噬的错觉。 秋秋从洞口钻出来,拨拨发梢沾上的雪泥,就看见有人正在她的房子前头徘徊。 “静秋师妹。” “静越师兄。”秋秋有些意外。 “我正好经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你。”静越看了一眼敞开的屋门,连屋里七零八落的的情形都能看得清楚:“你没事儿吧?我让静乙师兄去放你出来,还托他照看你一下。他可能是忙得很,所以才没顾上你。你这儿太僻静了,不安全,先跟我回主峰吧。” 原来还是托静越的福她才能被放出来。 秋秋先谢过他,然后才说:“多谢师兄,可我去主峰不太方便吧。” 静越只说:“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些事,你就别磨蹭了,跟我来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 秋秋摇了摇头。 静越没再多说:“走吧。” 静越的剑名叫裁云,秋秋被他带着,不得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才能避免从剑上掉下去。 被带着驭剑的经历秋秋可没几回,从前静心师姐带着她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两回,记得静怡师姐总为这个生气。 苍茫的山峰从脚下掠过,阴霾的云雾把眼前遮得严严实实。 秋秋小声问:“师兄的剑叫裁云吗?” “是。” “那还有一把叫镂月的剑吗?” 静越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 秋秋怕风大把头发吹乱,缩着头眯着眼,衬着一张圆乎乎肉嘟嘟的脸,静越即使在这种情景下,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其实眼前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小师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谈吐见识有时候让静越都觉得惊讶。 其实那天魏长老和玉水真人之前差不多已经算是达成了协议,派去莲花峰的人本来没打算留静秋的活口的。对魔物,各宗门大派的态度一向都是宁枉勿纵,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是他在师父玉青真人面前进言,说玉霞真人只怕仅有这一个弟子仅存,现在错杀了她,将来师父见了玉霞真人也不好交代。 这样兜了一个圈子,才算暂时保住了秋秋的小命。 只不过静越也没想到,这个师妹能在那样的情势下保住了自己的命,还把那只真正的魔物给揪了出来。 她很聪慧,进境也很快。虽然是入门最晚的弟子,但是上次考校时可以看出,她的天资在静字辈子弟子中应该是极为难得的。 静越忽然想起从前听几位长老说起当年的事情,虽然他们说得很隐晦,可是静越能从中大致推断出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师父对玉霞真人肯定是有情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却没能够结为双修道侣。有一位长老还笑着开玩笑说,虽然上一辈没成,可是说不定着落在他们这一辈身上,倒是能圆了当年约定也未可知。 不过当时他们说起的玉霞真的徒儿是静心。那个时候只怕这位静秋师妹还未出世,更没有拜师入门呢。 静越心里怦的一跳,随即觉得自己这念头十分荒唐。 他对这个肥肥圆圆的小师妹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既然不忍心看她这样好的天资就此埋没,能够多照看一些,那就顺便照顾一把。 秋秋可不知道静越心里琢磨什么,雪片迷了眼,她低着头用袖子揉眼睛。等她揉完了抬起头来,两个人已经停在主峰上了。静越领着她穿过弟子们的居所,最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叩了两下门。 来应门的也是个穿青衣的宗门弟子,称了一声:“静越师兄。” 静越点了下头,介绍秋秋说:“这是静秋师妹,这几天山上不太平,让她在这儿暂住几天,黄长老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看了一眼秋秋,从袖中摸出个盒子来:“这个……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正好现在派得上用场,你留着吧,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防身示警。” 秋秋接过了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静海师兄要送给她的臂环。 转了一大圈,中间又发生了这么些事,东西还是回到她手上了。 ___ 有点卡文,汗。。 49 来客 ,最快更新仙妻 ! “我是静卢。”那个圆脸儿的师兄看起来很和气:“你进来吧,我听说过你,你是玉霞师叔的弟子是吧?你可真命大,这次的事儿太险啦。你和静海师兄刚告别那魔物就来了,要是晚走一步,你也够险的啊。” 秋秋嗯了一声。 静卢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别害怕,这儿比别的地方都安全。因为黄长老在这儿炼器,咱们儿全是地火之气,魔物不喜欢这股气味儿,听说从前抓到魔物,有的砍掉头都不会死,就放进炼器炉里炼成了灰的……” …… 秋秋觉得这位静卢师兄的话略多,简直是滔滔不绝。而且他的话题非常有跳跃性,让人经常是跟着一块儿跳——等好不容易跟他跳到一个频率上了,他又换台了。 “黄长老住在正院,你没事儿可不要过去打扰他……” “不过长老平时也难得露次面,他总是在外游历收集各种材料。” 秋秋嗯了一声。 “静越师兄这人很不错的,对师弟师妹们都很照顾。要我说一开始你住咱们这儿就得了,莲花峰又远,玉水真人嘛,不是我说,气度欠缺了一些。” “师妹你什么时候拜的师啊?”“对了,听说师父和师叔他们已经用法宝把那魔物困住了。”“师妹你就先住这儿吧。” 谢天谢地最后这一句终于绕回来了。秋秋好奇的揪住他刚才说的一句话:“那个魔物已经被逮住了吗?” “不是逮住,是困住。”静卢耐心的给这个小师妹科普:“你也知道那魔物是没有形体的吧?” “是。”这个她亲眼见过,看上去就象一道烟雾——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是象水一样,还是象绢布一样?或者会象半透明的果冻一样? “所以没法儿弄死它啊。”静卢比划着:“比如你看我这胳膊吧,肉嘟嘟的,一剑刺过来,会怎么样?” 秋秋老老实实说:“会受伤。” 这三岁孩子也知道啊。 静卢一拍手:“对啊,问题就在这里了。这个魔物它没有实体,就跟只有个影子一样,你拿着剑去削自己的影子试试,能削成两半吗?” 这当然不能。 不用静卢再解释,秋秋明白了。 “所以我听说,是用法宝把它给困住了,它跑不了,可是一时间也不会死。” 可杀死魔物的方法很多,刚才静卢还说过,用炼器的地火都能烧死部分魔物。 不过这个疑问秋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魔物重新现世这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这种规格的挖心魔,可不会是小货色。它是从哪儿来的?怎么附身上静菲身上的?它还有无同伙?问题多着呢,不是想办法把它给掐灭了就能解决问题的。 这还牵扯到了长阳真人,毕竟事情是出在他的地盘上,长阳真人怎么也得给离水剑派一个交代。 但是这又牵涉到了乌楼山,长阳真人是乌楼山出身。乌楼山一门老小都是练丹制药的好手,论实力是不能和修缘山相比。可是修缘山也有不少依赖他们的地方,双方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微妙的。乌楼山现任掌门长袖善舞,和修缘山的关系不错。 魔物出现这种事,论情论理也该告之他们一声。这边困住了魔物,玉青真人已经发了贴子出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魔物是要杀的,但是不能这么轻易杀掉。 虽然知道掌门和长老的处置没错,这事儿确实不能轻视。这种魔物的来历是得好好查清楚,如果它有同党那就更不得了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秋秋心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句话:夜长梦多。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没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道理,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听她的。 魔物虽然抓到了,可是秋秋没有就此掉以轻心,小毛球们还是暂时待在它们的瓶子里头安全一些,大白二白从乾坤袋里放出来透气儿吃东西。静卢进来的时候这两口子想藏,就是动作没那么麻利,静卢看见扎在秋秋身后的两只兔子,上半身倒是都被遮住了,可是胖屁股短毛尾巴都露在外头,忍不住哈哈大笑,笑了半天才问:“师妹,这兔子哪来的?” 秋秋承认:“我养的。”顺便把那丢人的两口子揪出来:“给静卢师兄见礼。” 大白二白很通灵性,象模象样的给静卢作揖,小样儿别提多萌了。 静卢笑着摸了摸兔耳朵:“真听话,养不少年了吧?难得这么通灵性。它们吃什么?回头我找点儿黄精松籽儿什么的给你送来。” “师兄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静卢这才想起自己是有事过来的,一拍脑门:“看我都给忘了,黄长老回来了,让师妹你过去一趟呢。” 住人家的地方,总得和主人照个面。 秋秋把大白二白收起来,随静卢去见黄长老。 有了先前见魏长老的心理准备,秋秋觉得但凡长老肯定是不苟言笑一脸杀气任人唯亲居心叵测的。可是黄长老全不是她想的那样。事实上,要是静卢不说这是黄长老,秋秋真以为这是山下合山镇的一个铁匠!看那粗粗的膀子,袍子撑得鼓鼓囊囊的,感觉稍用点儿力就会迸线了——秋秋不夸张的形容,那膀子得赶她的腰粗呢。再看那脸,红光满面络腮胡子,头发乱蓬蓬的上头还沾着可疑的灰屑,不知道是根铜簪还是根什么叉子就这么随便一插,从头到脚都……都太不象个长老了。 “这就是静秋啊?一直忙,也没空儿见你。”黄长老在身上摸摸,摸了好几下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 这么豪迈大方的长老秋秋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倒是黄长老大大咧咧的说:“你师父当年还在山上的时候倒是常往我这儿跑,时不时的炮制个药酒啥的。自打她走了,可就再没喝过了,一转眼儿她都收徒弟了。” 这一忆往昔话题就扯远了,不过秋秋倒是喜欢听人家谈起师父的。现在见不着面,听人提起来也觉得亲切。 不过话才刚开篇,外头有人说:“长老,您有客来了。” 黄长老十分意外:“这会儿谁会过来?” 秋秋与她同样意外。 山上刚出了事,按理说不会有外客这时候过来。 50 相逢 ,最快更新仙妻 ! 黄长老问:“是谁来了?” 外头的弟子说:“是乌楼山的长益真人。” 黄长老哎呀一声:“是他呀,快快,快请进来。” 既然黄长老有客,秋秋就不方便在这儿了,她正要告辞出去,黄长老却说:“没关系,你也见一见吧,这位长益真人和我交情好得好,原来我和他约了见面的,结果这几天山上乱糟糟的我自己倒给忘了。” 说着话客人已经进来了,秋秋当然不好再往外走,就只能和静卢一样站到黄长老身后,一起给来客行礼。 “长益兄。” “黄长老。” “来来,你们也见过长益真人。” 长益真人,一听这道号就知道是长阳真人的师兄弟。 长益真人打量了一眼秋秋,也笑呵呵的带着身后一个人拜见黄长老:“巧得很,我也带了一个后辈过来。” 秋秋看到长益真人身后站的那个少年。 秋秋眨了下眼,再眨了下眼。 她觉得屋里光线可能不太好,为什么她看着这个人……觉得很面熟呢。 不,秋秋知道自己没见过这个人。她见过的人其实很少,以前和师父住在山上,来了宗门之后还是住在山上,修真的人差不多都是宅男宅女,没有几个天天喋喋不休乐衷于交游玩乐的,一闭关等闲就是几个月不露面。除了本门的人,秋秋也就下过一回山,见过一次长阳真人而已。 可是为什么觉得他会面熟呢?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下巴……好象都在哪里见过。但拼在一起,这个少年…… 秋秋只匆匆看了一眼,这会儿又不好仔细盯着人家看,秋秋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脚尖,打算等回来去问问静卢师兄这个人是谁。以静卢师兄那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八卦作风,肯定能来的客人十八代祖宗都给八个底儿掉。 “好了,我们在这儿说话,你们也别拘束,出去转转吧。”黄长老又跟长益真人解释:“你已经得信儿了吧?这两天我们山上出了事儿,乱糟糟的。你托我的事儿我差点就给忘记了……” 秋秋她们从屋里出来了。静卢师兄笑着和那个少年打招呼:“你是长益真人新收的弟子?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原来静卢师兄也不认得他。 相比静卢师兄的热情,他就显得淡定多了:“我不是乌楼山的门人,只是这次顺跟。才跟着长益真人一起过来,我名字家中长辈不许乱说,师兄可以叫我拾儿。” 秋秋心头扑的一跳,她现在可以认真的打量这个人的长相了。 怪不得看他面熟——是和拾儿有几分象。 可是拾儿明明是个姑娘,眼前这个拾儿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有点儿糊涂。静卢师兄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在意。 这个放大了的男装版拾儿走到她面前,也不作声。看神情,也象。 秋秋心里这会儿什么想法都有,那个拾儿和这个拾儿到底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同一个人吗?可是……可是两个人一起睡了那么久,她怎么不知道?师父也从来没有提醒过她呢? 两人这么站着发了半天呆,天上又开始下雪了。零零碎碎的落在身上和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秋很想拧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做梦。 即使在梦里。也没有这样荒唐的情景吧?她会梦到拾儿,但是拾儿是个姑娘啊。 “进屋吧,外面凉。”这个拾儿倒是不见外,握住她的手:“你住哪间?” 秋秋伸手指了一下。 拾儿拉着她的手,就象从前一样往前走。 其实两个人的手一握在一起。秋秋就知道,没换人。更不是什么双胞胎之类的。她身体里有拾儿的灵气,拾儿的身体里也有她的灵气,这个天底下有千千万万个人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秋秋脑子里有点儿乱,靠着这种办法认人,估计天下也就他们俩,再没有别人了。这倒挺好,省得认错。 两人进了屋,秋秋这就回过神儿来了,把门一关,回手把人揪住—— 她是想揪领子的,无奈身高差异太大,只能改揪住了袖子:“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拾儿还是一张面瘫脸看着她,一双眼平静无波,黑得慑人。 秋秋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的这双眼了,总看得人心里发慌。现在他脸是没有以前那么招眼了,可眼睛还是一点儿没变。 “对了,你怎么会到修缘山来啊……”她借着说话,讷讷的松开了手。 “最近这几天,你没事吧?” 难得开口说话的人,听他一句问候,比听别人说一筐话还觉得真诚。 “没事儿,前几天是误会了,现在已经说开了,喏,还给我换了个地方住。” 自从他们分别以来,时间不算长,可秋秋却觉得象过了好几年一样,中间出了那么多事情,师父师姐都不见了,家被人烧了,到了修缘山来又出了这么多事。而且现在还扯出了魔物! 一想到魔物两个字,秋秋别的事都顾不上了,忙说:“你为什么这时候上山?山上出了事你知道吗?” 要是她早点来,秋秋当然高兴。要是晚点来,也不至于惹上麻烦。偏偏不早不晚这个时间来了,明摆着是来趟混水的。秋秋真想揪着他耳朵问,您怎么这么会赶巧啊! 心里的疑问太多想说的话也太多,全挤在一起反而揪不出个头绪了,不知道先拎哪一个。 而且对手也实在不给力。如果拾儿也是个话多的,两人对着说,能说一夜不带歇。可是拾儿偏偏是个无论遇着什么事都话少事少表情更少的人,想和他对诉别情那真是没戏。 “方真人那里没事儿了吗?我给你去了那么多信你都没回过。” “几封?” 难得他给个回应,秋秋扳手指头算算:“这几天耽误了,前头一共寄了八封呢。”说完了她咂出味儿来:“你都没收着?” 本来秋秋也觉得路途太远,她的信不见得能送到。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想。拾儿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才没有回信,既然是单纯的没收到,那就可以放心了。 虽然信没送到是件郁闷的事,但是他没事,那就好。 秋秋觉得这一刻她和那位静卢师兄好象有了共同点,她语无伦次的想把这中间发生的许多事尽量的用简练的语言表达出来,不过她就是这个毛病,一激动,话反而说得不那么利索。所以简练变成了零乱,想起哪句就说哪句。 “师父和师姐都失踪了。就是那次,你知道的,她们下了山。就再也没有回来。镇上的人全都没有踪影……”秋秋越说声音越低,那情景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只听转述就已经让她毛骨悚然:“还有,宅子被烧了,我和陆姑姑她们躲了起来才逃过一劫。后来,玉水真人来了,我就跟他回了修缘山。” 拾儿说:“我知道,我去过了,也看到了。” 秋秋连忙补上一句:“你的东西都没事儿,我收着呢。幸好没被大火烧了,不然现在可没法儿还你了。尤其是你那些书,都挺金贵的。” 那些书大多数都是手札一类的。修真门类的书可不是四书五经随便找个书坊就能买到了,这种书可能世上仅此一本,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现在看到你,我也放下一半心事了。原来既担心你,又担心师父她们……” “玉霞真人没事。”拾儿轻声说:“她受了重伤。现在正在闭关养伤,大概十年八年里是出不了关的。” “你知道?你见过师父?” “我来之前见过她一面。” 秋秋狂喜。捂着嘴,看起来疯疯颠颠的象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太好了!师父……师父她现在在哪里?伤的那么重吗?真的不要紧吗?我能不能能去见她?” 拾儿的手放在她肩膀上:“真的没事,修缘山的事情了结我会带你去见她。” 秋秋捂着嘴连连点头。 在她自己也没发觉的时候,师父和师姐她们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那么重要了。 拾儿看着她一脸糊涂邋遢的,鼻子眼睛嘴唇都格外的红肿——梨花带鱼这种词儿真用不到她身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对了。”秋秋振作精神开始对他追根究底:“你以前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两人还一起睡了睡了睡了……当然两人那会儿身体年龄都很小,算不得太伤风败俗。 “我没说过我是女子。” 秋秋挠头。 可他也没说过他是男的啊,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和她同住同食了。对了,秋秋想起来,她还当着拾儿的面换过衣服,还不止一次! 什么都给看光啦! 不要紧不要紧,那时候她是三头身的胖豆丁,看光了就看光了吧……谁还没点儿黑历史,谁还没拍过几张光屁股果照啊…… 秋秋强调了几遍我不生气,可是一看拾儿那毫无歉疚不安意思的面瘫脸,还是止不住的噌蹭往上冒火气。 “修缘山也出现了魔物?” 秋秋点头:“是,”不过她马上发现了拾儿用的字:“也?哪里还出现了魔物吗?” “玉霞真人就是遇到了魔物才受了重伤。”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架求票喽。看别的作者都会卖萌求票的,很想学一学,但是实地操作起来发现卖萌实在太需要技术性了……一时半会儿的学不会啊。。以后肯定会保证更新的,泪奔求票 51 体悟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的认知被拾儿一句话就给颠覆了! 合着她不是现在才倒霉,是早就倒过霉了而她自己不知道啊。 玉水真人当时也去了镇上查看情形,然后把秋秋给带回修缘山来的。他在山下发现什么秋秋可不知道,也许他啥也没发现,也可能发现了但是他谁也没说。 真是人心难料啊。 “也是噬心魔吗?” “不是。” 秋秋半张着嘴好一会儿都合不上。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太平盛世里头,群魔乱舞什么的那都是书上写的传奇故事了。可是没想到这几个月里她身边已经发生了两起妖魔为祸的事。 陆姑姑曾经下山过,她说镇上的人都失踪了,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和现在的情形对比,显然不象是噬心魔所为。 那又是另一种魔物吧?一样的可怕……无声无息就害了整个镇子的人,还重伤了师父。与之相比,噬心魔倒好象没那么厉害。 “吓着你了?”拾儿的手缓缓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手还是象以前一样冰冷冷的,但是也和从前一样,让秋秋觉得很安全。 “这世道是怎么了?不是说魔物已经被打败封印,销声匿迹几百年了吗?” “世事无绝对。” 是啊,保不齐在哪旮旯就藏着几个,休养生息。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秋秋打开乾坤袋,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两只兔子可一点都不认生,见着拾儿就围了上去,虽然碍于他的面瘫脸不敢挨挨蹭蹭的,可是那股亲近的样子看得秋秋直窝火。 两个小没良心的,天天谁给它们吃谁护着它们周全的?一见了更粗的大腿就忙不迭的往上抱。让她这个当主人的真是没面子。 拾儿摸了一下大白的耳朵。 “你这次是为了魔物的事儿来的?” 他要敢说是…… “我动身的时候,并没有听说修缘山也出了事。” 对哦,可不是么。虽然不知道他是哪天动身的,可是肯定不是三五天的路程。修缘山出事儿也就是这几天,他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出事儿才来的。 那就是专程来探望她的了。秋秋忍着笑,抿了抿嘴:“好吧,算你有良心。” 总算没辜负了他们近两年的姐妹……那个之情。 一想起姐妹二字秋秋还是别扭得不得了。 她就不信拾儿以前没看出来她误会,可是为什么从来都不肯说一句呢?这女扮男装是佳话,男扮女装却被人认为是件屈辱的事儿吧?这人可真怪。 难道他那时候有什么难言之隐?方真人家是不是也有什么嫡庶之争,宗派相斗之类的?拾儿只能出来养伤兼避祸? 真没准儿。 乡间其实也有这种事儿啊。秋秋老家就有过,说怕儿子养不活当女孩儿养,都要娶媳妇了才给换过来。 这么一想秋秋怒气顿消。 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哪能纯是为了戏弄她啊?要不然师父和师姐肯定也会看出什么不对来,一定会提醒她的。 荧石的光映在拾儿的脸上,显得他的脸象是玉雕一样。 “你的样子怎么不太一样了?” “用了点障眼法。” 这倒是,要不然他的长相实在太扎眼了。秋秋会误认他这么久,一大半原因也出在他的这个相貌上头。 看起来他又长大了一些,轮廓比过去显得也更分明英挺了一些,可是还是太过清秀了。 秋秋看看外面的天色,昏黑的天,但是雪光映在窗子上。并不显得太昏暗。 “不早了,你晚上在哪儿安置?” 山上地方挺大的,单给客人住的地方是在半山腰的地方。拾儿是跟乌楼山的人一起来的,差不多也安置在那里了吧? 拾儿刚才是握着她一只手,现在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掌心相贴,这种感觉秋秋很熟悉。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秋秋微微垂下头。说起来他们是很久没有在一起练功了。 她其实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师父都允许的事,宗门里的人就算有什么想法。秋秋也不在乎。 “那我们一起修练?” 拾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秋秋起身去关上门。 这人,明明自己也想留下来,偏不肯说,还非得她主动开口邀请他修练,他才象勉为其难一样的同意。 端什么架子啊,这人就是这点儿不好,有什么全闷在心里,换个不了解他的人来试试看?能猜出他的意图才怪呢。 拾儿已经把斗篷解了,端正的盘膝坐在蒲盘之上。幽微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他们在一起,其实没有那么多猜疑和埋怨。 秋秋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两人双手相抵,开始缓缓运功。 秋秋闭起眼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心灵深处传来欢腾的跃动,拾儿的灵力就象溪流在她身体里沿着脉络涓涓流淌,这种久违的亲切和畅快让秋秋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她已经筑基了,灵力和以前相比有了质的飞跃。以前他们修练的时候她是弱势的那一个,节奏和缓急都是拾儿来掌握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秋秋感觉自己已经能跟得上他的轨迹,两股灵力缠绕着,试探着,很快交融在一起。 四周很安静,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檐角的雪积得厚了,檐瓦被压得咯吱咯吱响。再远的地方,风吹得雪片打转,落进院外深不见底的深渊。 感知向外无尽的延伸出去,天地广阔,远山绵延,修缘山静默的矗立在风雪之中,主峰托长的石阶一直向上延伸,知行台空寂无人,一排排石柱上都结上了一屋冰霜。乌沉的瓦上被白雪覆盖。飞翘的角檐,在风中摇摆不定的铜铃。 她觉得自己还能够再向上升,视野扩得更远。 拾儿不知何时已经撤回了手,看着面前闭着眼睛的秋秋。 她的神情恬淡,嘴角带着微微一丝笑意。 拾儿的手指轻轻在她眉毛上虚划过,轻轻捻响。 “嗒”的一声轻响,有如冰雪脆裂,水滴溅石。 秋秋微微一颤,瞬间神识如潮水般回涌,轻吐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怎么了?” 拾儿顺着她的问:“你怎么了?” 秋秋摸了一下脸颊:“我不知道……好象……”好象失去了实体,可是却拥有了更多。那种感觉……就象是与天地化为一体,融在了风里。雪里,黑夜里,还有雪地映出的淡淡的流光里。 这种感觉从她修道以来还是第一次。 从前……从前好象也曾经触到过这种感觉,但是抓不住,就象隔着一层雾。若隐若现。她想去握住时,就会立刻从那种境地中苏醒过来,总是触不到。 拾儿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温存。 不滞于物,心无拘碍。 有的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境地,她浑若无事就跨了过去。 “可能是见着你,心里太高兴了。以前都没有过。”秋秋没发觉她和拾儿的距离变得比刚才近得多了,两个人都可以说是靠在一起了。 “也许是吧。” 秋秋头靠在他肩膀上,静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回味刚才那种感觉。 她的心里象是变得很空旷,仿佛可以装下很多,很多东西。没有恐惧,没有贪婪……这是用言语描述不出来的一种感受。 “啊,我还有事想和你说呢。” 秋秋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些天都没顾上去琢磨。 她在乾坤袋里翻了翻,取出一卷画轴。递给拾儿。 “你瞧瞧。” 拾儿看了她一眼,轻轻拉开系绳,将画轴慢慢的展开。 这张画就是秋秋在合山镇遇到的那一张。 圆月下的湖面象是落了一层霜,年深日久,画纸已经泛黄,墨色也显得更深。湖边孤零零的生长着一棵树。 “单看画,好象没什么出奇。”秋秋说:“可是修缘山真的有这个地方,我见过。” “在哪里?” “从莲花峰东面,大白它们挖洞的时候打通的一条路,一直通往这个湖边。我试过,飞鸟虫鱼都进不去,只有我能进去,那里象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异界,灵气浓厚,不论何时前去,天上都是一轮圆月,从无改变。” “只有你能进去?” “是。”这才是让秋秋百思不得其解的。她没办法和别人商议请教这件事,这个疑问在她心头已经压了很久,现在终于有了个可以倾诉的人了。只要说出来,哪怕拾儿也没法儿给她解答,可是有人分享了秘密,心里就觉得舒服多了。 “等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我带你去看看吧,我带着你,你应该能进去,大白就是我带进去的。” 她一点儿不觉得把拾儿和大白相提并论有什么不对,拾儿也不觉得。 “好。” 秋秋轻轻打了个小呵欠。 “困了?” “嗯。”秋秋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从出这件事,她被关起来……一直到现在,心一直悬着,忐忑难安,怎么也不可能踏实下来。 “睡吧,我就在这儿。” 秋秋嗯了一声,就这么靠着他闭上了眼。 虽然样子变了,可是拾儿身上的气息没变,很清爽,令人安心。 秋秋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沉睡。 —————————— 求票。 周五出门,年会。今天看看出门要穿的衣服,觉得在衣柜里压得有点皱,洗了洗晾上了,刚才收进来一看,怎么比洗之前还显皱呢。。 52 画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醒来的时候雪停了。 这在修缘山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一见了。一线阳光穿透了云层的缝隙,映得积雪晶莹生光。 拾儿坐在窗前,手指做个虚握笔管的动作,在那副旧画上慢慢描摹。 秋秋揉了揉眼:“你不会一直坐这儿吧?”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画。 秋秋披上衣裳,把头发拢拢。她在拾儿面前早没什么形象了,光屁股差不多都被看过,披头散发也算不了什么。 她凑到跟前去:“研究出什么来了?” 这么一低头,发丝滑落,发梢在拾儿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拾儿停下描摹的动作,手掌翻了过来,握住了秋秋的发梢:“把头发束上。” “哦。” 秋秋在他身边盘膝坐下,摸出木梳来一边梳头,一边还探头去看画:“我也琢磨很长时间,可什么头绪都没有。你看出什么了?” 阳光映着她的头发,象是金色的绢丝一样,轻盈而蓬松。秋秋把发带咬住,疑问的目光投向拾儿。 “这画应该有几百年了。”拾儿捻了一下纸边:“应该有五六百年上下。” 秋秋把发带抽出来,张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纸。我看过年头差不多的一本书,纸质是一样的。还有画轴,用的木轴,也看得出来。” 秋秋吐舌,好高深的学问。她对纸张木材都不懂行,拾儿却随随便便就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秋秋也不很惭愧,她本来就没多大年纪嘛,又要修练,也没人教她这些东西,她不懂也是正常的。倒是拾儿很不正常。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真不知道都是怎么塞到他那颗看起来也不硕大的脑袋里的。 “你渴不渴?”秋秋把头发梳好。这个头型很简单,一边一个揪髻,山上很多女弟子都是这样梳,看起来有几分象张柏芝演蜀山传里李英奇的时候那个发型。她起身去倒了两杯水来,递了一杯给拾儿。用的杯盏也不是屋里原来就有的,是秋秋自己乾坤袋里带着的。拾儿可是有洁癖的,这屋不知道谁住过,东西也不知道谁用过,他就算不表现出来。心里肯定不舒服。 所以秋秋当然不能给他用别人可能用过的东西。 以前觉得拾儿是姑娘嘛,漂亮姑娘有点洁癖什么的也是自然的。现在他……嗯,好吧。英俊少年有点洁癖也不算古怪。 “画这张画的人应该是习惯用剑的人。”拾儿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了。 “这也能看出来?” 拾儿伸手过来,很自然的握住秋秋的一只手,就象刚才他那样按着画上的笔触线条缓缓描摹。提,落,转。收。 “动动手腕,感觉到什么了?” 秋秋眯着眼,象只晒太阳的懒猫那样仰起头小声说:“嗯,举重若轻……这个人的手腕很稳啊……” 当然,她才练了几天剑,感觉可能很不准。手腕很稳有可能说的是拾儿的手腕很稳。至于几百年前画这张画的人。谁知道呢。 她又不太懂笔法和剑法,这两者兴许真是一脉相通的吧。 她所得到所有人修真有关的知识,一半来自于师父。一半都是来自于拾儿。 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她从拾儿身上学到的也最多。 “是,而且这些线非常连贯,虽然看起来有起有落若断若续,但这一笔是从头画下来的中间没有间断过。”拾儿沿着湖边一路划过去。 这是极长的一根线。 秋秋诧异:“这笔锋能蘸这么多墨。画了这么远还不干。”不科学啊不科学,又不是后世的钢笔原珠笔。连写个几千上万字都不用蘸墨的。这时候的笔可是得时时的蘸哪,不然笔上没墨不就枯干了。 拾儿强调的可不是这个,不过这丫头总是关注点奇怪,他早习惯了。 “这一笔画下来都没断,一是说明他腕力极其精准沉稳,还有一点就是,他对眼前的情景早就了然于胸,哪怕闭上眼也历历在目,他对这个地方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的地步。” 秋秋问:“画画的人就是……这空间的主人吗?” “有可能是。” 即使不是,他也对这个空间非常熟悉。 画画的人笔触自然流畅,拾儿对着这画整一夜了,久别重逢的这一次修练,秋秋有了深一层的体悟,他也有了很多进益,如果换成一天之前的他,大概还体不会到那么多东西。 他没有见过秋秋说的那个空间,可是一整晚对着这张画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神识象是一下融入了画中,他象是成了画中的一部分,静静的站在湖边的树下,他能感觉到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湖水轻轻的荡漾,还有古树的生长和呼吸。 那种感觉玄妙不可言述,他整个人都沉浸进去,觉得只过了短短的一瞬间。等他回过神来,阳光已经照在了窗上,天竟然不知何时已经亮了。 这张画绝不平凡,而秋秋曾到过的那个地方也一定是个有来历的地方。 他对离水剑派的宗门历史只怕比他们的掌门还熟悉,离水剑派现在这些人,绝没有一个可能知晓那个地方的存在。 可是为什么秋秋偏就知道了,而且还进去了呢? 秋秋正弯下腰去穿鞋袜,颈间的如意环顺势滑到了领口外。秋秋把布袜套上,系好了袜口,才腾出只手来把如意环塞回到了领口里头去。 拾儿把画重新卷好,交给秋秋,秋秋默默的接过来收好。 “你一夜没回去不要紧吗?” “是得回去一趟,交代点事。你不要乱走,虽然噬心魔已经被困,但山上难保太平。” 秋秋点头,能得他这么长一句话交代,证明他还是挺关心自己这个同伴的。 姐妹是做不成了,以后想联床夜话……咳。也不那么方便了。 秋秋觉得很是遗憾。 他要真是个姑娘多好啊。就象师父,师姐似的,一家人的感觉。练完功了能说说悄悄话,姑娘间的那一种。 可是拾儿突然变成了个男的,就算修真之人再超凡脱俗吧,可是男女大防这一点到哪儿都变不了,就算成了传说中的神仙那也得讲究这个。 这么一想,神仙和凡人有什么不一样吗?成了神仙之后居然还要遵循做人的规矩,这个神仙也没那么逍遥自在啊。 秋秋目送拾儿出了院门,摸摸自己的脸。 许久没见太阳了。被太阳照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脸都微微发热了。 秋秋用手遮在额前往天上看。 阴云并未散去,只是被阳光穿透了细碎的缝隙。等过了午起了风,这一点缝隙也会被重新填没。雪一样会接着下。 总是看不到阳光的冬天,果然显得格外漫长,有时候秋秋甚至有一种雪永远下不到尽头的感觉。 静卢打了个呵欠走了过来:“静秋师妹,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秋秋看他一眼——这位看起来象是刚睡醒啊,宗门里哪有这么懒的弟子? 不过这么一来秋秋估计昨天晚上拾儿在这儿过夜的事他可能就注意不到了。 “也不知道怎么。特别的困。”静卢揉揉脖子:“奇怪了。” 不会被谁做了手脚吧? “对了,昨天没来得及给你,黄长老说要补送你份儿见面礼呢,师妹你跟我来,长老说让你自己挑个趁手的礼物。” 黄长老可是宗门里负责炼器的长老啊!宗门弟子但凡用剑的,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用上什么好剑。但一般普通的剑也需要有一把的,这些都出自黄长老这个院子。既然黄长老让静卢带她去挑,肯定挑的就是这类东西了吧? 静卢领着秋秋进了后院的库房。 果然和秋秋想得差不多。屋里有各种兵器——当然,剑占了其中的**。毕竟宗门的名号就叫离水剑派啊,那当然是以传授使用剑法为主。要是大家出门全拎两把大斧出去,却自称是剑派的弟子,那未免太过滑稽。 “师妹你应该也快该学剑法了吧?这里的剑你可能不合用。”静卢热心的推荐:“其实长老这里还有护身用的法宝——”他压低声音说:“外头的东西不好。里间的好,来来。我们去里面挑。” 这位师兄真有意思,帮着别人挖自家长辈的墙角还挖得这么起劲。 当然,秋秋相信里间的东西会比外间好,但不会是真正的法宝利器。那样的东西不会随便的放在这样的库房里头,连点复杂点的防盗措施都没有。 静卢带着秋秋又穿过两道石门,进了一间比刚才那间小得多的仓库。 不过这里也比外间要考究,多了几个法阵,秋秋只能辨识出来防盗的以及防潮的两种。 “喏,看这。”静卢说:“这几件都不错,样子还漂亮,你们小姑娘们都喜欢。” 确实,那个架子上的几样东西都显得更瑰丽,上面的雕镂十分精致。这些东西真是出自黄长老之手吗?真让人难以想象那么粗豪的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细腻精美的东西来。 “瞧,这是把扇子,不过也可以当做一件武器。”静卢招了下手,左边的一把扇子浮了起来,银白色的扇骨,扇面也不是纱绢,而是银丝织就的,上面甚至还镶了几粒月光色的宝石,这东西与其说是武器,倒不说是……咳,更象是卖萌用的。 秋秋的心思并不全在这些漂亮的武器上头,她犹豫了下,轻声问:“师兄,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置那个魔物吗?” “可能,会烧了吧。”静卢皱了下眉头:“实在便宜了它,静海师兄为人多好……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弟,竟然都这样遭了它的毒手。” “它不会还有同伴什么的吧?” 静卢想了想,摇头说:“不好说,不过我以前听长老提起,噬心魔这种东西一般没有成群结伴的,倘若两只噬心魔遇上了,非得先想方设法把对方吃了不可。瞧瞧,魔物就是魔物,同族之间也是这样凶厉狠毒。” PS:今天回了趟娘家,和很多亲戚一起吃的饭,回来得也晚。 53 面子 ,最快更新仙妻 ! 除了扇子,这儿还有其他卖萌专用华而不实的武器——唉,叫它们一声武器秋秋觉得武器两个字都得委屈得哭。 剩下的东西里面有看起来象笛子而且也能吹的武器一把,象是束发用的丝带但据说这货也能变身成一把细剑的武器一根,两条手镯式的环环,但据说里面可以抽出细细的利刃一样钢丝来。 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看得秋秋叹为观止。要说有趣那都挺有趣的,可是如果说实用价值嘛……还是那狗吠非主知,卖卖萌当玩具不错,真用来对敌,只怕会笑掉人的大牙。 静卢师兄显然是觉得秋秋是山上最小的弟子了,这些卖萌的东西她指定会喜欢的。 秋秋真是哭笑不得,不过既然是黄长老的心意,静卢又一副献宝状看着她,不拿也不好。 “师兄觉得……哪样更好呢?”她直接把皮球踢回去。 静卢想了想,拿了那根发带:“这个不错的。”他压低声音,很是真心诚意地说:“虽然不如那些好看,但是空上用的材料最好,里面混了金雀毛、寒蚕丝,边上织的是月银,水火不侵,注入灵力之后就是极好的剑了。再说师妹你年小力弱,这个你拿着也合用。” 秋秋谢过了他,挑了那根发带。正好她头上也没系什么东西,就把那根带子穿过发间,打了个蝴蝶结,看来很是合适。 其它的东西,秋秋本来也没有看上眼,做武器太不实用,做装饰又太花哨,她并不太喜欢这么花哨的东西。 从库里出来,静卢还要去忙,秋秋跟着去打下手。她没接触过炼器这一块儿,只能帮忙做做跑腿打杂的活计,但即使如此,也给静卢省了很多力气。 因为黄长老没什么油水,他的性子也急躁,一年到头的常不在山上,这里不比别的长老、真人处,那么热闹兴旺,一些弟子除非是剑道无望才想走这里的门路。静卢这会儿觉得有个听话乖巧的帮手当真不错,要不回来和黄长老说说。把静秋师妹就留在他们这里得了。他看这个师妹人满老实的,炼器这行当天赋不那么重要,能坚持下来才会有成就。 秋秋还趁机跟他借了几本这方面的书看。 不求样样技能都能精通。但是多少得了解一些。 她老老实实回屋去翻书,果然过了午又变天了,阴云如铅,雪又细细碎碎的落下来。 荧石的光亮用来看书有点嫌不足,秋秋点了一盏灯。 微微跃动的火光好象驱散了身周浓郁不化的阴寒气息。 看了几页。有的地方实在看不懂,秋秋就先做个记号,等回来问拾儿或是去请教静卢师兄。 刚把书合上,有人敲响了房门。 秋秋有些意外,听到门外的人问:“静秋师妹可在屋里?” “在。”秋秋应了一声,她听得出这是静远师兄的声音。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远站的果然是静远。 “静远师兄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吧。” 静远进了屋,左右看了看。 “师兄坐。”秋秋倒了一盏茶来端给他——这回可是用的屋里本来就有茶盏了,她乾坤袋里收着的那些东西不是她用的就是拾儿用的。 静远倒不觉得自己享受的是差别待遇。坐下来之后,和秋秋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矮几,茶盏里的茶还在冒出丝丝缕缕的热气,在空中袅袅飘散。 灯光昏黄,照得秋秋刚才在看的那本书的书皮也成了陈旧的淡黄色。 “在看书啊?” “没事儿。随便翻翻。”秋秋说:“静卢师兄借书给我解闷儿的。” 静远点点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去找你。发现你已经离开莲花峰了,又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你挪到这里来住了。” 秋秋点了下头。 虽然说她当时离开莲花峰连个招呼都没打,可是当时情势不允许,那些人见了她跟见了见了仇人一样,根本都不让她靠近。 “是,没来及跟师兄说一声,是我的不对。静越师兄他巡查路过,说我一个人在那儿不安全,就把我带到黄长老这儿来暂住。” “原来是静越师兄……多亏他想得周到。” 静远其实没有什么立场来追究秋秋搬地方的事儿。事实上,秋秋没什么对不住莲花峰的地方,连这一次的事情,都是静菲硬拉着她下山,并不是秋秋非要与他们同行的。可是出了事,玉水真人也好,莲花峰的其他弟子也好,都对她切齿痛恨,冷眼旁观。 在主峰那一次,要不是秋秋自己替自己辨白,真是被屈杀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的。 当时静远也在一旁看着,他也没替这位师妹做什么。到如今怎么可能在她面前硬气得起来。 他沉默了,气氛未免就有点僵了。连案上的茶,都不再冒出热气来了。 这天真是冷。 “听说魔物已经被困住了,几位真人真是了不起。” “我这会儿过来,也是为了跟师妹说这件事。”静远轻声说:“噬心魔既然已经落网,师妹搬回莲花峰去住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秋秋微微垂下头。 是啊,没危险了,当然可以搬回去住。 可是有危险的时候,那些人是怎么对待她的呢? 这就是患难见真情,平时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一到险境,那就个个撕下了画皮,对同门象对仇敌。 “静远师兄说得对,不过……昨天来的时候拜见过黄长老,黄长老还留我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呢。现在说要走……”未免有点太过河拆桥太不给黄长老面子了。 既然秋秋把黄长老的名号都抬出来了,静远也不好说什么了。 况且……师父说让静秋回去住,是为了面子。但莲花峰上人有几个真的愿意看到静秋的?一看到她就让所有人都想起前些天的不快,虽然这些不是静秋的错,可是人总是会迁怒的。 她不回去……也好。 只是静远自己觉得,静越师兄对这个小师妹,有些太关切了。 对这位掌门首徒。静远的心理是复杂的。 就算他一开始没想与这位师兄一较高下,可是这么多下年来,也由不得他了。 师父指望着他能超过静越成为静字辈弟子中的第一人,甚至,能接下一任掌门的位置。 当年师父没能达成的心愿,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而莲花峰的一众同门,不管或明或暗,也都是这样希冀的。 他也算是静字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但是……与静越相比,始终差着一线。 他入门比静越远。当然开始修炼的时候就差了一截。玉青真人身为掌门,自然集他全力栽培自己的接班人,玉水真人也一样全力培养静远。可是掌门所能得到的资源自然比一位掌峰真人要多得多。 静远就算开始没有竞争的心,这么多年下来,事事都被静越压一头,自然也会有好胜竞争的意思了。 可现在不但别的上头,连静秋师妹的事情。明明是莲花峰的事,静越还要插上一手,还在乌楼山等各宗派都被邀来的时候。这些人来了,难免要提起玉霞真人,再说起她徒弟。等众人都知道了玉霞真人下落不明,她的弟子被莲花峰怠慢。还是主峰的人出手照顾,那玉水真人的脸真是被扯到地上踩了。 当然,这些事儿静秋师妹不懂。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的那么害怕,静越出面做好人,她当然感激不尽,她是被主峰利用的。 静远知道单凭说一说是无法劝说她跟自己回莲花峰去的,要是再说。难免弄巧成拙。 “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先走了。即使在黄长老这儿住着。也别落下了修行的功夫,可别懈怠了。” 秋秋乖乖应了一声是。 静远的来意她真的不知道吗? 秋秋可不是傻子啊。 她就是一面展现同门爱心的招牌嘛。玉水真人当时把她带回莲花峰之后,有了面子就对她不闻不问了。现在事情算是尘埃落定,没生命危机,又该做秀了,所以玉水真人又想起她来了吧? 当然,主峰对她照顾,原因也肯定不单纯。 秋秋坐了下来,挑了挑烛芯。 她刚才没有答应,一是因为黄长老,还有就是因为拾儿,拾儿说还要回来找她的,她再换个地方让他多跑一趟吗? 但是,莲花峰她还是要回去的。 不为了别的,就因为那个圆月秘境——嗯,这是秋秋自己给那个空间起的名字。 进去的洞口在莲花峰,所以秋秋还是要回去的。 和这个大秘密相比,莲花峰的那些人什么态度,就不值一提了。 他们是利用她,可是秋秋也不是白让他们利用的啊。 嗯,马马虎虎算是相互利用? 秋秋确定自己不会在宗门待太久了。修缘山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可是对秋秋来说,师父更重要。 拾儿要带她去找师父呢。 不过在走之前,他们得把那个秘境搞个清楚。没准儿就有什么好处能挖一挖。 秋秋一个人话,胆气可能不壮,但是有了拾儿就不一样了。 她自己可能都没现,拾儿一来,秋秋立刻睡得香了,说话硬了,脑子里转三个念头,拾儿最少也要在其中出现一回。 PS:明天出门,要在路上一整天,其中在机场转机就要等六小时。。汗。尽量不断更。但明天可能会更的晚一些少一些。。 54 食物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给秋秋带了吃的回来。 打开盒盖,里面就是一碗饭,一碗汤,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是其中的心意却不那么简单的。饭是烤肉饭,汤是栗子白菜汤。 这是以前秋秋最爱吃的,陆姑姑也常给她做。 因为在山上,不可能弄什么太复杂的菜式饭食,打点野味,烤好了肉,平铺在蒸好的白饭上头。汤也就是山上的材料,野生的栗子,个儿特别小,但是特别的香糯,剥起壳来有点费事。陆姑姑有功夫,就慢慢的用手给她剥,剥一碗栗子仁儿,就得半下午功夫。再把白菜心一片片掰下来洗好,做这么一碗汤。 秋秋不急着吃饭,先抄起调羹舀了一勺汤尝尝。这个味道熟悉得她都想落泪。 “是陆姑姑做的?你下山了?” “是,我让人下山去了一趟,陆姑姑特意让给捎了来。”拾儿看着她含着调羹眼泪汪汪的样了,仿佛吃到不是普通的白菜汤,而是什么珍灵异宝一样。 秋秋馋肉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上了山,在别人的地界,可没有陆姑姑会给她鼓捣吃食了。她自己的精力有限,也顾不上这些。 从师父不见,拾儿离开,秋秋觉得自己过得日子干干巴巴,毫无滋味和色彩。如果硬要说有,那就是一片灰灰的暗色。 饭菜肯定是一做好就放进了盒子里,现在还热腾腾的和刚出锅一样。 “陆姑姑好吗?于姑姑身子怎么样?上次下山本来想抽空去看她们,可是……”被那古画的事情一岔,就没能顾得上。 “一切都好,她们也听说山上出事了,十分挂念你。” 秋秋点着头,泪汪汪的喝一口汤,吃一口饭。烤肉腌得十分入味。烤得也正到火候,又鲜又嫩,陆姑姑肯定下了不少功夫。汤更不用说了,白菜心都快要化在汤里了,栗子糯得都不用嚼,汤里透出栗子香和白菜的鲜甜,秋秋把饭吃得干干净净,碗底刮得亮晶晶的,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肚子吃饱了,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拾儿吩咐她:“把碗盏收了。我带你出去一趟。” “咦?去哪儿?” 秋秋赶紧收好东西,拾儿很自然的拉着她的手。秋秋只来及抓起一把伞,被他匆匆带着出了门。 秋秋虽然到修缘山日子不短了。可是对山上的情形并不熟悉。莲花峰还好一些,主峰的道路就识得一条去藏书楼的路。黄长老这里她以前从未来过,拾儿却象是走过许多次一样,拉着她出了门,沿着青石路一直向东。 黄长老这儿地方不小。乍一看和山上的其他地方差不多——不过有几个高高的烟囱。 拾儿一手打着伞,一手拉着秋秋。看她盯着烟囱看,于是停下脚步来等她。 秋秋赶紧迈步接着向前走。 大概因为静卢师兄说的,这里真的有地火,所以显得比别处要干燥温暖,和莲花峰大不一样。那些烟囱的用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 “处置噬心魔。” “啊……”秋秋步子小。不知不觉就被拾儿拉下了,赶紧快走两步跟上:“现在就要处置了吗?不是说邀了许多宗门来一起商议?怎么这么快就要处置了?” 拾儿又不解释了。 秋秋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这种事当然自有掌门、长老们做主,离他们这种小人物很远。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 不过拾儿的面子挺大呀,这种事情一般的弟子肯定没份儿旁观,拾儿却能捞着个名额不说,还把她也带上了。 路的尽头是一座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台,和知行台的规制差不多。沿阶而上,石台中间有八根石柱。组成了一个八卦之形。虽然四周的积雪那样厚实,这座石台上却一点儿落雪都没有,地下干干净净,脚踩上去可以感觉到凹凸不平的刻纹。秋秋低头看了一眼,地下篆刻的应该是一些符文,但是用途秋秋就不明白了。 石台另一侧站着不少人,远远的看不太清,不过从身形和打扮,秋秋能认出掌门玉青真人,其他人就不大认得出来了。 秋秋屏息敛气,在这种场合可不敢表现得太随意了。她小声问拾儿:“什么时候开始?那魔物呢?” “马上就能看到。” 秋秋转头看向石台中央,还是没看到什么。 可是下一刻就变了。 掌门玉青真人手臂一扬,场中的石柱忽然泛起了光亮。红色的光越来越强,石柱看起来简直象在燃烧一样。 “这阵法,已经三百八十多年未曾发动过了。”拾儿轻声说,象是自言自语,不过秋秋知道他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听说那年抓到了一窝没有被封印的梦魔,当时眉山真人用这个阵法将其消灭,此后这世上就再没有听说过还有魔物的踪迹。” 可是隔了近四百年之后,这阵法又一次被启动了。 也许这天下,又要象数百年前那样,陷入一片大乱。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里人命贱如草芥,随时随地都可能为了各种理由甚至不用理由丧命。 秋秋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 八个石柱射出的红光在中心交汇成一个点,那红光太亮,令人没法直视。 不过秋秋还是注意到了,就在那个交汇的光点处,有一个黑影慢慢浮现出来。 是那个噬心魔。 它在空中挣扎,左突右窜,可是那些红光交织围困着它,令它根本无法逃脱。它的动作越剧烈,红光也跃动的更厉害。 秋秋听到了凄厉的叫声。 那声音说不出的难听和刺耳,就算她抬手捂住耳朵,那声音还是象针一样直直的刺进她的脑海里。那叫声中充满惨厉仇恨怨怼以及恐惧,仿佛一把尖钻在头上不停的钻挤。 拾儿看了她一眼,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传来了一道充满安抚意味的温柔力道。秋秋定了定神。觉得那声音象是被隔了一层玻璃罩子一样,虽然还让人不舒服,可是没有那么刺耳了。 噬心魔就象是已经成了那红焰的一部分一样,整个儿都烧起来了。 虽然它没有实际的形体,可是这红色的火焰却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 “噬心魔是很厉害的魔物吗?” “书里写的,它的能力在魔物之中属于中上。” 中上……那它上头肯定还有更厉害更可怕的。 只这一只噬心魔就给宗门造成了这么大乱子,还是几位真人长老一起出手才逮住了。 要是再来更多,再来更厉害的魔物,宗门能应对得了吗? 红光愈来愈盛,愈来愈亮。噬心魔发出的声音却比刚才低弱了很多,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就在这时。忽然间几道灰影从石台侧边的阴影中窜了出来,拾儿反应好快,一手抛开了纸伞,剑光在空中迸现如同焰火绽放,铿锵声响处。已经把一道灰影给挡了出去。 秋秋的动作远比她的想法要快。她迅速闪身站到了拾儿的背后,两人背靠背而立。秋秋也拔出了她的那把剑。 就算帮不上拾儿的忙,她也不会给他添乱,能尽一点儿力也是好的。 与此同时,秋秋也看到了她臂上的那只金环。 碧绿的光亮从雕镂的臂环雕镂的纹路里直透出来,亮得刺眼。 静海师兄说的是没有错。这只镯子的确能起点警示作用——只是等看到这光亮的时候,只怕已经太晚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魔物突然出现?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是噬心魔吗? 这会儿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玉青真人他们也纷纷出剑。各种颜色的飞剑在空中划出闪电般的光弧,交错成了一片,看起来就象节日里的焰火表演,还有疾逝的灰影穿插其中,令人眼花缭乱。 这眩目电光却透出森寒的杀机。 玉青真人他们看起来毫不慌乱。纵然那些魔物们是早有预备潜伏在这儿。可是——秋秋突然想,玉青真人也们事先是不是也料到了。甚至提前动手处置这只噬心魔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早知道这么凶险他们真不应该过来的。秋秋很有自知之明,她现在这水平不拖后腿就不错了,真帮不上什么忙。拾儿还得分心护着她,简直是带了个大累赘。 剑光纵横交错,可是灰影也是神出鬼没。 秋秋眯着眼不敢走神,但是从刚才那一下之后,不知道那些魔物是不是看不上他们俩这样的小菜,还是把重点放在了玉青真人那边,两个人严阵以待,可是拾儿的剑再没有挥出去。 秋秋低了一下头,她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可是又无法细细辨别。 拾儿拉了她一把,把秋秋带到身前护在了怀中。 脚底下那种凹凸不平的感觉…… 秋秋抿了下嘴唇,轻声说:“有阵法。” 石台上那些篆刻的符文肯定是有用处的,秋秋能感觉到那些纹路象是活过来了一样,正在蜿蜒游走。这种感觉既玄妙,又让人觉得不安。 这阵法应该是用来对付那些魔物的。 想明白这一点,秋秋就不象刚才那样害怕了,可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掌门和长老们早有准备,可这其中肯定没有考虑到无意中冒失进来的他们,秋秋可不愿意和拾儿在这里做了一对炮灰,这死得也太没有价值了。 PS:在路上待一天,早上九点就出门了,飞机各种晚点、管制、转机延误等等。。终于到宾馆了。。见到了我家美女编……同屋也相当可爱很好相处~~放心了。 55 决心 ,最快更新仙妻 ! 地上突然间射出无数道亮光,如利箭般直插云霄,拾儿把秋秋紧紧护在怀里,退到了石台的边上。 这些拔地而起的光线交汇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那些后出来的魔物们也全被困在了其中。 秋秋左右看看,确实他们暂时是脱离了险境,长长的松了口气:“好险。”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玉青真人他们早有打算,用这个噬心魔作饵,引出了这么多魔物来。 这些魔物知道这里是陷阱吗?这个答案可没人能够告诉她。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两个人下了石台。 “吓着了?” “没有……”秋秋回答得有点儿心虚。她不是第一次遇见魔物,可是上一次在玉青真人面前对质时还来不及害怕,这次却离魔物这样近。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魔物?它们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原来说只有一只,现在却出来了一群,以后……会不会有更多?” 拾儿没出声。 是啊,这事谁能说得准呢。 北风裹着雪片吹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也看不清前路。 他们能握紧的只有彼此的手。 “咱们早点儿去那个湖边看看吧。”秋秋小声说。 她没有在见到拾儿的第一时刻就提议要去,是因为还吃不准那个地方到底有没有什么害处。万一有什么陷阱和变数,岂不是害了他们两个人? 可是眼下情形不同了。 魔物突然间象是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呼啦啦的出现了这么多,而且这些事就发生在离她这以近的地方,躲都躲不过去。就象刚才那样,他们险些就丧了命。 这种时候不能指望别人,一个门派的又怎么样?大难临头哪有人顾着他们的死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使冒险也顾不得了,如果那个圆月秘境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呢?那绝不能放过机会。 拾儿点了点头:“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去。” 要准备的东西永远都觉得不够。护身用的符纸,救急用的丸药,能起到一定示警作用的法器——秋秋尽量把东西都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免乾坤袋里全是东西,到时候一遇险了却什么都取不了来,那要是送了小命可就太冤枉了。 而拾儿还是对着那张画出神。秋秋把从那家旧货店搜罗来的东西全倒了出来,一样样摆在拾儿旁边。 在这方面拾儿比她懂得多,很快挑出几样东西来。 “有关联吗?”秋秋关切的问。 “还不知道,年头看来差不多。” 那就有希望。 即使这些东西不能提供更多的关于秘境的讯息,可是也许触类旁通,能多发现一点线索。 不知不觉中,秋秋已经对那个圆月秘境寄予厚望。 一盏灯,两个人。秋秋收拾着东西,拾儿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灯芯跳了一下,秋秋弯下腰去,把烛芯剪了一小截。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微微一触。 不用说话,可是彼此间十分默契。 虽然说没有传说中的什么心灵相通那么神奇,可是秋秋觉得,从她筑基,然后两人再次相逢以来,彼此间的感应是越来越强了。就象白天里头,拾儿已经离开了,她却仍然能隐约感觉到他的位置和方向。 真神奇,真不科学。 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也挺有安全感的。 对,就是安全感。 世上有个人和你这样接近,这样默契,有什么事都可以不必隐瞒他,两人之间不用说话,只有眼神也能交流得挺好。 对秋秋来说,拾儿现在和她的这种感觉,别人都没有,包括师父师姐,也没有这种感应。 拾儿放下手里的一本旧册子,看来并没有从上头发现什么。又打开一只旧木盒。这盒子看起来除了旧,没什么特色。上面的漆色都掉光了,原来雕过的花纹也磨蚀得看不清楚了。盒子细窄,这个长度说是装扇子,可以。装笔,也合适,总之,看起来应该是件放在书房这种地主的物件。 秋秋拿回来之后看过的,可是没看出什么来。拾儿打开盒子,盖上,再打开,里里外外都仔细看过了一番。 秋秋忍不住问:“这盒子也是跟画一起的?” “你看过画轴吗?” 当然看过,可是秋秋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再说,她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画上了,画轴——她真的没怎么太在意。 “你瞧瞧。” 秋秋果然去瞅。 画轴就是木头的,当然,能留下来这么多年还不朽,想必也应该是有名堂的。秋秋不懂木头,但是被拾儿这么一提醒,看过了画轴再看那个木盒—— “好象木质一样?”秋秋越看越觉得象。 “不光木头一样。” 对,秋秋再仔细去看。画轴圆圆的端头也雕了花纹,微圆,摸上去凹凸不平。仔细看看,好象是只大雁的样子。 再看那只木盒,盒盖上的花纹已经不清楚了,可是盒子两端雕的花—— 秋秋的眼睛睁圆了!雕的花一样。 “这是同一个人雕的?” “也许是。” 秋秋兴奋起来:“一定是。” 这张画上没有落款和鉴章这些东西,无从寻找画者身份,线索实在太少,但是盒子的出现,无疑是又有了一道曙光。 这只大雁是这个人专属的标记吗?有好些名匠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一点独特的标记,有人直接留个字号,那很好辨认。还有的人有自己独特的方式留记号,一般不是行内的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有哪位前辈喜欢用大雁做标记的呢?”秋秋开始拼命回忆自己翻过的那些杂书,可是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 这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对了,说不定黄长老或是静卢师兄会知道?”秋秋提议说:“毕竟炼器这方面他们更熟。黄长老应该不在,要不我去请教一下静卢师兄?” 这个空间既然出现在修缘山中,这些画和旧物又出现在合山镇,这画的主人说不定就是乌楼派或是修缘山的前辈。乌楼派素以丹药闻名,别的不怎么叫得响。所以说,更有可能是修缘山的前辈。 说不定静卢师兄和黄长老就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去问问静卢师兄。”秋秋急匆匆的站起来:“你在这儿等我啊。” 静卢师兄还没有睡,正在整理明天要用的材料。秋秋一叩让,他就在屋里应了一声,过来打开了门。 “静秋师妹?这么晚怎么还没有睡?” 秋秋当然不能表现的太急切,笑着说:“在翻弄东西,有件事儿想请教师兄。” 静卢师兄笑呵呵地说:“什么事啊?师兄定然知无不言。” “师兄可知道,咱们离水剑派有没有哪位前辈老祖喜欢用大雁做为记号的?” “大雁?” 秋秋点了点头。 静卢师兄抓着耳朵,抬起头想了想:“我知道的咱们的前辈里头,象双河真人炼器喜欢留下两条曲线,形如河流,还有留着兰花的,嗯,好象还有喜欢直接留下名号印戳的,但是很多人没什么特别偏好,比如黄长老吧,就啥记号都不留。” 秋秋略有些失望,她想着,画画的那人若是本门前辈那就好了。这个出现在修缘山的奇异空间,如果早有前辈发现过,并且留下了线索,应该说明其中大有机缘,而且进去之后并没有性命之忧。 虽然静卢师兄这儿没有打听着什么确切的消息,可是拾儿和秋秋已经决定,明天一早动身。 夜长梦多,谁知道后头还有什么魔物等着他们?早一点去,或许可以早一点得到防身保命的倚仗。 两个蒲盘挨着放,秋秋和拾儿继续一起运功修炼。虽然没有昨天那么大的感触,可是秋秋还是觉得获益良多。 他们的灵力交汇在一起之后,秋秋感觉到,她似乎隐约触及到了拾儿心灵更深的地方。 那种感觉也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拾儿的灵力引导着她,一点一点的向前探。 前方应该是一个十分宽广、包融、光明的所在。就象拾儿这个人,在她面前是坦荡的,真实的。虽然表面上显得冰冷,但他的内心世界应该是极丰富的。 秋秋能感觉到拾儿敞开了心防,她在靠近他,他也在靠近她。 可惜就是太短暂了一些,没等秋秋感知到更多,那种境界就象道旁的风景,匆匆映在眼底,然后转瞬间就被抛远。 收功之后秋秋还是恋眷不舍,很想再来一次,再感受一回。 拾儿摇头,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过犹不及,顺其自然。 好吧,秋秋也知道强求不好,欲速则不达嘛。 只是那种感觉太好了…… 这就是修真的魅力,无穷无尽的未知,前景缥缈而美好,引得无数人如飞蛾扑火一般纷纷奋不顾身。 但修仙的之路漫漫,最后能得道者却是廖廖无几。 “歇息吧,明天还有要紧的事。” 秋秋应了一声,她原以为明天有那么重要的事情,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可是恰恰相反,她一沾枕头,差不多瞬间睡意就漫了上来,把人彻底淹没。RS 56 探寻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拾儿面无表情。 “这个……我跟你说过,这个洞是大白打出来的,所以……” 所以洞口当然不是给人进出的尺寸。 大白虽然是个体型挺可观的兔子,可是它毕竟还是兔子,不是野猪野熊,这洞口对于秋秋来说还算尚可,稍窄一些,但是对拾儿来说,就有点过于袖珍了。他要想进去,除非趴下来四肢着地——不行不行,只是稍想象一下秋秋就觉得这实在太毁形象了。 不过她也有点儿好奇,拾儿如果真四肢着地的爬行,那是个什么样子啊? 让这么……嗯,有气质的人去钻兔子洞,实在是有点儿别扭。 “要不……” 拾儿很坦然的看了她一眼。 秋秋只能把闭上眼当没看见,让拾儿放心大胆的爬这话咽回去,摸了摸鼻子说:“其实我筑基之后也长高了一点,不过为了省点麻烦,我就把身形一直维持现在这模样了。” 当时秋秋是不想让宗门的人对她有什么别的看法,倒没想到方便钻兔子洞的事。 秋秋看着拾儿,眼睛慢慢睁大,嘴也缓缓张成了个O型。 拾儿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缩水,连脸庞和五官都跟着变了模样。 眨个眼之后,秋秋熟悉的那个拾儿又回来了。 小龙女啊!好亲切! 气质这么美,相貌也这么美,怎么会是个男的呢?明明就该是个姑娘嘛。 秋秋笑瞅瞅的扯扯他的袖子:“再小一点,再小一点。” 拾儿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秋秋缩了下头,伸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就行,和我差不多高最好。” 刚认识的时候拾儿的个头儿就比她高了。秋秋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看拾儿的伪娘正太模样,她只是为了今天的行程着想嘛!明明是一心为公的,决没掺杂什么个人私欲在里头。 拾儿在秋秋殷切的,热情的,无比期待的注视之下,身形脸庞又缩水了一小半。 秋秋眼睛睁得滚圆——好,好萌! 简直想让人惊声尖叫有木有?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萌? 拾儿仍旧面无表情,漆黑的头发用白色丝带在顶心处束了一束,剩下的都齐齐垂到肩膀。身上的衣裳也跟着缩小。淡青的袍服穿在身上活象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秋秋顶着他的面瘫脸和冷冽气质,一把拉住了拾儿的手。 这手感也不一样了!明显柔软了很多啊! 捏,我捏。我再捏…… 拾儿身上的冷气简直不要钱一样成倍的向外释放。 换成少年版的拾儿,秋秋肯定要有所顾忌。可是幼年版的娃娃拾儿,只让秋秋觉得好萌好萌,萌得一脸血啊。 “咱们进去吧。”秋秋见好就收,一次把便宜都吃干抹净了。那是杀鸡取卵,就别想有下次了。 过日子嘛,应该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细水长流嘛。 秋秋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这两只出来了,先蹭蹭秋秋。同样也去蹭了蹭拾儿,才领先往洞里去领路。 秋秋摸出一颗明珠来权作照明,两个人很自然的手挽着手。在这样能见度不高的地方,两人拉着手一点都不显得突兀。一个正太一个萝莉,手拉手的看起来活象小朋友去春游踏青。本来挺严肃的一项探险活动,怎么会变得象现在这样?搞得一点都不严肃啊。 好象哪儿略微不对……嗯嗯,专心专心。不要胡思乱想。 路并不算长,秋秋觉得好象比前两回来路变短了—— 和她不一样的是。拾儿对四周十分关注,尤其是当石洞变得越来越宽敞之后,他甚至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会儿。 秋秋十分好奇,这条路有什么好看的呢?秋秋除了发现石壁上嵌了荧石照明,别的什么都没现。 “石壁很光滑,说明不是仓促间潦草为之。”拾儿捻了一下手指,看看上头沾的灰尘。灰并不多,只有细细的一抹。 “石洞里头积尘比外面少而慢,这里头弯折又多。在被大白打通了道路之前,这儿应该是近乎全封闭的。能积这么一层灰,大概也得几百年时间。” 秋秋叹为观止——这真专业啊。 可是为毛秋秋会有“这孩子真有大人架式”和“这孩子长大了八成是个干盗墓的好苗子”这种奇怪的念头? 拾儿的态度无疑是专业的,权威的。可是这用少年的脸和用萌正太的脸说一样的话,完全是不一样的效果嘛!大人来说,那是挥斥方遒,十分权威,萌正太这么说……嗯……秋秋收慑心神,跟着拾儿继续往前走。 真不科学,以前她都没现自己居然是个正太控啊。从拾儿变小,她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在拾儿脸上身上晃荡,正事儿倒没怎么多想了。 前头透出了光亮,不同于荧石的光,看起来渐而亮,微微发白,就象黎明的第一道晨曦。 秋秋轻声说:“到了。” 秋秋没试过带其他人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带。她用大白和其他鸟兽做过实验,可是没有用人试过。 拾儿站在那儿,微微仰起头,看着石洞外宁静的湖泊,那垂坠的几乎落在湖面上的圆月,还有湖边那株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 秋秋明白拾儿现在的感觉。 她当时也是一样震憾。 在经过了漫长的、逼仄狭窄的石洞之后,突然间看到这样美丽开阔而安静的一片地方,的确令人震撼和沉醉。 秋秋往前迈了一步,那种浓郁的灵气一下子就把她给包围了,仿佛从每个毛孔争先恐后的向身体里渗透。 秋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站住了脚,转身向拾儿伸出了手。 他们的手在空中接触,然后握紧。 拾儿的手先向前,然后整个人迈步向前。 进来了! 拾儿自己也有些吃惊,他低头看了一眼踩在青草地上的双脚,才重新抬起头来。 拾儿四下里都看了一眼,反客为主,拉着秋秋往前走。 秋秋有些茫然的跟着他。 她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从哪儿开始着手探查这个奇妙的地方。可是拾儿走走停停,却一直有一个明确的方向感。 走出一段距离,差不多快到湖边了,拾儿停了下来,轻声说:“就是这儿。” “什么?” “画画的人,他应该就是站在这儿。” 被拾儿这一句话提醒,秋秋再转身去看,一下子恍然醒悟。 是。 虽然秋秋第一眼看到那张画的时候就知道画的是这个湖泊,但是关于角度,远近,她没有认真琢磨过。 拾儿还真能琢磨,连这也推断得分毫不差。 画画的人当时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吗? 秋秋怀着有点敬畏的心情低头看看他们脚踩的地方。 呃,套句以前教科书上的话来说,他们这是踏着前辈先贤的足迹前进啊…… 为毛感觉还是好囧? 挺严肃的事儿,秋秋就奇怪为什么自己就是严肃不起来。 好象从和拾儿重逢之后,她就一直有点儿有恃无恐似的。 哪怕事态太糟糕她也不会绝望,因为有他在。 这样可不好,秋秋唾弃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明明说了要自立自强,可是一有人可依靠,马上又对自己放松了要求。 拾儿已经抬起手来,就象那天看画一样,手是个虚握笔管的动作,慢慢的勾勒,一笔,再一笔。 秋秋看他画得这样入神,也不知道他都体会到什么了,也跟着描摹。不过拾儿描的还是那以回事儿,秋秋只是跟着随便画画,画的最多的就是圆月了,这个好画,一划一个圈儿,再一划又一个圈儿。大圈儿套小圈儿,一个挨着一个的画。 “走吧。” 拾儿忽然停下了动作往前走,秋秋赶紧也跟了上去。大白和二白在他们脚边蹦跳,动物没有那么多顾虑,它们只知道这里灵气充沛,待在这儿说不出的舒服,大有好处。 这儿会有什么呢? 嗯,秋秋想起上辈子看过的小说,一旦有这样的密境奇境,总得给点儿好东西吧?比如什么奇兵利器,什么失传已久的神仙法定,或者什么品种奇特的灵芝啊,人参啊,吃了能一下子增长千年功力什么的。对了,还有失传的秘籍心法,一练成立刻称霸仙界之类的。 呃,那当然太YY了一点。 拾儿走到了那棵树下,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弯下腰去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湖边的泥土潮湿而松软,不过也带着一股湖水特有的淡淡的腥味儿。 拾儿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围着树绕了一圈,大白二白被秋秋勒令着不敢乱动,乖乖的蹲坐在一边,四只长耳朵竖得笔直。 这个空间并不大,而且是个完全封闭的地方。除了湖泊,前头就是他们来的石洞,往后只有一片平阔的草地,周围有一大片竹林和灌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秋秋叫不出名字来的花草,密密的开满了四周,这些花有着馥郁的香气,在空中隐隐浮动。秋秋闻了闻衣袖,她甚至觉得这花香都染在了衣上手上。 拾儿绕着树又缓缓走了一圈,这一趟看得比刚才更细致。 他又弯下腰去抓了一把土,不过这次除了土,还抓到了别的东西。 PS:呃 57 龙蛋 ,最快更新仙妻 ! 那是一条链子。 总算发现一样人为的痕迹,秋秋也十分振奋,对着那条乌沉沉的铁链看了又看:“这……这是做什么用的?” 铁链的并不完整,一边是绕在树上的,秋秋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它已经和树身长在一块儿了,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 而铁链的另一端,则是向湖水中延伸而去,拾儿试着往回拉,这截没入湖水里的铁链也并不长,大概只有一丈左右,尽头是断茬。 似乎是被什么扯断的,而不象是被利刃砍断劈断。因为断茬并不齐整,若是砍断的话,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秋秋小声说:“这好象是拴什么东西用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推测是很靠谱的。 不过新问题又来了,这是拴什么用的呢?另一端为什么会没入湖水呢?难道那个被拴的东西是在湖水里生活的吗? 而且这东西还能挣断这个链子——秋秋有点紧张的左右看,生怕会有一只怪兽突然从身后窜出来。 “不管是养的什么,那东西现在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拾儿把铁链放下,往湖边走了两步:“我下去看看。” “啊?”秋秋一把拉住他:“下头不知道有什么,你可别这么冒险。” “不要紧。”拾儿沉静地看着她:“你在上头等着我。” 秋秋看了他一会儿,默默的松开了手。 拾儿往前走了几步,纵身一跃,整个人没入了水中。 秋秋往前追了两步,她不识水性,上辈子就不会,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去学。湖水明明看着很清澈,可是透过湖水,只能看见一片黑沉沉的颜色,湖面以下的情形全然看不清楚。 秋秋伏在那儿徒劳的张望了一阵,刚才拾儿跳下去泛起的涟漪已经消失了,湖面又恢复了平静。 秋秋在岸边坐立不安,她信任拾儿是有实力的,可是实力也是需要对比的。他们对这个空间了解得太少,今天又来得太仓促,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甚至可以求助师父,那结果肯定是大不一样的。 秋秋深吸了口气,在岸边盘膝坐了下来,打坐运功。 大白和二白乖乖的一人一边守着秋秋,秋秋的功力提升,大白二白也是能得到充分好处的。水涨船高,主人能力提升了,灵宠能得到的分益也就更可观。 在这时候胡思乱想是没用的,这还什么事儿都没出呢,秋秋就大失分寸,心头大乱。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她这种状态又要怎么应付? 拾儿在湖里头肯定不会轻松,她的心态焦虑也会影响到他的心绪。 所以她不能乱。 不能帮忙,起码可以不添乱。 树上有片叶子落了下来,打着旋儿,慢悠悠的落到了近岸的湖面上。秋秋睁开眼。 那片叶子打破了水面的平静,原本象镜面一样安静的湖水泛起了淡淡的波纹。叶子在水面上微微打晃,但是这种晃动是微小的,大约很快这水面又会恢复原来的平静。 可是秋秋想错了。 那些波纹非但没有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反而变得更剧烈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向外扩散,水面震颤得越来越厉害,后来都开始剧烈翻涌,往外咕噜噜冒泡泡,简直象开了锅一样! 秋秋把剑握在手中,警惕的盯着湖面。 她能感觉到拾儿的心绪在波动,那是一种不可言传的微妙感觉。 是震撼,惊讶,可是并没有恐惧和痛苦。 秋秋安慰自己,拾儿应该没有遇到生命危险。 可是这水面的异动又该怎么解释呢?就象是有人在底下烧沸了滚水——不,整面湖的水好象都被烧沸了。 突然间湖心处腾起一股巨*,雪白如练,象是一只怪兽由湖底直冲而上。秋秋死死盯着浪尖上的人影,失声惊呼:“拾儿!” 浪尖上的人影当然不会是别人! 拾儿的身影被巨*卷着在空中翻腾了几下,看得出他在努力稳住身形。那白浪翻腾了几下,虽然来势汹汹,但却显得后继乏力,短短的一刻之内就耗尽了气力,迸散为无数水珠溅落。 秋秋来不及躲,当头被淋个正着,简直被浇成了一只落汤鸡。 可她现在哪顾得上这个。 水浪消失之后,拾儿在空中晃了晃就稳住了身形,踩着水面,轻快的朝秋秋这个方向而来。 秋秋往前迎了一步,脚都踩进了水里。 拾儿稳稳的落在了秋秋的身边。他也和秋秋一样湿淋淋的,而且身形已经变成了少年人模样,不再是三头身的圆滚滚的正太了。 秋秋抓着他上下细看:“你没受伤吧?出了什么事了?” 拾儿微微点了下头,以他的一贯面瘫程度,居然嘴角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咱们上岸再说。” “啊,是,先上岸再说。” 两个人都踩水里呢,而且头发身上一直往下滴水。 看着拾儿都破天荒露出了笑意,秋秋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虽然看起来声势有些惊人,但显然拾儿在湖底遇到的并不是坏事,而且他现在也是安然无恙——只除了他们都湿淋淋的这一点。 这下心里就踏实了。 “你在湖底发现什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拾儿拧着袖子上的水,还腾出手来去拧发梢。 “你瞧。” 拾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硕大圆滚,白晶晶滑溜溜的,秋秋怎么看怎么也觉得……这象一个蛋啊。 可是这蛋未免太大个儿了一些吧? 鸡蛋那种东西一只手就能握得住,可是这个蛋……秋秋两条短胖的小胳膊才将将能围拢过来,直径得有四五十公分的样子! 好大! “这……是个蛋?” “是。” “是什么东西的蛋?是从湖底找到的吗?” 拾儿也没有卖关子的习惯,直接说:“这是一枚龙蛋。” 龙……蛋? 重点不是蛋,而是那个龙字! 秋秋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龙?” 是那种神话传话说里头的龙吗?会腾云驾雾,会腾云布雨,甚至成为海底的王者,比如大名鼎鼎的敖广,那都可以化成人形口吐人言,统领全天下水族啊。 弄到这样一条龙……当然秋秋没做过那样的美梦。龙也不光都那么风光厉害的,还有那倒霉的,被哪吒弄得几乎灭了满门。 这个世界也有关于龙的传说,没有上辈子秋秋知道的那样神奇,也可不容小视。这儿传说中的龙也有不少,没到封神封王的地步,可是一样是能腾云驾雾,有通天彻地的能力。甚至从前传说中有位最后成了仙的剑客,他的灵宠就是一条龙。那嚣张程度差不多也是在这片大陆上可以毫无顾忌的横着走了。据说他的对手遍邀天下能人剑客与他为难,他就一人一剑一龙同这些人正面硬撼,最后他脱身而去,围困他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当然这事也是传说,肯定有后人夸大美化的成分。但是这事不是空穴来风,真的曾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他也真有这么一条了不得的天下第一的灵宠。 而现在他们面前居然有一颗……龙的蛋? “你没有搞错吗?真的是龙的蛋?其实……可能是什么怪鱼水兽的……” 秋秋绝不是要和他唱反调什么的,或是要打击他。 只是这事……太令人难相信了。 能有这么好运的事咣当一下砸下来,而且正好让他们捡着大便宜吗? “的确是龙蛋。”拾儿说:“它就在湖心底部,周围还布了几道防护的法阵,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算解开。我的手触到龙蛋的时候,残留在蛋壳上的前人留下的一些精神印记也被我感知了。这颗蛋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而把这个蛋留在湖底的就是龙的主人。这片湖泊以前就是龙的居所。” 秋秋充满敬畏之心的伸手在蛋壳上摸了一下,摸的很小心,赶紧的又收回手。 “不要紧,摸不坏的。” 看来这颗蛋带来的惊喜太大了,连拾儿都破天荒的会说这样开玩笑的话。 “这颗蛋是好的?我是说,是活的?” 这问法有点奇怪,不过这颗蛋在湖底不知道睡了多少年了,即使是颗龙蛋,也未必一定能从里面钻出条小龙来啊。就象不是每颗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一样……龙蛋很好,可是龙蛋并不等于龙啊。 “当然。”拾儿确定的说:“它的父母留下的印记一直在保护它,刚才把我冲出湖面的巨*就是那残留的保护所致。” 秋秋终于有了真实感。 龙啊!虽然现在还在蛋里,可是真要是出壳了……那,岂不是说拾儿就拥有了一条龙?这是什么概念?这可比秋秋一开始幻想的什么武功秘籍,神兵利器,甚至什么仙芝人参雪莲都要厉害啊! “那你现在能收它做灵宠吗?”秋秋急着问。 这收灵宠并不算难,但要看收的是什么灵宠了。象秋秋收大白二白那再简单不过了。这两只兔子一来根本没多少灵性和本事,二来它们本来就积极的想找个主人求包*,两边算是一拍即合,十分顺利的就收了灵宠。可是要收这个蛋……这个可得看拾儿的本事了。RS 58 破壳 ,最快更新仙妻 ! 当时大白二白给了秋秋各一滴心头血——当然了,兔子灵宠实在没什么稀罕,心头血也是它们上赶着哭着喊着要献给秋秋的,所以秋秋只要愿意,完全可以随时决定这两只兔子的生死。 可秋秋没事儿决定它们的生死做什么?它们除了特别的贪吃和特别会卖萌之外,貌似也就特别会下崽这个技能值得炫耀炫耀了。要让它们象别人家的灵宠似的出去打架,它们是能用兔子爪去刨呢还是用兔子牙去咬呢? 当然收灵宠的办法肯定不止这一种。大白二白这是自愿的,可其他许多人要收伏一些凶猛异兽做灵宠,对方当然不会心甘情愿,那就狠劲儿的揍,打趴下打怕了就能收了。当然收了之后还要培养好感度,不然得时时提防凶兽噬主,那才令人防不胜防呢。 可是这种办法对龙蛋也肯定不适用。这龙还没壳呢,要心头血那是没有,要揍它……秋秋想象了一下拾儿拿根棒子敲打蛋壳的情形…… 实在是想象不能…… 拾儿把龙蛋交由秋秋抱着,自己开始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各种秋秋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当然,还有朱砂、金漆、玉屑、沉香这些比较常见的秋秋认识的辅料。 秋秋看着拾儿把这些东西按比例混合调到了一起,接着指甲在手腕上一划,血顿时滴滴答答的开始往外淌。 秋秋吃了一惊,可是没有出声。 拾儿等血将他刚才调配好的材料全都浸没之后,才替自己止住血,然后把这鲜红鲜红的涂料,用手指蘸着在蛋壳上描画。 这要收个灵宠真是不容易啊。 拾儿放了这么多血,还用了这么多珍贵的材料。要是这个灵宠再收不成,那秋秋觉得她都会吐血的。 龙蛋没一会儿就被拾儿画成了大花脸,密密麻麻的,好好一个白皮蛋成了大花蛋……看起来略有些诡异。 尤其是在这么个环境下头看,天上的圆月皎洁,湖水也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湖边的古树枝叶茂密,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草地上,抬头透过树叶看月亮,仿佛一片闪烁的银星。 秋秋有些担心,拾儿终于画完最后一笔,脸色苍白,不用试探秋秋也知道他必定是元气消耗过度。 拾儿退了一步,把龙蛋上上下下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疏漏。 他身子晃了一晃,秋秋赶紧把他扶住。 “没事吧?” 龙蛋固然是好东西,可是不能为了这个把命搭上啊。 “要不,改天再弄这个……别太勉强了。” “不要紧。”拾儿转过头说了句:“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没问题。”秋秋心想,只要不是让她真砍下一条胳膊来喂龙,那肯定没问题。 当然拾儿不会让她砍胳膊的,这点自信秋秋还有。 不过假如说,当然只是假如,拾儿真的有一天需要她砍下一条胳膊来帮他,那她给不给砍呢? 当然这会儿没时间让秋秋考虑这个假设的问题,他们的时间可宝贵着,耽误不起。 拾儿围着这个龙蛋又画一个方圆六尺的法阵,在法阵之外又布了一个法阵。 秋秋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同…… 是,的确不同。 地上的树影和刚才不同了,它向一侧移动了。 秋秋抬起头来。 不是树影动了,是头顶的月亮的动了。 它原来是悬在湖面上的,可是现在却升高了许多。这么一来,树影当然也跟着移动了。 因为拾儿表现得很镇定,秋秋想,大概月亮之所以移动是和他布阵有关。 圆月缓缓的游移,最终停在了他们头顶,在夜幕正中的位置。 秋秋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又低下头看着法阵中间那个龙蛋。 那些鲜红的符号图纹渐渐泛起光亮。 拾儿并没有回头,他只是握住了秋秋垂在身侧的手。 秋秋温暖而纯粹的灵力绵绵沛沛的从他们交握的双手,向拾儿流淌过去。 龙蛋的光不象是反射的月光,倒象是从壳子里透出来的光亮,红白相映,简直象个大霓虹灯泡。 拾儿就象一个空洞,灵力不管流过去多少,都瞬间消失无踪。 秋秋觉得心里虚飘飘的没有底。 他们是不是……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龙这种东西,即使是还没出壳的,也不是凡物,不是他们现在能驾驭能去攫取的。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秋秋觉得这象是下赌注,为了那个巨大的诱惑,他们把能押上的东西都押上了。 可也许他们不会赢。 秋秋转过头看了一眼拾儿。 他凝视着法阵的中间,那样专注和认真。 秋秋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更紧了一些。 她心里奇异的踏实起来,并不觉得害怕。 拾儿的灵力在她的脉络里缠绕,象是野地里的藤蔓,纤细,但是却非常坚韧,有着旺盛的难以摧折的生命力。他的灵力填补了她经脉中的空虚。 龙蛋的光芒越来越亮,但是那光亮却并不刺眼。 不知什么地方吹来了风,地上的树叶草枝被风卷得飞起,乱纷纷的打在脸上。秋秋眼睛一痛,她本能的微微偏过了头。 头顶的圆月一瞬间光华夺目,然而变化也就发生在眨眼间,就象一只被打碎的瓷盘一样,那轮圆月刹那迸裂,无数细碎的银色光点纷纷飘落,就象下了一场流星雨。 秋秋着迷的看着这景象。 太美,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常识之外,显得那么不可思议。这个空间的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包括这颗可能世上仅此一颗的龙蛋。 光屑乱纷纷的坠落在树下,在草地上,在湖水里。闪烁着,渐渐隐没。 当所有的微光都消逝不见,秋秋才想起来转头去看那颗龙蛋。 蛋壳上那些斑驳的花纹都已经消失了,连包围在外围的法阵也已经消失了。龙蛋不再发光,和一开始一样,莹白无瑕,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处。 “没……没成功吗?”秋秋走到了龙蛋近前,蹲了下来。 拾儿和她一样俯下身来。 他没出声。 当然,他这也是头一次,谁也不能保证这尝试是不是真的会成功。 秋秋抬起手,试着触了一下蛋壳。 刚才蛋壳让她觉得很坚实,抱着它就象抱着一个结实的陶罐那样,沉甸甸的。 可是秋秋的手指才触到蛋壳上,那个应该坚硬的蛋壳却象是脆脆的薄纸,竟然被她一指头戳下去就破了一个圆洞。 秋秋就听见挺轻的一声响,象是人们咬断薄薄的小酥饼一样的声音。 她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那个蛋壳,实在不相信自己这一指头有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她马上就明白了,不是她的力气变大了,而是这个蛋壳变薄变脆了。 这灵宠好象是没有收成,蛋壳却被她给弄破了。 难道白花了半天功夫,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龙蛋是不是让它们给弄坏了。 两个人盯着那个破了洞的蛋壳,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蛋壳以那个圆洞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 然后裂缝越变越大,越变越多,象蛛网一样扩展开来。 秋秋睁大了眼,她看见一只细细的爪子从圆洞中伸了出来。 蛋壳掉下了一块,破洞变得更大了。 接着从洞里伸出来是个脑袋。 圆圆的鼻头儿,小小的耳朵,上头还带着一层光滑的略透出腥味的黏液。 秋秋屏住了呼吸。 这是龙啊。 这世上估计没几个人有那个机会看到一条龙是怎么出壳的。 小家伙又伸出一只爪子,胡乱的扒拉,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它的爪子在空中挥了几下,准确的抓住了秋秋的手指头,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整个儿钻出了蛋壳,爬到了秋秋的手上,爪子紧紧抱着她的手指不放。 这条幼龙长得和秋秋想象中略有不同。 成年龙在画里和人们的描述里,是十分英武霸气的,颀长而矫健的身体,有力的利爪,头上生角,身上披鳞…… 可是眼前这只幼龙,头有些偏大,身子也不是细长的,只有秋秋巴掌那么长,圆滚滚的。头上没有角,身上也看不到鳞片,甚至眼都没睁开,还紧紧闭着。 秋秋怀疑的看了拾儿一眼。 他真的判断无误吗?这实在不象一条龙啊。 也许一开始他们捡到的就不是个龙蛋? 有可能是种什么别的异兽——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它蹭着秋秋的手指,动作中充满了依恋亲昵的意味。秋秋凑近了仔细打量它,在空中,它身上的黏液很快的变干了,只留下了一点银色的残迹。 小家伙的头在秋秋手上乱撞了几下,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 它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而是有点金棕的颜色,亮晶晶的,它抱着秋秋手指头和她对视着,秋秋不确定它是不是有视力,不是说刚出世的孩子视力就没有发育完全吗?这小家伙虽然盯着她,可是却不一定看见了她。 —————————————— 回到家了,转机加飞机晚点,在路上一共花了十四五个小时,状态非常不好。 明天加更。RS 59 针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用耳语的音量问拾儿:“这真是龙吗?” 手上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小了,长得不象龙,气势更不象龙,又软又萌,秋秋一片敬仰期待的心情全变做了小心翼翼,生怕说话口气大了把它吹得栽跟头。 “是。”拾儿声音也很轻。 明明这里四下无人,两个人却象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打量,偷偷摸摸的商量。 “那,它是收成了还是没收成?” 这个连拾儿都无法回答了。 按说,主人与灵宠之间会心灵感应,越是厉害的异兽做了灵宠,那种感应是应该越强才对。灵宠平时都随身跟着主人,或是收在乾坤袋一类的空间法宝中,但主人倘若遇险,灵宠会立时有所知觉,或是主人一经召唤,马上就能够得到回应。 可是拾儿从来没有收过灵宠,秋秋收的灵宠是完全称不上灵宠的大傻兔子,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是毫无经验的新手。 小龙在秋秋手上一点都不安份,又是蹭,又是嗅的,秋秋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它是不是饿了?” 吃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要活命,要长大,都必须得进食。 可是龙这种东西吃什么呢? “哎——”指尖微微刺痛,秋秋愣愣的看着这小东西咬破了她的大拇指尖,欢快的滋滋有声的吸起血来。 !! 这货真是龙吗?真是龙吗! 秋秋的头发都给雷得要根根竖起了。这货绝逼不是个龙,这是个吸血鬼吧! 拾儿也紧张起来,手已经预备去掐龙脖子了,不过小龙并没有要把秋秋给吸干吃净的架式,吸了几小口血之后,它自己就松开了嘴,还伸出细细的小舌头舔了舔被它咬破的伤口。刚才是有点疼,现在却让它舔得有点痒了。 秋秋倒没生气,就是突然间被咬吓了一跳,觉得实在太囧了。她再看看拇指,白皙的指尖上只有两个细细的小红印,被咬出来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它……它的食物就是人血吗?” 拾儿也迷惑了。 就算小龙要吸食带有灵气的血液,好象他这个刚刚收宠的主人才是正选吧?毕竟是他以自身的鲜血为饵在蛋壳上画了符阵,引动这个秘境中的灵气灌注进龙蛋中,让小龙得已破壳出世。 这么看来收灵宠应该是成功的……可是似乎哪儿出了点偏差,出壳的小龙并不亲近他这个应该是灵宠主人的人,反而亲近应该算是旁观者的秋秋。 秋秋已经开始担心别的问题了,捧着龙一连串的追问拾儿:“它就以要吸血为食吗?是只吸我的还是见什么吸什么?要吸多少才算吃饱?” 这她不能不担心啊,现在龙小,吸个三五滴就饱了。可是要是龙需要长大,需要更多养份……想想传说中那些龙的巨大体型,再看看自己三寸丁的小身板儿,秋秋深深觉得担忧。这会不会把她吸成一张人干啊?就怕吸干了也完全不够它长点肉的啊。 “不会。”拾儿回答:“龙虽然罕见,但有人收过蛟与角蛇这些差不多类似的灵宠,出壳后听说也有吸食主人鲜血的,但是这个过程一般只持续几天或是更久一点,可是最久的也不过是一个月。这样对宠物开启灵智、温养拓宽根骨经脉,还有培养与主人的契合度都是有很大好处的。” 秋秋这才算放下心。 啊,不对,不能放心。 “这是你的宠物啊,应该吸你的血才对吧?” 不是舍不得这么几滴血,而是既然要培养和主人的感情,那应该和拾儿培养啊。毕竟他刚才huā了差不多一大碗还多的血的画符阵,龙蛋是他从湖底捞上来的,也是他从壳里把它给弄出来的。 估计因为秋秋刚才离得近,所以这小龙出来饿了,就咬了最近的人这么一口。 不过只吸了她几滴血应该影响不大的,拾儿拿回去再一天照三餐的这么给它喂,该是可以喂得白胖健康忠心听话吧? 秋秋已经开始幻想那种美好的前景了。小龙长大了,威风凛凛又忠心不贰,指哪儿打哪儿服服贴贴的,拾儿该有多厉害多拉风啊。而且他长得又很俊,到时候真是乘龙弄箫,肯定会迷倒不少的女修,哭着喊着要上去抱大腿吧…… 不知道为什么,秋秋这么想着,心里觉得有点酸溜溜的,总有种嗯……象是自家孩子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她可是两世为人哪,怎么也得比拾儿岁数大点吧?拾儿等于是她看着长大的嘛,更不要说拾儿生病的时候是她照看,两个人还曾经有一个碗里吃一个床上睡的情谊…… 思绪越飘越远,秋秋赶紧刹住车回神。 “给你,你拿着。” 秋秋手往前伸,把小龙递到了拾儿的手边。 可是就在众目……好吧不怎么众,就在四目睽睽之下,小龙紧紧巴着秋秋的手指头,非常傲娇的一扭头,屁股冲着拾儿,拒绝之意尽展无遗。 呃……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拾儿的脸还是面瘫状,可是身上的冷气那是成倍的不要钱的往外发射。 他伸出手,两根指头稳稳掐住小龙的尾巴,把它给倒拎了起来。 秋秋怕他使劲儿一大,万一把龙尾巴掐断了这可不好接续,赶紧劝:“你别和它生气,它还小嘛。你看,你再冷着脸,它得更害怕了,更加不敢和你亲近。” 小龙的小爪子在空中胡乱抓挠扑腾,拾儿手指微微一捻,小龙被迫转了个身,和他大眼瞪小眼。 呃……这种针锋相对冤家路窄的感觉是肿么一回事? 不不,一定是她的错觉。 拾儿这么大的人了,虽然现在是个萌正太的体形,可也不至于去欺负还没有巴掌大的小龙宝宝吧? 再说小龙,刚刚出壳的小家伙眼都没睁开,什么事儿都不懂,又哪有什么仇恨啊排斥啊之类的情绪呢? “你别这么揪着它嘛,你摸摸它,那个,再冲它笑笑……” 拾儿慢慢松开了手,小龙趴在他的掌心,看起来两个人总算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了,秋秋拍拍胸口,总算是松了口气。 结果就在她松懈的一瞬间,小龙突然暴起窜高,一头朝拾儿的脸撞了过去。 秋秋的嘴刚刚张开惊呼还没来及出口,拾儿不紧不忙两指竖起,轻轻松松把小龙的头给夹在了两指中间! “啊,你们……” 秋秋觉得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她刚才还给这二位找理由呢,结果现实就狠狠的啪啪抽她大嘴巴。 大的这个一点没有容人之量,小的这个更是跟天真二字根本扯不上边。 瞧,一个故意放松戒备,另一个则是一有机会马上暴起咬人—— 这……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秋秋捂着脸都不忍直视他们。 秋秋深深觉得自己的感情受了巨大创伤……在她心里拾儿是个多么稳重多么可靠的人啊,小龙宝宝多么萌多么可爱啊……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这一对都不是省油的灯,秋秋决定,还是给自己省省力气也省点血吧,让他们去〖自〗由的相爱相杀好了。 她往四周看看,圆月秘境已经不能叫圆月秘境了——圆月已经没有了嘛。但是湖泊还在,古树还在,四周的灵气依然十分充裕。 “咱们走吗?还有”秋秋指了指被拾儿用夹香烟动作夹在手指间的小龙:“它怎么办?把它带出去吗?” 现在外面这么不太平,龙又是这样稀罕宝贵的东西,带出去了只怕他们根本无力保护也无力自保,只会落得怀璧其罪的下场吧。 “把它留在这儿。”拾儿说:“这儿的灵气充沛,对它的生长更有益,我们时时进来看它就行了。” 秋秋想,也只能这样。 就是进来一次实在太麻烦了,要钻兔子洞不说,进了洞之后路也这样远。 说实在在的,秘境虽然很好,可是秋秋很不喜欢来时的那一条路。钻过狭窄山洞的人大概都有体会,逼仄,窒闷,压抑,心里还没有底,总是隐约的担心黑暗中会变生不测。 “我自有办法,时候不早,咱们走吧。” 他们在这里待了怕是得有六七个时辰了,消耗过巨,秋秋也异常疲倦了。 拾儿把小龙宝宝放在手掌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凑到了它嘴边。 小龙的头朝一边歪,象是不屑一顾似的,拾儿的手指还是坚定的贴着它的嘴不动摇。 僵持了一小会儿,小龙宝宝还是先低了头,在拾儿手上也咬了一下,吸了几口血。 这货还会挑食呢,刚才吸的身心舒畅恨不得原地打几个滚儿,现在好象是小孩子在吃不爱吃的菠菜胡萝卜一样分外勉强,吸完立刻松嘴扭头,都没给拾儿舔好伤口。 不过拾儿也不在意这个。 两个人转身往外走,小龙宝宝站在草叶间怔怔的看着他们。 秋秋回了一下头,还是忍不住对这个小东西心软了。 它这么小,这里又空荡荡的这样孤单。 小龙宝宝蹦蹦哒哒的过来,咬住秋秋的衣角,金色的小眼睛豆粒似的,水汪汪的盯着她看。 “唉……”可是它再可怜卖萌,秋秋也得出去,外面还有事儿呢。 她也不可能把它带出去,外面对它来说太危险了。 “对了”秋秋想起件事儿来,转头问拾儿:“它吃兔子吗?” 拾儿明显是怔了下:“应该……不吃吧。” 秋秋想了想,把乾坤袋打开,把大白二白放了出来。再从袖子里摸出那只瓶子,把里面的小毛球们一起放了出来。 这儿灵气浓,对它们都有好处。 秋秋指着大白对小龙说:“这是你大白……嗯,就叫哥哥吧,这是你二白嫂子,这些都是你侄子侄女儿们,你可不能咬它们。” 小龙宝宝不知听懂了没有,不过看样子它对大白二白并没人食欲,上来就恶龙扑食。 “你们要好好相处哟。”秋秋认真的嘱咐:“别打架别抢食儿,我很快回来看你们。”(未完待续。 60 相对 ,最快更新仙妻 ! 在秘境里,好象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外面的一切纷扰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出了洞口,看到洞外漫天飞雪,阴云惨雾,秋秋本来轻快的心情又跟着低落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钻出兔子洞,秋秋拍打着身上沾到的雪泥:“下次还要从这儿钻吗?” 太费事,太费时。 拾儿恢复了原来的身形,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停了下来,转头朝后看。 秋秋跟着转过头去,才看见静远就站在院门处,头上肩膀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连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不知道已经在雪里站了多久了。 “静远师兄?”秋秋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去黄长老那儿,听静卢说你回莲花峰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你这是去哪儿了?这位又是?” 秋秋略有些心虚,虽然做的不是什么坏事,但静远身上的霜雪,还有他现在这种过于淡然的态度,都让秋秋觉得,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小龙的事情是她和拾儿的秘密,是决不能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的。 秋秋只能先做个介绍:“这是我的旧时好友拾儿,这回随乌楼派的前辈一同上山来的。这是静越师兄,是玉水师伯的大弟子。” 两个人遥遥相互揖礼,一个看着就很淡定,另一个则淡定到了面瘫的程度,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这气氛真是太不融洽了。 拾儿就不说了,这货从来都是这样。但是静远师兄明明是个挺长袖善舞的人,莲花峰的大小事务包括一应对外的应酬大多数都是由他来出面的,怎么这会儿脸色也这么难看呢?他的长袖呢?他的圆滑呢?他的面面俱到呢?都让西北风给刮没了吗? 秋秋左看看,右看看,这两人都没有要打破僵局的意思,秋秋只好清清嗓子先开口:“师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静远又看了拾儿一眼,对秋秋露出了十分温和的笑容:“师父也很担心你,黄长老那里昨晚上也出了事,你只怕也听见动静了吧?” 秋秋点头。 她不光听见了,她还亲眼看见了呢。 “我过去找你,听静卢说你回莲花峰了。师父交待过把这两瓶丹药给你,你每天服上两粒。这一瓶是理气丹,这一瓶是培元丹,你这些天经历不少事,又受过伤,根基难免受损,这两种丹药都对你好处。” 秋秋把药接了过来:“劳烦师兄单为我跑了一趟,替我多谢玉水师伯的好意。” 静远看似不经意的扫了拾儿一眼,问秋秋:“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师兄你也知道,我养了兔子。刚才不太放心,天太冷,山上又不太平,我下去看了看它们,安顿了一下。” 这话也不算假话,她刚才也的确是安顿了大白二白一家。 当然,要是静远来了半天,这话可能瞒不过他。安顿个兔子能要那么久? 静远信吗? 他又不是实心眼儿的傻子,这话当然骗不过他。不过他当然不会当面挑破,只说:“师妹随我去见一见师父吧。” 他完全把拾儿视为空气,根本没问他。 可秋秋这会儿哪有那心思跟他去。玉水真人说穿了,又不是真关心她,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主意。 秋秋倘若还要留在修缘山,那玉水真人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可是她都打算跟拾儿一起离开去找师父了,大可不必再勉强自己见不想见的人。彼此都是虚情假意的,装得多难受。 “不了师兄,我和拾儿还有事情,改天我专门去拜见师伯,再向他老人家请教一番。” 静远既然要做温和大方的师兄,当然不能勉强秋秋。他看了拾儿一眼,昨天乌楼山来了两位真人,的确是带了几个弟子来的。但是静远却不知道秋秋怎么会认识乌楼山的人。 她说是从前就认识,那只怕是以前玉霞师叔还在的时候有过来往。 静远虽然是头一次见他,可是不知道怎么,看这个拾儿怎么看都不顺眼。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千万别自己撑着,去找师父,或是来找我,都是一样的。” 对静远,秋秋还有几分信任,对玉水真人那种老狐狸,那可就半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好,我记得了师兄。” 秋秋送他到了门口,静远走出几十步,忍不住回过头去。 秋秋正站在门边同那个叫拾儿的少年说话,那个拾儿拉着秋秋的手,两个人进了院子,门也被关上了。 秋秋可没关心静远在想什么,她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没顾上多想。现在一琢磨,就想到有个地方不妥了。 修缘山是个立派两千多年的大宗门了,护山大阵肯定不是摆着好看的。纵然几百年来世上没有魔物的踪迹,护山大阵有什么小小漏洞,可也不会给魔物留下太多可乘之机的。 要不然噬心魔为什么要冒险附在静菲的身上上山来呢? 既然魔物不可能穿过护山大阵,那么昨天夜里在地火大阵发动的时候,那些魔物怎么出现的? 是护山大阵出了什么纰漏?还是……另有别情? 拾儿对修缘山的护山大阵还是给予了肯定的:“阵法应该没有问题。” “那……”秋秋心里冒出个念头。 难道山上还有内鬼吗? 秋秋的心不由得揪紧了。 外敌虽然可怕,可是潜伏在身边的包藏祸心的内鬼更加可怕。 不过这事虽然迫切,却不是秋秋能操心的。她更关心的是拾儿说的,有什么办法能够进入秘境。 秋秋就只知道那一条路,拾儿难道还能想出别的路? 秋秋从上次离开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回来,屋里当然也没有人收拾过。架子翻倒,桌子倾侧,地下还有打碎的摆设。 秋秋摸了下鼻子:“你先坐坐,我把这儿收拾一下。” 拾儿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没出声,可是秋秋能读懂他眼里的意思。 秋秋眼中的冷冽与怒气,她都看得出来。 “没事儿,我不在乎这些。”秋秋倒不觉得自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还受了伤?” “已经好了。”秋秋把话岔开:“因为这事儿我还因祸得福,突破了第九重心法筑基成功了呢。” 拾儿握着她的手,秋秋刚才还说得很理直气壮的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了。 那时候的时候她也有怨气,也有委屈。 可是那个时候哪有闲情去怨,去委屈? 没有亲人在身边,委屈又对谁诉呢? “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真的已经好了。”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秋秋也没多抗拒,把袖子捋起来。 当时胳膊虽然折了,可没什么皮外伤,当然也不可能留下伤痂疤痕。 拾儿的指尖准确无误的点在她胳膊曾受伤的地方:“是这儿吗?” 他的指尖是凉的,可是秋秋觉得被点的地方象是被烫了下似的。 “嗯,当时伤的也不重。” 拾儿的手掌按在那里,掌心在她的臂上微微摩挲。 “还疼不疼?” “早不疼了。”秋秋有点儿别扭,把袖子放了下来:“对了,你刚才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我再琢磨琢磨,这两天你收拾下东西,有要拿要带的别落下。” 秋秋想,难道他的那个办法,不止不用再钻兔子洞,甚至离开修缘山之后,也能进入秘境吗? “这个秘境在修缘山里,咱们离开了修缘山,应该进不来了吧?” “不是,”拾儿说:“你不觉得奇怪吗?那里的空气、风、水,甚至连天色都与修缘山有很大的不同。它根本不在修缘山里,所以我们即使离开了这里,也能再进去。” 那可真神奇——嗯,那不挺象以前看的小说里说的随身空间之类的东西了? 可能没有这么神奇,但是意思应该差不多。 “那你想着,我收拾收拾。” 屋子里进没有这么凌乱,秋秋把拾儿给赶进屋,自己把外头收拾收拾。 这屋子她住的日子不长,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 秋秋把架子扶起来,扫了碎瓷片,又把被踩得脱了线的书册取出来,抚平书页,重新把钉线再给接上。 其实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秋秋做的很认真。 有拾儿在,哪怕两个人不说话,甚至隔着一间屋子,秋秋都觉得心里特别的踏实。这些琐碎的事情,她做得很认真仔细。 等收拾完了这些,秋秋倒了茶端进去。 拾儿正在翻一本书,秋秋凑过去看了一眼,上头写的不知道是什么字,全是弯弯曲曲的形如野生的藤草,秋秋一个都不认识。 “这是什么?” “以前无意中得到的,上头讲的是龙的事情。” 秋秋挨着他坐下来:“真的?上头都说了什么?有说咱们的小龙是什么品种吗?” 拾儿听到她说咱们的这几个字,微微出神。 “书上倒是说到了,但是龙还小,现在还不能判别。”拾儿把书合上,提起壶将茶水注入杯中,也递了一杯给秋秋。 秋秋托着茶杯,歪着头笑:“也是,现在是小了点儿,什么都看不出来呢。对了,龙不是四五个爪子吗?它好象就俩啊。” “以后年岁大些了,会长出来的。” 秋秋想了想:“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你看我的大白二白都有名字的。起个名,常唤着,一来二去自然就更亲近了。”RS 61 祭扫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当然拾儿是不会有异议的,只不过要取什么名字,秋秋一时可想不出来。她可没给龙取过名字啊。龙可是会在天上飞,又会在水里游的,收了这种灵宠简直跟开了作弊器一样厉害。龙的名字一定要取个拉风的,霸气的,将来带出去唤一声就特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才行。 结果第一个蹦到嘴边的名字……确实挺霸气,也符合会飞的特点。 威震天…… 得,秋秋默默的低下头,在心里跟小龙说声对不住。 这名字……咳,当然不能用。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头开的不好,后头她居然什么也想不出来了。不管怎么想,总在威、震、天三个字上瞎打转。威威?震震?天天?这都什么名儿啊。 “你想了什么?” 拾儿淡淡的说:“再过阵子,等它长大些,辨清是它是什么种了,再取名也不晚。” 这倒是,秋秋点头赞同:“没错。我还不知道它是雄的还是雌的呢,要是起的不合适了可不行。”比如给小姑娘起名叫亮亮,给小男孩儿起名叫红红之类的……别人笑话是一回事,要是给小朋友造成心理阴影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拾儿把书合上:“东西收拾完了?” “嗯,本来就没什么好收拾的。”秋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巴掌大的乾坤袋,放到拾儿面前:“这里头都是你的东西,幸好在山上起火之前我已经给收起来了,要不可就让火给烧没了,还给你吧。” 拾儿摇头:“你替我收着吧,我最近还有不少事情,不方便。” 秋秋也不跟他再推来推去,反正她和拾儿一向不分彼此。东西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的。 拾儿继续看书,秋秋靠在他身边发呆。 她在修缘山是无牵无挂的——本来静海师兄对她挺好的,可是秋秋向黄长老打听过了,静海师兄被魔物挖心而死,遗体都没能下葬,直接一把真火烧成了灰,以免魔毒流害传染。不过黄长老也告诉她,静海毕竟是玉翔真人的亲传徒弟,就算他现在不受重视,玉翔真人也命人替他立了衣冠冢。里面葬的是静海随身的佩剑和一身衣裳。 静卢师兄听说了前番的事,为了静海的死,秋秋被不明不白的抓了起来。关了好几天,很吃了一番苦头。可是看她并不记仇,还想去祭拜静海,倒是对她的为人心性很是赞赏。还说等天气转好,就陪同她一同去祭扫。 秋秋摸了一下臂上扣的那个金环。 静海师兄不象山上的其他人那样。只是一心想利用她。他对她照顾,并不图她回报。 秋秋想起那天在藏书楼前告别,她因为不愿意接礼物,觉得很尴尬,只想快点离开。 谁知那一别就是永别了。 正好拾儿问她还有什么事情要办,秋秋就说。想去拜祭一下静海师兄。 拾儿放下书说:“明日我陪你一同去。” 第二天天气还是照旧,阴寒湿冷,大雪纷飞。修缘山葬人的地方在背阴的山坡处。那里很少有人去,根本连路都没有,全被冰雪封冻了。所以原来静卢说,要等天气好转一些再去祭扫。 拾儿踏着飞剑,带着秋秋越过一大段路和一段山涧。 秋秋脚沾着实地。心也踏实了。身子悬在半空中的时候,这晃晃悠悠的一点儿底都没有。 当然拾儿不会把她给摔下去的。可是她就是有点害怕。 拾儿收了剑,替秋秋理了理斗篷。 秋秋呵了口气,抬起头来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知道这里是修缘山的墓地,可是她没有想到墓地是这个样子的。 修道者众,而登仙之人寥寥。许多人修行多年,最后还是尘归尘,土归土。这些人差不多都葬在此处,坟茔已经全被雪盖住,只有墓前的碑还露出小小的一截,也一样盖了厚厚的雪,远远望去,满山遍野,由山峰而下,一眼望不到边,全是墓碑浅浅的灰白痕迹。再往远处看,阴云沉雾,看不清楚了。 那样苍茫,那样凄凉。 他们也是曾经修仙求道的人,但是他们最后都仍归于黄土之下。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和师父也会被埋在这里。 秋秋两世为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并不觉得害怕,她倒想,这么多前辈埋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活着的时候结仇怨了没有?要是两个对头挨着埋在一起,泉下有知,会不会再吵个不休?如果他日自己也埋身在此,那一定要挨着师父师姐,要不然这地方这么大,多么寂寞啊。 “在想什么?” 拾儿这么一问,秋秋就照实说了心里的想法。连拾儿这么淡定的人,都难免说了她一句:“净会胡思乱想。” “这怎么是胡思乱想呢?我们总也有这一天的。” 拾儿拉着她的手,正正经经的说:“你该有志气一些。这些前辈虽然没有成功,可是他们走过的路却不是错的,只是他们没有走到终点。我们沿着他们的路,要走得比他们更远,才不辜负先辈的心血和教导。” 他很少这样说话,秋秋也跟着严肃起来,点头应了声:“是,你说得对。”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能得道成仙,修仙是因为静心师姐给了家里一大笔银子,爹等于是把她卖给了师门。 师父教她,她就学了。 修仙也有好处,百病不侵,能活得很久很久,能去很远的地方,能看到、听到许多世人不知道的事。 起码一开始秋秋是这么想的。 但是后来,她终于明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意思了。师父告诉了她门径,可是如何迈步,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那全看她自己。 每一点对天地奥秘的探挖,每一点进步和领悟,都是对身心的一重冼炼。她隐隐感觉,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因为不管人的一生多么长,而这个宇宙却也是宽广无限的,这一条路,永远都没有走到头的一天。 只是有的人走得更高,更远。 秋秋按着静卢说的一步步往前走。静字辈弟子们单葬一处。这里的痕迹尚新,静海和才刚被害的几个师兄弟都葬在这里。 秋秋把墓前的雪扫开一块,取出素果和酒菜一一摆开,上了香,又洒了酒。既然来都来了,单祭静海师兄一个也不好,埋在这儿的都是同门师兄,都是这一次遭了魔物的毒手。 秋秋索性把另几座坟上的雪都扫了,一样也洒酒祭奠。 拾儿帮着她扫了雪,站在一边看她斟酒。秋秋也是在抬头的时候,才发现拾儿有意无意间,替她把风都挡住了。 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了多少事,可嘴上从来不说。 到了最边上的一座坟,碑上沾了雪,把字遮住了。秋秋把上头的浮雪拂开,愣了一下。 她转头向拾儿解释:“她就是莲花峰上那个被附身的弟子——前些时候我们一起下山的。” 这是静菲的墓。 但是秋秋亲眼所见,她已经化为一滩黑漆漆的污水,这坟只怕也是衣冠冢。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不算太好,可即使没做成好友,也总算是熟人。当时刚见面的时候,静菲是何等活泼率性,可是现在静菲只是墓碑上冰冷冷的两个字。 拾儿知道秋秋心软,对于修道的人来说,这样不好。心太软,牵绊太多,容易为外物所惑。不过拾儿看她哪哪儿都觉得好,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她肯定又感慨起来了。 拾儿往一旁走了两步,给她一个安静的独立的空间。 秋秋摸出包果脯来,拣了几颗堆在静菲的墓前。 “你一直喜欢吃这种果子脯,原来我还说要送你一包呢……现在就权当你吃到了吧。” 等她拍拍衣裳站了起来,看见拾儿站在不远处。 雪积得厚,秋秋个子又矮,在雪里行走十分吃力。 等她还有几步远,拾儿过头来,向她伸出手。 秋秋握着他的手借力,走完了最后两步,站到了他身边。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拾儿指着面前那墓碑:“你看。” 秋秋有些疑惑的去看他指的那墓碑。 碑应该有些年头上了,上头的字都有些剥蚀。上头是个陌生的名字,明字辈,那就是师父的师父那一辈了。 可这有什么值得看的? 拾儿就知道她马虎,指尖微微移了一下。 秋秋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也挪了一下。 啊,秋秋微微张着嘴,看着那一处挪不开视线。 那里刻着一只小小的孤雁。 这雁的样子秋秋可不陌生,正和画轴和笔盒上头刻的一模一样。 “这……” 秋秋第一印象是坟里埋的那个人就是画画的人吗?接着她想,不对,要是埋的是那个人,谁能死了之后还给自己的墓碑上刻字啊?这又不是聊斋,不兴闹鬼的。 应该说,刻碑的人很可能和画画的人是同一个。这坟里埋的人应该和他有很大关系。 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秋秋可没想到,只是来扫个墓,竟然会在这里有这样意外的发现。 PS:今天好多事情,只能一更啦。。明天看看能不能加一更。。 62 悟性 ,最快更新仙妻 ! “明字辈……那就是我师祖那一辈了。”秋秋怕把石碑上的名字记错,特意拿纸笔抄了下来。可惜碑上只有这个名字,没有立碑人的名字,不然的话他们就得到更重要的消息了。 “我拿去问问黄长老或是静卢师兄。”秋秋干脆俐索的从地下爬起来,都顾不上去掸袖子上沾的碎冰屑:“拾儿,你说这个人,会不会就是画那张画的人?小龙的爹或是妈也许就是他的灵宠?” 这个猜测不算异想天开,拾儿在秘境中得的消息也差不多,这个秘境的确是有主人的,但是主人应该已经不在了。至于是死了,还是得道之后不在这个尘世间了,总之是不在。生下小龙的那条龙也跟着主人一起消失在了世间。那个主人临去之前,把秘境封闭了起来,里面灵气浓郁,给予龙蛋滋养。 也许是觉得还能回来,也可能是为了等着下一个有缘人发现这个地方,成为小龙的新主人,照料它长大,带着它修行。 “明松……”秋秋念着抄下来的名字。明字辈的长老剩下的没几个了。修道之人如果天资不足,进境停滞,那是活不了太久的。就象玉字辈,玉霞真人他们当年也有几百个师兄弟姐妹的,可是许多人都在漫漫时光长河中被淘汰了,留下来的没有多少。其中能掌执一峰的,也就是玉水真人他们几个人。而再往上数一辈的明字辈,也就是魏长老、黄长老他们还在,剩下来的就更少了。明字辈再向上数就是复字辈,据说已经一个不剩了。 “宗门弟子很多,如果这位前辈真有了一条龙宠,为什么一点都没听说过呢?”秋秋很想不明白。 拾儿说:“即使是同门,也有许多人是离群索居,不喜欢张扬的。” 秋秋点头,可不是么。 一样的同门,有玉青真人这样运筹帷幄做了掌门的,也有师父玉霞真人那样远离宗门隐居一隅的。 龙这东西实在太稀罕了,树大招风,一旦传出去,只怕是祸不是福。 秋秋一想明白这一点,就释然了。 他们发现了小龙,不也悄悄的瞒着不声张吗?当年那位前辈如果真是秘境的主人,他秘而不宣大概也是同样的缘故。 他们沿着山涧往前走,下头溪涧里传来潺潺水声。这大概是山中的泉水淌出来,虽然是这样严寒的天气也不会结冰。水声呜咽断续,时隐时现。 两个人走在雪地上,留下曲曲折折的浅浅的脚印。 秋秋跟在拾儿背后,一步一步的都踏在他的脚印上。 拾儿个子比她高,步幅比她大,秋秋迈步挺吃力的。 拾儿很快发觉了这一点,转过头把手伸给她。秋秋抬头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紧走上两步和他并肩而行。 心里其实有点古怪的感觉。 换在从前,拉手当然没事。 但是现在拾儿是个俊逸英挺的少年,秋秋和他再拉手亲近,别人恐怕会有闲话。 再拉手,和以前的感觉也不一样了。以前拾儿的手没有这么大,也更柔软。 现在更有力了。 拾儿的步子比刚才放得慢了些,秋秋正好能跟上。 安静的山涧旁,脚印从一行变作了两行。浅浅的一直往远处延伸而去。 明明对修缘山没有多少感情的,这儿是师父曾经生活,学艺的地方,可是师父一介女流,性情又善隐忍,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再也忍不下去的事,她肯定不会离开的。 秋秋来到修缘山之后,也总是遇到磕磕绊绊的事,还差点送了命。 那天在掌门处,如果她不奋力为自己辩白,旁边的人全在袖手旁观,没有一个替她说话。 静越师兄也好,静远师兄也好,她们都各有立场。他们平时对她十分关照,那是因为那些小事无伤大体。可是遇到生死关头,他们只会站在自己的师父身后,站在自己该有的立场上,冷眼看着她死。 秋秋心里很明白。 她不去算计,但不代表她就不懂。 现在要离开修缘山了,今天或明天就会动身了,秋秋忽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情绪。 不是对人,是对这个地方。 师父是在这儿长大的,她要离开的时候,心里不是也一样的矛盾呢? 修缘山灵气充沛,山脉延绵,峰谷险壑,皆出自天然。当年创派的祖师在这里开宗立派,从无到有,从此世上才有了离水剑派。 当年的祖师,是何等心气和见识啊? 世人总说要一代更胜一代,青出于蓝盛于蓝,才是兴盛气相。 但是离水剑派多年下来,子弟依循旧路,再没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了。 但是大宗门自有气象,没有质量,数量众多也可抵过了。没有这份儿气象,离水剑派就不能传承数千年了。 但是树长得久了,就要分杈,就有枯枝,宗门更是这样。上下三代,一两千人,各有各的盘算。 但那是人事,与修缘山没有关系。 几千年前,这山应该就是这样,夏日里满山葱郁,冬日里大雪纷飞。再过几千年,他们这些人都不见了,这山依旧如此。 “在想什么?” 秋秋轻声说:“我在想我们这些人,一心求道。可是去问一问这些人,为什么求道?有几个能说得出来?你看这里葬的人,他们到死可能也不知道修道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 “因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修道是为了什么。”秋秋看看他,笑笑说:“原来觉得自己真糊涂,做着一件自己也不明白缘由的事情,却还如此尽力。可是现在看看这天,这山,这些雪,觉得不懂就不懂吧,这一刻我们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这山,这雪,这里我们来过,看到过,经历过,这就足够了。” 拾儿转过身来,秋秋朝他微笑。 拾儿把她另一只手也握在了自己手里。 “是,这就足够了。” 他摸了一下秋秋的头发,心头一片空明。 悟性这两个字,是天生的。秋秋有这一份领悟,就已经胜过许多真人前辈。 “你在想什么?”秋秋微微歪着头问他。 “我在想,不知道你到了九峰山过不过得惯。” “九峰山?是你住的地方吗?” “是的。九峰山离这里很远,那里的天气同修缘山差不多,冬天也是很冷的,雨雪也多,但不象修缘山这样,没有一天放晴。” “我师父也在那里吗?” “是的,玉霞真人现在在九峰山养伤,你去了就能见着。” “我师姐她们呢?” 拾儿并不隐瞒:“并没有她们的消息。” 是啊,连师父都是重伤,师姐修为浅,可能早已经…… 只能企盼着她们吉人天象了。RS 63 告别 ,最快更新仙妻 ! 黄长老忙得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再说山上更值多事之秋,他不可能得空闲。 事实上连静卢师兄都没什么时间,正忙着对着簿册清点库里的东西。 “啊,师妹,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 静卢不由分说把一本旧的簿册塞进了秋秋手里。 “师兄你在做什么?” “长老让我清点一下这里头的东西,真要命,好些东西都是存放了上百年的了,比我的年纪还大呢。有些东西收拾一下还合用,有的就得重新回炉了重造了,你瞧,”静卢师兄苦着脸抽出一柄巨大的铜锤,两只手拖着锤柄还累得呼哧呼哧喘粗气:“瞧这个,不知道在库里搁了多少年了,这种东西满宗门上下没有一个人合手,可是瞧瞧这材料,全用的赤铜,里面还搀了精金,不知道是哪位前辈根本不懂炼器这一套,却舍得大手笔的糟蹋东西。” 秋秋忍不住笑,确实是这样。 大家一说起修仙的人来,总觉得哇,好厉害,神仙啊,那还不是全知全能的吗?肯定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绣花打铁无一不精……咳,这是一种不靠谱的误解。 事实上秋秋所知道的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的。比如静字辈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很多都是打小就上了山,除了练剑什么都不会,连字都写不好,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花时间精力在丹药,炼器这些事情上头。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末节,大道只有一条,只有在剑道上学有所成才能出头。所以很多人吃着丹药,却不知道这丹药是用哪些材料炼出来的。或是想当然的找到一块上好的精铁就以为可以炼出神兵法宝。 这才叫隔行如隔山哪。 这个失败的大铜锤可能就是哪位宗门前辈干的蠢事,说不定以为自己能炼出个前所未有的好东西,但事实是这成品是个不折不扣的蠢物,毫无灵异神通之处,还又重又笨。估计练出来的人一见这样就把它给抛弃了,这么一弃就足足在这个库里待了上百年。 秋秋帮他翻簿子,这簿子上全是老东西,很旧,而且有个共同点就是件儿大,个个拿出来都是能把地上砸出个大坑来的,真不知道是哪些前辈弄出这么些坑爹东西。 秋秋顺口问:“师兄,我去静海师兄墓前祭拜过了。” 静卢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唉,你能想到这个就很有良心了。说实在的,静海他就是为人太老实了,吃亏也就吃了这个老实的亏了。他要是拜在黄长老的门下日子还好过,可是琵琶峰上的人都不是善茬……” “我听说静海师兄当年有可能做琵琶峰的首徒?” “是啊,可是关键时刻被好师弟算计了一把,惹得玉翔真人不喜,最后给排挤去看藏书楼了,白可惜了他的一番修为。” 静卢师兄是个明白人,虽然看起来疯疯颠颠的,但是人家活得自在。 秋秋就提起来:“昨天祭扫的时候,看到一块碑,上头刻的是明松二字,静卢师兄知道有这么一位前辈吗?” “明松?”静卢想了想:“长老没有提起过……不过师妹,我以前听说所有的弟子名字都有一份名录,藏书楼里有一份抄本,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你打听这位前辈做什么?” “就是看着……觉得有缘份。” 静卢说:“那我回来替你问问黄长老吧,不过你也知道,长老只在炼器上用心,问他打听人,那可没多少指望。” 这倒是真的,看静卢就知道了,这对师徒真是倒三不着两的。黄长老这种负责炼器的长老在宗门里的地位是类似后勤部部长的,和魏长老那种赏着门规刑责,可以有权拘杀门人弟子的实权派人物是不同的。要是对人事上头特别留心,也不会选择炼器这么一门枯燥的营生了。 秋秋也没抱多大希望,不过静卢师兄说的藏书楼可能有弟子名录,这个倒让秋秋觉得比较靠谱。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空间的大部分秘密,秋秋这两天一直惦记小龙,怕它刚出壳脆弱害怕,但是又不方便去看它。也担心大白二白它们和小龙处不来。今天无论如何要去看一看。 瞧,这还没当娘,先体会上养孩子的感觉了,真是一刻不见心里都抓心掏肝的。 可是为了避人耳目,兔子洞顶好是不要再钻了。静远已经看见他们钻了一回兔子洞,只怕早疑心了。如果只有秋秋一个人,钻就钻了,拾儿长着一张冰山脸,高傲得不行,这种人去钻兔子洞,说破大天都没人信。 幸好这个秘境别人进不去,静远如果派人进洞去查看,他们的人进不了那个秘境,甚至发现不了秘境的存在。 秋秋给静卢打了半天下手,趁他歇息喝水的时候才说:“师兄,我要走了。” 静卢十分意外:“走?去哪儿?” “去找我师父。我已经知道师父的下落了,当然要到师父跟前去。” 静卢是知道玉霞真人的,点头说:“这么说玉霞真人没事啊?那就好。你去了也好,现在山上也实在不太平,除了至亲的师徒,旁人实在信不过。不过我倒是挺舍不得你的,本来我想着,要是莲花峰你不想回去,就留在这儿也好,你心细,又耐得住性子。黄长老为人也不错……不过你既然要去找师父,那我就不拦你了。” 秋秋很感谢这几天静卢师兄和黄长老的照顾。 要走也不是说一声的事,起码掌门那里还得打声招呼。就算掌门不在乎她一个小丫头的去留,总也得跟静越师兄交待一声。毕竟是他把秋秋带到黄长老这里来安置的。不管他的关心里面掺了多少水,总不能一声不说就走。 秋秋想想觉得好笑。修仙的人连五谷杂粮都差不多断了,可是这人际关系还是和大俗人一样。秋秋打算去一趟藏书楼,找一找弟子名录。然后再去趟主峰,去禀明玉青真人她要离开。不过现在玉青真人忙得很,未必有时间见她,那和静越师兄说清楚也是一样的。 秋秋想着告别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反正她在修缘山也是个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拖油瓶,既然玉霞真人有了下落,她去找师父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她见到静越之后把要告辞的话一说,静越嘴角淡淡的微笑就收了起来,沉着脸的这位大师兄看起来有些陌生。 “师妹,是谁告诉你玉霞真人下落的?”RS 64 下山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还是第一次见到静越师兄如此疾言厉色。 以前他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总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当然不会是他的本性。能坐上掌门首徒位置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温良君子呢? 要知道这个首徒,可不是谁入门最早就算为首了,而是在一次一次的考校之中凭本事坐上的这把交椅。其中当然少不了本人天资出众,师父的悉心教导,以及同门手足之间的争夺倾轧。 这世上可没谁是菩萨转世,别人一定捧着让着你的好事,想做什么事不得奋力的争取和付出? “师兄,掌门真人和玉水师伯都答应过我,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有了我师父的下落,我要下山去他们不会拦阻。” 一开始玉水真人要带秋秋回修缘山的时候,秋秋就说过,她想留下继续寻找师父。当时玉水真人说:“你一个小姑娘,修为尚浅,又没有门路,上哪儿去找师父?宗门自然会差人寻找玉霞真人的下落。等有了你师父的消息,你再去寻她,岂不是更稳妥?” 掌门也表示过差不多的意思。 在这个世上,师徒间的关系要比父母与孩子更严肃,更密切。秋秋是玉霞真人的亲传徒弟,要去寻找师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静越也发现自己的语气严厉,他放缓了语气,又恢复成了贴心好师兄样子:“这几天事情多,我说话急了些,师妹别往心里去。” 他退了一步,秋秋也让了一步:“我也晓得这些天山上不太平,师兄忙正事儿都顾不过来了,我这些小事实在不该拿来打扰师兄。师兄替我担心,我都明白。不过上山的这位师兄是随同乌楼山的真人一起来的,我和他是旧识,是个可信可靠之人,师兄请尽管放心。” 静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这么说玉霞师叔的确平安无事?她人在何处?说起来我最后一次见玉霞师叔,还是我刚入门不久的时候呢。师父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一定十分欣慰,来,静秋师妹,我陪你去见师父,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大好消息。师父肯定会派人护送师妹你去和玉霞师叔见面的,这样一来行程可以安全太平多了。” 派人送她? 秋秋可不相信宗门的人对师父有这么深厚的情谊,尤其是玉青真人,看起来深不可测,哪有什么温情脉脉的表现? 秋秋第一个想的是,掌门不会借此对师父不利吧? 她刚才连师父受了重伤的事情都没向静越吐露,但是以这些人的精明,肯定不难推测出来。那样的情况下失踪,必然是不得已,很可能是受了重伤的。而且如果没有受伤,师父现在来接她更加合理,既然不能来,就更说明了她情况不太妙。 没有自己做主的实力,就要受别人摆布。 玉青真人当然是没空的,静越和秋秋白等了半天。 于是静越劝她:“师妹且不忙动身,倘若路远的话,更该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山上如此防轩森严还有魔物潜入,别处的情形只怕更糟。师妹倘若什么准备都没有冒冒然的就上路,倘若有个万一,这让师父和我们这些师兄心里怎么过得去?将来掌门又如何向玉霞真人交待呢?” 打过了温情牌,静越的神情又严肃起来:“掌门与几位真人、长老一同又擒获了数只潜到山上的魔物,师妹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这种时候实在不宜下山远行。” 这是用魔物的危险来警告她。 秋秋已经拿定了主意要离开。 “多谢师兄。山上如此情况,我就不拿这些小事令掌门烦心了。魔物作恶,山上更需要人手,我同乌楼山的长益真人他们一同下山,应该是不会有事的。等我寻到了师父安顿好了,就送信回来,师兄只管放心。” 静越没想到这个平时乖乖的小师妹竟然主意拿的这么稳,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什么话都说了,她完全不为所动。 师父现在确实腾不出手来,而静越也不能硬拦着不许她走。 这可真让静越头疼。 他直觉这个师妹身上的秘密不少。她虽然小小年纪修为也低,可是能从变故中逃生,到了修缘山之后又不急不躁,考校时更是一鸣惊人,只是那件事被有心人不约而同的隐瞒下来。 毕竟那可不是光彩的事儿,玉霞真人在外头收的野路子徒弟,竟然把山上的这些弟子都比了下去,这让真人和长老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还有她去藏书阁的事,她无人指点,修炼却一路攀升的事,她与静菲往来频繁,魔物却舍近求远没有伤害她的事,以及现在她要离开的这件事。 处处都透着不寻常。 “多谢师兄这些日子的照顾。”秋秋向静越行了个礼。 静越还礼还得很无奈。 他最后还是想努力一下:“师妹几时动身?我让人替你打点下行装,出门在外总是有许多不便,你又是个姑娘,乌楼山那些人到底都是男子。” “有劳师兄了,不用那么麻烦,我过了午就走。” 走得这样急,简直是多一刻都不愿意在山上多留。 静越仍然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赶得及,就算不送师妹,长益真人要走,我们也理当送一送。” 好吧,要送就送吧。 秋秋从静越那儿出来去了藏书楼。她和拾儿说好了午时见,现在还有大半个时辰的空档。 藏书楼一如既往,在风雪中静默着。 秋秋望着那飞翘的檐角,忽然觉得心酸难抑。 景物依旧,可是人却不在了。 弟子名录这种东西肯定不会和那些书放在一起的。秋秋往楼上走。 藏书楼内部楼层非常多,和外面看上去的不一样,越往上走就越窄,书也越少。 秋秋找到了关于宗门的那一排。 弟子名录很快就找着了,当然,这是副本。正本应该是由魏长老他们收管,掌门那里应该也有一份。 这东西说重要也很重要,上面一页一页的纸,代表了宗门一代又一代的人,充满了历史沉淀下来的郑重。可是要说不重要,看它被放的位置就知道了,这个对别的人是没有用处的,谁没事儿跑来翻看前辈们的名字干什么?是能长进益呢还是能提升修为呢? 秋秋用静海教她的办法把书拓了一份收起来,手里这本再放回架子上去。 等她出了藏书楼,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大门,想到这么丰富的宝藏以后只怕很难有机会再进来,十分不舍。 她转过头,看见拾儿沿着台阶走上来。漫天飞雪,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北风吹得那件大氅飘摆,就象是一只张开双翼的鹤。 “走吧?” 秋秋点了头。 静越师兄果然来给他们送行,也如他所说的那样给秋秋预备了行囊。当然,不会是大大的包袱,只不过是个巴掌大的乾坤袋而已。 秋秋对这个师兄的心思实在是摸不透,这些人人心思太复杂太深沉,她连表层都看不透,更不要说是内里了。 修缘山的几位真人都没出面,不过魏长老却来了,正在和长益真人说话。 “这事你们回去了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我们也遣人去别处送信打听了,只怕这种事情不止我们这里一处。大家最好尽早有个防备,省得真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长益真人点头应下:“您老放心,我们不会耽误事儿的。我们老祖一接到您这边的消息也遣了人出去,封印那里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难保别处不出纰漏。毕竟魔物诡计多端,稍一疏神就会被它们趁虚而入。” 魏长老生着一张瘦长脸,眼窝深,颧骨高,嘴角两条深深的竖纹,一看就让人觉得阴沉不好相处。秋秋本能的就不想接近他。 静越却在打量拾儿。 不用在人丛中去找,他一眼就看到这个人了。 乌楼山其他几位客人他都认识,只有这个人是生面孔,但这也不是静越一下子就确定了他的原因。 而是这个人的气宇就同其他人大不一样,更不要说他还和秋秋站得那样近。 静越第一眼看到就对这个人十分戒备。 他说不上来缘由。 他倒不知道他这时的念头和莲花峰的静远恰恰一样了,这一对师兄弟勉强算是心有灵犀了一回。 说实在的,秋秋刚见拾儿的时候也觉得这个人很不好接近。但是那时候拾儿对她来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又生着重病,秋秋自觉得应该多照顾迁就她一些,日子长了慢慢就习惯了。 “师妹,倘若见着玉霞师叔安顿下来了,要记得马上来信说一声,以免掌门和师叔伯们一直悬心。” 没见他们谁为玉霞真人悬过一天心。不过秋秋笑着答应:“我一定记得。” 静越还想嘱咐两句,不过魏长老和长益真人的话已经说完,他们转身告辞下山。静越只能拱手相送,在半山处站了许久。 ———————————— 明天中秋假期就结束了吧?真是太好了==每到假期家里人多事也多总是写不好字。 啊,小声求票票RS 65 见识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小声问拾儿:“我们这就这么走了?大白他们……”前后都有人,她把这话咽了回去:“我们还去乌楼山吗?” “有两个跟着我的人在乌楼山等着,我们去与他们会合了就走。” 那可能要在乌楼山耽误一晚。 秋秋本来归心似箭,但是离修缘山越远,也就代表离大白小龙它们更远。在乌楼山的话,离得总还是近一些。 一路穿过合山镇,秋秋伸长脖子看着,远远的给拾儿指了一下:“就是那家旧货店。我当时搬了好些东西回去,能用的也就两件。可惜那个店主实在太糊涂了一些,老得只会喝酒,什么来龙去脉都问不出来。” 拾儿也远远看了一眼,点头说:“知道了。” 今天要是来不了,明天他们也肯定会过来一趟。 秋秋打算把这店搬空,或者能打听到他进货的来源。这些东西的来路肯定不普通,虽然并不是法器、道书一类的,可是这些东西绝对与修缘山的前辈有干系,为什么会流落到小旧货店去呢? 难道山上的弟子卖旧前辈的旧物?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且不说财物对他们根本没什么用处,就是有用处,这点旧物能卖出多少钱来? 那,这些东西本来就在合山镇附近吗? 难道是哪位前辈象师父玉霞真人一样隐居,然后身故,这些东西就被贱卖了?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虽然传奇小说中经常说,发现了某某飞升的真人的洞府,得了一堆的奇珍法宝外加秘籍心法,但种事情在现实中发生的机率太小了。更多的落魄的隐士死时十分凄凉,连一个可以送终埋葬他的人都没有。 他们穿过合山镇,迅速将那热腾腾的人间烟火抛在了身后。 秋秋与拾儿同骑,忍不住伸手紧紧揽住他的腰。 修仙这件事儿真是太寂寞了,可是没有苦修哪来的成果呢? 一开了头,后面就身不由己了。 乌楼山远没有修缘山那么气派,秋秋没少听说,宗门的人提起乌楼山来,虽然不明着说,但话里那意思总是,乌楼山不太成气候,除了会炼个丹药,就没出过什么有大出息的人物。要不是靠着修缘山近,两派走动得多,他们说不定早让人给吞并了去。 话里那意思,他们照顾着乌楼山没让它被吞并,真是大宗门的气派度量啊。 但是秋秋想,这卧榻之侧睡着别人,哪怕这个人挺弱,也不是件让人放心的事儿。离水剑派如果真有那个底气,直接吞并了乌楼山不就得了? 这次修缘山出了事,乌楼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当然是为了襄助,看起来随叫随到的一副小弟打手做派。但是姿态再低,乌楼山还是自成一派。 想必人家也是有底牌的,要不然现在世上就没有乌楼派了,而会被改叫离水剑派的乌楼峰了吧? 乌楼山山势平缓,且没象修缘山一样遍地冰雪,松柏树四季常青,看起来郁郁葱葱的,空中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果然不愧丹门的称号。既然要靠炼丹为主,那自然自己要种草培药,这么一来乌楼山的环境当然与修缘山大不相同。感觉上山之后温度一下子高了好几度,空气湿润,还特别的清新。这种天气可不象寒冬,大概是为了培育草药才会如此。 名贵草药当然不会种在路边,但是路边也的确有不少普通的花草和草药生长,有一种居然在这种季节还开着小黄花,星星点点千头万绪的,简直象是到了春天一样。 长益真人对拾儿十分客气,不象是对待晚辈。秋秋琢磨,八成是冲着九峰山的面子。这个九峰山师父可没提起过,她以前也没怎么听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拾儿只说离得很远,这大概是她的信送不到,而其他人也不提起这个地方的原因。 师父受了重伤怎么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养伤呢? 是有人出手相救吧? 换了地方也换了心情,秋秋把袋里的茶叶拣出来泡了一盏好茶吃。乌楼山的水也不错,泡的茶也好吃。 她一杯茶吃完,拾儿也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来。 一个看起来是二十多岁,气度十分沉稳,浓眉,穿着一件灰青色的长衫,另一个和他相比显得精致了一些,眉挑眼亮,给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年纪和他倒是差不多。 拾儿介绍这两个人:“这是林素,这是管卫。” 听起来就象是在介绍下属。 秋秋很客气的称呼:“林兄好,管兄好。” 林素忙说:“姑娘太客气了。” 管卫却没有吭声,秋秋任本能就感觉到这个人性子似乎有些孤傲,不是怎么太亲和。 她也没指望人人都对她笑逐颜开,又不是钞票,还能人见人爱的。 “咱们明天一早动身起程,你要不要看看乌楼山的药田?” 秋秋睁大了眼:“人家的药田能随便让咱们看吗?” 拾儿淡淡的说:“只是看看不打紧的。” 只是看看也很了不得了啊。 有这样开眼界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谁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啊。 拾儿看她很是热切,脸上的神情也显得缓和了很多:“我带你去看一看。” 说得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那么随便。 秋秋很自然的和他手拉手出了门,全然不知身后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是何等震惊。 林素还好,还能沉得住气,管卫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简直要怀疑自家少主是不是让人调了包。这真是判若两人哪,说给别人听他们肯定谁也不会相信。 虽然方真人交待过,少主的顽疾能够渐愈是靠了离水剑派的一个小弟子,也知道这次少主赶到离水剑派来就是为了接她回九峰去,对她的重视当然不言而喻。可是知道归知道,亲眼看到……这震撼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姑娘是挺小的,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可是少主对她未免……太和气了。 九峰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少主是个什么性子?几时见他这样和颜悦色跟人说过话了? 不不,更重要的是他还拉着那姑娘的手。 拉手啊! 这…… 林素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咱们也去收拾一下。” 这位静秋姑娘看来以后怠慢不得啊,回去了也得跟几位兄弟和山上的人交待,可别做了蠢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些秋秋当然没有注意,她先前还有些不太相信,人家靠这个为生的,哪能把家底轻底亮给人看。 结果长益真人居然真领他们去看了。 “山上药田不少,远的你们是看不到了,还有那种着要紧草药的药圃也不能随便进去人,会影响药性的,只能让你们在底下看一看了。” 秋秋连忙道谢:“给您添麻烦了。” “不打紧。”长益真人和他师弟长阳真人都是好说话的性子,顺手推开了前面的矮篱:“进来看看吧。” 这片药田里田垄一畦挨着一畦,药田上方笼罩着淡淡的薄雾,往远处看,一眼竟然望不到边际。 秋秋也帮师姐种过草药,可是那不过是小打小闹,一看到人家这大规模批量化的种植模式就给震住了。 不能怪她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术业有专攻啊。象离水剑派练功的知行台上,最多的时候近千弟子一同练剑,那场面也是很震撼的。 不过这么大批量种植的药草肯定不是什么珍稀品种,好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的。 长益真人领着他们往前走:“从这儿往前,一直到山顶都是。草药不一样,种的地方也不一样,有的喜欢阳光,就种在向阳的坡上。有的喜欢潮湿,就种在山谷水潭边上。不过这些都是不要紧的草药。我带你们去瞧瞧我前些年栽的一些东西,别处可看不到。” 长益真人领着他们横穿过药田,前面是一排茅草屋。 长益真人边开门边解释:“你们瞧见了没?一路走来一点金石之物都没见,不管是铆钉还是铁椿都没有。这些草药都不喜欢金石。” 秋秋答应了句:“原来就听说过金克木,原来还会影响草药的药性啊?” “那是自然的。”长益真人推开了草屋的门,把他们领了进去。 屋里种的草药可就和外面不一样了。 秋秋这一趟算是大开眼界,能认出来的只有十之二三,大部分都闻所未闻。其中有一株草药居然生长在一块纯白玉石上面——这可真是颠覆认知,秋秋还以为草药就只能长在土里呢。 长益真人笑着解释:“这不是石头,或者说是石头也可以。这也是一种土,从极北酷寒之地取来的,性属阴寒,有些草药就喜欢这种土。”还顺口告诉她这是什么草药,有什么效用,炮制的时候又要注意些什么事项。 秋秋觉得这一趟乌楼山真的没有白来,确实长了见识。 不过秋秋心里一直惦记着大白和小龙,既然有心事,也就没有闲情多逛多看。 —————————————— 今天有位朋友说因为不知道上架了还以为我好多天没更新呢。。汗。下次我一定会学着写上架感言的。 感谢生活似梦的长评~感谢蓝月天蓝、¢放飞梦想¢、朱老咪、學學雯、苏薇等书友的打赏。。RS 66 入画 ,最快更新仙妻 ! 长益真人领着他们看了一遍,天色已晚,这才把他们领出来。 小药僮快步走了过来,捧上一只盒子。 “这不是什么金贵物事,”长益真人打开盒盖给他们看:“这是两样香草,用处不大,不过小姑娘们都喜欢,这草尚青时是一种香,等枯黄之后又是另一种香。若是烧成了灰,香味还会变得不同,还有一包是这香草的种子,留着玩吧。” 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秋秋也就收下了。 辞别了长益真人,秋秋好奇的把盒子打开了闻。两样香草都分别用细纱袋裹着,能闻到一股青幽幽的淡香。 “你喜欢?” “嗯,挺有意思的。以前在山上师姐也种过香草,比如采芹、芸香、紫蓟、薄荷、香茶子什么的,可是都没有这个那么好闻。” 长益真人不但送了她两棵香草,还给了一包种子,等安顿下来了她也可以试着去种。 “你闻闻,香吗?”秋秋小心的把香草捏起来,踮着脚往拾儿的脸前凑过去。 拾儿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答了句:“很香。” 秋秋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象是占了便宜的猫咪一样。 天色暗了下来,山上各处亮起零星的灯火。 乌楼山山势平缓,石阶铺得又宽又平整,两个一路溜溜跶跶走回去,林素和管卫经过了下午的刺激,这会儿看着他们手拉手的回来,已经淡定多了。 秋秋不是没发觉林、管二人在偷偷打量她。 这不奇怪,换了她她也会觉得好奇。 林素端茶进来,看见案上点着一支蜡烛,少主和静秋姑娘正头挨头的坐在一起翻看什么东西。他收束心神,规规矩矩的递了茶。 秋秋抬头说了声多谢,拾儿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林素从没什么时候象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存在实在太多余了,二话不说拎着茶盘低着头就出了屋。 管卫站在屋角遥遥冲他招手。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跟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撵你一样。” 林素心说可不有人撵我嘛,不过在年轻的同门面前他还是要顾一下面子的。 两个人走远了一些,林素说:“我看静秋姑娘倒是不错,少主还从来没对什么人这么在意过……不过,这么一来,秀茹的一片心意就……” 一提起这个人来,管卫也皱了下眉头。 “她自己该懂得本分。” 林素知道管卫还在襁褓中就被抱上了山,对人情世故这些实在懂得不多。 要是人人都懂得谨守自己的本分,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纷争烦忧?懂得是一回事,能不能管得住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素想,秀茹是个能管住自己的人吗?她要能管得住,就不会明明看少主对她根本毫无感情还总是不放弃了。 他们几个人里头,秀茹年纪小,入门晚,又是个姑娘家,几个同门全都让着她一些。尤其是方阳,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他们几个都明白方阳的心思,也时不时的给他行方便,制造点机会,但秀茹不喜欢他…… 不喜欢,还不明白跟他说,这么拖着人远不得近不得的。 从少主这次回来之后,秀茹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了,时时都想往少主跟前凑,方阳为这事儿,心境很是不稳。 林素打算这次回去好好劝一劝方阳,让他跟秀茹做个了断。当断不断对谁都没好处。又不是红尘男女,为了点情情爱爱的事情纠缠不清,想开了最好,纠缠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秋秋和拾儿头碰头的在看那本弟子名录,明字辈的弟子不算多,一共二三百个,很快就全翻过了一遍,让秋秋失望的是,没有一个明雁的人。 那个雁子是什么意思呢?是小名?别号?堂号?都有可能。 这样一来范围就更括大了。 拾儿干脆把明字辈的上一辈的也看了,没有雁字。至于玉字辈的就没看,因为那碑的年头就不象玉字辈的人立的,再说,如果是晚辈给长辈立碑,碑上应该会落某某不肖弟子这样的落款。 秋秋翻开那张画,心里惦记着小龙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它们晚上怎么过夜?吃的东西她是给大白留下了,但小龙吃什么呢? 这都第三天了,哪怕衣食不缺,刚出壳的幼雏也需要细心关爱呵护啊。 “拾儿……秋秋的袖子带翻了茶盏,半盏茶全泼在画上。 “哎呀,”秋秋赶紧拿帕子去擦水,这画纸够老了,这茶虽然只剩下了一半也是个灭顶之灾啊。 可是……水呢? 秋秋抬起手,帕子上是干的。 可是画纸上也没有水渍。 她转过头来,有些迷惘的看着拾儿:“是你把水弄干了?“ 要不然半杯茶泼上去,画起码得浸湿一大块。 “没有。” 拾儿的指尖在画是轻轻游移。 画纸毫无异状。 那些水呢? 拾儿握着秋秋的手,秋秋感觉掌心贴在了画纸上头。 有年头的纸,摸上去的感觉真是奇怪,都不象纸了……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忽然眼前模糊起来,天旋地转,就象坐在云霄飞车上突然遇到了一个360度大吊环一样。 晕眩的时间很短,等她再看清眼前,惊得一下子睁圆了眼。 这…… 她和拾儿正坐在草地上,不远处就是那片波光鳞鳞的湖泊,古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枝干。两个白色大毛球领着一群小毛球在草地上弹跳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直到大白跳到了她的膝盖上,秋秋才回过神来。 “这……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要是手按在画上就能进来,那他们早进来过无数次了。 修真当然本身就是一件不科学的事,可是秋秋觉得即使有几年修炼的基础打底,遇到这种瞬间转换空间的事情还是很难一下子习惯啊。 “画纸就是传递我们进来的其中一把钥匙。”拾儿站起身来,伸手把她也拉起来。 秋秋点点头。 就象她在知行台考校的那次吗?她抽了一张纸签,可是瞬间就被传送进了一间全封闭的石室中去考试。 这次应该和那个原理差不多。 秋秋搂着大白往四处看,没瞧见小龙的身影。 “小龙呢?” 大白睁着红通通的一双眼无辜地看着她。 秋秋开始下手揪耳朵,兔耳朵揪起来手感不要太好啊。 这下大白老实了,不卖萌抢宠爱了,往湖里头指了一下。 这么小的龙能下水吗? 秋秋才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唾弃自己这个想法。 废话,龙不好说,可鱼出生也是在水里,也没见冻死、淹死几个。 她快步跑到湖边,正想着怎么在这么大一片湖泊里把小龙给找出来,就看到湖面上有一道水线,由远及近,很快的朝她移动过来。 秋秋放下大白,伸手去掬了一捧水。 小龙被她这么一捧就给捧了起来起来,浑身湿漉漉的,眼睛象金色的小灯泡,亮晶晶的。 只这么看着它,秋秋觉得整颗心都要化成水了。 小龙又开始蹭秋秋的手指了,凉凉的,痒痒的,可没蹭两下就被人揪着尾巴又拎了个大头朝下。 “嗳,你别老这么揪它呀。”老这么倒挂着万一影响脑发育怎么办? 小龙的头微微昂起一点来,噗的吐了一口水,全喷在拾儿脸上了。 秋秋第一反应是伸手就捂住了嘴,不然她肯定会笑出声了。 当然,笑归笑,她还是得劝和的:“它还小,你和它计较什么。”转过头再说小龙:“不要太调皮,太捣蛋了可得打屁股。” 拾儿还是冷着一张脸:“上次走得急,你去把它的蛋壳收起来,可别漏了丢了。” 秋秋应了一声。 虽然她不太清楚这个蛋壳有什么用处,不过肯定是有用的。上次走得急。 蛋壳还在原来的地方,看起来微微泛着荧光,很好认。秋秋拿出只盒子,把蛋壳一片片细心的捡起来全装了进去,一片也没漏下。 等她装好了蛋壳回去,拾儿正坐在湖畔的青石上,小龙正咬着他的手指吸吮。 看起来总算相安无事,秋秋也松口气。 这可真是……小的感觉太任性,大的也是个从来不会迁就人的。这主人和灵宠间怎么也不该那么剑拔弩张的。能各让一步,象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才好。 秋秋在一旁坐下来,把蛋壳给拾儿看:“没漏,都在这儿了。这能做什么用?” “对它有好处,以后若是受伤什么的,这个可以入药。” 明白……秋秋一瞬间想到了上辈子听说的脐带血什么的那种高端洋气的东西,这蛋壳肯定也有相同作用。 这自然是重要。秋秋赶紧收好,然后从乾坤袋里摸出各种吃食来。 上次没来及,回去后她就整理了袋子,翻出了以前预备的许多吃食,就是不知道小龙爱吃哪样。 拾儿看了她一眼,秋秋象猴子献宝似的,把各种类型的零嘴儿摆了一地,肉干肉脯、果子蜜饯、松子栗子、还有山羊奶做的酪干和山芋粉做的蒸糕…… 小龙松开拾儿的手指头,欢快的扑向了地下那一堆吃的。 秋秋挺高兴它胃口好,但是……这些东西它能吃吧? —————————————— 昨天因为状态不好。。这一章是补昨天的。。 求票求票~~扭动,活色那个坑被我平掉了,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啊。RS 67 栗子 ,最快更新仙妻 ! “放心,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自己知道。吃了虽然没什么益处,可也没什么坏处,让它吃个新鲜吧。” 秋秋往他手上看看:“那它的主食就是……” 吸血吗? 拾儿点头。 秋秋忍不住拍拍胸口。好么,真是吸血为食啊。幸好听拾儿的意思,顶多也就吸一个月。 可这样也不能放心啊。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跟你轮换着来?不过它吸我的血会不会有坏处?” 她问了一串问题,拾儿一个都没回答。 别看小龙刚出壳没两天,可是已经长了上下两排挺好使的小牙了,咬起风干栗子来喀哧喀哧的,一会儿就把一个大大的栗子给嚼得只剩一层壳了。 秋秋马上把自己刚才的疑问都抛到脑后了,托着小龙看它吃东西,吃完了栗子又吃肉干,那肉干做得很有嚼头,秋秋很担心它的小牙会不会不够使的。 不过事实证明,不用她白操心,人家吃得好着呢,咬肉干咬得咯吱咯吱的。 秋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能吃好啊,能吃是福嘛。这么个小不点儿,不多吃点东西,怎么能长大呢? 秋秋把小龙放在石头边上,它自己尾巴一盘,坐得稳稳当当的,继续吃它的。 秋秋腾出手来关心大白一家子。 虽然大白不会说话,可是主人和灵宠之间到底是有感应的。大白和二白一直挺高兴的,看起来过得十分快活。就算没有心灵感应,看它们一家活蹦乱跳,一身兔毛儿养得油光水滑,就知道日子过得相当的滋润。 当然啦,这儿灵气充沛,没有天敌,遍地是草,简直是天然的兔子安乐窝嘛。亏得秋秋替它们提心吊胆的,可它们没心没肺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别提多自在了。 “小没良心的。”秋秋戳了一下大白的脑门儿:“亏我天天惦记你们,你们倒好吃好喝好玩的。我可警告你,你和二白不许再生孩子了,再生我可真是顾不过来。” 大白的三瓣嘴儿噘噘的动,倒象是在答应一样。 拾儿倒安慰了她一句:“它们以后想再生也不容易了。” 秋秋有些好奇:“为什么?” 拾儿看着她一张脸上写满了问号,眼睛水汪汪的,比眼前的一面湖水还显得波光动人。 拾儿忽然很想伸手去触摸一下,会不会真的象湖水一样清澈冰冷呢? 当然他不会真的伸手去摸秋秋的眼睛。 “你自己想一想。” 秋秋想,大白和二白可没吃避孕药啊。不过要说变化也是有的,比以前更有灵性了。因为她修行它们总能跟着得享些好处。 但是…… 秋秋想起来了,越有灵性的异兽,想要后代就越难。比如那对老虎夫妻,听师父说,好些年了也就生了两只虎仔,把把虎妈给累得七死八活的,书上也写过的,有的异兽生产根本就是一命换一命,母兽往往要拼尽全力才能产下后代,可是自己的精血气力就随之枯竭,生产后立刻就会死去。 拾儿的意思是,大白二白以后也不大容易怀孕产子了? 这本来是她盼望的事,可是不知道怎么,现在要如愿了,她并不觉得怎么开心。 秋秋的目光落在小龙的身上。 龙啊,可以算是灵兽中最顶尖的一类了吧?那它的父母为了生下它,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 这儿只有孤零零的一颗蛋,是不是它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呢? 秋秋看着傻乎乎只顾吃东西的小龙,心里忍不住发酸。 真可怜……再厉害,却连父母一面都见不着。 拾儿看着秋秋的眼睛,一转眼的功夫珠泪盈盈的,显然是难过了。 姑娘家的心思当真难猜,拾儿要不是和她相处的时日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如此喜怒不定。 “对了,”秋秋抬起头来:“咱们是因为那张画才进来的?” “是。” 秋秋好奇:“那,咱们出去还是在乌楼山上吗?往修缘山的那个出口还可以使用吗?” “你可去看看。” 秋秋果然起身过去看,然后很快回来了,显得有些懊恼:“那个山洞口不见了——那咱们进是进来了,要怎么出去呢?” 出口没了,这里真成了一个全封闭的地方,他们从哪儿出去? “因为这个空间本来就不在修缘山中,至于为什么那里有一条通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也许将来能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们现在是在画里吗?” “应该不是,画只是把我们送进来此处。”拾儿缓缓从袖中抽出画轴来:“瞧,如果我们是在画中,画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 秋秋都快让他绕晕了,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他们是在一个盒子里,那当然盒子里不会再出现一个同样的盒子的。现在这个情况,就相当于拿钥匙打开了一扇门,进了门之后钥匙当然可以拔下来握在手中。 拾儿握着画轴,示意秋秋握住另一端,轻声问:“刚才你的手按在画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秋秋想?当时她在想什么?她可没在心里默念芝麻开门啊。可是那会儿想的什么,现在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么瞬息之间,眼前景物又象幻灯片一样翻了过去。秋秋有些茫然的左右张望。 他们现在正坐在刚才那间客房之中,案前小几上还有刚才被她打翻没有扶起的茶盏。 “我们……出来了?” 这么奇幻的场景变换让秋秋一时间适应不来,她觉得刚才进去的那会儿就象做了个梦一样,可是现在即使出来了,也没有真实感。 就好象打了个盹儿,做了场梦一样。 不过低下头秋秋就看见自己膝盖上还落了几点碎屑,捡起来捻一捻,香香的栗子味儿就漫开了。 没错,不是梦,她刚才的确进了秘境,还给小龙喂了一大堆的零食呢。看看身边的人,拾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那么淡定,永远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RS 68 人去 ,最快更新仙妻 ! “出,出来了?”秋秋愣愣的又捻了下指尖,栗子的甜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 拾儿看她一副回不过神的呆样,忍不住曲起指来,在她脑门上咚的了一下。 秋秋吓一跳,连忙抬手捂着额头:“你干嘛弹我?” 拾儿还是不答她,不过眼里微微透出笑意。 “你就会看我笑话。”秋秋把画铺在桌上展开:“进出了一圈儿,可我一点儿门道都没摸着,一点都不知道怎么进怎么出的。” 拾儿探头去看,秋秋也跟着探头,两人的脑门儿啪的一声又撞在了一块儿。 这一下比刚才那一下可重多了,秋秋捂着脑袋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也高兴傻了呀?” 拾儿可从来没有这么不稳重过。 “你记得我们刚才进去之后是在什么方位吗?” 秋秋愣了下,仔细想想,再看看画—— “好象就是……” “是。”拾儿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画画人站的角度方位,就是他们刚才进去时候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秋秋仔细看着画,是的,没有错。 这画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用处的吧?太神奇了。 秋秋把画纸、画轴什么的都仔细又查看过,恨不得趴上去嗅一嗅气味儿。拾儿知道她高兴,其实……他自己也挺高兴的。 秋秋还小,她不明白有一条龙做为灵宠的意义。 而发现秘境的人是她,买到这旧画的人也是她。她前前后后受了那么多委屈遇到那么多波折,最后倒把他给成就了。 拾儿觉得自己欠她的太多了,越来越多了,算都算不清。 当时方真人带着自己已经去过了好几个地方,找了他几位旧友。最后才去的玉霞真人处。可是偏偏就在那儿,遇到这个连路还都走得不太稳的胖丫头。 当时他们想的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是结果她的灵力心性就偏偏相合,就能治愈他的旧疾。 “头还疼吗?” 秋秋摸了摸:“好象肿了。” 拾儿拨开她额前细细茸茸的流海,看了一眼,是有点儿红。 “你呢?碰出疙瘩没有?”秋秋笑着搬着他的脸看,不过拾儿的额头就象他的脾气那么**的,别说肿了,连红都没红一点儿。 “你的头长得那么硬。”秋秋有点儿不平,刚才她觉得跟撞上了石头似的。 拾儿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秋秋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 两个人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她整个人都趴到拾儿身上来了。 真是……把他当姑娘的时间太长了,总是忘了他其实是个男的。 秋秋有点讪讪的想从他的膝盖上爬下来。 拾儿忽然伸手拦了一下她的腰,这一下等于是把秋秋整个儿圈在怀里了。 “你……” “别动。”拾儿撩起她额前的刘海。掌心贴在她额头红了一片的地方。 “是这儿吗?” 秋秋梦游似的应了一声:“是。” 拾儿掌心微微用力,替她揉按起来。 他的掌心微凉,额上碰肿发热的地方被凉凉的这么一捂,感觉其实挺舒服的。 秋秋本来挺不自在,可是一想。本来她的头就是被他碰的嘛,他给揉揉也算赔罪。 至于两个人距离太近的问题……这也没啥好矫情的,她现在也就是个胖萝莉,两个人做啥也上升不到男女作风问题上。再说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还差这一点儿啊。 不过提到从前呢…… 秋秋突然想起好多被自己遺忘的小事来。 比如,两个人一起睡,夏天里她怕热。而拾儿那会儿就是个天然冷气机啊,所以好些次早上醒过来自己都是八爪鱼一样死死缠在拾儿身上的。再比如,有一回拾儿给了自己一本挺好看的杂书,她一高兴,抱着人家对准脸儿啪啪就亲了两口。 可是当时她以为她们是好姐妹。好伙伴嘛…… 跟那时候一比,现在这样真的不算啥。 秋秋彻底放松下来。享受拾儿主动提供的私家按摩服务。 真不错,手法娴熟,力道适中。 拾儿按了一会儿,手渐渐停下来,按在她的额前,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这丫头又睡着了。 在修缘山的时候还有点警惕之心,现在又原形毕露了,简直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 拾儿的手温存的抚摸她的脸颊,不如以前那么肉乎乎的了。在修缘山这些日子,想必连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修缘山的人和玉霞真人早就算是恩断义绝了,当然也不会好好待她。 幸好他还是来了,虽然晚了一些。 上次事出突然,他走的匆忙,没想到玉霞真人她们那时候已经出了事。如果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抛下她一个人。 等到他回去,看到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庄院,感觉心里也烧起了一把火。 那种焦心、心痛的感觉……如果不是两个人有遥遥的感应,他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忽然觉得她现在酣睡的样子有点碍眼了,他在这儿心绪起伏不定,她却睡得跟小猪一样人事不醒。 拾儿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在她鼻尖上轻轻挠了挠。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顽劣的事情,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但是话说,他每一次破例,都是因为她。 秋秋即使在熟睡中,也感觉到鼻尖微痒。她吸吸鼻子,扭过头去,脸都埋在了拾儿怀里,藏了个结结实实。依旧酣睡。 这下拾儿想使坏也挠不到了。 他微微笑了。 遇到她之前,他因为疾病,心境长年平静无波,都快忘了怎么笑,也没有什么事值得笑。 案上的蜡烛燃到了头,烛芯一歪,倒在了一片烛泪之中,静静的熄灭了。 青烟在静室中袅袅升起。 秋秋这一觉睡得很香,鸡鸣时分才醒。 秋秋打个呵欠,穿上衣裳系好衣带。 拾儿从门外进来时。秋秋正把头发从衣领中拉出来,顺手挽在头顶,用荆钗绾上。 “这儿的鸡叫得真响。”在修缘山就不怎么能听到鸡啼。估计乌楼山这儿的鸡吃的草籽、飞虫都与别处不同。 “这鸡不普通。身上的东西也可以入药。” 果然她没有猜错。不过秋秋光知道鸡内金可以入药,当然了,这里的鸡不一样,说不定全身是宝。 乌楼山真是个挺好的地方,鸡鸣而起。日落而栖。推开客户的窗子望出去,山间一块块的药田划分整齐,又散布自然,曲形的田垄宛如一道道水浪的波纹,象是青山系着一条波澜裙。 “在看什么?” “那儿,”秋秋踮起脚。伸手指着:“象不象是一层层的裙边儿?” 拾儿并没她那样丰富的想象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两眼,点头说:“象。咱们该动身了。” 秋秋对乌楼山有些不舍:“咱们以后还会来吗?” “会。有机会我再陪你一起来,多住些日子。”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乌楼山在视野中渐渐远去。 但是合山镇上的事情并不顺利。 那间旧货店的招牌都摘掉了,店里空荡荡的,墙上写了个大大的赁字。 周围的人和他们说。那老头儿又爱喝酒,又不好生做生意。房子到了期没有续租下去,房东正要再凭出去。 至于那个老头儿叫什么,去向何方,周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连隔壁店家很爱唠叨的老板娘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信息。 “哎哟,那个老头儿,有人说他姓钱,有人说姓张,他很少搭理人。有时候把店门一锁三五天不开门都是有的。有时候卖出去一笔东西,倒要喝两天的酒,从来不正经认真做生意。也没见他有家里人,一个老光棍儿无牵无挂的,这要说起来……算算可有好些天没见人了。” 按这个老板娘说的日子,说不定秋秋那时候买去的东西就是他最后一笔成交的生意。 失望是难免的,秋秋站在空荡荡的旧货店里,一是后悔自己上次应该把这店里的东西尽可能的买下来,二是有些替那个店主担心。 他看来很有些年纪了,喝酒还不太节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安好。想想上一次他提个沉甸甸的大酒壶的样子,秋秋心里有些不踏实。 虽然并没在深交,只说过几句话,可是秋秋觉得还是承了对方的情,得到了这样大的一个机缘。 “他在镇上还和什么人有来往吗?” 老板娘得了钱,知无不言:“和那边酒铺的老蔡倒是能说上几句。” 那是因为买酒吧。 但是去了酒铺,那蔡老汉也没提供出什么消息来。两人除了卖酒打酒,也没有旁的话题。 “他就住在店铺后头,没听说还有别的落脚地方。上次他还赊了二两银子的酒呢,居然就一去不回了。”蔡老汉倒不是很气愤,话里还透出忧心来:“他以前也赊酒,可是每回都还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唉,想找他也没处找去。” 秋秋掏出钱袋,拿了钱给他:“酒钱我替他还了。” 蔡老汉倒没推辞,又不傻,到手的钱谁往外推啊。 将来如果能再见面,能帮得上忙就帮一帮吧。 —————————————— 肠胃不好。。看来真得多加运动啊。。拜求票票~~ 69 吃鱼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摸摸灵鹤的脖子,不管它乐意不乐意,秋秋很亲热的帮它顺毛:“小鹤,咱们可好久不见啦。” 灵鹤颇为无奈的直起脖子,看来让秋秋摸得很舒服,但是放不下面子。居高临下瞅着秋秋的时候,很有一种长辈看着顽皮晚辈的姿态。 秋秋才懒得管它摆什么架子呢,架子摆得再高,等下也要被自己骑。 啧,想一想就让人神清气爽啊。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鸟大被人骑啊…… 这话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拾儿也替灵鹤顺了下毛,托着秋秋让她爬上鹤背坐好,自己也坐了上去。秋秋坐在他身后,虽然坐在前面视野可能好一些,但是灵鹤飞起来之后罡风也很厉害,拾儿坐在前面的话,可以有效的挡风…… “林兄和管兄呢?” “他们也有坐骑。” 秋秋扭头去看,林素和管卫两个乘骑的是一只巨大的鹭鹰,光身子都要赶上一匹骏马的大小了,两只翅膀张开来更是气势逼人,不愧是猛禽里数得上号的强者。 灵鹤拍打着翅膀,离地而起。 秋秋紧紧搂着拾儿的腰,鹤翅扇起来的风刮在脸上也怪难受的,她干脆把脸也贴在拾儿背上避风。 起先她还有兴致看看下方的山川田野,路过城镇的时候也觉得很新奇。后来越飞人烟越稀少,下方全是莽莽群山。 秋秋对九峰山十分期待,到那儿就见到师父了! “还有多远啊?” “这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 秋秋吐下舌头,乖乖,这么个走法还没走完十分之一?这都半天了吧?那这么看,得四五天才能到九峰山。 他们在一处溪流边停下来休息,灵鹤也要喝水歇息,人也活动活动,免得总是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很容易困顿。 人也喝了水,一人还分了一粒补益丹服了。拇指大的一颗药丸在掌心滴溜溜打转,秋秋捏起来闻了闻,嗯,药带着一股清香。嚼碎了用水送服,身上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这把药当饭吃是常见的事,秋秋琢磨着,这药口感是不错,就是怪单一。下次试试看能不能做出苹果味儿、橘子味儿、要是能做出巧克力味儿那就更好了,嗑药跟吃巧克力豆差不多,嘎嘣脆,多享受。 再上路的时侯秋秋也没什么新鲜感了,风景刚看觉得很美,可是看多了也审美疲劳。灵鹤在云中穿行,潮而微凉的雾气扑在脸上身上,秋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拾儿说话。 “你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赶路的?” “嗯。” 秋秋突发奇想:“有没有那种阵法,瞬息间把人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千里、万里之外去?” “没有听说过。” 好吧,那种东西是修真小说里的,实在有点逆天。 可世上要是真有小叮当的任意门和时光机器,那该多好啊。有什么事情也不怕赶不及,更不用象现在似的辛苦赶路。 拾儿能感觉到秋秋吐息渐缓,轻声问:“你困了?” “没有。”秋秋打起精神。 “困了你就打个盹。” 秋秋笑着说:“飞得这么高,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啊?” “不会让你掉下去。” 秋秋笑嘻嘻的说:“我想个办法。” 这个办法也是个笨办法。秋秋拿衣带在拾儿腰间绕了一圈,又把自己也系上。 “好,这样掉不下去了。”拾儿摸了一下腰间系的带子,想着她还是原来那个脾气,你觉得她稳重懂事的时候,她总要顽皮一下。 “你还记得原来我硬拉你陪我玩翻绳的时候吗……”秋秋打个呵欠,懒洋洋地说:“你不愿意,我还觉得你不识好人心……”她当时是想让拾儿解闷开心的,可是现在想想,拾儿一个男孩子,玩翻绳也是有点难为他。 秋秋贴在他的背上,耳边是灵鹤规律的拍打翅膀的声音,风声从耳旁吹过。 虽然说想打盹,可是秋秋也没真正睡着,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听着远远的林素和管卫说话,拾儿还答了句什么。她含含糊糊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今晚在东洲岛上歇息。” 秋秋探头往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到了海上,往前往后都是是茫茫的大海,看不到尽头。 她到了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看见海,很是新奇:“原来九峰山是在海外?怪不得知道的人不多。” “嗯,东洲岛是个大岛,错过了今晚就找不着歇脚的地方。”拾儿说:“看,前面就是,已经能看到了。” 秋秋也看到了,那个狭长如弯月的岛屿出现在视野中。太阳已经要落下去了,染得天际和海面都是一片灿烂的艳红,给东洲岛也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岛上人多吗?是普通的人,还是修行的人?” “都有,普通人也有,修行的人也有。岛上有个修真的世家姓方,代代都避居海外,很少与中原的门派世家往来。” 说着话的功夫,他们离岛已经越来越近了,灵鹤张开翅膀清唳一声,在空中划了个圈子,朝下飞掠。 在空中看着岛觉得不大,但是一接近快要落地感觉就不一样了。岛上树木葱葱郁郁,靠海的沙滩是一片银白的沙色,有水鸟成群的盘旋飞舞,它们似乎对外来者并不戒备,反而有意亲近的样子,灵鹤还在半空的时候它们就在身边盘旋鸣叫不已。 秋秋摸摸灵鹤的背,赞叹了一句:“小鹤,你看你还满受欢迎的啊,这些鸟跟你算远亲吧?今天飞了一天实在辛苦你了。” 灵鹤闻言猛的哆嗦了一下,秋秋嘿嘿的偷笑。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看后面的鹭鹰,一样很拉风,可是这货是猛禽,同类估计也不敢接近它,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海鸟都围着灵鹤打转,鹭鹰却孤零零的身边啥也没有呢?看那尖尖的鹰钩嘴跟个凶器一样,一看就令鸟望而生畏嘛。 他们越过海边,又从一大片树丛上方掠过,偶然可以看到有零星的房舍出现在视野中,秋秋象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给拾儿看:“你瞧,那些屋子在建在树上的。” 拾儿又不是头一回来,肯定不象她似的那么少见多怪。 灵鹤最终降落在一片空地上头。 秋秋想从鹤背上下来,可是腰里一紧,这才想起来他们俩还捆在一块儿呢。 她这边低头去解带子,那边林素和管卫已经下来了,鹭鹰拍打着翅膀,就在秋秋的眼前慢慢缩小,变得和寻常的鹰隼差不多大,就站在管卫的肩膀上头。 秋秋把带子结开,灵鹤弯下身子,拾儿先下了地,然后把秋秋一揽,跟抱娃娃一样也抱了下来。 当着林、管两人的面,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小声在他耳边说:“我自己能下来。” 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孩儿,可是她心理年纪可不小了。 拾儿根本不理会她这点小别扭,把她放身畔,牵起她的手,灵鹤却被拾儿收进了袖子里头。 秋秋觉得好笑,非掀他的袖子看看灵鹤是怎么待在里头的,拾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好了,走吧。” 他把携着秋秋的手走在前头,林素管卫两人跟在后面,上下之别一眼就能看得出。 路边有了人家,也有小摊贩做起了买卖。秋秋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儿,走到跟前看到是个卖烤鱼的小贩,鱼差不多都是巴掌大的,一旁有人买了,就用大的青叶子裹着托着吃。 拾儿就知道她馋猫鼻子尖,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儿。 “想吃?” “嗯,想尝尝。” 林素不用拾儿吩咐,当即过去买了两条,一样用大的青叶子托了回来,递给秋秋。 “你们不吃?” “你自己吃吧。” 秋秋知道他们这人都不大重口腹之欲,道了声谢把鱼接过来,一点点儿啃。鱼烤得不错,焦黄微酥,,抹的调料也别具风味,甜中透着微辣,海鱼肉嫩无刺,吃得那叫一个香啊。拾儿不时的转头看她,见她吃得香,好象自己也十分满足。 林素在后头看着,越发坚定了先前的想法没有错。 少主对人这么有耐心可是头一回,起码林素这么些年就没见他牵过谁的手给谁买吃的还帮着擦嘴。这时不时投过去的目光也显得那么……嗯,那么温情脉脉的。 秀茹是铁定没指望了,纯粹是痴心妄想。 以前他们都觉得少主不可能找道侣,那性子太清冷了,除了修行什么也容不下。现在他们发现以前的想法错了,少主也是有温情的,但是这温情已经全给了人了,秀茹要是看不清楚现实,那只能是自讨苦吃。 岛上的人打扮和他们不同,四个人外来的身份一眼就看得出来,有人远远的小声议论,八成这岛上不大有外人来,所以秋秋看他们新鲜,他们看着外来者也新鲜。 “少主,咱们晚上还在随云阁歇吧?” 拾儿点头。 秋秋有些好奇:“是客栈吗?” “算是客栈吧,”林素解释:“上回经过这儿,也是那里歇下的,地方很干净。”RS 70 夜谈 ,最快更新仙妻 ! 随云阁也是一栋悬空的建筑,下面临海,走到近前,秋秋就敏感的发现了至少两个防护阵法。 拾儿简单的介绍:“这儿是方家的人所设,给来往的同道歇脚。” 不错不错,开客栈是个好买卖。有交通才有交流,有交流才有进步嘛。看来方家虽然避居海岛不涉中原,但不代表人家固步自封不肯进步。 有人从里面迎上来,打扮和岛上的那些穿短衫用布包头的人不一样,这人也穿着一身长衫,外罩本色麻缕所织的坎肩,步伐稳健,未语先笑:“又见着几位了,在下真是不胜欣喜,林兄可还记得我?在下是随云阁的管事东方蕴。” “东方兄好,上次承蒙你照应,今天又要打扰了。” 那个东方蕴很有眼力,直接找几个里看来最有亲和力最年长的林素打招呼。至于拾儿,这是个不近人情的货,管卫呢,一脸中二少年的叛逆。秋秋嘛,未成年小萝莉一枚,当然不可能是他们几个人里管事儿做主的那个。 东方蕴领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笑着问:“还住上次的那屋子如何?林兄这一次中原之行可还顺利?” 林素也笑着和他寒喧。进了院子秋秋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整个随云阁都是建在水上的,往来都是木桥和回廊,天已经黑了下来,随云阁里也已掌灯,灯笼很小,圆圆的象椰子一样,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让人仿佛置身星河。 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看来这个地方绝对不是普通客栈哪,东方家把这儿开得这么漂亮,住的人心情愉悦,想多住几天。这多住几天的话,和东方家的交往想必也会多一些。 嗯,不能把人净往坏处想,主雅客来勤嘛。随云阁应该是个住着很舒服的地方,他们来时就在这儿落脚,返程也住这儿是当然的。 他们住的那三间屋子纯是木质,屋顶是草编的,秋秋不知道是什么草,中原大概没有,她没有见过。屋子里弥漫着草与木头的自然的清香,家什器物都十分质朴,连茶都是温热的,细心周到。 这是个没有什么攻击性,让人放松而舒服的地方。 更不要说还有热腾腾的洗澡水,清淡可口的晚饭。秋秋擦着湿头发出来时,晚饭已经摆在桌上了。罗汉豆腐,油焖笋,还有两盘海味,非常新鲜,可以蘸着酱料吃。不过秋秋最青睐的是盛在挖空的菠萝里面的炒饭,里面有鸡丁火腿虾仁菠萝,颜色缤纷,口感丰富,好吃的秋秋都想流泪——妹的,一直在山上生活,山上的人还是一群不吃人饭的,她觉得自己都快遗忘了这样多彩而美味的物质生活了。 “这是什么?真好吃。” “是在岛附近的海里捞起来的一种海藻,洗净了就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晒干了吃,岛上有人卖这个,你喜欢回去时可以买一些。” 秋秋觉得这个没有污染的时代真好。 这个海藻必须要买的,可以当海苔替代品,但比那个好吃又有嚼劲。 吃得饱饱开始喝茶的时候,东方蕴来拜访了。 他当然不会直接找上拾儿,而是找了林素。 林素这个人善长交际,东方蕴又特别客气,力邀他去喝一杯。 瞧,男人嘛,修了仙之后还是一个样儿。 当然他们这个喝一杯不是去个人声嘈杂的小酒馆或是有着俗艳廉价女人的那种地方,东方蕴请林素喝的是上好的用灵药浸泡的美酒,喝的也不多,两人只浅酌了一小壶,约摸四两酒。 东方蕴当然不是无事献殷勤,他轻声问:“林兄从中原,可有什么新鲜消息?” 林素并不小气,反正有的消息即使他不说,再过几天,经过这里的人和船也会带来消息。 “听说魔物重现于世间了。” 东方蕴端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当真?” “我亲眼见到了。” 东方蕴慢慢放下酒杯,做了两个深呼吸。 林素说:“我想最迟要不了半月,你们家老爷子也该收到信儿了。能提前预备一下,总是有备无患。” “是,多谢林兄指点。”东方蕴又开了一小瓶酒:“林兄给我详细说说……” 秋秋枕着塞了干草的枕头睡在干草铺的榻上。真不科学,建在水上的房子应该潮湿嘛,可是这屋里让人感觉很干燥,肯定是阵法的关系。 拾儿看了一会儿书,就开始打坐了。 秋秋趴在那儿,两手垫着下巴,歪着头看他。 离开了乌楼山之后,拾儿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秋秋见过幼年版的小龙女拾儿,可没见过少年男版拾儿。 很漂亮,即使有了少年的轮廓,依旧是让人人目不转睛的漂亮。远山一样的眉毛,侧面看上去如山川峰峦,自然而充满灵气。 不知道怎么,看着让人眼晕。 秋秋趴累了,改成了仰躺。 干草被压得咯吱咯吱响,拾儿睁开眼看她。 “吵着你了?” “不是。” 拾儿把画取出来:“我们进去。” “好好。”秋秋就等着呢。 秘境里仿佛没有时光流逝这个概念。大白二白领着一群小毛球想打洞,但是始终没有成功。不过他们在那株古树上找到了现成的树洞。树长得久了,上头有许多自然的空洞,垫点草什么的就是现成的兔子窝了。小龙的活动地盘在湖水里,和这一窝兔子相安无事各干各的。 秋秋一进去它就发觉了,快速朝这边移动。 “小龙!”秋秋笑吟吟的把它托起来:“你想我没?今天过得怎么样啊?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 不过……秋秋有些疑惑的看看它:“你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儿?” 她觉得可能是她看错了,才一天不见嘛,即使小龙在成长期,也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拾儿肯定了她的判断:“是长大了。” 他淡定的伸出手指供小龙吸食,秋秋坐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他们。小龙和拾儿就是不大对盘,这在主人和灵宠间可不多见,小龙只要一吸饱了肚子,就忙不迭的从拾儿手上蹦下来找秋秋,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跟你说,我们现在在一个海岛上,叫东洲岛,岛上的东西很好吃,有很多鱼,房子就建在水面上……”秋秋也不管它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她是照着养孩子的标准对待小龙的。本来嘛,小龙在壳里孤零零的,在这个秘境里待了这么多年,多寂寞啊。出了壳,因为现在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能跟他们在一起,还是得留在秘境中调养。 多沟通,多交流,多让它熟悉他们,熟悉这个世界,肯定是有好处的。 小龙似乎听得懂一样,秋秋跟它说话,它就抱着她的手指一动不动的,两眼象小金豆一样亮晶晶的看着秋秋。 “不知道海里有没有你同族啊,亲戚啊,龙实在太少见了,要是能遇上,你认个亲,以后也不是孤零零的一条龙了。我们现在正去九峰山,在海的那一边,离得特别远。我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跟中原比又怎么样……” 其实秋秋对中原也不熟悉,她很小就上了山,对这片河山也不了解。但是中原听起来就让人亲切,而且她已经在此处生活了这么久,人在熟悉的地方总是安心放松的。 九峰山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师父在那儿,拾儿也在那儿,她肯定是下不了决心去的。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拾儿知道她心里不安,坐在一旁默然无语。 他不会安慰人,而且他觉得言语空泛,也没有多大意义。 他要对她好,而不只是说说而已。 秋秋忽然转头问他:“你说小龙会不会爱吃鱼虾?我要不要去外头买点来给它尝尝?” “以后慢慢再说,不用急在一时。” “也是。” 打个比方,小龙现在还没断奶呢。当然它的营养来源是拾儿的鲜血。 除了第一次出壳的时候,小龙吸了一口她的血,之后就没有再吸过了。 秋秋托着小龙坐在凸起的树根处:“趁这会儿得闲,你给我讲讲九峰山吧。” “九峰山……顾名思义,山脉延绵,一共有九座山峰。” “林兄他们叫你少主,听起来很有来头啊。”秋秋一脸好奇。 “我父亲曾是九峰之主。” “哦,”原来是家族产业:“那现在你当头儿了?” 拾儿被她的口气逗得想笑,语气也轻松了些:“是,去年中秋时候我回九峰,已经接任了。” 为什么不年不节的在那时候突然接任,肯定是有原因的。 秋秋想,他说父亲曾是峰主,那现在肯定不是了。 人去了哪里呢?是不是已经仙逝?拾儿还有其他亲人吗? “九峰山风景很美,地灵人杰,你一定会喜欢的。” 以他的性子,能说出这么篇话来,已经是很难得了,秋秋笑笑,领他的情。 九峰山应该是个很好的地方,也必定地灵人杰,她面前这个就够灵够杰的了。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她还挂心着静心师姐和静怡,只是不想现在说出来让拾儿也一同忧虑。RS 71 震撼 ,最快更新仙妻 ! 林素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回了屋,管卫正盘膝打坐,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他。 “你和那个东方蕴说什么去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魔物的事儿。” “少主还没发话,你就跟他说这么多。” 林素熟知管卫的脾气,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算我们不说,要不了十天半个月,消息一样传到这里。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管卫哼了一声。 林素心说,管卫的脾气就是太孤介了,跟他的剑法一样,都说剑如其人,真是一点儿都没错。不给别人留余地,同样也没给自己留下退步,总这么一往无前。对手若是一直都不如他,那倒还好。万一对手比他修为高出一截,他还是这样,那只怕性命难保。 但是他又听不进别人的劝。 一直以来他都过得太顺风顺水了,从没尝过失败和栽跟头是什么滋味儿,所以再苦口婆心的相劝他也听不进去。再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认识到自己错了,他能改得了吗? 林素觉得有些头疼。 打小儿林素就觉得他有点过于傲慢了,除了少主,方真人他们寥寥几人,他对旁人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王老子”“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式”,和旁人说话下巴抬得高高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是,林素也承认他天资出众,可是这拉仇恨的功力也一样出众。九峰可没几个人喜欢他的。这次跟少主出来,林素特意拉着他一起出来,就是希望他能多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别整天着看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 现在看来他的盘算是落了空了。 就象刚才的事儿,惠而不费,顺手结个人情,以后见面有事也好说话,这人和人交往,就是有交流有来往,别人凭什么这么周到招待他们?他们又没什么实际的好处给出去,给个消息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魔物复现是个大事,既然大家同仇敌忾,为什么不站到一处来打算?让东方家知道了有所防备,也是件好事啊。 唉,和他说不通。 林素也盘膝打坐。 秋秋可不知道隔壁两个人如何纠结,她惦记着海上的日出。说起来挺心酸,两辈子加起来这是头一次见着大海,头一次在海岛上过夜。天没亮她就爬了起来,推开东面的窗户。 天与海相交之处已经是一片鱼肚白。海上的天蓝得醉人,海也是一样,如此浩翰而平静。海风温柔的拂过脸颊。 东洲岛气侯宜人,不象中原一样严寒逼人。秋秋就披个单衫也不觉得冷。 拾儿站在她身后:“这是做什么?” 秋秋回头笑笑:“看日出。” 说起来她还披头散发没梳洗呢,可是在拾儿面前反正早没什么形象了,就连光屁股的样子他都……不不,打住,那时候还小,别再多想那些事儿了。 拾儿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看架势是要陪她一起看。 日出看过很多次,但都是在山间看的。海上的日出与山上的又有不同,格外显得苍阔而壮观。秋秋看着东方越来越亮,渐渐有些刺眼。 红日冒出了一条边缘。 秋秋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 红日就象从海中涌出来的一样,那样从容,那样沉稳,一点点的露出了全貌。只剩最后一角似乎还被海水牵绊。 然而下一秒,它完全脱离了海水,光芒万丈,整个天地,整片大海,一瞬间全被照亮。 秋秋觉得眼睛发酸,抬起手揉眼。 “刺伤眼了?” “不是……” 如果说是被震撼了,拾儿就是嘴上不说,说不定会在心里笑话她。 但是秋秋确实是被震撼了。 这就是磅礴的自然之力,不以人力为转移。 “我去练会儿剑,趁着这会儿天地交泰,灵气浓郁。” “去吧。” 他们住的屋子后头有一块平台,就突出在海面上。秋秋就沐浴着初生的朝阳,一招一式的练起入门剑式来。 林素和管卫也醒了过来。 海风轻拂,海浪规律的起伏,随云阁还真是建在了一个好地方。 “嗳,你看。” 林素站住了脚步。 管卫也跟着转过头去看。 那个静秋正手持一把儿童版的剑,一招一式的练着离水剑派的入门剑法。 管卫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看。” 照他来看不管是人也好,剑法也好,根本就不入流,要不是因为她占了个大便宜,心法正好与少主契合可以一起双\修,要不然她还有什么用?瞧那剑招,软弱无力,破绽百出,真要对敌,谁会看她耐猴戏?上来一击就把她给放倒了。 就算她会有出息,那也得许多年后了。 “你再看看。” 管卫不得已,只能站那儿接着看。 林素表情郑重,管卫起先还觉得他小题大作。 可是再接着看下去,连管卫也有了点异样的感觉。 海风吹拂,海浪波涌,旭日初升……静秋一招一式的老老实实练她的剑。 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就是在这平平无奇中,让人感觉到一丝不平常来。 很……很协调。 她这个人,她的剑招,与周围的环境有着惊人的和协一致。呼吸,动作,神情…… 管卫心神震动,忽然闭上了眼。 是了,如果不去看她,如果不知道有个人在那儿舞剑,这样一闭上眼睛只凭知觉去感应,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不不,她是存在的,只是她与海风,海浪,与东洲岛的天地象是融为了一体。她的呼吸,心跳,灵力的激荡,就象海风,象海浪,象这初生朝阳一样,完全融了进去。 林素受的震撼也不一般。 他当然知道静秋的天资好,方真人还说她心性特别坦然率真,玉霞真人收的这个徒弟当真是得天独厚。只怕上数几代,再后望百年,也再没有这般一个美质良才。而对静秋来说,她的资质是与离水剑派特别相合。若换一个门派收了她,只怕她也就显得平庸而毫无出奇之处了。 离水,并不真是离于水。离者丽也,附着之意。离水剑派的心法正如水之浩翰,日之升落。 随心所欲,顺其自然。 林素额上的冷汗一滴滴渗出来,沿着脸颊向下流淌,林素想把他拉走,一下都没有把他拉动。 “走吧,别多看了。” 两人受的震撼其实算得上不相上下,林素还好,早有些心理准备,就算震撼也是有限的。且不免有些“高山仰止”的感叹。瞧人家那天资,这才多大年纪,入门才几年,竟然有这样的体悟。跟她一比,自已当年刚入门的时候是个什么德行?心法才一重就屁颠屁颠的得意起来,什么都不懂,还觉得可以放眼天下俯瞰众生了。这姑娘将来的成就真是不可限量——这一比,自已的年纪好象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而管卫的感触更深。 单以心性悟性来说,人家真是超了他十万八千里。剑法是可以练好了,功力也是可以一天天增加的,可是人家触摸到的那种境界……那种天人合一,道法天然……他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到那个地步。 一早上他都浑浑噩噩的,倒让林素替他担心起来。 “你没事儿吧?”林素拍拍他的肩膀:“嗳,问你话呢?” 管卫根本就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拔不出来了,他的话压根儿就没听入耳。 不会真出事儿吧?林素一下子想起从前听到了传闻来。说的也是有几个心高气傲的人对一位前辈真人很不服气,上门去挑战。结果人家就出了一剑,这些人全给震住了,有一个下山后连自已的剑法都不会使了,道心全然崩坏,最终成了废人。剩下的几个也完全失去了早先的锐气—— 要是秋秋来概括,这种情况挺简单的,就是迷失自我。 从极度的自信、自傲到完全失去了信心和自我,常常都只隔一线。心志不坚的人,更容易被别人的力量所震慑,对自己的一切都全盘否定。 秋秋梳洗过,想在赶路之前去采购点东西。她昨天可答应了小龙给他买零嘴儿的。岛上的海藻、鱼干,虾仁,还有果子蜜饯这些东西都和中土不一样,过了这村可能就没这儿店了,必须囤货啊! “我想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你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等下可能有客会来。” “谁?”秋秋想了想:“东方家的人吗?” “可能是吧。”拾儿摸了一下她的头,秋秋的发带系得有点歪了,拾儿顺手帮她调正:“你去吧,让林素他们陪着你。” “好。”秋秋跑到隔壁去问,林素这会儿正为管卫这失魂落魄的状态着急呢,秋秋来找他们,林素应着:“好,好。”一面转头看管卫,试探着问:“你是留下来跟着少主,还是陪静秋姑娘出去一趟?” 管卫突然间两眼精光四射:“我跟着她出去,你留下吧。” 林素倒让他给吓了一跳。 这……这一惊一乍的,不要太吓人哦! “好,那你可仔细点儿,别让人冲撞了静秋姑娘,快去快回。” 秋秋意外的很,她本来觉得这种逛街的事情管卫肯定是打死也不去的,林素却很亲和好说话,结果现在是管卫站了出来,一脸的……嗯,英勇就义似的神情,大声说:“静秋姑娘,我陪你去。” 您这是要去逛街哪还是要去打劫哪?RS 72 平庸 ,最快更新仙妻 ! 这对极不协调的拼凑组合就这么僵硬的一前一后的走着去逛街了。 秋秋问了随云阁的人,知道往东走不远就有一个大的商栈,东洲岛上也有许多普通人生活在这里,大多是渔民,也常会有商船经过这里,所以岛上的商栈有好几家。 秋秋站在门口看了一下,这儿的商栈和中原的不大一样。其实这里更象一个大货仓,仓主并不是货主,别人把货寄在这儿,倘若成交了,他只从中抽成。 秋秋几乎见样都买,大呼小叫的样子活脱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管卫沉默的跟在后头付账。他一时间实在没法儿把这个喳喳呼呼的小丫头跟刚才在晨光中练剑的姑娘联系到一块儿…… 也许早上那只是昙花一现,她本质上就是个浅薄的人。 也许现在只是她的伪装,但凡与众不同的人总会想要掩饰一二。 不但如此,明明他们是吃过早点的出来的,而且他们这些人对吃食基本是没有需求的,可是看见路边卖饼的人,她居然又要了两块饼,还分了一块给他。 严肃而傲娇的管卫拿着这个饼……还有路人那奇异的目光—— 一身黑衣的冰山脸和那块焦黄的热腾腾的面饼,这反差实在太大了好吗? 他拿着那块饼吃也不是扔也不是,僵硬的象根木头一样继续跟在秋秋身后。 “管兄。” “是。” 秋秋失笑:“别这么严肃,轻松一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管卫吃惊的看着她。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啊?他看着她一路上都欲言又止的,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 秋秋在路边一个树墩上坐下来,示意管卫也坐下:“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说就是了。” 管卫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头看看手里的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秋秋看他好象和那个饼有仇一样三口两口就全塞嘴里去了,沉默着把水袋递给他—— 他噎着了。 又喝了半袋水,缓过气来的管卫却问了句:“静秋姑娘你……” “就叫我静秋好了。”秋秋说:“不用这么客气。” 以后可能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总这么客套拘谨大家都别扭。 “你……入门几年了?” 秋秋说:“不足十年呢。” 才这么短。 管卫觉得有些意外,可是回念一想,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你将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么跟小学生命题作文的题目一样? 小时候差不多每个人都写过这种作文的,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管真实想法是什么,但是大多数人都会写,希望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希望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希望成为……等等,许多。 秋秋也写过,不过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自已当时写的是什么啦,大概就是护士,医生,老师这些吧,要是男孩子可能还会写警察,军人,科学家之类的。 然而这一世,她还真没有想过自已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被管卫这么一问,秋秋一时间也想不着答案。 “你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管卫毫不犹豫的回答:“接任师父的位置,成为九峰掌峰之一。要苦修剑法,以剑入道,以剑为生。” 哇,人生目标好明确。 可以看得出管卫对自已的人生走向十分清晰,且坚定不移。 “我想,不管我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要无愧于心就够了。” 管卫显然对这个回答十分不满意,眼睛都眯了起来。 秋秋也觉得这个回答很敷衍,可是她的确是这样想的。没有对不起旁人,也没有对不住自已。 至于是不是要成为一个大人物,是不是一定要达到什么成就,她真的没那么大野心。 大概她这个人天生就这样平庸,离胸怀大志差得太远了。 “我们回去吧,今天还得赶路。” 秋秋这一趟采购可算是满载而归,只要看着新奇的东西她基本上都买了不少。 管卫可不晓得她这些东西是为了养灵宠才买的,一古脑把账全算在她的头上。 海风吹得秋秋头上的发带迎风飘摆,象是长翼的蜻蜓,在发间忽闪忽闪的。 看起来,他们和去时没什么差别。但仔细看,差别还是有的。秋秋时不时会闪下神。 她在想刚才管卫的问题,她将来到底要成为,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伟大的人她肯定做不来,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 可是每个人的理想都不会是成为一个猥琐平庸的小人物。 这是一个可以思索很久,即使有了答案也可以推翻重来再思索的问题。 而管卫呢,也有变化。 开始秋秋见到的管卫很骄傲,而现在他很困惑。 这么一个心理变化可不小,最起码,现在走在秋秋身后的管卫已经看不出他一开始独狼似的傲岸,而带着一种心事重重的默然,亦步亦趋跟在秋秋身后。 他们进随云阁时,刚好有人出来,东方蕴陪着一个有年纪的老者正往外走。那老者须发皓白,眉头紧皱,穿着红蓝二色相间长袍,衣料相当考究。东方蕴比他落后一步,看起这老者应该是东方世家中比较有地位的人了。 秋秋想起拾儿说今天或许会有客来,说的就是这个人吗? 在门口正好碰上,秋秋站到了一边请那人先走。 东方蕴还招呼了管卫一声:“管兄,这是刚回来?” 管卫点了下头,目光转向那位老者。 东方蕴不得不替他介绍:“这是家叔祖。”又介绍管卫:“这位是管卫管世兄,同林兄是一道来的。” 那个老者停下脚步,很客气的招呼了管卫一声,还说:“要是没有急事,就多住几天,这样的贵客平时请还请不来。” 秋秋想当然的被忽略了,小豆丁一个实在没什么份量,介绍她做什么啊。 这位老先生看起一颇为苦恼,行色匆匆的样子,没多逗留就走了。 秋秋他们也没有在东洲岛多逗留,东方蕴再三挽留,看实在是没有指望留住人,又奉送了一份丰厚的程仪,林素推辞了几句,就顺水推舟的收了下来。 在他看,他们带来的这个消息换这么一份儿程仪,他们还吃亏了呢。 灵鹤和鹭鹰驮着四个人,离开东洲岛越来越远,秋秋回头看的时候,碧海银沙的东洲岛已经只剩了个模糊的影子,灵鹤一钻进了云雾中,连这点影子都再看不见了。 秋秋感觉到一丝不舍。 忘了在哪儿看到这么一句话,人生就是不停的遇到和告别的过程。 她的终点可不在这儿啊。 她把头埋在拾儿的背上。 拾儿的手回过来环住她:“冷吗?” 他不说不觉得,他一说啊,秋秋还真觉得有点冷了,于是她一点儿不客气的又朝拾儿贴得近了些。RS 73 初到 ,最快更新仙妻 ! 终于看到地平线出现在视野中,秋秋乐得差点儿跳起来手舞足蹈以表换喜。 拾儿颇有些意外:“你不是喜欢海?” 没看见过海的人头一次见海当然觉得新鲜了,可是连着看了三天这谁也受不了啊。无边无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一长让人心里惶惶不安。 “我又不是鱼,哪能一直的待在海上啊。” 还是看到陆地心里踏实。 “嗳,快到了吧?” “快了。” 秋秋扳指头算算,按拾儿说的是五天路程,他们现在走了四天半了,那还有半天就能到九峰了,不错不错。 终于要着地啦!终于能见着师父啦! 秋秋乐得哼起小调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哼的是什么,荒腔走板也不要紧,反正听到的人除了拾儿就只有灵鹤。拾儿是肯定不会吐槽她的,灵鹤就是想吐槽,可它不会说人话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秋秋的错觉,从她开始哼歌,灵鹤的速度似乎……又加快了。 错觉吧。可能是在海上没有参照物,不管飞快飞慢下面都是海。而现在下面成了陆地,有了景物参照,所以觉得这货突然加速了一样。 耳边的风声似乎也变大了…… 后面的鹭鹰可不知道前头灵鹤正欲哭无泪,忍受着魔音穿耳的精神折磨,还以为是马上到家了它太高兴了呢,于是也扇动翅膀奋力跟上。 这种长途跋涉的行程对人来说都很累,更不要说这两只飞禽了,出这一趟长差,简直歇一年都歇不过来。 “就快到了,已经进了九峰山的地界了。” 秋秋嗯了一声,探头往下看。 九峰山肯定至少有九座峰吧? 风景毫无疑问是极美的,灵气也特别的充郁,浓浓的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云雾氤氲,感觉伸出手去就能握着一大把云霭。 灵鹤清唳一声,忽然变了姿势,象滑翔翼一样朝前头盘旋俯冲下去。 秋秋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搂住拾儿的腰,感觉耳畔风声呼啸,劲风吹得人眼睛都刺痛起来。 “好了,已经进了护山大阵了。” 随着他的话音,果然风声顿缓,灵鹤舒缓的拍打着翅膀,缓缓落在一处平整的石台上。 “这就到了?” 拾儿向她伸手过来,秋秋扶着他的手爬下了灵鹤的背。还不等她转过头向灵鹤表达一下这几天的谢意,灵鹤已经嗖的一声又拔地而起,那架式可不象鸟儿起飞,简直象火箭发射一样,迅捷无比的消失在秋秋的眼前,仓促的象火烧了屁股一样。 “它不是怎么了?” 拾儿不语。 秋秋自己给它找了理由:“可能是离开时间长了,归心似箭哪。” 转过头,已经有人沿着石阶走了上来,看起来是迎接他们的。 秋秋用手抚抚被风吹乱的头发,悄声问:“我还行吗?” 拾儿看看她毛燥的头发,发红的鼻尖和有点儿干燥的嘴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会儿就是想找面镜子收拾收拾也来不及了,秋秋只能抿了下嘴,然后摆出一个尽量大方的笑容。 最前头那人是个胡子很长的老头儿,都快长到腰了,雪白雪白又特别整齐的一把胡子。秋秋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邓不利多老爷爷。 与胡子相应的是他的眉毛也很长,弯弯的一直垂到下巴那里。 长胡子老爷爷向拾儿一个长揖:“恭迎少主。” 秋秋觉得自己站在拾儿身旁有点不妥,这不等于她也受了这位白胡子爷爷一个大礼? 但是拾儿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只向面前的人微微一点头:“不用多礼,这些日子欧长老辛苦了。” 欧长老笑呵呵的摸着胡子:“份内之事,原是应该的,少主这声辛苦可不敢当。”他转向秋秋,十分和气地问:“这位就是静秋姑娘了吧?” 秋秋也朝他行个礼:“欧长老好。” “快别快别,姑娘太客气了。”欧长老受宠若惊,连忙还礼。 “少主和静秋姑娘这一路辛苦了,奉仙阁已经收拾打点妥当,少主可以先回去休息。只是静秋姑娘安排住在哪一处,还请少主示下。” 这位欧长老是干后勤工作的吗? 不过秋秋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住处,她扯扯拾儿的袖子:“我师父在哪里?我随便住哪儿都行,离师父近一些就好。” 拾儿却象没听见一样,直接对欧长老说:“她也住奉仙阁,替她收拾一间静室。” 欧长老脸上一无异状,应了声:“是。” 秋秋瞪了他一眼,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现在和他争执。 九峰山称得上是奇峻秀美,山风轻柔的吹在脸上,让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的人不由自主就放松下来。 这儿的树看来都生长了许多年,高耸参天,浓郁的苍绿色显得沉稳而古老,两旁的浓荫遮住了头顶的天光,走在石阶上,仿佛置身在一座绿色的穹顶的长廊里,山风吹得林涛起伏,道旁花香幽静。山间的云雾缓缓移动,仿佛在从高处向低处流淌。 这里真是个静谧而安详的地方,果然象拾儿说的那样,地灵人杰。 这儿和修缘山相比,人的精神气质都不一样,显得更加淡泊率性。 秋秋跟着拾儿一路朝下走,她能感觉到跟在身后的那些人好奇的打量她。 大概九峰山不常来客人,另外,拾儿这个面瘫对她表示出了明显的回护和亲近,这些都让九峰山的人觉得好奇吧。 秋秋对此并不觉得反感,还不兴人家好奇一下? 但是,她总觉得……好象有一道带着恶意的视线紧紧跟着她。 秋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所有人全都是面色如常目不斜视,根本找不着是哪一个。 刚一见面,她又没做什么,怎么会有人那么强烈的排斥和厌恶她呢? 秋秋也没指望自己人见人爱,可是师父既然在这里养伤,她大概也会在这儿待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拾儿的旧伤也能因此得以彻底痊愈。既然是这样,那当然尽量以和为贵,和这里的人相处融洽是最好,不然的话人,天天要总有点事,总有几个人硌应着,那日子肯定过不好。RS 74 细雨 ,最快更新仙妻 ! “歇一会儿,我带你去见玉霞真人。” 秋秋忙摇头,积极的表示:“我不累,你走了那么长时间,欧长老肯定有事儿和你说吧?你的正事儿要紧,找个人陪我去看师父就行了。” 拾儿看了她一眼,把林素叫了进来。 林素就挺好,一路来也算熟识了,比指个陌生人陪她好,怪别扭的。 林素应了下来,陪着秋秋出来,笑着说:“静秋姑娘,咱们得先去找袁长老领块腰牌,不然可进不去。” 秋秋点头应:“那自然得按规矩来。” 走下台阶的时候秋秋回头看了一眼,奉仙阁建在一片河滩上,并不象修缘山掌门玉青真人的主峰正殿那样气势恢宏。正相反,奉仙阁从远看,只是三间亭轩,长窗落地,上面糊着薄薄的窗纱,看起来观赏性能远远大于实用性。 这屋子挺好……就是,一个人住正好,两个人住的话,挤了。 现在秋秋知道拾儿说就让她住奉仙阁的时候,欧长老身后跟的人脸色为什么会变得奇怪了。 这根本住不下啊。 回来还是换个地方住,离师父近一点儿的,方便她去探望和照料才行。 袁长老不象欧长老那样留着一把长胡子,但也是三绺长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林素过去行个礼,然后说了情形,要一块腰牌。 袁长老往秋秋这方向看了一眼,从桌子底下拿了块牌子给林素。 “成了,咱们走吧。” 结果半道里杀出个程咬金来,管卫端着一张全天下人都欠他钱的晚娘脸从旁边一扇门里出来了:“师兄你去忙正事,我带她去。” 林素愣了下,看了一眼他,又看看秋秋。 秋秋心说这个管卫实在太不会说话了,什么叫忙正事去?合着她就这么无足轻重啊? 这话秋秋刚刚才对拾儿说过,可是这种话自己说叫客气识相,让管卫一说就变成了赤果果的拉仇恨了。 “行了,你快走吧。”管卫一把抓过他手里的腰牌,几乎象撵人一样催着林素走。 “那……你们快去快回。”林素是有些不放心的。从在随云阁的那天早上之后,管卫就一直不太对劲,话比平时更少了,总是出神,脾气倒显得更坏了。 秋秋就这么又被转了一次手。 好吧,谁带路是次要的,关键是她急着想见师父啊。 石栏外的河滩上几只水鸟悠闲的踱步,瞧瞧,人家这气派。修缘山这么大也没见养灵禽代步,在九峰山这却是常态,随处可见。 管卫拍了两下手,有两只鸟儿张开翅膀飞到石栏上来。 “走吧。” 秋秋不认得这是什么水鸟,先笑着点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坐到了鸟背上。 管卫骑了另一只,水鸟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轻盈的掠过河滩。 山巅云层缓缓堆积,吹在脸上的风也显得更潮湿,多半是要下雨了。 心里刚这么琢磨,细雨已经落了下来,凉丝丝的落在脸上。 天地茫茫,细雨无边,水鸟轻盈无声从树巅掠过,翅翼带起的疾风卷得林间叶浪翻腾起伏不定。 秋秋翻了翻,从乾坤袋里拿出顶青青的草笠扣在头上,犹豫了下,又拿出了一顶大些的,远远喊了管卫一声:“接着。”把草笠朝他掷了过去。 管卫伸手夹住草笠,并没往头上戴,就这么拿在手里。 爱戴不戴,由他去。 秋秋看着脚下的河川、险峰,总觉得这一幕情景在哪里见过。 可是九峰山她明明没有来过,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呢? 她摇摇头,也可能是在梦里见过吧。 很多人都常有这种感觉,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却象是旧友重逢一样,莫名的觉得亲切。 水鸟在溪流边停下来,管卫领着秋秋沉默的往前走。 山涧间有窄窄弓桥相连,这桥不过三尺宽,连桥栏都没有。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虽然说修道的人不可能失足落下桥去,更不可能有生命危险,可是过桥的时候还是难免小心翼翼。 要是林素陪着来,这会儿少不得会说上一两句,此处叫什么,还有多远。现在换了管卫,那是不用指望的。 “前面就是了。”管卫抬手指了下。 秋秋忙抬头去看。管卫指的地方在左前方坡上,隔着雨幕可以看见一座石门。 门前并没有人守着,秋秋正琢磨这腰牌是管什么用的,就见管卫把腰牌往门旁廊柱上一嵌,石门无声的向一旁滑开。 呃,原来是开门用的。 里面墙和地都是石砌的,浑然一体,竟然看不出一点拼砌的痕迹。 这里面的气味儿和外面不一样,比外面温暖,空气显得软而稠,象是果冻一样。 即使石门开了,门里的空气也不与门外的空气流通。 转了个弯,又是一扇石门,门后一道向下的石阶。 重重叠叠的门户和石阶,显得这个地方象个大迷宫一样。 又过了一道石门,管卫站住了脚:“就在前头,你自己过去吧。” 秋秋向他道声谢,提着裙子快走了几步。 转过弯来,眼前豁然明亮,藤草编的垂帘上结嵌着阵法,垂帘后是一池暖融融的温泉水。 那师父人呢? 秋秋拨开藤帘走了过去。 四下里空荡荡的,没见着人影。 秋秋若有所思,低头往下看。 温泉池并不深,池水清澈,一个人就躺在水底,双目紧闭,衣带在池水中缓缓飘摆。 “师父?” 秋秋在池边蹲下来。 躺在水底的人就是玉霞真人。 隔着池水,她看起来象是动了,但是其实没有。 她的脸色苍白的象纸一样,一点血色都没有。 “师父,我来了。” 秋秋跪坐在池边。 拾儿说过,师父受了重伤,秋秋也有心理准备。 可是看在沉在水底生死不知的师父,秋秋心里还是心酸难忍。 “那会儿要是我跟你一块下山就好了,就算帮不上大忙,遇事也有个照应。”秋秋用袖子抹了一下脸。 虽然她知道现在说的话,玉霞真人八成都听不见。可是见到了师父,她就忍不住说了许多话。 从那场大火说起,到玉水真人到来,再说到她去了修缘山,一直慢慢的说到了现如今。 “终于我又回到师父身边了,以后我肯定一有机会就来看你,师父你慢慢养伤,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回家去……” 可是,她们家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瓦砾。 秋秋又抹了一下脸:“到时候,咱们先去找师姐她们。我想她们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只不过暂时失散了,以后一定能再见面。对,还要去找那些打伤您的魔物,一定要报了这个仇。” “咱们把房子重新盖起来,还有师父师姐喜欢的那些花儿,也再栽上……” “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 玉霞真人仍然静静的躺在水底。 但是站在不远处石柱后面的管卫却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他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不大一会儿,秋秋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和来时的轻快相比,她现在的脚步显得迟缓,十分不舍。 “劳你久等了,咱们回去吧。” 管卫点了下头,仍然在前面领路。 “这儿机关重重,只怕常来的话不太方便吧?” “只要袁长老给腰牌。” 但是也不能天天去找人讨腰牌啊。 秋秋最后回了一次头。 石门无声的合拢,阻绝了她的视线。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比刚才又紧了些。 这回管卫摸出秋秋给他的那顶草笠戴上了,招手叫来在溪涧边踱步的那两只水鸟,踏上了返程。 秋秋沉默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向管卫打听:“管兄,借问一句,有位方真人,可也在九峰吗?” “你是说方长老吗?”管卫控着水鸟飞得低了些,近了些:“玉霞真人就是他救回来的,不过他现在不在山上,去了中原有事要办。” 秋秋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师父受了重伤,却到了这么远的九峰的山来养伤,原来是方真人救了她,又将她带回来的。 欠了方真人这样大一个人情,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道声谢才是。 不过这么看来以前她的认知有点偏差,还以为拾儿是方真人的徒弟。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想想从前,拾儿的确没喊过方真人师父,不过他的话少得惊人,秋秋连他的性别都能弄错,更何况其他。 过了一会儿,眼看快到了,管卫忽然说:“那眼灵泉对真元受损的的人是极有好处的,玉霞真人不会有危险,只是恢复的缓慢一些。” 秋秋有些意外,从草笠下抬起头看了管卫一眼:“多谢。” 管卫要去还那块腰牌,秋秋独自回奉仙阁。 越是走,越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纵然现在心情还很沉重,秋秋还是疑惑的停下了脚步。 真的就象曾经来过一样,可是在什么时候见过呢?她真的想不起来。 身后传来细碎轻悄的脚步声响,秋秋回过头看。 一个披着红斗篷的女子,打着伞站在她身后。RS 75 情敌 ,最快更新仙妻 ! 这幕情景也超眼熟。 秋秋绞尽脑汁。她铁定见过,一定见过,绝不是什么前世的记忆又是什么梦中的相逢那套虚无缥缈的说道。 欧长老带人迎接他们时,这个姑娘也站在人丛中。 当时没通名姓。 可是秋秋能确定,她见到这姑娘远在今日之前。 她身上那件斗篷红得这样正,这样艳,令人一见难忘。秋秋从踏上修真这条路,见过的人大多衣着素淡,这样艳的衣裳很少见着人穿着。九峰这个地方美丽幽静,有如铺展开了一张淡墨山水的画卷,画中人穿着青、蓝、灰、白、褐等各种素雅的颜色,在这样的地方眼帘中突兀的跳出一抹火焰似的红,怎不叫人印象深刻? 红衣、纸伞、纤秀的女子,远山,浅滩,小桥和路尽头的草芦……秋秋半张着嘴。 真是,还真是在梦里见过啊。 就在她突破第九重心法,筑基的那个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神识不受控制一样,见到了这么一副情景! 当时因为身处困顿之中,秋秋哪有心思多想这么一件事,惊鸿一瞥也就忘怀了。 她明明没有来过九峰,为什么那时候,会在那个情景下见到九峰的人和景。 秋秋十分震惊,眼睛睁得圆圆的,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一切。 没错,就是这儿。 她见到的是什么?是一段记忆,还是一段未来? 不,她确定自己没有这样的记忆。可是,她也没有预见未来的本事。 那么会和拾儿有关吗? 算一算时间,那个时候他可能还没有从九峰动身去中原。 他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十分玄妙,难道,她看到的拾儿的经历? 她这么恍惚的功夫,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身量苗条,显得格外纤秀,秋秋才刚及人家的腰。 她站定了脚,居高临下的看着秋秋。 那目光冷得叫人打颤,又透着一股不屑一顾,仿佛她是碍事的垃圾。 这种毫不顾忌的恶意让秋秋一下子恍然,刚到的时候那道人丛中的恶意目光,就来自于她? 秋秋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几件事。一,这人憎恨她恨不得她快点消失。二,她确定自己没和此人结下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三,基于身高的硬件差距,她要是仰着脖子费劲巴拉的和对方互相瞪眼那真是太傻X了。 一想通了这个,秋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凭什么她想瞪自己就得站那陪她瞪啊?又不是玩我瞪我瞪我瞪瞪瞪那种傻X到底的游戏。 可惜她个子太短,小腿儿太短,即使大步走得蹬蹬蹬的,还是没多少气势。 身后那人先是一愣,接着气的脸都扭曲了! 这矮冬瓜居然还敢,还敢这样对她! 秋秋先进了奉仙阁,拾儿正在看一封书信,听见脚步声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秋秋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拾儿的指尖在秋秋眼角轻轻蹭了一下:“哭了?” 在他面前秋秋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你师父会好起来的。” 秋秋点头,她刚才一心记挂着师父,没仔细打量这间屋子。 这屋子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长窗敞着半扇,可以看见外面细雨斜风中的青山绿水。 “怎么了?” “我觉得,我好象曾经来过这儿。” 门外传来刚才那女子的声音:“少主,我送了汤药来。” 话音刚落,就见穿红斗篷的那姑娘挽着提盒走了进来。 真和梦里头一样……连她说的话都没错。 她一眼都没多看秋秋,仿佛屋里根本没她这个人一样,打开提盒的盒盖,从里面端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 在梦里秋秋没闻到药味儿,但是现在闻到了,那药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她极为恭敬的把药碗托了过来:“少主,请服药。” 秋秋看看拾儿,又看看那个女子。 “以后这药不用送来了。”拾儿并没有接过药碗,吩咐她:“让郑长老到我这儿来一趟,重新配一副药方。” 那个女子极为意外,仍然端着药碗不肯放弃:“少主旧疾未愈,这药万万不能断哪。” 拾儿只说:“你去吧。” 她十分不甘,咬了咬唇,把药原样收进盒子里,拎着提盒退出了屋子。 临出门前她向秋秋投来一瞥,目光中尽是明晃晃的嫌恶与嫉恨。 她嫉妒她什么? 难道这姑娘喜欢拾儿,把她视为情敌吗? 啊喂,姑娘你把眼擦亮一下好吗?她和拾儿可是清清白白的,没什么男女之私。要说是嫉妒她跟拾儿这么接近,那是出于治病救人和修炼的目的,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啥不可告人之事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秋秋觉得她和拾儿关系这么要好,对他的性情也算了解,在一些事情上头拥有发言权。 这姑娘虽然长得美,可是秋秋觉得拾儿不会喜欢她这一型的。 这没什么道理,纯粹是直觉。 秋秋很平静的看着她出去。 “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秋秋心里想着自己究竟为什么看到了九峰山的情景,嘴上却顺口问:“她是谁?” “她是郑长老的孙女儿,名叫秀茹。” 秋秋点了点头——虽然修道的人成家的很少,但并不是绝对没有。 “我曾经……”秋秋停了下来想了想如何措词:“我好象曾经梦到过九峰山。” “就是在我突破九重心法,筑基成功的那一天。那会儿感觉象是在做梦一样,我看到了奉仙阁,看到了外面的河与山,还看到刚才那个姑娘进来给你送了一碗药……” 她停了下来,看看拾儿。 “你觉得我是不是在做梦?” 拾儿却握住了她的双手,认真的问:“你看到了我?” “是。” 拾儿沉默了。 秋秋有些忐忑:“这是什么坏兆头吗?” “不是。”拾儿很快回答。 既然不是什么不详之兆,秋秋也就不紧张了,静静的坐在一旁陪着他思索。 拾儿问:“你当时都看到了什么?” 秋秋比划了一下:“我是从外面跟着秀茹进来的,你就坐在窗边,不过我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我记得那时候外面还在下雪,你面向着窗外,我在这儿只能看见你的背影。” “然后呢?” “秀茹捧了药给你,你喝了药她出去了,我想往前走,可是我动弹不了。后来……你就回过头来……”秋秋两手一摊:“我没能看见你的脸,你回头的那时候我一下子就醒了。” 拾儿站起身来,往门边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看了看,又向右挪了半步,对秋秋说:“你过来。” 秋秋走到他身边。 拾儿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面朝着窗边:“你当时,是站在这儿吗?”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打量整个屋子,脸上全是惊讶。 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天窗外下的雪,而现在飘是蒙蒙细雨。 “是……就是这个角度,就是这个位置。”她感到微微的战栗:“你怎么知道?” 拾儿的手就扶在她的肩膀上,声音悠然从身后传过来:“那天我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看我,可是转过头来却什么都没有。” 秋秋抬手掩住嘴,半天才平复下来心情:“我以为只是做梦……” 这也是因为他们心灵相通,才产生的异象吗? 秋秋过了好半天才算平静下来,自己从案上倒了杯茶喝。刚喝了一口,突然噗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拾儿伸出手来替她抚背,秋秋转过头,看他的目光很怪异。 就算两人有那么一份心灵相通,可不代表就变成对方肚里的蛔虫。拾儿能判断出秋秋肯定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 但是他猜不着秋秋到底想着什么了。 秋秋在想,幸好她筑基那会儿拾儿在喝药——如果那会儿他在洗澡,那自己岂不是把他看光光了? 这想法实在太邪恶了,秋秋赶紧岔开话题转移注意力:“小龙还要在秘境里待多久?我现在能进去看它吗?” “稍等一会儿,晚上我陪你一同进去。”拾儿指着左边的屋子:“那儿有些书,你看看有没有你爱看的。” 秋秋过去找书看,听着外面又有客人来。 看来做个少主也不容易,家大业大事情也多。 秋秋翻到了一本合心意的书,一头沉进去浑忘了身外的一切,直到眼前的字迹模糊看不太清楚,她才抬起头来。 天黑了。 外面有人声。 秋秋站起来走到门边,拾儿坐在矮几之后,另有三四个人围坐在矮几旁,秋秋一出来,他们都停下不说了,转头向这看。 秋秋没料到有这么多人,有些拘谨的点头示意。 她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招呼。 可是那几个人却都站了起来,向她肃然揖礼。 秋秋十分意外,赶紧还礼。 人家就算深深躬身,也比秋秋的个头要高呢。 秋秋有一种跑进了巨人国的感觉。 九峰的男男女女个子都不矮,今天下午那个秀茹就够高的。 这几个一样的打探,俱是峨冠深衣,显得古雅而持重,现今中原的人可都不做这样的打扮了。RS 76 意外 ,最快更新仙妻 ! 待那些人告辞,秋秋终于能如愿以偿去探望小龙。 它虽然是拾儿的灵宠,可是和秋秋却特别的亲近,大概幼龙也有雏鸟情结,对出壳头一个看到的生物总是依恋难舍。 “它快足月了吧?”秋秋算算日子,真的快了,她笑着点了一下小龙的脑袋:“还有几天你就满月了,到时候给人吃鱼。” 手底下的感觉略有些怪异。 秋秋看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异状。再看小龙的脑袋,圆圆的小脑袋上头好象有个小小的突起。 “你看,这儿怎么有疙瘩?” 拾儿看过,淡定的说:“是角。” 啊,要长角了。 秋秋倍感安慰,就跟当妈/的人知道孩子要长牙一样欣慰,但随即又产生了另一个疑惑:“角不是应该长一对吗?” 一边一个才对称啊,这左边要长了右边怎么没动静? 好吧,也可能龙长角就不按对称来的,就爱先一只后一只的长。 秋秋托着小龙小声同它说话,说她终于见到师父啦,可惜师父现在还在水底下躺着。相信师姐她们一定也平安无事,还小声哼歌给小龙听。 小龙刚听的时候一动不动,后来身子开始扭扭蹭蹭的,秋秋份外高兴,还以为它这是闻歌起舞。 如果小龙认识一只苦命的灵鹤,大概这两位难兄难弟会很有共同语言。 谁让它们没长手,没法儿捂住耳朵呢? 其实秋秋声音不难听,就是从来哼不到调上,荒腔走板的,该高时低,该低时高,时快时慢毫无韵律可言,称为噪音也不为过。 拾儿去研究那棵古树,没过多久,听着这边变得特别安静,转过头看了一眼。 秋秋已经靠在那儿睡着了,两只小毛球正在她的发间跳来跳去,小龙大概是被穿耳魔音吓着了,已经老老实实回湖水里去了。 秋秋枕着自己的一只手,身体半蜷着,看起来比醒着的时候还显得稚气。 她睡的很香。 大概是见着了师父,终于放下了心事吧。 秋秋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揉揉眼,转头看见长窗外的延绵苍山,天已经放晴,泛着微微的蟹壳青,山风吹在脸上微微发凉。 她坐了起来,身上盖着一件长衣。 榻边有个白绒绒的脑袋冒出来,秋秋险些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捏个剑诀做个防御的姿势。 然后才看清是大白。 她忍不住笑了,真是紧张日子过多了,有点反应过度。 秋秋伸手摸摸大白的脑袋,大白也乖顺的舔舔她的手指。 “拾儿把你们带出来了?你老婆和孩子呢?” 大白当然不会说话,不过它颇有灵性的回了下头。 秋秋跟着转头,抱起大白走出屋外,站在平台上往下看。 二白领着孩子在草地上打滚,离它们不远就是两只体型极大的水鸟。 秋秋有些担心,这些水鸟不会把小毛球当食物吧?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的担心多余了,两边井水不犯河水,各成一家。 这些水鸟想来也都是经过驯养的有灵性的,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随便吃。大白二白他们和小龙一起在秘境里待了那么久,也是相安无事。 秋秋已经站到了平台的边缘上,她低头往下看看。 奉仙阁是悬空的,下面有木桩支撑。现在河滩应该是枯水期,等到夏季雨水丰沛的时候,河水应该会涨上来,漫过这一片地面,整栋屋子就空悬在水中。 秋秋回屋去,把刚才盖在身上的那件长衣摺起来。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练剑,看书。她看的是讲草药的书,去过乌楼山之后,她觉得草药相当有意思。然后还写了封信,是写给陆姑姑和于姑姑的,告诉她们自己已经到了九峰,安顿下来了,也见着了师父。师父受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在九峰这里很是安全,痊愈有望。 信是写了,秋秋有些担心送不到,晚间把这事儿托付给了拾儿,他淡淡应了,把信收下。 拾儿早出晚归,两人晚上固定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人会一起练功,有时候时间还会延长, 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拾儿随时随地的陪伴,现在这样挺好,她也觉得挺自在的。她还去了一次药圃,拾儿屋里有一张九峰山的大致地形图,秋秋自己骑了灵鹤去的,看管药圃的那位长老姓曹,对秋秋也十分客气,秋秋向他请教种植草药的事情,他知无不言,还送了秋秋几包种子和陶盆。 秋秋向曹长老道了谢,把东西细心的收好。 曹长老客客气气的送秋秋出了门。 对她一个小姑娘如此礼遇,其实也是看在拾儿的面子上。 “您别送了,还有正事要忙,我自己认得路。” 有时候人们常说冤家路窄,秋秋转过头就瞧见了熟人。那位秀茹姑娘今天没披红斗篷,可是依然是一身大红衣裳,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穿的却是绿衣。 秋秋看着她们就想起“红花还需绿叶衬”,好险笑出声来,连忙把脸转开。 她正眼也不看秋秋,直接向曹长老说:“您瞧您,正经事儿全放一边儿,净顾着些不当紧的。我祖父让我催账来啦,您答应的那些药材到底预备好了没有?” 曹长老显然和她极熟悉,笑呵呵地说:“你们祖孙是一对儿急脾气,这药又不是我说一声长,就能一夜之间全长出来的。告诉你爷爷,这几天不能,看样子起码还得要三四天才能采摘呢。” 秀茹点头说:“上次您就是这么说的,我告诉您吧,这回不见药,我就不走了。” 曹长老笑了:“那敢情好,你爷爷要是舍得把他孙女儿送我,那你就在我的药圃住下吧,我这正缺人手呢。” 秀茹和曹长老说的话里头透着亲热,她斜斜的瞥了秋秋一眼,结果那小姑娘已经快要走出院门了。 “这可是您说的,那我过三天再来,到时候您要是再说没药,我就把你这药圃给拆了。” 等她从曹长老那儿出来,加快了步子出了院门,秋秋已经召了灵鹤准备回去了。 她身边那穿绿衣的姑娘轻声问:“师姐,就是她吗?” 秀茹哼了一声:“除了她,山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野丫头?”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我看是师姐你多心了吧?少主照顾她,也是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就凭她这点儿修为,有什么本事助少主修炼治伤?” 秀茹觉得师妹的话一句句全触在她心坎上了。 她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少主的确从来没有这样容让亲近过谁,奉仙居里连仆人和僮儿都不让进去,为什么偏就为她破了例? 少主他……他甚至还拉着这小丫头的手! 师妹合柳靠近她小声说:“要不,试探她一下?” 秀茹摇头:“她就这么点儿大,又是客,出了事可不好交待。” “师姐说什么哪,怎么会出事儿呢?再说,就算她自己乱跑,一个不小心迷了路,又关咱们什么事儿?咱们也不用同哪个交待。” 秀茹愣了下。 师妹的话象是打开了一扇密封的大门,忽然间让她看到了有些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处置方法。 “说得对……” 秋秋骑在灵鹤上头不紧不慢的往回赶,袖子上刚才在药圃蹭上了一点泥印,秋秋用手掸了一下。 身下的灵鹤忽然晃了一下。 秋秋连忙抬头坐稳,可是灵鹤又晃了一下,速度也慢了下来,翅膀有气无力的拍了两下,忽然头一垂,直直向下坠落。 秋秋“啊”叫了出来,从灵鹤背上滑落。 下方正是一道急流,秋秋身在半空,急急甩出一道细带,绳带的另一端缠上了崖壁一块突出的尖石绕了两匝,她扯着细带的另一端,就这么悬挂在了半空中,左右摆荡。 灵鹤好好的怎么晕了? 它坠到哪儿去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头顶忽然喀的一响,那块看起来十分牢靠的尖石竟然从中断折,秋秋直直的摔进了下方的急流之中,连个水花都没冒,就被急流拖卷冲走。 秀茹隔着树丛远远看见她直堕了下去,胸口怦怦直跳。 “师姐,师姐?” 秀茹惊魂稍定,转过头来。 “师姐,咱们走吧?” “走?” “是啊,这儿又没事了,咱们该回去了,还得去向长老复命呢。” 秀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跟着师妹往回走了几步,忽然问:“你说,她……她不会死吧?” 合柳若无其事地说:“谁知道呢?要是她真有值得少主看重之处,那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就淹死。可要是她自己金玉其外学艺不精,那就怨不得旁人啊,谁叫她没本事。” 是……就是这样。 谁让她没本事呢。 秀茹刚才还惶恐焦虑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是遇上了意外,与旁人不相干。修行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让她吃个亏,学乖些,别不知道天高地厚,总缠着少主不放。 可是…… 秀茹看了一眼前面合柳的身影,心头却浮现出一个疑惑——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师妹如此能言善道,睿智机敏?她觉得合柳一向伶俐听话,办事也周到。 可是今天这事,秀茹想不到的她却想到了,秀茹说不出的她却也说出来了。RS 77 惊惶 ,最快更新仙妻 ! 秀茹心事重重,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去见郑长老时,合柳靠近她,小声说:“师姐,别这么闷闷的呀,郑长老会的。” 秀茹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笑意,虽然还很勉强,不过比刚才那模样好多了。 合柳也回了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门,小僮进去禀告了一声,秀茹和合柳进去见郑长老。 郑长老是秀茹的亲祖父,自然对她和颜悦色,听见曹长老说还要三四天才能送药草来,摸着胡子骂了声:“这老货,你们小辈去他根本不当回事,后日我亲自去催,我看他敢推托我。”他又吩咐秀茹:“你去丹房里取几样药来,单子在那边桌上。” 秀茹应了一声,去了取了那张药单,依上头说的去丹房里取药。合柳跟在她后头,秀茹取了药盒便递给她拿着。等到最后一个架子边,上头的药盒都是石刻的,打开盒子里面还有一层木盒,再打开木盒,方才是药瓶。 秀茹伸手取了一瓶,结果合柳从旁边伸过手,一下拿了两瓶。 秀茹吃了一惊,转过头来说:“你拿这个做什么?快放下。” “嗳哟,长老又不会来点这个数,再说这些药一年年的放着,总也用不完,我拿一点也没什么啊。” “你拿它有什么用?” “下次去山外头跟人换东西啊。”合柳朝她挤挤眼:“师姐还记得上次我给你的那串珠子吗?就是从山下跟人换来的。” 这样不妥。秀茹知道,这最里面一间丹房里的药都是顶要紧的丹药,每次祖父都是让她来取放。 要换做今天以前,秀茹一定立刻喝斥合柳叫她放下,可是现在看着合柳脸上那略显油滑的笑容,喝斥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合柳看了她一眼,很顺手的把药瓶揣进了袖子里。 有时候,两个人共同做了一件亏心事,有可能关系会更亲近。可是刚才合柳鼓动着秀茹做了那么一件事,两个人之间却陡然间象隔了座山一样。秀茹现在突然不敢直视她,也不愿意被她发现自己的心事。 她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药丸的事。 那丫头掉进了界河里,那可不是普通的河,界河也是护山大阵的一部分,山里的灵物不能越过此河出去,山外的人或是飞禽走兽也不能突破阵法进入九峰。以前也曾经有修为浅薄的弟子失足,然后……就再也没见踪影。 也许是死了,也许是让急流冲到了再也回不来的地方,谁知道呢。 现在天还没黑,可是很快会有人发现她不见了。她得想办法尽量撇清自己的干系,绝不能引起旁人疑心。 不,只要少主相信她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就行了。 至于她若的死了,少主的旧伤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在不在都是一个样。 秀茹惶惶不安的看着天色,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了下去,尽管她一直在开解自己,可是心也渐渐的往下沉落。 小僮过来传话:“秀茹师姐,长老请您过去。” 秀茹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结果郑长老已经披上了斗篷,看见她直接说:“你随我去一趟奉仙阁。” 平时一听到要去奉仙阁,秀茹的心情恨不得轻飘飘的浮起来。可是现在却象坠了铅块一样,开口时嗓子都哑了:“去做什么?” 郑长老颇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平时听到奉仙阁可不是这样表现。 “不晓得,少主刚才传召,多半是为了新药方的事情。” 看来祖父还不知道,但少主……少主可能已经知道了。 秀茹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一眼,但是合柳现在没有跟着她。 当然了,合柳的身份可不算什么,这些要紧的事情平时也都没她的份。 奉仙阁里亮起了淡而柔和的光亮,从长窗的窗隙透出来照在外头的平台上。 秀茹深吸了口气,跟在郑长老身后走了进去。 她本来已经预料到会见到少主暴怒、冷厉……种种可怕而威严的表情,可是几案后地席上有个身影盘膝而坐,听见脚步声响转过头来。 郑长老有礼而又不失分寸的招呼了一声:“静秋姑娘。” 秀茹几乎要失声而叫,她死死掐住手心,可是眼睛圆睁,神情惊惶却是明摆着的。 郑长老不知道孙女儿为何如此失态——她是把少主看得太重了,可是少主对她却摆明了没有那个意思。郑长老以前没有严厉管束,是指望她自己渐渐明白过来。 可是现在看来,这丫头糊涂着呢,回头该好生开导开导她才对。 秀茹只觉得一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明明看着她掉下去了!可她现在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难不成世上真有鬼? 秋秋向两人点头示意:“郑长老,郑姑娘,请坐吧,劳二位稍等一等。” 秀茹跟着郑长老坐下来,她命令自己一定要镇定。 难道自己看huā了眼?不,一个人看huā还有可能,但当时合柳也在,两个人一起看到的。 她没有掉下急流吗? 秀茹打量着着秋秋。 秋秋已经不是下午见到时候那胖乎乎的萝lì模样了,她一直坐着,又裹着一件明显过大的长衣,所以看到明显的身形变化。但是她的脸庞却变得清瘦而妍丽,漆黑的头发衬着一张脸雪白晶莹,一双眼明朗闪亮,看着已经不是个胖丫头了,而透出一份属于少女的柔美。 不,她应该是掉下去了——她的头发还带着潮意,还没有完全干透。 她是怎么从急流中脱身的? 秀茹不敢多看她,生怕眼睛和表情泄露了自己的心思。她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袭击了那只灵鹤。如果说第一次出手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可是第二次她神使鬼差一样又打断了她攀住的那块尖石,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她……是真想让置对方于死地吗? 她肯定在怀疑自己!对!自己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而且在她出事之前,自己还刚刚在曹长老处见过她。 种种迹象都对她不利。但秀茹可以拉合柳做证。 合柳必定会站在她这边,不光是因这件事她目睹了,她鼓动了,就算只因为刚才那两瓶药丸,她也必定会向着她的。 想到这儿秀茹的心里稍安定了一些。 她又拿着什么真凭实据,祖父也还在场,这丫头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是接着又有人来了。 欧长老、袁长老来了,曹长老,李长老也来了。还有林素、管卫等人,来得晚的人便不再进屋,而是盘膝坐在门外的平台上。 林素与秋秋亲近一些,近前来在秋秋身边坐下,轻声同她说了两句话。秀茹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可是心里却觉得十分气闷。 林素同她是多少年的交情?可是现在却一门心思胳膊肘往外拐,偏着这个丫头。 不过是看着少主看重她,想攀交情卖好儿。 呸,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一个人。 秀茹往后看了一眼,管卫沉默的盘膝坐在门外不远处,同几个师兄弟挨得很近。 秀茹刚才觉得少主传祖父和她过来,是因为怀疑她。 可是现在看来了这么多人,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岔了,这一点事,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她深吸一口气。 秋秋和林素说了两句话,进内室去换衣裳,顺便把头发编起来。 她现在不能再穿那些宽宽的娃娃衫了,矮矮的时候穿着显可爱,也方便活动,但现在的体型就得正经收拾收拾。 幸好她乾坤袋里头从来不缺这些东西。以前过生辰的时候师姐赠她的,陆姑姑替她缝制的,好几件呢,秋秋拣了一件大小合适的穿上。 这是件米白的秋衫,下头是好几层薄纱裁制的流云裙,肩膀处细细的浮着几朵小小的线菊。她系好衣带,对着镜子把头发挽好,再把发带系上。 这根发带下午可帮了她不小的忙,虽然过程一波三折,但是最终还是靠了它才得已全身而退的。 外面传来低声的谈话声,秋秋转过头,透过窗隙看到那些人。 拾儿把人都召集起来做什么,秋秋也不清楚。 她想,应该与她下午遇到的事情有关,但是秋秋觉得这件事没必要牵涉这么大。 谁知道呢?反正拾儿做事一向让人猜不透。 拾儿走了进来,隔着屏风问她:“可好了。” 秋秋转头答了声:“这就好。”伸手将镜匣合起。 拾儿看到她时秋秋正站起身来,huā瓣一样铺展开的裙摆盈盈收拢,秋秋仰起脸问他:“这衣裳还成吗?我觉得裙子有点儿长。” 她的面容全没有妆饰过,肌肤显得柔软而干净,眉梢略略显出一抹青黛色,眨眼时候长长的睫毛显得象鸦翅一样轻盈。 拾儿忽然想起从前在见过别人作杂耍戏时,用柔软的宣纸剪成美人形,松开手,那纸人翩然舞动,柔软而轻巧,风一大就会被吹走。 “很合身。” 他伸过手来,秋秋自然的把手递到他掌中。 “出去吧。”(未完待续 78 宣告(求十月保底月票) ,最快更新仙妻 ! 已经分列安坐的众人,都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响。还有些别的动静,是女子衣裙摩擦时才有的那种细碎的悉簌的声音。 拾儿就这么牵着秋秋的手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袭青衫,磊落而倜傥。秋秋却是长裙迤俪,裙摆层纱纷叠,轻盈的象是风吹得起。 拾儿到了桌案之后的主位坐了下来。秋秋坐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地方——不是她如此自觉,而是这里已经摆好了一个蒲盘,显然是给她预备的。 不过坐下之后,秋秋有些囧然的发现,这位置怎么这么……嗯,怪怪的。 屋里屋外虽然来了这么多人,可现在十分安静。 秋秋对这样的场面很不适应,尤其是那些有意无意掠过她身上的目光。 拾儿还是万年不变的一号表情,朗声说:“今晚召集众人前来,是有一件要告之各位。” 下面的人都抬起头来。 秀茹心怦怦直跳,难道要在众人面前说穿下午的事情?那不但她,连祖父的面子也一起被剥了个干净。 她心里发慌,只听少主说道:“我与静秋姑娘早已经结为道侣,交换了信物,以后众位见她如见我一般,不得有丝毫轻忽怠慢。” 这句话说得十分平和,而且带着种天经地义的意味。 可是秀茹每个字都听见了,却懵然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少主说的什么?自己一定听错了吧?他……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懂了,怎么拼在一起,她就不明白了? 不明白的人不止她一个,连秋秋也没有听懂。 她本来视线低垂在看自己的手。 身量长高了,手指也变得纤长有力了。这么看来她可以换一把正式的剑用…… 他的说什么?道侣?道侣是什么东西?等等,谁和谁是道侣? 这句话静水无波,可是给众人造成的震撼却非同一般。 除了林素和管卫曾经与他们一路同行,多少猜到了几分之外,其他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宣告给整得回不过神来。 还是欧长老先出声,他清了清嗓子,力持镇定的问:“少主……这话是从何说起?这是几时的事情?怎么我等从未听闻?” “此事方长老尽数知晓,做见证的就是离水剑派的玉霞真人。我早已经将九峰山历代传下的信物赠予静秋,她也回赠了我一份信物,只是因为静秋年纪尚幼,一直未曾昭告众人。” 以欧长老的城府都未听到风声,都表现得如此意外,其他人倒觉得释然了。 这位少主自来就是如此,也因为他身有宿疾的缘故,一向与众人不怎么亲近。 说实在的,有一度山上不少人都觉得,这九峰之主的位置只怕传不到他手里,虽然他天赋出众,技艺惊人,可是谁知道他身上的病几时发作呢?九峰之主总不能是个时刻都可能倒下去的短命鬼吧? 一直到他接任了峰主之位,还有人觉得此事大不妥当。 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屋里众人还好,自持身份。屋外头却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就象风吹过麦田,卷起一层沙沙作响的麦浪。 可是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的,这件事情显然已成定局了。 秋秋听着欧长老和他一问一答,那些话一字字的流进耳朵,从心头又一字字的滑过。 她……她和拾儿不是……合作关系吗?一起修炼……和双修道侣之间,听起来差不多,可实际上差别大了去了! 一起修炼可以称道友、或是含糊点互称师兄妹也可以。道侣却不同——这可等于同于世间的夫妻啊。 他送她如意环的时候,可没说……这东西有如此深远的来历,还有如此重大的意义。要是她知道,铁定不能收啊! 对了,师父。 她不知道,师父却是知道的。当时师父看到了如意环的,可是师父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拾儿这个举动可能还有别的含意呢? 师父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好象问,这是拾儿送的?秋秋应了一声,师父好象还问她,你收下了?秋秋又应了一声。 师父当时的神情……很复杂。 秋秋努力的回想,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太妙啊。 师父不会是觉得她已经收下了人家的信物……所以,师父她当时就已经默认首肯这事儿了吧?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师父别的不拿,偏偏拿了一本撕破了的旧书给她,让她送给拾儿做回礼呢? 这,这太过份了吧! 拾儿这,他怎么能这样?简直是不宣而战……不不,这说的不合适,他这简直是不告而取,对,是娶。 秋秋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她这才多大呀?还没到现在人们通常所说的及笄之年呢!突然间就被宣告说是她已经定给别人当媳妇了,还是在她自己糊里糊涂的并不知情的时候就定下了。 这太欺负人了!这是拐带儿童,这是欺诈。她还没长大呢,重要的是,她还没谈过恋爱呢…… 当然,秋秋要是知道这会儿纠结得要死的不止她一个人,心里可能会觉得平衡一点儿。 同样慢慢的明白过来的,还有秀茹。 欧长老和少主的一问一答她都听见了。 与秋秋不同的是,她是九峰的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秋秋不知道如意环的重要,可是她知道!这个如意环向来都是峰主所有,若是峰主择定了道侣,则做为信物交予对方。若是峰主终生孤独中,那这个会原样传下去,至死方才离身。 秀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她从少主手中接过如意环的情形,那该有多么的快活和欣喜。到那时,她与少主并肩而立,峰主夫人的风光和权利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这东西,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就给了那个小丫头! 她凭什么?她有自己对少主那么深的情意吗?她能做得好少主的伴侣吗?她当得起吗? 秀茹死死握着拳,虽然极力克制,却连肩膀都在不停地颤抖。 郑长老分神看了一眼孙女儿,心里也有些失落,更多的是为孙女儿叹息。 这孩子的想往终究是落了空,可是,这破灭来得太突然,太残酷了。RS 79 抢先 ,最快更新仙妻 ! 接下去拾儿说的话秋秋差不多都没听进去。那些人名她很陌生,各自担当什么职司她就更没概念了。不过她多少听出来一点儿意思,九峰山的九峰也是分由九个人执掌的,只不过现在位置都是空缺的,听他的意思,是要在今明两年里决定新的掌峰人选。 秋秋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模模糊糊的能感觉到,这个消息一宣布,造成的轰动不比刚才那一个小。 不管是年长持重的,还是年少有为的,都露出了难以自抑的激动的神色。 头一个消息虽然足够震撼,但说到底和大家的切身利益没太大关系。但第二个消息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切切实实眼睛看得见的!能做一峰之主肯定是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的事儿,年长的人可能没多大竞争的指望,但是他们有后辈,年少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秋秋往后排看了一眼,连林素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身子都情不自禁的微微前倾,眼睛发亮,他的态度也就显而易见了。 这是人之常情,谁不想往高处走?秋秋就算对九峰不了解,可是她在修缘山待过,宗门里头几位掌峰真人、以玉水、玉翔为首,对上掌门都有叫板的底气,自己是坐不上掌门之位了,可是不要紧,自己可以培养徒弟,去争下一任掌门。 虽然九峰格局,行事看来都与中原不大相同,可是在这些大事上头,应该是差别不大。 拾儿这样开放竞争,对壮大九峰的实力是肯定有好处的,但是同时也有弊端。比如修缘山,大家各打各的算盘,内斗内耗比较厉害。 但是任何事,在达到顶峰之前,这个上升的过程都应该是偏良性的、积极向上的。正如有人说过,精彩的其实不是梦想,而是实现它的过程。 想想拾儿的处境,他是接任了老大的位置成了BOSS级人物不错,可是他年纪轻,只怕那些长老们不那么服他。九峰以前可能遭遇过什么变故,秋秋来了这些天,见的人要么是欧长老那样胡子全都白了的,要么就是林素和管卫这样嘴上**办事不牢的,而应该构成主要基石和力量的那部分最主要的壮年力量,却一个都没有见。 打比方来说,修缘山有长老,有真人,有弟子——老中青三代,继承得的很好。可是九峰却出现了断层。 那些人去了哪里?已经都不在世了吗? 拾儿面对着这样一群人,压力肯定也够大的。 “无事就散去吧。”拾儿最后说了一句:“郑长老和秀茹留下。” 秀茹肩膀一抖。 祖父绝对想不到少主留下他们祖孙二人是做什么,只怕是当成配制新药方。可是秀茹心知肚明,那小丫头肯定记恨上了她,绝对要报下午的一箭之仇。 众人纷纷散去,林素心事重重,走了几步才发现管卫没有跟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管卫站在桥边,望着奉仙阁兀自出神。 林素心里暗暗好笑。 平时看管卫万事不上心的模样,少主一抛出掌峰的话来,连他都变得心浮气躁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管卫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去合计合计,看看……”他的话停在嗓子里,管卫的眼神不对头。 那不是激动,渴望的眼神,他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奉仙阁,眼睛里是让人心悸的寒光。 林素心里一惊,用力拉了他一把,两个人站到了桥边的暗影里头,他才压低声音问:“你这怎么了?” 少主才刚才说过那些话人,他就露出这样的眼神。 旁人不清楚,甚至象袁长老那些人还倚老卖老想用规矩拿捏他,左右他。可是这么干的人都得着什么好儿了?那些老糊涂不清楚,林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温长老怎么悄无声息的就散功了?最后说是避世隐居了,其实是不得不退后了。 管卫要是起什么不该有的想头,林素头一个就要打醒他。 管卫看他一眼,也亏了是林素,换成是旁人,他绝对不会解释一个字的。 “你知道静秋姑娘下午出事了吗?” 林素眼微微睁大,然后又眯了起来:“你从哪里知道的?” “这你别管了。” 林素也不笨,他一听到这事,又想到刚才少主独独留下了郑长老和秀茹,顿时醒悟过来:“是秀茹干的?” 这个蠢姑娘。 林素知道她的,平素自视颇高,因为她生得美,又是郑长老的孙女,山下差不多的人都顺着她捧着她,让她渐渐养成了一副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脾气来。 这脾气平时看没什么,只不过娇纵些刁蛮些,小姑娘嘛,尤其是漂亮小姑娘,大家觉得有点脾气无伤大雅。 可是这任性之后,往往跟着来的就是妄为。 林素也找机会劝过她一次,看她当时敷衍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 可是林素万万没想到她会糊涂至此啊。 “这丫头……”林素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回走。 这回却是管卫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做什么去?” “我回去看看。她也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件事儿,已经不容你我插手了。”管卫逼近了一些:“少主刚才当着人为什么不质问不发作她?” 为的就是不让旁人插手吧? 林素有些悬心,一刹那间他想起了得罪了少主的温长老等人,当时他们多么得意,多么猖狂啊。他们有恃无恐,总觉得就算少主恼恨,又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杮子,再说,他们的职司那么当紧,九峰也少不得他们。 可是事实呢?世上没了谁,日子都是一样过。 林素想到郑长老也一起留下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郑长老性子持重,又一向对少主恭敬有加。少主既然让他也一起留下,那必定不会当着他的面置他的孙女儿于死地。 这么说来秀茹的命应该是能保得住的。 屋里人鱼贯而出,眨眼间都退了个干净,只余下了郑长老和秀茹两个。 秀茹心里有鬼人,看了郑长老一眼。 不行,她不能等着那丫头先开口。 “少主……长老……我下午,实在是冒失了一些,不该开那个不知轻重的玩笑……” 郑长老正想着新的汤药方子上酌情添减一样药材,听了孙女儿的话大为意外:“你说什么?你下午干什么了?” 秋秋坐在原处没动。 秀茹垂下头,小声说:“我去药圃的时候,遇着静秋姑娘了,见她骑着灵鹤走了,我想戏弄她一下大家开个玩笑,结果害得静秋师妹摔了下来,幸好她平安无恙并没有受伤……” 郑长老嗟声叹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同门间玩笑也要讲个分寸,幸好静秋姑娘没事,你还不快去向她陪个不是去。” 拾儿与秋秋都一言未发,看着他们祖孙在这儿一问一答的,说得还挺象这么回事儿。 郑长老本来真的以为只是开玩笑闹了点小误会,自己让孙女儿诚心的赔了礼,想来少主和静秋姑娘也不会追究。可是等他一抬头看见桌案后坐着的两个人的神情,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不对……不大对劲。 秀茹已经抢着说了话:“静秋姑娘,下午的事儿实在是我的不对,我也不是有心的,幸好你也伤着,否则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还请你大人大量,别同我计较,我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她知道这会儿抢时机的要紧,不等秋秋开口,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拾儿和秋秋行了一个大礼。 郑长老更觉得不对了。 自己孙女儿的性子他最了解,平时她可是目无下尘的,只是开个玩笑,她至于行这样的大礼吗? 她肯定还干了别的,要不然就是事情没她说得这么轻松,否则她主动行大礼是图什么? 秋秋等她把礼行完了,才慢悠悠地说:“那只驮着我的灵鹤已经找着了,它受了重伤。” 秀茹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句话来,愣了一下才说:“我这儿有药,给它好好医治就是了。” 郑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已经可以断定,孙女儿肯定不是小小的搞个恶作剧那么简单,这一下肯定是大大得罪了少主和静秋。 郑长老忽然想起刚才少主一上来说的就是他和秋秋结为道侣的事情。 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了?一来的时候少主并没有对所有人昭告此事。而且静秋姑娘年纪也还小,两人就算交换了信物,可是也没有经过仪式,这事完全可以再过些年,等她长大些,修为也更深些的时候再说。 这话就是说给他、说给秀茹听的。 少主在警告他们。 郑长老心中剧震,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孙女儿惹祸了。 他狠狠瞪了秀茹一眼,恭顺的向少主说道:“少主恕罪,这丫头打小儿没了爹娘,我又对她疏于管教,养成了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今天更是犯下大错!少主切勿姑息轻饶,一定要重重惩戒她才是。” 秀茹几乎不敢相信,祖父竟然不帮着她说情,反而让少主对她严加惩处?RS 80 真相 ,最快更新仙妻 ! 秀茹正要张嘴,郑长老转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秀茹从没见过祖父对她如此严厉,又是震惊,又是委屈,话也说不出来了,捂着脸呜呜的哭。 郑长老又是气,又是愧,看她这副样子根本也不是真心知错悔改,抬起手来想打。 可是这时候他想起了以前。 想了早早死去的儿子,想起秀茹刚出生时是多么柔软脆弱的一团。 这一巴掌他没能打下去。 秀茹的哭声倒更响了。 拾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叩了一下,咚的一声响,仿佛暮钟晨钟,震得人心弦为之一颤。 郑长老固然放下了手,秀茹的哭声也止了。 “郑长老先不要动气,秀茹也不要急着先哭一场。”拾儿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可是言下之意,她就是抢着先哭了,也是无济于事的。 “秋秋才来了几日,她不知道界河,可你也不知道吗?” 秀茹气窒,低下头轻声说:“我……没留心。” “你把灵鹤从天下打下来的进修可能没留心,可第二下呢?你打断了界河上头突出来的石笋,一心一意想让她坠河,也是没留心吗?” 秀茹这回说不出话来了。 郑长老也是一脸肃然。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人妄为了,秀茹这明明是要害命啊。 郑长老心中一片茫然。秀茹以前就和别的姑娘一样,只是有些小小的任性,既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郑长老也就没有认真追究过。可是怎么一转眼间,她连杀人的事都做得出来。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这……这真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疼爱有加的孙女吗? 秀茹心里急转。 不成,这么下去她肯定逃不了一顿重责。哪怕不要她的命,不把她赶下山,要让她面壁个三五十年的她也受不了啊! 她一心都在少主身上,所以才视秋秋为眼中钉。 如果自己真被关起来,放着她和少主在一起,自己可就更没指望了。 她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做少主的双修道侣?自己有哪儿点比不上她? 看她岁数不大,可是心眼儿却不少,竟然没有被急流卷走,还早早就在少主面前告了自己的状,挑拨离间。 自己刚才还想抢着说话先把事儿抹平了,可是……少主全听她信她的。 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一定得想个法子。 秀茹看了少主一眼,又飞快的瞥了一眼祖父。 “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少主,祖父,你们相信我。对了,当时我和合柳师妹在一起,如果我有心害人,合柳师妹也不会袖手旁观啊。” 郑长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合柳也在?” 秀茹点头说:“是啊,我和合柳一起去药圃催药的,她能替我做证,我真的只想和静秋姑娘开个玩笑,绝不是有心伤害她。” 郑长老知道合柳是个行事周密的人,如果她当时真的在场,不管她是怎么想的,都不应该会让秀茹这样冒失才对。 “少主,祖父,你们若不信,可以找合柳过来问一问她就知道了。” 她可是有人证的,合柳一定可以证明她的无辜,到时候祖父和少主就算心里还存疑,可是他们不能硬说她没理,她也肯定不会受到重惩的。 郑长老微一沉吟,爱惜孙女儿的念头还是在心中占了上风,不得不厚着老脸向少主求恳了一句:“少主,既然这样,不如把合柳也叫来……问个清楚。” 拾儿轻轻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把合柳的事放在心上:“既然长老这样说,那就叫她来吧。” 郑长老点头应了,便起身出屋去命传召合柳。 这么短短一会儿,郑长老已经汗透重衣,被屋外的夜风一吹,浑身都觉得冷嗖嗖的。 功力到了他这个地步,寒暑其实都没有大分别了,足见他刚才心情波动多么剧烈。 郑长老抬袖抹了抹汗,侧转头看了一眼屋里。 少主与静秋姑娘并排坐着,一个冷清,一个幽静,撇开别的不说,这气质真是相合啊,浑然如一人般,毫无隔阂。 而孙女儿……就算今天这事儿她能脱得了罪责,可是……少主那里她是不用指望了。 不要说少主已经定下了静秋姑娘,更已经昭告九峰上下众人。就算他没有意中人,和孙女儿也绝不是一路人。 合柳来得很快,她恭敬的在屋外禀告:“合柳见过少主。” 郑长老出声说:“你进来吧。” 秀茹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合柳微微低垂着头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到了近前双膝跪下,向少主行了礼。 “不知少主与长老唤我来有何吩咐?” 秀茹抢先说:“是为了下午的事儿,怕说不太清楚,所以叫你过来的。” 郑长老看了孙女儿一眼,转而问合柳:“下午你陪秀茹去药圃,见着了静秋姑娘?” 合柳应了一声:“是。” “后来静秋骑灵鹤离开,你们又做了什么?” 秀茹轻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合柳必定会把话说圆,她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合柳抬头看了秀茹一眼,又看了郑长老一眼,低下头去却没回答。 秀茹有点发急:“你只管说啊,咱们又没做什么。” 郑长老也点头:“你只管一五一十的说吧。” 合柳应了一声:“是。”又犹豫了下,才低声说:“都是我的错,师姐和静秋姑娘一向不怎么合气,我该劝着她的。可是她非说要让静秋姑娘知道她的厉害,不敢再痴缠少主……” 秀茹目瞪口呆,郑长老也是全然没想到合柳的回答竟是这样。 “你……你说什么!” 合柳有些畏惧的向旁边缩了一下身子,看起来对秀茹十分畏惧:“静秋姑娘骑的鹤被秀茹师姐打伤,眼看静秋姑娘要掉进界河里了,幸好她攀住了一棵石笋,可是师姐用飞剑把石笋也打断了……” “你胡说!”秀茹霍然站起身想朝合柳冲过去! 她,她怎么能这样说? 明明……明明事情…… “我真的想阻止的,可是师姐她出手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合柳声泪俱下:“我知道这样做不妥,可是,可是我跟师姐一直在一起这件事我怕说出去我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师姐让我隐瞒,我就没敢告诉第二个人。” “你一派胡言!”秀茹都快气疯了,却想不出什么有利的话来反驳,只翻来覆去的说:“你污蔑我,事情不是这样儿的!不是我,你为什么要胡说。”她喘了口气:“明明是你鼓动我,让我给她点厉害看看,是你!” “师姐,你心里头喜欢少主,所以处处看静秋姑娘不顺眼,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啊。”合柳抬起头来,一脸的无辜与冤枉:“我与静秋姑娘有什么仇怨?我为什么要鼓动你?就算害了静秋姑娘,于我有什么好处?再说,那灵鹤、那石笋,可都是师姐你用飞剑打的,我又不会驭剑,我就算有心害人我能害得了吗?” 秀茹又急又气,眼前发晕。 是,那是她出的手,可是,可是要不是她一直鼓动她,一直在旁边说那些话,她怎么会不知轻重冒然出手。 可是现在她却把自己给摘出去了,罪全扣了在自己的头上! 这丫头莫不是失心疯了?她就没想过以后吗? 不等秀茹反应过来,合柳已经伸手从袖里掏出两个小小的白瓷瓶:“这……这个是师姐适才给我的。她说,让我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如果有别人要问,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郑长老专精丹药,更何况是经自己的手炼出来?他一看瓶,再一嗅气味,就知道这是什么药。 这丹药炼制不易,材料更是难寻,一共存了不过几瓶,现在孙女儿竟然一下子给了合柳两瓶! 这要说其中没有别的缘故,这谁能相信? “这,我……”秀茹看着那药瓶,再看看合柳。 她突然间明白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让合柳给算计了。 她鼓动她动手害人,她突然间硬要去那两瓶灵药,她居然等着,在这儿反咬她一口。 人证是她说了算,物证她居然也拿了出来。 “不,不是的。”秀茹摇着头,她慌乱的看着郑长老,又往前膝行了两步向拾儿恳求:“不是这样的,是她算计我,是她污蔑我。少主,祖父,你们不要相信她,她包藏祸心,她没有一句话是真话啊……” 这一次她是真的声泪俱下了,和刚才那做作的表现全然不同。 郑长老半晌没说话,就看着她哭诉,眼里全是失望。 “她为什么要污蔑你?她说的有句话很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郑长老心都灰了:“我只问你,就算她鼓动了,她算计了,可是两次出手,都是你自己所为吧?先攻击了灵鹤,又打断了石笋,这不是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干的吧?啊?” 郑长老声音微微发颤,一字一字说得极慢。 秀茹半张着嘴,满脸泪痕,无言以对。她转头看向合柳,合柳一脸无奈加无辜:“师姐,师姐你别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咱们打小儿一块长大,你要做什么我都依着你,帮着你。可是这谋害人命的事情,实在违背了我的良心,我不能,不能替你瞒下去了……”合柳满脸悲辛,也失声痛哭起来。RS 81 逼问 ,最快更新仙妻 ! 秀茹呆呆的看着合柳。 如果一切不是她自己的经历,她也真的会对合柳的表现深信不疑,真是……真是半分破绽也没有。 甚至秀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都产生了错觉,她甚至觉得合柳说的才是事实,从头至尾错误都是她一个人的。 郑长老看到孙女儿闭上了嘴不再争辩,心也跟灰了一大半。 要说人证,静秋姑娘和合柳两个都在场。要说物证,那两瓶药,还有被秀茹打成重伤的灵鹤,以及被打断石笋,一桩桩不容抵赖。 要说合柳会和静秋姑娘合起陷害秀茹,那是不可能的,静秋姑娘刚来,根本就不认得合柳。她已经是少主的道侣,在九峰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又合必自找麻烦跟秀茹计较意气之急? 他没再看秀茹,而是颓然的在少主面前将头低了下去:“秀茹做下这样的错事,还请少主重重惩处,以戒效尤。” 这句话他再次说出来,神情已经比刚才还要颓唐。而秀茹只是跪坐在那儿,一声也不吭。 合柳也垂着头,还在小声的啜泣。 她觉得自己把方方面面全设想算计到了,少主、那个静秋姑娘,秀茹,郑长老,每个人可能的反应她都想过,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也在心里揣摩过了。 秀茹居然没有在暴怒之下扑过撕打她泄愤,现在甚至都不肯叫骂了。郑长老的表现在她的预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偏差。可是少主和静秋,就完全让她猜不透了。 这姑娘年纪还小,修为更浅,她是怎么在界河的急流中保住了性命的? 可能是少主暗中派人保护她?也可能她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绝招或是法宝护身? 这种事情自然是人家的秘密,平时完全不可能显露出来。 但是小姑娘遇到了这种暗算,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在合柳的预想中,她可能会力求少主严惩秀茹,甚至杀了她给自己报仇出气。又或者……她也是个有心机的,为了显得自己大度良善,反而替秀茹假意求情。 但是这姑娘表现出的和这两种反应都搭不上,她好象在苦苦思索什么问题,这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合柳的确细心,秋秋一直在思索问题,她对秀茹的下场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应该是不会要她的命,毕竟有郑长老在,再加上秋秋也隐约听说,郑长老的儿子是为了九峰而死,只留下了秀茹这根独苗。 比杀了她轻一等的逐出山门——一般这样的人也会被废去修为,变成废人。秀茹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 真的变成废人,对这些自幼修炼的人来说,还不如死了干脆,省得活受罪。 合柳也紧张之极。 对她来说,秀茹如果死了,郑长老就算对少主不敢埋怨,可是以后也绝不会给她上进的机会了,不挟私报复她就不错了。 她如果被废了修为赶出去,那是最好了。一来她还活着,郑长老庆幸之余,心中难免有愧。二来,秀茹成了废人,以后不可能再反扑报复她。 但是如何处置,合柳说了不算数。 “你且去思过吧。”少主淡淡的说:“什么时候你真心悔过,就可以重得〖自〗由。” 秀茹抬起头来,眼里一颗泪珠掉了下来,摔碎在地席上。 她深吸了口气,端端正正的跪好,向少主行礼:“是,秀茹领罚,多谢少主宽宥。” 郑长老也深深的弯下腰去。 合柳脸上不露诧异,甚至还为秀茹露出欣喜的神情。好象秀茹被从轻发落,她是真心为她庆幸。 这是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不过……少主是个专情的人,他认定了静秋姑娘,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变心。秀茹得罪了峰主的夫人,这次就算逃过一劫,下半辈子也别想有什么上进出头之日了。 门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多了两人,一身黑衣,身形隐于夜色之中,简直是若隐若现,难以分辨。秀茹对这些人也是只闻名未曾见面,这些人在九峰一直存在,可是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们,也没有谁希望见到他们。 她默不作声的起身,走出屋外,随着那两人走了。 真是奇怪,在她出手暗算静秋之后,并没有那种拔除了眼中钉的快意和轻松,心头反而一直沉甸甸的。现在虽然事情败露,得了重罚,不知道几时才能重得〖自〗由,可是心里却轻松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满天星月,也许以后很久,很久,都再见不到这景象。 郑长老目送孙女儿被司刑人带走,象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样,满身的精神力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抽光了。 从妻儿接连逝去之后,这么些年来,他还是头一次感到这样无奈与绝望。 “啊,少主。”郑长老很快回过神来:“静秋姑娘今天也受了惊吓,幸而没受伤。正好我这儿有才炼制好的宁神固气丹,姑娘若是想服,就每天用一粒,就算没多大好处,总之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了。” 郑长老是老于世故的人,按着山上的规矩,秀茹这不但是戕害同门,更是以下犯上,少主对秀茹的处罚算是从轻了。可这么一来,静秋姑娘心中难免还是郁气,他自然得帮着描补赔罪。 静秋也没推辞,伸手接过了药瓶:“多谢郑长老费心了。” 郑长老从屋里退了出来,合柳也顺势跟着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郑长老,低下头,讷讷地唤了一声:“长老……” 郑长老象是头一次认识这小姑娘一样看了她一样:“嗯,不早了,你回去吧。” 合柳躬身站在一旁,恭敬的等郑长老先走。 待他已经走远了,合柳才直起身来,慢慢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她刚才站立的不远处的暗中,林素和管卫慢慢走了出来:“真是小看了她。” 管卫冷冷望着她的背影没作声。 两人缓缓的向前走,林素说:“一代天子一朝臣,少主早晚是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你我这一身功夫总算没有白费,总会有一展长才的那天。合柳深藏不露,说不定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管卫冷冷的说:“她是妄想。” “如果要把挡在自己前面的人一个个全除去,她要走的路可长得很呢。”林素只是奇怪:“她为什么单冲着秀茹?就算没有秀茹,自然还有别人胜过她,压得住她。” “谁知道呢,以后提防着她。这样的手段她必然不会只用一次,也许以前她就用过,以后很可能还会再用。” 林素点头。 以后她一定还会出手,只是会更隐蔽,更难察觉。 她是个孤儿,被九峰的人收养。从默默无闻的小弟子走到今天,甚至还令秀茹对她推心置腹,形影不离的,以前她只怕也用手段算计过别人。 等所有人都走了,秋秋也不象刚才一样坐得笔挺端直了,劲一松,腰突然就是一垮,看着好象突然被抽走了骨头一样。 “嗳,刚才人好多,连想稍微松懈一下也怕人看出来。”秋秋扭扭脖子,站起身来去合上了门:“总算都走了。” 她把门扣好,背转过身,板着脸说:“我有事要问你。” 她要和他算的账多着呢! 如意环是怎么回事?道侣是怎么回事?长辈见证又是怎么回事? 事先一点口风都不给她透,突然就单方面的宣布两个人的关系,这太过份了好吗?当事人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一下子就既成事实了。 她走到拾儿身边,把如意环从衣领里拉出来,托在手掌上,凑近了问他:“这个,你送的时候只说能防身,可没说是信物啊?” 而且尤其过份的是,这个如意环从戴到了脖子上就再也摘不下来,她一开始是想还给他的,但是摘不下来,想还也没有办法。 拾儿仍旧一张面瘫脸看着她。 摔!太过份了,平时这样装酷就算了,现在这样装傻逃避问题。 “道侣什么的,你给我说清楚。” 拾儿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在一起。” 秋秋瘁不及防,本来以为他又不回答呢,他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大剌剌的,直白的不得了的话。 秋秋杏眼睁得圆圆的,脸轰的一下涨得通红。 什,什么? 他刚才说什么?是她幻听了? 不带这样的!突然表白什么的,就跟刚才的突然宣告一样,怎么都不带预告一声的啊! 他…… “你……什么我?” 拾儿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别扭的神色,视线有点飘忽的转到一边去了。 “你说清楚。”秋秋两手一边一下贴在他脸上,把他的脸给转了过来:“你真喜欢我吗?什么时候的事?” 他送她如意环的时候,他才多大呀?她又才多大呀? 这人是不是太……太早恋了? 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额头都快抵到一起了。拾儿眼中再细微的神情波动她也看得清楚。 “好吧,我不逼问你。可是你也没问问我喜不喜欢你,就硬把这个套在我脖子上,这样霸道,实在太过份了。” 这一回拾儿出声了:“你说过你喜欢我。”(未完待续。 82 思考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这一刻在心里飞快的重温了一下当初两人“两小无猜”时的情景。 哦,见鬼的两小无猜。 她那时候各种无齿卖萌无压力啊,她当然说过:“我喜欢拾儿。”但同样的的话她也没少对别人说,山上除了多病不见人的于姑姑和不爱搭理她的静心师姐,人人都被她的糖衣炮弹贿赂过。诸如“我最喜欢师父了”,“师姐你对我最好了”,甚至“陆姑姑我真是太爱你了”她哪天不说啊!可这个喜欢就是单纯的孩子气的喜欢某样东西,又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你说过喜欢我。”拾儿认真的强调了一遍,象是在复述这世上唯一的真理。 秋秋脸红得都要烧起来了:“不带你这样的。我还说过我最喜欢糖炒栗子,简直喜欢的要死了,那还在说喜欢你之前呢,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得跟糖炒栗子结为道侣?” “那我不管。”拾儿固执的坚持:“你说过喜欢我,还亲我了。” 啊—— 秋秋简直想捂脸尖叫,天上怎么不落一道雷把她劈死算了。 对,亲过!可是她亲的是“神仙姐姐”拾儿,不是现在这个中二冰山少年拾儿好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秋秋肉肉的可爱,师父师姐都爱对她亲亲抱抱的,她自己也养成了习惯和身边的人亲亲+抱抱这样表达好感的模式了。 秋秋抓耳挠腮,拾儿这简直是不讲理,不,是净讲歪理。就好象你让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按手印签卖身契,她兴高采烈的啪啪啪就按了,可这……这属于无民事行为能力,所做出的承诺行为是无效的好吗? 现在拾儿一副“我不管我就是赖定你了你收了信物我也宣布过了师门长辈也允许了”的表现,实在让秋秋很想抽他,不过在抽他之前她更想狠抽一顿自己。 叫你男女不分,叫你胡乱卖萌,叫你爱占小便宜!收人家一个小环环,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世上还有她这么傻的人吗? “你讨厌我?” 秋秋本能的摇头。 怎么会讨厌他呢?不管是以前的拾儿,还是现在的拾儿,都让她讨厌不起来。 “那跟我在一起,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秋秋有点怔怔的看着他:“是……我没想过,这也太突然了,再说,我才多大,你才多大呀?跟玩过家家似的。重点是,你都没和我说一声就对众人宣布,我感觉很不好。” 拾儿安静的听她说。 “我,我真的没想过。我到这儿来是为了来见师父的,当然了,和你在一块儿也很好,很安心,很踏实……”很自然,生活中多了另一个人,可是并没有感到任何突兀和隔膜。他们的相处实在太好太融洽,对方象原就属于身体的一部分。 “既然很好,那就留下来。” 秋秋看着面前的人。 一天以前她还觉得他们是好朋友——只是因为一起修炼的关系,所以心有灵犀,默契相合。 可是一天之后,突然间他们的关系来了个大逆转,他……和她,会成为一对道侣吗? 秋秋的手指有些茫然的轻轻触摸他的眉毛,他的鼻梁,还有下巴。 他的面容带着难以言喻的魅力,他很吸引人。 是啊,站在陌生人的角度来看,他很动人。 尤其是眼睛,黑得象夜空,让人觉得目眩神迷。 拾儿缓缓倾身过来,唇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秋秋没动弹。 他知道,她这会儿很混乱,大概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对她做了什么事。 他稍退后一点,看着她怔忡而迷惑的脸颊,那娇嫩的肌肤透出花苞似的色泽和柔润,漆黑的发丝垂在肩上,显得她的面孔更加小巧。 他的唇又印了下去。 秋秋含混的唔了一声,她终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把他推开到一尺以外。 不,这个距离还是太不安全了,秋秋拖着身下的蒲盘,自己也退了一大步。 “你……” “你好好想一想,别急着说拒绝的话。”拾儿并不在意她的拒绝。 这世上不会再有谁同她这么接近,也不会有谁象他这象了解她。 所以他绝不会放手,一定要誓在必得。 秋秋垂下头,手指头用力的绞在了一起。 拾儿对她很好。 这个她知道。 如意环…… 不知道已经传承了多少代,触手温润生暖。 可能拾儿自己都不知道如意环到底有多大的用处。也许他知道的,可是他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至宝送给了她。 秋秋现在已经知道了。 就在她落进急流里的时候,如意环忽然间发出了荧荧闪动的柔和的光亮,包裹住了她的全身。护山阵法狂暴的力量就在她的身周肆虐,河水从四面八方向她压过来,碰撞,冲击。秋秋毫不怀疑,如果没有如意环的保护,她可能会没命。 秋秋也突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除了她,别人都无法进入圆月秘境。大白和拾儿之所以能进去,是因为她带着他们进去的。 现在她知道如意环是可以无视许多防护阵法了,是它让她进入了秘境,也是它在今天保护了她。 秋秋睡不着,尤其是她知道拾儿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她坐在长窗边,大白趴在她的膝上呼呼大睡。 “傻兔子。” 秋秋抚摸着大白光滑柔软的毛皮,把脸也贴了上去。 唉,灵宠肖主,她这个主人就很傻,大白当然也跟着傻,坏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圆月高悬,无言的照耀着万物。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秋秋揪着大白的兔子:“他真的喜欢我吗?他喜欢我什么啊?” “我和他真能在一起吗?感觉……好奇怪……” 明明觉得是兄弟姐妹好搭档,突然间成了这样的关系,她的心态真的扭转不过来。 “将来到底会怎么样呢?” 这是秋秋第一次这样认真的去想将来的问题。 之前她一直觉得应该顺其自然,再说她年纪还不大,这些事情可以不用着急去思考。 这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现在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重大的命题。 她的将来。RS 83 谈心 ,最快更新仙妻 ! 人是不能孤独生活在这个世间的,哪怕是那种号称超凡脱俗的隐士,也得有个伴儿。或者是徒弟,或者是好友,或者是道侣,甚至是收几个小弟打手之类。不管是成功,失败,悲伤,疑惑……这些情绪都要有个分享的对象。 而在这些人选中,道侣是最难找到的,能够象他们这样双修,心性与真元都如此契合的,就更少了。也许世上只有那么一个人,可是你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有,他又身在何方? 可能穷极一生,你也遇不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即使遇到了,都有可能相逢对面不相识。 相逢了,相识了,可能还没有牵手同行的缘份。 拾儿就是她的那个人吗? 秋秋抱着膝对着月亮坐了半夜,心中思潮起伏。 拾儿站在长窗的另一边,她坐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这一晚失眠的人不止他们两个,或者说,整个九峰没有人能睡得踏实。 九峰的峰主,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鱼饵,让人心痒难搔。 秋秋看着星月渐渐在天幕隐没,漆黑的天幕象是被一层层揭去了颜色,变成了一片蒙昧混沌的蓝。 太阳升起来了。 秋秋眯了一下眼,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 有个人走了过来,停在她身前,替她把阳光遮住了。 秋秋抬起头看着他,拾儿的身形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秋秋的眼睛模糊了——不,可别误解她是被感动了或是被什么金灿灿的形象给震撼了。纯粹是眼睛没防备,一下子接受不了强光。 拾儿在她面前跪坐下来,用袖子替她轻轻的擦拭眼睛。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拾儿擦得很轻,但是秋秋的眼睛还是微微泛红了。 唉,如果是在爱情电影里,这样美好的场景,主角们肯定会“啾~”一下,多么罗曼谛克和应时应景啊。 可惜这不是,拾儿也没长那么多浪漫细胞。 “你坐吧。” 拾儿无言的坐在她的旁边。 “你该早点儿和我说,比如,你去修缘山接我的时候,又或者是……反正,在昨晚你告诉众人之前,我这个当事人,起码应该被告之。” 拾儿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再有人针对你。” 是啊,昨天发生的意外给他和她都敲响了警钟。拾儿提前宣告,也是为了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有所收敛。 秋秋点点头。 “我刚听到的时候,觉得很意外,还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你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我想说一点儿也不,你在身边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即使你昨天当着众人突然说了那样的话,我还是没有想和你分开的念头。可是我不知道咱们能不能成为道侣,我们之间的感情更象是亲人、手足一样,也许将来你会喜欢上别人,也可能我会为别人心动,我……”秋秋看着拾儿:“我一想象到你身边有了其他的女子,她和你亲密无间,分享所有的一切,而我只能远远看着,再也不能接近你,我就觉得心里酸涩得厉害。这种感觉真古怪,也让人很难受……” 拾儿轻轻揽住她,小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别把自己逼的这么紧……我们可以慢慢的来,如果你到最后还是觉得难以接受,那我也不会强求。” 秋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自己没有过谈恋爱的经历,而身旁的这个人也一样。他肯定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她是头一个。更要命的是她年纪还小,而他又不善表达。 秋秋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看看他俩的事,都会替这两个人跺脚捉急啊。 恋爱怎么谈,两个朋友以上爱人未满的人,突然间变成了道侣的关系,又该如何接着往下相处。 还有,未来的很多事情。 “嗯。”秋秋应了一声。 慢慢来。 未来有无限可能,也许他们最终在一起,也许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而分开。 “昨天的事,本来想向你解释的。”拾儿说。 “什么?” “合柳和秀茹的事,也许你会觉得我的处置过于轻描淡写了。” “没有啊……”秋秋坐直了身,扳着手指说:“先说秀茹吧,我觉得她是一时冲动,为了这个要了她的命,难免让郑长老、还有其他的人寒心。” 再说幽禁也不算什么很轻的处罚,就秋秋知道的,修缘山让弟子思过,也不是个好处罚。首先会封住大半修为,除了内息不断,其他和凡人没什么两样了。然后思过之处通常都是十分险恶、折磨人的地方。受了伤痛得硬扛着,饥寒交迫也得忍着,比身体上的折磨更痛苦的是心理的绝望和孤寂,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交流,听说有人被幽禁思过,放出来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模样,很机敏的一个人变得木讷自闭,原来的意气飞扬全没了踪影。 秀茹这一关,连个年限都没有,这么个huā样年华的姑娘,对她来说这活罪够受的了,她会在以后漫长的艰辛中为今日的作为后悔。 “合柳呢,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确是被秀茹所胁迫的,所以才知情不报,在这事上从头到尾没有主动出过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秀茹说的是真的,她在背后鼓策挑动,让秀茹对我出了手,如果我有不测,你肯定会替我报仇的,这样的话她就达到了一石二鸟的目的。说真的,我倾向于第二种猜测。秀茹不是个会老谋深算的人,她这人很骄傲任性,我从头一次见她,她就对我不理不睬,后来又偶然碰见一次,她的态度依旧没有变,在药圃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没人在她身边撩拨出主意,我估计她还会这样继续象只小鸡一样昂着头翘着尾巴,对我视而不见。” 而秀茹的下场也很好的证明了她的单“蠢”有郑长老护着,什么苦头也没吃过,典型的大小姐,做事也是先做后想,压根儿没想到过后果。 她被合柳出卖的时候那神情,秋秋印象非常深刻。 而合柳呢?在昨天之前秋秋甚至没见过她,她看起来温顺无害,是典型的小姐身边的跟班,半同门半丫鬟的身份,可是她却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了秀茹最狠的一击。被叫来对质的时候,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秀茹留活路,但也没有积极和义愤填膺的表示要举报秀茹,同她正邪不两立。她的立场显得正义但又无奈,在情义之间挣扎,多么无奈和无辜。 她表现得太完美了,真是有备而来,那两瓶药随身揣着,关键时刻拿了出来,就成了铁证。 没破绽,没错处,让人一点痛脚都抓不着。 秋秋觉得要么她就是真的心地纯善,表里如一,要么就是演技绝佳,能拿奥斯卡影后。 “你不用为这个费心。”拾儿根本对合柳的事不上心:“且过些日子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在想,她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人。”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虽然他们没有关于合柳作恶的证据,可是对拾儿来说他需要证据吗?只要他认为合柳做了恶,那么合柳就完蛋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是别想了。如果拾儿不想放长线钓大鱼,她可能马上就会没命。 他们对这个话题的讨论到此为止。 拾儿向秋秋伸出手:“你要去看玉霞真人吗?我陪你去。” 他猜对了,秋秋还真想去看师父。 经过了昨天的事,不管是下午的事还是晚上的事,秋秋想去见师父。哪怕师父现在昏迷不醒沉睡水底,看到她,秋秋也会觉得安心。 “好。” 拾儿召来了灵鹤,当然,不是昨天倒霉的那一只。 这一只才是秋秋熟悉的,曾经飞越海洋带着他们来带到九峰的这只。 秋秋有些感慨的摸着它的脖子。她很喜欢这些漂亮而又灵气十足的禽鸟,关键是不光好看,还实用,能当代步工具。再看她家大白二白,哪怕这两个货色用上几十上百年修炼到可以当座骑的地步,你见过哪家仙人出门骑兔子的?威风帅气是肯定谈不上,就兔子赶路那个蹦跶的频率,骑上头的人不给颠下来也得给颠吐了。 “你喜欢,回来也挑一只,灵禽园中不光有鹤,还有些别的鸟儿,有的羽毛生得很美。” 如果是昨天之前听到这样的话,秋秋的心情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那会儿觉得拾儿真是大方啊对我真是好啊…… 现在她第一个念头是,他是在学着如何恋爱,如何追求吗? 普通朋友送你一样礼物和对你表白过的男生送你一件礼物,同样贵重,可是那意义能一样吗? “嗯。”秋秋含糊的应了一声,问他:“都有什么鸟儿?我只看到了一些水鸟和鹰隼。” “有孔雀,只是它的性情最傲慢,轻易不肯服人。” 孔雀当然是很美的,这个秋秋知道。 拾儿轻声说:“等回来我带你去瞧瞧吧。” “好。” 灵鹤悠然的在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 他们到了。(未完待续。 84 树洞 ,最快更新仙妻 ! 有种手小恋人拉手见家长的感觉…… 秋秋挺别扭的,不过偷看一眼拾儿,这货依旧坦荡荡大方方,于是秋秋也跟着坦然起来。 说起来,师父也很无良啊,怎么就这么默许小徒儿收下了信物把自己给许出去了呢?有这么当师父的吗? 嗯,当时师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待拾儿呢的?一开始肯定是普通后辈……后来,难道是用看女婿的眼光? 秋秋风中凌乱了! 拾儿没找袁长老要腰牌,照样能打开石洞的门户,秋秋暗暗在心里鄙视他这种特权阶段。不地一想自己正在享受特权便利,就不好意思再腹诽他了。 玉霞真人还是静静的躺在水底,秋秋这回心情不象上次那么沉重,甚至还略微好奇的想,一般人的手泡在水里,顶多十分钟那就泡肿了,拿出来跟咸菜干一样皱皱的。师父这天天泡夜夜泡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泡,居然还没泡得水肿。 不科学啊不科学。 然后秋秋还发现池水上有花瓣儿。 呃,要不要这么文艺电影范啊。但凡古装片儿,美女入浴都得撒花瓣儿,而且通常这个澡不能白洗,一定要洗出奸情洗出火花来。要么就是洗着洗着有男人来,要么就是洗完了找男人去…… “哪来的花?” “泉水带来的吧。”拾儿俯身捞起一片花瓣,花瓣还相当的鲜嫩,一点没有残萎。 秋秋蹲下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师父说。” 拾儿在这时候是相当听话的,让出去就出去,一点儿没含糊。 秋秋用手撩着池水:“师父,你一个人闷不闷?我这几天都想来看你的,可是毕竟是人家的地方,不方便。” “昨天有人暗算我,掉进水里的时候我特别害怕……你猜那时候我在想什么?有人说生死关头人会想起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和事。我这辈子还很短,能想起的人和事都不多……”秋秋小声说:“我那时候想起师父,还有,我还想起了拾儿。” 没有想到什么刻骨铭心的往事啊,令人震撼难忘的画面之类的——那么短的时间哪儿想得到这些。 看来师父对她很重要,这是必须有的。 拾儿对她……也不是不重要。 秋秋托着腮叹口气:“拾儿他把如意环送给我的时候,师父你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吧?那你还不悄悄提醒我一声……” 可是秋秋马上给师父找了好理由,她那时候还小嘛,和她说道侣是什么,师父估计她听不懂。可能是想等她长大了再把事情说开不迟,反正两个人都在一个屋里睡过了……说出去名声也全都坏掉了,还能找别人当道侣吗? 但秋秋两世为人,纵然再傻再小白,道侣的意思那会儿她也明白了。 唉,总之,这都是如意环惹的祸。 “他撇下九峰这么一摊子事儿,特意到修缘山去找我,我也挺感动的。可是……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和他做道侣这回事,突然被告之我们早成就事实了,这让我心里真转不过弯来……”秋秋现在是标准的“蹲墙角画圈圈”的姿势,怨念太大了。 反正师父现在其实听不见,就是听见了她也不会反驳,必须躺在水里安静的充当树洞。 秋秋决定把师父的每一项作用都开发到极限。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必须全知全能啊。给徒弟当个树洞解个惑,这是师父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义务。 至于拾儿,他站的位置,说起来很巧,恰好是上次管卫站的那里。 距离足够远了,但是里面的动静还是可以清晰的听到。 秋秋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没让拾儿等太久就出来了。 看她的神情比来时显得轻松许多,拾儿当下就在心里默默的决定,以后要常带秋秋过来看望她师父。 他们还没回到奉仙阁,就远远看到有人在桥头等着了。 秋秋知道拾儿有正事,很体贴的说:“我去看会儿书。” 拾儿还没说话,等在那儿的那个人已经看见了两人身影,十分恭敬的躬身行礼:“少主。” 然后用同样恭敬的口气对秋秋这个黄毛丫头称了声:“静秋姑娘。” 秋秋心里很是纠结。 虽然人家叫的是姑娘,可是拿出的诚意让她毫不怀疑这其实是对待峰主夫人的架式。 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让秋秋有点小心虚。她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就逃也似的跑进了屋里。 关上门坐下,秋秋伸手摸了下脸。 她拿出一本书来,可是怎么都看不进去,神思恍惚游荡。 “静秋姑娘可在屋里?” “在。”秋秋听出了林素的声音,过来打开了门。 林素微笑着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的是冷着一张脸的管卫。 “你们两个怎么一道来了?” 见到熟悉的人心情还是不错的,到底是一路来的,总能说上话。 秋秋请他们进了屋坐下,还捧了茶来。 谁让拾儿这里连个小僮儿都没有,端茶倒水这活计秋秋只能自己干了。 林素和管卫表现得还和以前差不多,秋秋端了茶他们也就接了,没搞什么受宠若惊或是说什么“您怎么亲自端茶我们实在当不起”这样的蠢话。 秋秋觉得这样就挺好,她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改变,也不觉得和朋友的相处就该变个模式。 “今天过来是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说话的还是林素,指望管卫开口那太不实际了。 可是还没等他说是什么事儿,外头又有人说话。 “静秋姑娘可在屋里头?” 这声音……听过一次就让秋秋印象深望。 是合柳。 她怎么来了? 秋秋和另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应了一声:“我在。有什么事吗?” “我是合柳,我有件事儿想同姑娘你说。” 秋秋站起身来去打开了门,合柳脸上带着温和柔顺的笑意,只是看到屋里还有另外两个人,显得有些错愕。 “请进来吧。” 合柳看看林素和管卫,显得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挪步走进了屋里。 对这个姑娘秋秋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她哪句话是真的。RS 85 峰主 ,最快更新仙妻 ! 合柳穿着一件草绿的衣裳,看起来还是半旧的,大概洗多次,颜色褪成了很浅的样子,就象是秋天已经不再翠绿的草叶上又落了一层白霜一样。 真是朴素啊。 她对林素和管卫也显得恭敬,称二人为师兄。 秋秋招呼她:“坐下说话吧。” 合柳有些拘谨的坐在下首,先谢秋秋道歉:“昨天的事情,我实在是对不住静秋姑娘,我没能劝住师姐,助纣为虐……” 秋秋一笑:“没事儿,反正事情都水落石出了,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合柳十分感激的向秋秋一向,目光很是真诚:“是,多谢姑娘宽宏大量。我今天来,一是为了致歉,还有件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想着来和你说一声。”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秋秋。 这是什么? 不等秋秋伸手,林素已经伸手过来接了。 “什么东西?让我们也瞧瞧。” 合柳显然没想到他的动作这样快,还没等她说出拒绝的话来,林素已经微笑着把那个布包打开了。 接过来一摸手感就知道是纸质的东西。打开来发现是几封信,封口都没拆过。 秋秋怎么看着怎么觉得面熟呢—— 可不得面熟!这她写的啊。 她写了寄给拾儿的信啊,写了不少封都没得到回覆。她以为是没送到,后来拾儿也说没收到信。 原来这些信不是在半途就力竭迷失,而是被人截了胡。 “郑长老让我们几个人收拾下秀茹姐的东西,我看着这个,觉得应该来跟你说一声……” 合柳姑娘你真强,卖得一手好队友。秀茹都给送起来不见天日了你还能踩着她顺带手给自己挣好感度。 但是这屋里三个人对她的好感度貌似都没有正增长,负增长倒是肉眼可见。 比如,管卫身上的冷气就愈发强劲充足了。 秋秋才来是不知道,但是林素和管卫知道,不管怎么说秀茹也没少提携合柳,她手头资源丰富为人又从来不计较这些细节,但凡有什么好处,她身边的人都少不了会分润一些,合柳天天与她形影不离的,便宜是肯定没少占。 她现在的做为不说落井下石吧,可绝对不算雪中送炭。 “多谢你了,我还以为这些信没送到九峰呢。” 合柳又笑笑,轻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刚来九峰不久,对人对地方肯定都不熟悉,要是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就尽管叫我过来。” 秋秋送她出门,心说疯了才找你这样的跟班呢,瞧瞧你前任的下场。 不过看到这些信,秋秋还是很感慨的。 那时候她对每封信都寄托了很大的希冀,一直没收到回信也很失望。 在修缘山的时候她只有自己一个人,那种孤寂和无助的感觉没人可以诉说。 秋秋把信收起来,同林素他们开始谈正题。 “昨天少主说的事,静秋姑娘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不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打算?” 秋秋有点意外? 昨天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她和拾儿的关系,一件是九峰要竞择出新的峰主。 林素他们说的哪件事? 林素马上补充了一句:“就是关于九峰峰主的事。第九峰是主峰,自然是少主执掌。但另外八个空缺,静秋你是怎么想的?” 这意思? 秋秋很诚实的说:“我是离水剑派的弟子,又不算是九峰山的人,这事儿同我没有多大关系吧?” 再说,她这个水平也去跟人竞争?用什么争?离水剑派的入门剑法吗?在人家手下一招都走不过吧? 林素看了管卫一眼,笑了。 “这就是今天我来的目的了。我觉得,姑娘你不太了解九峰。我们和离水剑派是不一样的。离水剑派从创派起,就是师传徒,徒承师,心法剑法代代相传,所有的人学的都一样的功夫。” “没错。” 大部分宗门都是这样的啊。 “九峰不是那样的。”林素微笑着耐心解释:“九峰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九个来自完全不同地方,不同门派的人走到一块儿,为了抵挡魔物入侵,共同创立九峰。他们所学完全不同,擅长的领域也各不相同。比如当时的第一任九峰的峰主,他最擅长的是阵法,九峰的护山大阵就是他的手笔,他的武器,据说是一张琴,能以音律克敌,十分了得。” 秋秋点头。 她也发现了,虽然这几天她在山上见的人不多,可是很明显,面前这二位就不是同样的心法,林素的心法显得中正平和,攻击性不强,而管卫而是锋芒毕露,同他那身上那把黑漆漆的佩剑一样,都让人心下凛然。 至于拾儿,他的心法和这二位又不一样。 乃至于秋秋还见过的那几位长老,还有秀茹,合柳,她们所学全不相同。 “九峰创立之后,渐渐发展壮大。九位峰主各自收了弟子,而且还有别的散人、隐士慕名而来,也加入了九峰,所以九峰并非一个门派。就算加入了九峰,在九峰有了一席之地,也不代表就脱离了原来的门派。” 啊…… 秋秋明白了。 举个小说里常有的例子,某某派掌门被推举为武林盟主,但他还是他原来那派的掌门,同时也拥有武林盟主的职权。当然,九峰比那种武林联盟那样的临时性组织更严密、更庞大。 林素的意思是,秋秋离水剑派弟子的身份完全不阻碍她成为九峰的峰主。 好吧,身份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实力啊。 “我才刚学剑法,如何能与已经有几十、成百年修为的人相比呢?再说,就算武功好,见识、心胸、阅历……这些我也都欠缺。”峰主这种高端洋气的头衔和秋秋这种小草根完全没有联系啊,她就是做梦也没梦到自己去做一峰之主。 瞧瞧离水派剑的掌峰,那起码都是个真人,有几百年的道行,阅历修为都深不可测,手下还有大批的弟子门人,在秋秋心目中这才是峰主啊。让她去做峰主就象让幼儿园孩子去做一个大企业的经理总裁一样,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的。 “九峰与别处是不一样的。”管卫言简义赅的插了一句。 “是。”林素接着补充:“姑娘不会以为这峰主是凭剑法功夫来选,大家摆下擂台,谁打了第一谁就做峰主吧?” 还别说,秋秋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九峰历来都有自己的传承,第一任的峰主设下了禁制,能够通过禁制,取得信物,且得到了其他峰主认可,方可成为峰主,剑法和功夫有时候能起作用,有时候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少主去年秋天就是通过了主峰的阵法,得到了认可,也取到了峰主的信物。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峰主,可不是靠什么父传子的继承关系,这是实打实的本事。再说第七峰吧,代代峰主都是女子,而且从第一任峰主数下来,直到上任峰主为止,十一人中,就有两人完全不通剑法武艺,生平也从未和人交过手。” “啊?”秋秋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这样也行? 九峰……可真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不会剑法武艺的人也能做峰主,这在别处根本不可想象啊。 离水剑派里哪位掌峰都有自己的绝技,要不然肯定夺不到掌峰的位置。就算是夺到了,还是人人自危,苦修不止,生怕别人把他给拉下去。 林素说:“所以如果静秋姑娘愿意,也可以参与此事。哪怕不成,也没谁会笑话。” 秋秋被他们俩说的,动心嘛,倒可能没有。可是好奇呢,却是满满的都被勾起来了。 九峰可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这些事拾儿没和她讲过。 不过他们从昨天到现在光在纠结彼此的关系了,哪有闲情讲这个。 林素点到为止,并没有再积极的游说,只说:“我那里有些书,不过想必少主这里也有不少,就有的是讲九峰的传承和各峰峰主的职司的,姑娘有兴致,可以找来看看。我们就先告辞了。” 秋秋真心诚意的向两人道了谢。 也许这事儿她稍晚些也可以从拾儿那里了解到,但是林素他们特意来告诉她,秋秋也领他们的情。 秋秋开始在拾儿的屋子里找书看。 她自己可能还没发觉,不过她现在的心态就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拾儿的东西从以前起就和她的东西全混在一起分不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秋秋翻他的东西就象翻自己的东西一样自然。 书册手札是不少,而且不少是关于九峰的。 秋秋抱了一撂书在几案上,一本一本的慢慢翻看。 她自己记东西的时候习惯从左往右横排,不过这些年下来看竖版右排的书也习惯了。 她还没看几行,拾儿回来了。 他的神情还是那副样子,可是秋秋能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秋秋抬起头来,拾儿很自然的走了过来,挨着她坐下:“在看什么?” “刚才林兄和管兄来了,他们跟我说,我是离水剑派弟子也没关系,一样能来做九峰之主。” 拾儿点头:“我也想同你说这个,只是怕你觉得无趣。” ———————— 今天出去了,回来得有点晚,人也有点累,文也有点卡…… 二更可能要到十二点之后了,大家不必等,早点睡,明天看吧。 另外再广告一下群号:二六零八七一七二,进群请报书名、作者名、主角名、配角名等等任一做为暗号……欢迎大家进群,一起讨论一起读书一起快乐。RS 86 试炼 ,最快更新仙妻 ! “真有不会武功的峰主吗?” “有。”拾儿肯定的说:“其中一位还是天生眼盲。” 秋秋眨眼,太不科学了。 不过人家身残志坚最后力压群雄,肯定在别的方面有过人之处。 “林兄和管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呢?”秋秋想不通。她知道自己挺可爱,但绝对没有那么人见人爱,什么娇躯一颤众人拜倒裙下那是传说中的玛丽苏,她可没有那技能。要说关系,她是个外来者,同他们的交情并不深厚。 “你有你的长处。” 秋秋眼巴巴等他下文,结果…… 没下文了。 多解释几句会累死啊? 好吧,换个问题:“我能当峰主吗?” 拾儿反问她:“你想当吗?” 峰主不是你想当,想当就当啊。 秋秋想,不管她想不想,她得首先有那个能力啊。就算不需要剑法武功阅历……总得有点统筹管理能力吧。她连大白二白和兔子们都管不好,让她去管别人,她哪有那个本事啊。 拾儿安慰的摸摸她的头:“想不明白就先别想了,咱们进秘境去吧。” 啊,是。秋秋也很想念小龙。 小龙已经满月了,体型比刚出壳的时候大了不止一圈,已经渐渐有了秋秋印象中龙应该有的样子。身体颀长矫健,头上又顶出一个小小的龙角,盘在手腕上的时候看起来终于不再象一条发育不良的小蛇了。 秋秋既觉得欣慰,又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长得好快。”秋秋比划了一下:“原来只有这么长,长了近乎一倍。” 以后肯定还会长得更大的。 “它现在不用整日待在秘境里了,你可以带它出去?” “没有危险吗?” “在九峰,比外头要安全。” 这倒是,这里毕竟是拾儿的地盘。 不过秋秋还是为了小龙的名字苦恼,拾儿完全不理解这种小事有什么可烦恼的。 “就叫小龙好了。” “那哪行啊。”秋秋瞪了他一眼:“现在是可以叫小龙,等它长了呢?难道叫大龙?那要是变老了岂不是要叫老龙?” “对了,你不是说,能看出它是什么属性的?” “可以。”拾儿轻松的把小龙从秋秋的手拎过去,然后用指头拨弄着让它翻了个身,小龙在拾儿手里从来没占着过什么便宜,渐渐也就学乖了,让翻身就翻身,露出柔软的没有覆盖鳞片的肚腹。 “看这里。” 秋秋努力睁大眼睛辨认。 在小龙肚腹中央的位置有一块圆圈形的印迹。是浅浅的绯红色。 “这代表它是火属性的。”拾儿轻声说。 “它会吐火吗?”秋秋有些敬畏的摸了一下小龙的肚子,小东西舒服得缩起爪子,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将来会。” 秋秋挠挠小龙的肚子,幻想着小龙将来腾云驾雾吞吐烈焰的场面——呃,不大想象得出来那是个什么样子,小萌货突然变成威风凛凛的巨龙…… 秋秋的目光又转到拾儿身上,拾儿再长大一些,肯定会比现在显得更威严。 秋秋苦苦思索,有点忐忑的问:“你觉得,叫火儿怎么样?” 这名字比小龙也强不到哪儿去,但是拾儿毫不犹豫,一口应下来:“很好,就叫火儿。” 至于另一个重要的当事人……嗯,当事龙,谁让它太小了没有发言权呢? 于是小龙的名字正式叫火儿了。 “那如果把它带出去,是跟你,还是跟着我?” “我们形影不离,跟着你也一样。” 秋秋十分欣喜,她也挺舍不得跟小龙分开的。 “我是不是得找一只乾坤袋给它住?” “它可以住在如意环里。” 秋秋有些意外,从衣领里把如意环拎出来:“它还能储物?” “可以。” 秋秋手指点了一下小龙的额头,这小家伙身子弓起,弹跳起来,化成一道绯红的流影,果然钻进了如意环里。 秋秋好奇的又敲了一下如意环,小龙又欢快的从环孔中窜了出来,绕着秋秋的手腕盘了一圈,跟个镯子似的。 于是他们一晚上的对话就围绕着九峰和小龙展开,秋秋在肚里琢磨,不知道别的道侣之间是不是都这样的对话? 要是天下所有的道侣都这么君子之交淡如水,道侣也和同门师兄妹没分别啊。 肯定不是——要不然修真世家的那些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光是拉拉手聊聊天就能生出孩子来? 呃……秋秋突然间发现思绪无意中拐上了一条不怎么正经的岔道,赶紧刹住车拐回来。 “火儿还小,它要成长得经历许多历练,你也是一样。你准备一下,过几天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 “去试炼洞。”拾儿解释给她听:“试炼洞不知道有多深,第一任峰主他们发现那个地方,并在洞口设了阵法,阵中有无数异草和凶兽,这么十几代人每一代都进洞去探索历练,可是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试炼洞究竟有多大多深。咱们只在洞口附近,不走太深,不会有太多危险。” 秋秋点头,修缘山也有类似的地方,给弟子们历练用的,只不过没有九峰山的试炼洞听起来这么神奇。 换句话说,这就是让年少的弟子们打怪攒经验升级用的啊。 明白。 去外头游历历练也是一种办法,不过危险性不确定性太高,出了事同门和师长不方便援手。培养几个好苗子容易么?十人个下山要是结果只回来了两三个,那师父掌门不得吐血啊? “好。不过,不耽误你的正事吗?” “不全是为了陪你,我本来也打算去一趟。” 秋秋眨眨眼,拾儿问她:“怎么?” “没事。” 秋秋把脸扭到一边去。 她还是不觉得他们象道侣啊。真是道侣,他怎么也不来点儿甜言蜜语?有话怎么能这么直白的就说出来?象刚才那种时候,拾儿完全可以说“旁的事都没有你的事要紧”“你在我心里份量更重胜过其他人其他事”这些好听的话嘛。 可他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这哪象谈恋爱啊。 可是不这样,也就不是他了,拾儿嘴里要是蹦出这些让人肉麻牙酸汗毛倒立的话来,秋秋真得怀疑他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要么就是今天的太阳没打东边儿升起来。 想通了这一节,秋秋心里的压力又少了一点。 道侣怎么了?成了道侣他俩的相处模式还是一如从前啊,她没发现拾儿有什么改变,拾儿也没要求她有什么改变。 挺好。 秋秋对于试炼洞这种地方闻名已久从未见识过,实在是以前玉霞真人没这样雄厚的资本,庙小和尚少,既没有这样的地盘,也没有这样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秋秋她们师姐妹三个平时都只能自己同门之间请教喂招切磋,连山都没怎么下过。 她晚上激动得失了眠—— 好吧,说出去是有点丢人,但是知情者除了拾儿就是火儿,前者不会说出去,后者想说它可它不会人话。 秋秋努力了一下,发现实在睡不着之后,翻身爬起来,把袖子里的乾坤袋全掏出来,一个一个清点。 有道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去春个游扫个墓还得带两个面包一瓶矿泉水呢,这要去试炼洞那么高端的有难度有挑战的地方,没点儿后勤准备怎么行? 结果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 她袋子里怎么装了这么多东西!不多数量多,种类也超多,衣食住行样样齐备,话说她什么时候把一个石臼收进乾坤袋里了!当然,跟石臼配套的大杵也在。 她又不打算舂米磨面的,什么时候收的这么个东西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想一想,估计是见是收到乾坤袋当礼物的时候,太兴奋太欢乐了,见着什么都想试一试往袋里装—— 肯定是那时候收进来的。 这个要扔都没地方扔,奉仙阁这么一个仙气十足的地方,突然多出来一个大石臼多扎眼啊,简直象长了个大疮疔一样不协调。可是继续放袋子里——那也实在太蠢太占地方子。要是个头儿小点儿,还能安慰自己可以用来做药臼,可是用这么大的石臼捣药——那药的单位得以公斤计,团出来的药丸子保不齐得有拳头大,那谁喉咙那么粗能吞下去啊? 秋秋决定——等他们出门去那个什么试炼洞的时候,找个机会把它给丢掉。 拾儿也没睡着,他在翻看一本前辈留下的手札,是关于试炼洞的。秋秋在隔壁象耗子搬家一样悉悉簌簌闹个没完,拾儿拈着书页的手停在那儿,侧着耳朵听了半天。 不用看,他也能想象到秋秋这会儿在干什么。她的脾气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一点点小事儿都能高兴激动个大半天。以前拉着他去后山采蘑菇的时候,吃的喝的坐下时垫着的遮阳的甚至连针线包什么的全都带着,静心就取笑她是个属蜗牛的,恨不得随时随地把整个家当全背在身上到处走。 不过这些东西的确都派上过用场,包括针线包。 他的袖子曾经被荆刺勾破过,秋秋兴奋的拿出针线包来替他补。说真的,补的很难看,歪歪扭扭皱皱巴巴,象只大蜈蚣爬在了袖子上。 可拾儿从一开始就觉得那蜈蚣很可爱很灵动。RS 87 起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还想过,如果去试炼洞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多不好意思——公布关系之后两人单独出去旅游,好吧,是试炼不是旅游,但终究是两个人吧? 是不是有点象,蜜月旅行? 她穿什么衣裳呢?长裙飘飘肯定不合适,要是一身短打那也太难看……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去试炼洞的人简直多的……好吧,组一个豪华旅行团绰绰有余。其中不但包括林素和管卫这样的熟面孔,也有合柳这样半生不熟的面孔,更多的陌生面孔她一次都没见过。 可奇怪的是别人差不多都认识她,有两个姑娘就笑着同她打招呼,然后十分热情主动的做自我介绍,一个叫纯玉,一个叫可人。 过了好半天秋秋才醒悟过来,职场要诀之一:别人都可以不记得,但是一定得记住哪个是自家老板娘。 她现在就被贴上了老板娘标签了吧? 好吧,她现在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就算不热情巴结,也是敬而远之绝不愿意得罪了她。 这么许多人一起驾着各种灵禽起飞,场面是相当壮观的——,秋秋坚定的认为比广场上的和平鸽们有气势多了。灵禽们动作整齐划一,显然都是训练有素,领头的就是拾儿和秋秋乘的这只灵鹤,它在河滩上盘旋了一周,展翅飞向东南方向。 秋秋还象以前那样揽住拾儿的腰,不过很快她发现了变化。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前她两条手臂合抱才能把拾儿的腰揽住,为了挡风,脸可以正好贴在他的背上。 可是现在她一条手臂就能揽住拾儿的腰——小腰挺细! 然后她想跟以前那样避风,可是现在她的头往前靠不是象从前那样靠在他的背后,而是,他的肩膀上。 这姿态太暧昧了有没有? 秋秋左右扫一眼,似乎所有人都没注意他们的动静。 可秋秋敢打赌他们肯定什么都看见了。 她直起腰,往后移了移,手也改抓着拾儿的袍子。 拾儿对她这些小动作好象一无所觉,只说了句:“坐稳。” 风忽然就大了起来。 灵鹤斜身,轻快的绕过了前面突起的一座山峰。后面响起一片拍打翅膀改向的声音。 林素骑的那只鹭鹰紧紧跟在他们后头,秋秋觉得那只鹭鹰长得很神气,头颈是雪白的,但身体是漆黑的,张开翅膀掠过的样子象一道闪电。 灵禽们纷纷绕过山峰跟了上来。 火儿在秋秋的手腕上绕圈儿,然后秋秋觉得手上一轻,吓得她赶紧低头,生怕火儿从灵鹤背上掉下去了。 不过她的担心纯属多余,火儿顺着拾儿的袖子爬上去,盘距在他肩膀上,还朝秋秋吐了吐舌头。 太好了,虽然这货看起来象蛇,但它的舌头不是分叉的。秋秋可不喜欢蛇,她总觉得那凉而滑腻的身体让她感觉很惊悚。 火儿不是这样的,外观虽然有点象,可是它有爪子,头上有角,重要的是,它的身体是干燥的,并不象蛇一样是冷血动物,它很温暖,甚至比秋秋的温度还高。 火儿一扭头,从拾儿的领口钻了进去。 “呃……别乱爬。”秋秋有些紧张的看着火儿的尾巴尖消失在拾儿的领口中。 这家伙太不听话了,拾儿总是冷着脸对它也是有道理的。 然后这家伙的头又从拾儿的袖口钻出来。 它现在还太小,玩性大,对什么都好奇。 不过最后它还是盘在了秋秋的手碗上,老老实实的不再动弹,大概是累了。 “它的父母不知道在哪里……”秋秋在这一刻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明白她和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了,她的世界他们参与不了,他们的世界她再也回不去了。 “你想家了?” “有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静心师姐没路过那个小村庄,她大概会象任何一个平凡的姑娘一样长大,学绣花,帮着做家里的活计,然后到了年纪,被嫁出去。 可是师姐发现了她,把她带走了。 她再也没见过娘和姐姐,她想念她们。她们对她很好,姐姐把难得吃到的麦芽和甘薯熬的糖给她留着,悄悄的藏起来,一天给她吃一点儿。娘对她也很好,她在她身边儿看她做针线的时候,娘用红线替她编了个小葫芦系在头上。 拾儿握了一下她的手:“有机会,我带你回去看一看。” “我就是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姐姐可能已经嫁人了,父母亲不知道怎么样了。当时师姐留下了一笔钱,他们的日子应该会过得比以前宽裕一些……” 拾儿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有时也会想起母亲。我只见过她的画像。” 秋秋愣了下。 好吧,要说苦命,这有个比她还苦的孩子。小小年纪也没了爹妈,自己还有一身治不好的怪病,每次发作都死去活来的。 灵鹤沿着一条大河顺流而上,河面宽阔,白浪翻卷着拍打着堤岸。 秋秋以前就没想起来问:“你的旧疾,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母亲当时受了重伤,所以我一出世就发了那种病。” 秋秋揪着他衣襟的手变紧了。 “从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活不长久,直到遇见你,那时候我才偶尔会想将来这两个字。我才觉得我也会有将来,而那个将来里头,必然是有你的。” 他的声音混在风声,秋秋却听得清清楚楚的。 谁说他不会说话?这话说得秋秋心里难受的要命,可是同时又觉得欣慰——有股酸酸的,甜甜的气息在胸口膨胀。 “我会想,今天我要做什么,明天又要做什么。离中秋还有大半年,你说到时候咱们做月饼……我也很期待,因为我想和你一起。” 秋秋重新伸出手揽住了拾儿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处。 灵鹤悠然的掠过河面,翅尖撩起的水珠溅起来,秋秋觉得那细碎的凉意也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秋秋眯起眼。 好吧,她觉得自己是够迟钝的。 到了现在,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仿佛在谈恋爱的感觉了。RS 88 杀猪 ,最快更新仙妻 ! 灵禽飞了大半天,秋秋实在忍不住要问:“这试炼洞不是九峰的地界儿?怎么这么远还不到?” 要知道灵禽飞的可不慢,就算赶不上波音,赶上高铁应该是没问题吧?他们一早出发,现在天都过午了。秋秋本来以为试炼洞嘛,肯定就是后山一个洞,走几步就到了,现在一看她想的真是太天真。 “是在九峰。”拾儿答得言简义赅。 秋秋慢一拍才明白——合着他的意思是,试炼洞是在九峰的地界,但是他们现在还没到,说明这飞了半天还没出九峰山的边界呢! 好大…… 秋秋不用太好的算术,也知道他们这一上午就算没走出一千里,八百里总有了。 修真太不科学了!这样随意圈地的土豪作派太拉仇恨了。 上辈子她为了能攒下首付累死累活是为什么啊?不,不说上辈子,就说这辈子,她还在家里的时候,一家七八口人挤在那么窄的泥墙草屋里头…… 好吧,人比人气死人。 “累了?” “灵鹤得也喝水吧?” 拾儿应了一声,遥遥朝林素比了个手势。 一众人开始向下落。零零散散的降落在河滩上。 拾儿放了灵鹤去河边喝水,秋秋也过去蹲下了洗洗手,把被吹乱的头发拢了拢。拾儿坐在一旁的树下,安静的注视着她。 “你渴吗?” 秋秋擦净手,坐在他身旁,从乾坤袋里取出煮好的茶,倒在茶盏里递给他。 拾儿接了过去。 秋秋给自己也倒了一盏。 林素笑着过来:“闻着好香,这是什么茶?” “用宁神草、茶叶、还有一种香草一块儿熬的,”秋秋给他倒了一盏:“尝尝。” 管卫也走了过来,没吭声。 可是秋秋也不好厚此薄彼,也给他倒了一盏。 于是现在变成了四个人排排坐一起喝茶。 纯玉和另一个秋秋不认得的姑娘笑嘻嘻的走了过来,用细草叶子简单的编在一起当做草筐,筐里装着好几种野果,秋秋只能认出一种来。 纯玉说:“静秋姑娘,这个请你尝尝。我们九峰这儿和中原不太一样,可能这些花草野果也都不同。” 秋秋伸手抓了两个,笑着说:“多谢。” 林素也伸过手拿了一个,把果蒂抠开,吸了一口汁水:“这个净是水,可不能掰,一掰淌得一手一身都是。” 幸好有个懂行的指点,要不然秋秋觉得自己淌一手汁儿可不太体面。 人家给她水果吃未必就是想看着她淌一手的的汁儿,秋秋觉得自己可不能时时把别人往坏处想。 再说,即使她们是有意的,这种小恶作剧也比秀茹和合柳那种恶意来得强。 等她们走远了,林素才压低声音说:“她俩跟秀茹挺要好,打小一块儿长大的。秀茹给关起来了,她们心里肯定有点儿小小的别扭。不过你放心,她俩可不是那种任性胡来的人。” 所以她们的别扭只是体现在这小小的果子上吗? 秋秋对她们这样的举动并不反感,换了秋秋,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因为一个外来者遭了殃,虽然是她咎由自取吧,可是这心里头肯定觉得不舒服。 这正说明了她们重情义。倘若她们飞快的把秀茹忘个精光,当她毫不存在,然后一门心思和跟秋秋热络起来,这样的功利倒让人更不放心了。 抛开那些不说,果子是挺好吃的,熟得恰到好处,轻轻抠破,乳白的汁液就涌了出来,看起来象椰子汁一样,味道甜如蜜酪。 他们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到了试炼洞。 这是一片陡峭的岸壁,并没有上山的路,光溜溜的石壁只怕猿猴也无法攀爬。灵禽们纷纷落在石壁上突出的小石台上,许多年来想必有许多人曾经踏足这里,石头的棱角都磨没了,显得非常光滑。 绿藤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了洞门。 开启洞门的阵法需要九个人一起发动,管卫就是九个人里的一个,林素却没有上去,和秋秋站得很近,轻声说:“阵眼必须峰主亲自出手,旁人是不能开启的。” 秋秋低声问他:“上一次开启这洞门是什么时候?” “有整整五十年了。”林素有些感慨:“那时候还是前任峰主带领人来的,我那时候修为不够,只是听说了,却没能够来。” 这么说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来,秋秋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大家都是菜鸟,起点相同。 洞门缓缓开启,往里头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走在前头,夕阳已经落山,四周的光线一下子昏暗起来,脚下也有些看不清。秋秋深一脚浅一脚的,手只顾拨开垂落的绿藤。 洞里的空气潮湿,远处传来滴水的声音。 “慢些。” 拾儿嗯了一声,果然慢了下来。 秋秋缓了口气,再走了不远,前方亮了起来,秋秋抬起头向四周看。 他们穿过了长长的在山石中开凿出来的甬道,眼前是延绵的山野,根本就没有道路。 “我们……”秋秋转过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身后同样是一片苍莽的原野,一个人也没有,刚才他们出来的石洞也已经不见了。 “其他人呢?”秋秋有此忐忑,紧紧抓着拾儿的手。 “进来之后,会随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拾儿说:“有时候运气好,两拨人在试炼时还能遇上。有时候从进来直到出去,一个人都遇不到。” “那现在就我们两个了?”秋秋难免紧张:“试炼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咱们怎么出去?” “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面是不一样的,想出去的话,随时都可以。”拾儿把手里的一个令牌给秋秋看:“折断令牌就可以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秋秋放下心事。 这么一来倒是挺好,如果有人在试炼中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不是立刻致命,都可以凭这个办法脱身。比去外头历练那是强多了,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火儿探头探脑的往外看,这儿没有外人,它现在露头也无妨了。 秋秋摸摸它头上小小的两只龙角,说是角,现在一点看不出角的样子,就象两粒小豆豆,还一边大一边小,不太对称。 它沿着秋秋的手臂一直爬到秋秋的肩膀上,喉咙里呜呜的叫,看起来跃跃欲试,兴奋难耐。 “走吧。” 秋秋跟在他身后,好奇的问:“试炼洞里都有什么?我在修缘山的时候,听师兄师姐们说起,修缘山的试炼法阵里什么都有,毒花毒草有,猛兽虫豕也有,甚至还有狂风、天雷、火海这些奇异的环境。” “试炼洞分为许多层,我们现在应该是第一层,没有太多危险。” 火儿忽然从秋秋的肩膀上跃下,钻进了草丛里头。 灵宠是不会走丢的,秋秋倒是不担心它会丢,就是怕它遇到什么危险。 她朝长草里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不用担心,它不会跑远,会跟着我们的。” 拾儿果然没有说错,他们没走多远,火儿就从路旁又钻了出来,身上沾了些干草和枯叶。秋秋看它不象受了伤的样子,反而如鱼得水似的自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秋摸出荧石照亮。 这一路走来他们除了两只野猪,一条毒蛇,什么也没遇上。 当然,这试炼洞里的野猪和外头的野猪不一样。尼玛这猪长了多少年?皮只怕比犀厉害还厚,剑削上去居然只留下了一条白印儿。这一剑没伤着野猪,却把它给激动了。一头撞过去,需要两人合抱的树喀喇一声也给撞断了。 拾儿站在一旁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是指点秋秋注意步法与身法配合,注意寻找野猪的弱点。 秋秋最后一剑捅进了野猪的嘴里,总算把它给解决了。 好吧——她自打学了剑法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学以致用,对象是一头野猪……说起来是够丢人的。 什么步法,力道,口诀,一着急全想不起来了,再说了,她的劲力小,野猪的皮厚血高,对于小姑娘来说实在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拾儿摇摇头走过来,拿帕子替她擦脸上的汗:“你不必慌,一慌,平时练熟的剑招居然都使不出来了。” “这真不能怪我啊……”秋秋苦着脸:“我一直都是自己跟自己练,连练功的木桩都没砍过几回,更没人陪我喂过招动过手,等于一直是纸上谈兵,这野猪也不是一般的猪!它嗷嗷一叫,震得我脑袋直发懵,剑都握不稳了。” 这样的猪还能叫猪吗?根本就快成猪妖了好吗?不但有物理攻击居然还有声波精神攻击,太逆天了! 火儿刚才不知道流窜到哪儿去了,野猪一倒地,它分分秒露了头,扑上去逮着猪腿就是一通撕咬,那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狠劲儿看得秋秋都直哆嗦。 “受伤没有?” 秋秋摇头:“没有。” 就是可能刚才消耗过大,现在手脚都没力气,象是虚脱了一样。 拾儿扶着她坐了下来,给她服了一粒补益丹,秋秋咽下药丸调息打坐,拾儿坐于她面前,双手与她手掌相抵,缓缓助她行功。 秋秋吐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笑着说:“好啦,多谢——咦?” 刚才她杀的那猪呢?明明就堆在那儿好大的一堆,怎么不见了?RS 89 恐慌 ,最快更新仙妻 ! 那么多的猪肉……都哪儿去了? 秋秋的视线往下移,应该是死猪的那个位置上,现在懒洋洋的盘着一条小龙。 看到秋秋看它,火儿懒洋洋的抬了下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秋秋的眼瞪大了。 “它……”秋秋指指火儿,又比划了一下应该有数吨重的野猪的体积。 拾儿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肯定了秋秋的猜测:“是它吃的。” 可是…… 秋秋伸出手,小龙挪了过来爬到她的手上。 秋秋摸摸它的肚子——这些肉真的被它吃下去?可它的肚子怎么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都不鼓? 它把肉都吃哪儿去了?秋秋好奇死了。 “它可真能吃,”秋秋突然生出担忧:“会不会撑坏了肚子?要是出什么问题的话……” “不会,它要长大,需求也大。” 话虽这样说,可是秋秋还是不放心,再上路时一直留意看小龙的动静。第二只野猪没第一只个儿大,秋秋这次比较轻松就把它拿下了。 这一个人练剑,可能练个一百年也没什么进步。但是实际动起手来,秋秋觉得自己进步颇大,最起码这次没有手忙脚乱看见野猪扑过来就下意识的想闭眼,更没有不管不顾劈柴剁菜一样乱砍一气。 这也许就是……嗯,秋秋现在明白网游里头为什么有那种打怪积攒经验值升级的模式了,这打怪确实是增加经验值的。她觉得自己的反应速度,招式熟练度,还有出招的心得体会都在飞速增长。 这头野猪同样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啃了个精光,小龙这吃法太逆天,连皮带骨,一点儿渣都没剩下,看得秋秋矫舌不下。不过在小龙又吃了今天第二餐,兴高采烈要往秋秋身上爬的时候,秋秋赶紧学拾儿一样揪住了它尾巴。 “你等等,刚才你还在那只死猪身上爬上爬下的。没洗澡之前你不许蹭我,更不许舔我!”秋秋可以接受它得暴食症,可不能接受它的卫生习惯这么差。 火儿委委曲曲的看着秋秋,发现她意志坚定不可动摇之后,只能放弃了求抱抱求爱抚的打算,回到如意环里去休息了。 晚上他们在树上过夜,秋秋做了一夜的恶梦。一时梦见小龙变成了大龙,可是那模样怎么看怎么象下午被秋秋砍掉了脑袋的毒蛇。然后它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秋秋扑过来。 秋秋霍然坐起,给吓醒了。 天还没有亮,头顶全是象碎钻一样的星星,拾儿就盘膝坐在她的身旁,秋秋转过头,她记得自己在入睡时和衣而卧,枕的是随身带的一枚小枕头。可是她刚才惊醒之前……好象枕的是,拾儿的大腿? 好吧,秋秋摸摸脖子,温度和触感还残留在肌肤上。 从高度、柔软度、气味儿……这些综合因素来说,拾儿的腿比她的枕头稍硬了一些,肯定不如她的枕头舒服。 可是秋秋现在又有那种诡异的感觉了,既羞涩,又象偷吃了糖一样心里窃喜,好复杂。 拾儿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 秋秋回过神,有点发囧的说:“我做了个梦,梦见火儿变大了,可是长得象下午杀掉的那条毒蛇……” 拾儿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背。 她是太紧张了。 按着她的修为和资历,来这儿对她有些勉强。对她来说,压力是太大了。 可是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魔物的踪迹再一次出现,拾儿本能的感觉到这天地间灵气渐渐紊乱。这迹象最早是从中原开始的,九峰现在还没有受影响,可是安乐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所以他急着带她远离中原,他会用自己的双手牢牢保护她,可是他也希望她有自保之力。在未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到那时,如果有一天他不在她身边,无法再保护她,他也只愿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还早,你再睡会儿,明天要走很远的路。” 秋秋抓了下头发,点点头。 这次她是意识清醒的,主动枕在他的腿上了。 虽然天还没亮,可秋秋却睡不着了。 四周一片静寂,好象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样。拾儿的手很自然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宽宽的袖摆被风吹得微微摆动,一下一下,蹭得秋秋的脸微微的痒。 秋秋忍了又忍,干脆一把扯着他的袖子用力攥住。 好了,这下清静了。 “嗳,白天我那么卖力的打野猪,你就在旁边看着啊?” “你需要历练。” 这个秋秋当然明白。 “那你看我的剑法,到底怎么样呢?” “根基还算扎实,可是没有经过细心梳理,临敌经验更是欠缺。” 就知道他不会说好听的。 “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啊?就学了那么两天,师父师姐就出了事儿。去了修缘山之后也没人教我,我就在知行台看师兄师姐们练,一边在心里揣摩,肯定有练的不对的地方。” “慢慢会好的。你今天领会到的东西就不少,出剑一次比一次稳当。沉住气,不用慌。” 秋秋自己也有所感觉,那种体会自己不经历,别人是教不了的。 一开始的时候秋秋简直都快忘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剑了,她也忘了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用来劈,用来砍的,她甚至有野猪扑过来的时候一通乱挥,剑刃抽在野猪身上啪啪作响。 但是最后当剑刺进野猪的要害时,那种感觉,那个声音……让秋秋觉得毛骨悚然,黏腻的暗红的血喷涌出来,她退得很快,血没溅到她身上。可是秋秋一直觉得身上、手上都沾了洗不去搓不掉的血腥。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手里拿了剑,就早晚有一天会沾染血腥。 杀戳比她想象中要容易。 有一就有二,想到以后的每一天,秋秋觉得莫名的恐慌。 她会不会越来越习惯这种感觉,最后神经变得麻木,动作却变得纯熟。 “在想什么?” 拾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秋秋想也不想就说:“我怕我有一天会变成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拾儿象是被噎了一下,没有马上出声。秋秋看得清楚,在星光下他眼里那种神情—— 翻译一下,拾儿那种目光可以概括为三个字:就凭你?RS 90 迷路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觉得本来她的情绪就象越吹越满的气球,膨胀的各种负面情绪眼看就要达到临界临,下一刻也许会“嘭”的一声爆掉了。 可是拾儿这种无言的注视就象一根细细的银针,百发百中,嗖一声掷过来,那个负面大气球就啵的一声破掉了,积聚了半天的情绪想法简单瞬间就漏气一样漏了个精光。 好吧,被小看了……可是心里一点儿也不恼。 “你这是小看我?” 拾儿默默注视着她。 就是小看你了,怎么着? 秋秋很有威胁性的向他晃晃了拳头:“我告诉你,好多人都夸我资质出众,将来有一天我的成就肯定会超过你的。” 拾儿伸出手掌和她的小拳头相抵,然后把她的拳头包握住在了掌中,淡淡的说:“睡吧。” 这么激动的时候让人睡觉…… 秋秋有些气愤的在他腿上蹭了几下,恨恨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这样就不用看见那张妥妥的拉仇恨的脸了。 可是这回她却很快的睡着了。梦里头她拿着一把宝剑,一阵乱砍把对手砍翻在脚下,仔细一看,那个被砍翻的大声求饶的不是拾儿还是谁?秋秋得意的一脚踏在他胸口,手举宝剑,仰天长笑。 “哈哈哈……” 在打坐的拾儿睁开眼,看着在睡梦中笑得一脸志得意满的秋秋,嘴角也微微的弯起来。 第二天他们仍旧在前进,在打怪的间隙里秋秋虚心求教,跟拾儿学会了如何用日影测时、定向,还同时学会了怎么找水源,哪种野果可以吃,哪种蛇是剧毒的…… 秋秋心得体会如下:一,阴天没太阳怎么测时间呢?二,为什么能吃的野果味道都这么差呢?三,我们这是来进行修仙试炼不是野外生存培训考察吧? 可能是和拾儿在一起,秋秋笃定自己不会遇到什么真正的生命危险,到时候拾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救她的。 人就是这样,一有了靠山就有点儿紧张不起来,秋秋觉得这试炼之旅实在是太简单的时候,真正的考验来了。 秋秋发誓她真没乱跑,周围大环境一片安详,鸟语花香……呃,好吧,不说废话。情况是这样的,她刚杀了一头灰色的豹子,这豹子太不科学了,跟昨天的野猪绝不是一个水准,它不象野猪那样带声波晕眩攻击,可是它身上就象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反弹力场,秋秋一剑朝它砍过去的时候,突然象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直接给弹飞出去了。 太不科学了好吗?是九峰这里的动物都长得这么不符合常理,还是只有试炼洞里的生物才如此逆天? 好不容易磨死豹子,秋秋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重温了上辈子当学生冬季被迫报名马拉松长跑时的痛不欲生…… “注意调息。”拾儿淡定的甩给她一句评语。 是啊,她昨天剑招步法什么的都快忘光一通摸爬滚打,今天倒是勉强还记得几分怎么走位怎么出剑……可是她又忘了在打怪的时候调运内息了…… 好吧,熟练度有待提高。 脸上手上都弄脏了些,秋秋指了指身旁山坡下的小溪:“我去洗个脸。” 至于火儿……这货正忙着吃,豹,子。 好吧,有它在至少很环保,能连皮带骨吃个精光,最后地下连一根豹子的毫毛都剩不下。 溪水很清澈,也很浅,哗哗流淌冲刷过那些五彩光滑的鹅卵石。 秋秋撩起水,先洗净了手,又捧水洗脸。 拾儿转头看了一眼火儿,这头豹子活的年头比昨天的野猪还要久,蕴藏在它血液,筋肉,骨胳间的能量也更多,火儿的吃相并没有那么血肉横飞,令人生怖。 他又转过头看向溪边,忽然间拾儿站起身来,淡漠的面容头一次出现了异色。 溪边空无一人,刚才还和他说笑,蹲在那儿洗手的秋秋不见了! 要说发生了什么事,秋秋自己也说不清。 她手里捧着水呼噜到脸上,眼睛当然在这时候也闭了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嘛,谁洗脸的时候是睁眼的? 可是等她洗了一把放下手,秋秋愣了。 小溪呢? 水呢? 不不,重点是,她现在在哪儿? 是的,秋秋姑娘在洗脸那一闭一睁眼的短短一刻后发现她丢了。 刚才她明明站在山坡下的小溪旁,拾儿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坡上坐着,火儿在大嚼豹子肉,她甚至还听到了它嚼的起劲儿时吧唧嘴的声音。 可是这一切全在一瞬间消失了,山坡没了,小溪没了!重点是,拾儿和火儿也没了! 如果周围环境依旧只少了人,秋秋当然可以判断出是他们丢了。 但现在连环境带人一起变了,秋秋于是推断——是她自己丢了。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洗个脸也能再穿越一回?这不科学! 秋秋定下心,从周围的灵气、感觉来判断,她应该还是在试炼洞里。 有可能她洗脸的时候触到了什么机关,或是试炼洞看她不顺眼,把她给随机弄到了地图的另一个地方,也许是洞的另一层,总之是和拾儿分开了。 想明白了这些,秋秋就不太惊慌了。她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腰里的佩剑,袖子里的乾坤袋,很好,武器和后勤储备都在。 再摸摸脖子,如意环也在。 拾儿说过如意环是九峰代代相传的镇山之宝,她凭这个就可以从试炼洞里脱身。 心再放下一些。 不过秋秋决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这个。 难得的机会,能趁现在提高自己的剑法阅历。 再说,秋秋觉得她和拾儿应该隔的不算远,她想,也许她该站在原处等着,或许下一刻拾儿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如果她走开了,拾儿如果也莫名的出现在这里,可能会找不到她,那么他们可很难再碰上面了。 她在原地待着,等待。还将一根树枝插在地上,用拾儿教她的方式判断时间。 树枝的影子一点一点的移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秋秋渐渐明白过来了,她被传送大概是随机触发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拾儿没有办法用同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来到她身边。 她不能一直待在这儿。 秋秋用剑在石头上划了个记号,如果拾儿能看到,会知道她曾经到过这里。然后她还划了一个箭头,指向她前进的方向。这样拾儿也会知道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做完了这些,秋秋开始向前走。 虽然四周的环境看起来没怎么变,秋秋却比刚才警惕多了。 现在可没有拾儿看着、护着她了,她必须得自己时时小心。 她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试探着前行。 一直到天黑,她并没有遇到什么猛兽。秋秋象昨天夜里一样,选择在树上休息。 她不敢睡,谁知道半夜里会不会爬出条毒蛇来呢?用几张符纸布了个简单的阵法,秋秋盘膝坐在那儿打坐。 她应该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师父下落不明,拾儿也没来接她的时候,她一直是一个人,待在修缘山空荡荡的屋子里,山风很大,象是会把屋顶掀翻,她常常有一种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置身在茫茫的荒野之中的感觉。 可是现在秋秋觉得,这种孤独的感觉是永远都不会习惯的。她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心里也是一样,被挖走了一大块,怎么都填不上,那空洞还会漏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秋秋闭起眼睛微微睁开,虽然四下里一片昏暗,尤其是树木枝叶茂秘密处,简直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可是秋秋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轻微的,夹杂在风里,几乎根本听不见的“咝咝”的声音。 她握起了长剑。 就在她盘坐的树杈跟前,一截“树干”忽然间动了一下。 这条蛇大概有成人的手臂粗细,秋秋想,它肯定早就缠在那儿了,谁让自己运气不好,哪儿不挑偏偏挑了这棵树。 蛇身缓缓的游动,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在它的身上,暗色的鳞片微微闪光。 蛇是很有耐心的,它会先观察,然后在时机最恰当时候发动攻击。 秋秋可不会给它好整以暇以逸待劳的机会,她两手一错,剑锋从袖底直透出去,在暗夜中划出一道雪亮的银光。 那条蛇被激怒了,它身体陡然向后一缩,蛇头直立了起来。 它的眼睛在夜里微微发光,是一种让人觉得诡异的萤绿色,微弱而闪烁象鳞火的颜色,吞吐舌信的那种黏腻滑溜的声音更让人脊背发麻。 秋秋蹲在那儿,弓着腰,这也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姿势。 这条蛇比她昨天遇到的那条可难缠多了,她的剑锋没能刺伤它,这畜生的反应太机敏了,在危机爆发前那么短短一刹那它觉察到了,并且及时缩身成功躲避。 很好,它的偷袭没成功,秋秋的出手也没成功。 现在他们彼此都不再轻视对方。 比半夜突然遇到一条蛇更糟糕的是什么? 答,这蛇不是单身汉,它还拖家带口。 秋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她听到了更多的,无足爬行动物移动时那种特有的声音。 如果这时候问秋秋她的心情或感想。秋秋只想说一句:我讨厌蛇啊啊啊啊啊》﹏《!RS 91 相遇 ,最快更新仙妻 ! 具体杀蛇的过程,秋秋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不堪回首! 总之,她最讨厌的动物就是这种滑溜溜的冷血动物!没有之一。 昨天还衣着整齐十分体面淑女的秋秋,现在变得快连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天亮了头一件事,找了水源把自己狠狠洗了一遍,已经成了破布且溅满了蛇血的衣服也不能要了。头发里头乱糟糟的滚满了枯枝树叶泥尘,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梳通。 她恨蛇。 秋秋大概没发现,她与一天之前不同的地方还有她的眼神,杀气腾腾的,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别惹我烦着呢”的低气压。 再翻过一座山头之后,树越来越稀疏,眼前渐渐平阔起来。 谢天谢地,秋秋可真是受够了。 她在石头上又刻下一个印记。 不过到了现在秋秋也知道,她和拾儿恰好“偶遇”的机率实在太低了。这试炼洞当真邪门,秋秋对此地又了解不多。 总算不用在山林中跋涉了,眼前长草密密丛生,迎风招展。秋秋从乾坤袋里翻出顶帽子戴在头上遮阳,又把靴口系的更紧了一些,大步往前走。 如果不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秋秋得说这草原比起山林,是另有一派风光的。天蓝得那样深,多看一眼好象人就会融化在那蓝色里。云朵也显得特别的洁白,这儿的风也和山林里的风不一样,山林里的风是阴凉的,从树隙间吹来,总有一种防不胜防的感觉。原野上的风却特别的烈,也特别的大,长草被吹得起伏不定,仿如波浪。 秋秋沿着河一直走,河水哗哗的流淌。等走累了,就坐下来歇一歇。从出了山林,这一路倒是太平得很,没遇着什么猛兽毒蛇之类。 秋秋在浅滩处沾湿手帕,擦净了脸,坐在一旁的青石上吃东西。她也有辟谷丹,不过秋秋拿出来闻了闻,又兴致缺缺的塞了回去,从另一个乾坤袋里拿出蒸好的饼子吃。饼子是新麦蒸的,带着淡淡的甜味儿,越嚼越香。 有鸟儿飞到她身旁停下来,不怎么怕人。秋秋把饼捏了一点渣撒在旁边,鸟儿就飞下来啄食。起先只有两只,后来聚了不少,在河面上盘旋,大概是心中还有犹疑。 秋秋把手里的饼渣抛了起来,那些鸟儿拍打着翅膀,动作十分灵巧,大部分都能接住那些食物。 秋秋微微笑着,把手里的半块儿饼又掰碎了一些洒出去。 “静秋姑娘?” 秋秋怔了一下,转头去看。 不远处的河滩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管卫,另外两个却是两个姑娘,纯玉和可人。 刚才出声叫她的应该是纯玉。 秋秋没遇到拾儿却遇着了他们。 不过不管遇到谁,有熟人总是好的。 管卫虽然脾气怪一些,但是秋秋觉得他这个没多少鬼心眼,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怎么是你们啊?” 秋秋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管卫他们三人也走到了近前。 “远远看着鸟儿盘旋打转,不同寻常,所以过来看看。”纯玉回答,又难掩好奇地问:“静秋姑娘如何一个人在此处?少主没和你在一起?” “原来是在一起的,走散了。” 管卫目光敏锐,把她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手上顿了一下。 那儿还留有刚结痂的血痕。 管卫沉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秋秋也低了下头,看见手上的伤:“小伤,昨天遇到了几条蛇。” “你就和我们一路吧。” 这话不是征询她的意思,而是直接做了决定。 秋秋当然不会反对。 那三个人也走了半天路,到河边来休息。 秋秋十分好奇,向管卫打听:“这里是试炼洞的什么位置?” 管卫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以前也没有来过,只是听师父说起过。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在第一层。” 还在第一层。 “那你们现在是去什么地方呢?” “去寻找前往第二层的入口,据前辈们所说,沿着这条河一直向下游走,能找到去第二层的通路。” “第二层什么样?” 管卫摇摇头。 不过秋秋倒是放心了,既然大家都要去找第二层,她和拾儿肯定会很快再碰面的。 管卫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 “是伤药,你涂上吧。” 秋秋看看手上浅浅的伤痕,再看看管卫手里那雕镂着花纹一看就不是凡品的药盒,摇头说:“不用了,小伤而已。”好药留着要紧的时候再用,现在用可就浪费了。 结果管卫二话不说把药盒直接往她手里一塞,站起身走开了。 这人脾气真是够怪的。 秋秋打开盒子闻了闻,一股苦苦的药香,药膏是半透明的膏状。 她用指尖挑了一点儿抹在手背上。 到底是人家的好意,她太不领情那也让人脸上过不去。 纯玉和可人两个也走了过来,秋秋已经把药盒盖好了,反正用也用过了,打算等下找机会还给管卫。 纯玉身量比可人高些,穿着一身月白衫子,皮肤白皙,眼角有粒小痣。可人显得娇小玲珑,穿着一件水红的色的衣裳,头上梳着双鬟,还戴着两朵看起来刚从枝头撷下不久的野花。小小的花朵并不艳丽,不过与可人身上的衣裳却是一个颜色的。 姑娘们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爱美的,哪怕是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也时时注意仪容。 “静秋姑娘一定很担心少主吧?” “是有点儿担心。” 纯玉笑着说:“少主年少有为,又有护身的法宝,静秋姑娘不用太担心,想必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但愿如她所言吧。 歇过之后再上路,就变做四人行了。管卫当然是走在最前头,可人紧跟着他,秋秋身量矮,步子也小,只能尽量加快速度跟上,纯玉细心,走在最后。 不过这么同行了一段路,秋秋觉得她好象看出了些什么。 可人对管卫的关注,似乎有点非同一般。 ———— 二更来了,不算太肥美。 长假要结束了,双倍要结束了,大家要上班了。。。 我倒觉得长假这几天比平时累多了。人多,事情也太多。对了,还欠着大家一更呢,俺没忘,肯定会还上的。RS 92 同路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对此表示理解,管卫虽然性格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可是还有就有姑娘迷他这一型的,认为这是什么?对,大概就是类似流星花园里男主角那种“酷炫狂霸拽”。 虽然秋秋觉得管卫这纯属年少得志太骄傲外加青春期男生的别扭,保不齐可人就觉得特别合口呢? 可人一路上就找着各种话题和管卫说话,哪怕管卫一次都没搭理,她也能自己说得特别起劲。 秋秋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反正这也不关她的事儿。 虽然管卫脚程极快,秋秋也能跟得上。 纯玉在后头也有些意外,静秋从头到尾都十分安静,一点没仗着身份对他们吆三喝四,问这问那。她安静的让人差不多快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少主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是从中原来的。中原对他们来说是个很遥远的地方,隔着海,那是即使是最好的灵鹤也要飞上好几天才能跨越的漫长的距离。 纯玉没去过中原,她只听说中原的人特别特别的多,中原的皇帝住的京城,甚至有两三百万的人。 那么多的人,多可怕,怎么生活呢?怪不得听说那里大多数地方都灵气稀薄,只有少数的山峰与河川才适合修道的人居住。 这位静秋姑娘就是从中原来的,九峰的人对中原都有一种好奇的情绪,既好奇,又有些排斥。 他们是修道的人,对凡尘俗世不该有太多惦念。 他们停了下来。 前面是个巨大的峡谷,河水咆哮着飞泄直下,水声震耳欲聋。 在试炼洞里灵禽是不能用的,飞剑这技术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目前四个人里头,只有管卫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那只能让他当一回搬运工了,离他最近的是可人,管卫的剑通体漆黑,悬浮在那里的样子就象黑色的蛇…… 打住,不能再想蛇了。 秋秋是第二个被搬过去的,峡谷上的风带着水气,扑在脸上潮漉漉的。 等把纯玉也接过来了,可人已经拿了一块绣着花的手帕,叠得方方正正的,递给管卫:“管师兄,擦把脸吧。” 管卫一如既往的冷着脸,象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 可人好象也早就习惯,什么也不说的把手帕收起来,继续紧跟在管卫后头。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可人也抢着给从乾坤袋里取出垫褥,替管卫铺在平整的地上。 管卫依旧视而不见,自己盘膝坐在青石上打坐,当然,也是顺便给三个姑娘守夜。 好吧,脾气坏归坏,但是他还是满有风度的。 可人姑娘,加油吧~ 大概是一天都过得太平顺了,秋秋这边刚合眼,管卫的剑就出鞘了。 草原上没有密林里那么多蛇,可是这里有狼。 真是够了,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个安生觉? 秋秋抽出她的剑,也爬了起来。 前一宿杀蛇,这一宿杀狼,等把狼解决了,秋秋也没了睡意,学着管卫一样打坐到天亮。 好歹有了同路的交情,又有了共同杀狼的情份,秋秋和纯玉、可人相处起来倒没有那么隔膜了。 中午停下歇息的时候,纯玉就把包裹里带的东西拿出来跟秋秋一起分享。虽然说修道的人吃饭不吃饭的不重要,不过但凡是年轻女孩子,没有不爱吃零嘴儿的。纯玉带了很多果脯蜜饯,秋秋也拿了自己的栗子仁松子仁什么的和她分着吃。 可人特别喜欢松子,合上手掌,一阵细碎的劈啪声传来,松子壳儿都给碾碎了,吹一吹,把碎壳散皮儿吹掉,就只剩下松子仁儿了。 “嗯,好香。” 女孩子间的友谊要建立起来有时候挺简单的,互相分享了零食之后,她们的话也多了。 可人最好奇:“中原是什么样儿?人真的很多吗?京城大不大?” “是挺多的,不过我打小就上山了,也没怎么进过城,京城一次也没去过。不过听师兄师姐们说,京城人是很多。” “你几岁上山的?” “三四岁。” 可人点点头,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异。她们是生下来就在九峰的,觉得打小修道本就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等到年纪再大些,那时候就有些晚了,筋骨、心性都差不多定下来了,半道儿入门将来也很难有什么作为。 “你师父就是玉霞真人吧?我听长老说过,她的伤不要紧吧?” 秋秋摇摇头:“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起色,不过郑长老和林师兄他们都说没有大碍,只是需要时间。” “你放心吧,郑长老的医术高明,又擅长炼丹,他说没事儿,那肯定是没事儿的。” 不过提起郑长老,就难免想起秀茹。 可人以前和秀茹还是挺要好的,实在忍不住肚里的话:“秀茹师姐对你出手是不对,不过幽禁也实在是太可怜的。要不,你跟少主求个情,让秀茹师姐早点儿……” 纯玉连忙喝住她:“师妹,别乱说。” 可人扁扁嘴,显然心里还不太服气。 可是纯玉比她拎得清。虽然还没经过典礼仪式,可是少主既然已经宣告过,那静秋的身份就绝不一样了,可人这话说得太不客气,要是得罪了静秋,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秋秋只是笑笑,这话她可不好接:“纯玉师姐给我讲讲试炼洞的事儿吧?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明白呢。” 纯玉也松口气,忙接着说:“试炼洞我也是头次来,我师父跟我说过,进试炼洞对提升修为和道心是有大好处的。别看现在好象风平浪静,顶多有猛兽出来,可是到了第二层就不一样了,据我师父说,当年他第一次进试炼洞,也只到了第二层,第三层都没能去,就不得不退出了试炼。” 可人也插了句:“我师伯倒是去过第三层,可是他不肯和我细说。他说纸上谈兵,说一百回也没有用,只有我自己真正经历一回,才真的有用处。” 长辈们说的都有道理。 试炼试炼嘛,就是要她们自己去经历,去领会。事先全告诉她们了,心里有了底,那这试炼的效果只怕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纯玉拿出梳子,让可人坐好,替她把揉乱的头发梳顺。收拾完了她,又对秋秋说:“我也帮你梳一梳吧。” 秋秋微笑着应了句:“那就有劳纯玉师姐了。” 她也端正的坐好,纯玉替她把头发梳顺,又挽了起来。 管卫一直不出声,等在一边,待她们收拾好了,才领着三个姑娘重新上路。 试炼洞里也并非只有猛兽猛禽,还有温驯的动物。有一群鹿正在河边河水,小鹿在母鹿的肚子下面钻来钻去,头鹿站在浅滩处,警惕的望着他们。 可人指着那头鹿说:“师姐,它的角真漂亮。” 纯玉点了点头。 管卫回过头来扫了她们一眼,可人不敢再开小差,连忙加快脚步跟上。 日落时分他们停了下来。 纯玉摸出一张旧绢布来,同管卫说:“管师兄,看来咱们是到了。” 管卫点了点头。 秋秋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入口、通道一类的东西。 “就是这儿吗?” “通路得我们自己去找。”纯玉向她解释:“地方就是这里没错。看来咱们是先到的,其他师兄师姐们还没走到这儿呢。” 原来这试炼洞不光要出力,还得动脑子。 纯玉提议:“不如咱们分头找吧,谁先找到了就发个讯息。” 管卫点了下头,指了下秋秋:“她同我一路往西,你们两个一路,往东。” 可人的话还没说出来就给堵了回去,看起来很不甘心。 纯玉拉了她一把:“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秋秋眨眨眼,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管卫当了挡箭牌了。 可人表现得那么明显,管卫不可能不明白小姑娘对他有好感。 刚才他如果不先开口,让纯玉开口的话,只怕就会把可人分给他搭档,自己把秋秋揽过去作一路了。 其实他要不喜欢,应该直接和可人说开了才是。这么僵着,可人卯着劲儿想讨好他,他又各种不耐烦,让外人看着都觉得别扭兼着急。 不过看在管卫和她算是有交情,对她也算不错的份儿上,秋秋决定还是不给他找别扭了。 “管兄,那入口有什么线索可寻吗?” 管卫摇头,不吭声。 秋秋攥了一下拳头,这家伙什么个性嘛,多说句话会死啊? 秋秋倒不觉得自家也有一座大冰山,拾儿话也是少到闷死人的地步。可是拾儿是有原因的嘛,他打小生病,就不能有什么心绪波动,就跟那神雕里的小龙女一样,这是先天就决定了的。 再说,拾儿自打不发病了,话比以前多了一些,情绪也渐渐丰富了,这些别人不清楚,秋秋却都能感觉到。 可是管卫又没得病,他这纯属是个性问题。 既然入口没什么明显的纯索,秋秋就纯粹当自己是来旅行的了,什么都看看,什么都关注一下。 河边生着密密的芦苇,风一吹,芦花纷纷扬扬,就象落了一场雪。快落山的夕阳把半透明的芦花映成了淡金色,四周十分安静,除了风声,就是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RS 93 河畔 ,最快更新仙妻 ! 走着走着,管卫突然停下了。 秋秋还以为他有什么大发现,手不自觉的就按住了剑柄,悄声问:“如何?” 可是听管卫接下来没什么动静了,秋秋探头一看,就在管卫的前面,草窠里有一个干草枯叶编的巢,巢里有三颗蛋。大概不是野鸭就是旁的水鸟在这儿做的窝,里面还垫着一些细细的绒毛,可见年轻的禽鸟父母对未出世的孩子有多看重了。 管卫迈步走了过去,秋秋也小心翼翼的绕过了那个鸟巢。 河滩让他们转了一周,并没有什么发现——啊,要说发现也有。秋秋发现这芦苇丛里并不荒凉,不光是野鸟的巢,还有野兔子钻来钻去的。有一只傻愣愣的半蹲在那儿盯着他们看,一点儿也不怕人。 这次来试炼洞,秋秋没把大白二白一起带来,它们毕竟不是火儿那种逆天的灵宠,兔子实在太脆弱了,秋秋把它们留在了九峰托别人照看。 现在看见旁的兔子,秋秋倒觉得很亲切。 入了秋之后,兔子们可就忙了。一忙着换毛,二忙着添膘。大白二白他们也在忙着攒各种吃的。 秋秋从乾坤袋里抓出一把专给兔子做的兔粮来,朝那只兔子招了招手。 她养了那么多兔子,太了解兔子的习性了,那只兔子不知道是傻大胆,还是真觉得她特别可亲,挪啊挪的蹭了过来,嗅了嗅秋秋的手掌,把那几颗兔粮给吃了。 秋秋摸摸它的长耳朵,这兔子也挺乖的让她摸了。 管卫看见她喂兔子喂得不亦乐乎,他是见过她那一窝兔子的,大大小小一群白毛团子,瞧着当真喜庆热闹。 秋秋看着那只兔子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纯玉和可人从另一个方向转了回来,她们也一无所获。 不过谁都知道这个通路没那么好找,不光得有耐心,还得有机缘。 “咱们先歇息,明日接着再找。”纯玉说:“明天说不定其他师兄们也就到了,人多了也好有个商量。” 这里头管卫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可是因为他这脾气,所以开口说话拿主意的都是纯玉。她性情温和,遇事又沉得住气。秋秋觉得,这才是当家管事儿的材料。象管卫这样的人,顶多当个高级打手,别的事不能指望他。 他们在河边平整出一块地方来,用作晚上过夜。纯玉手巧得很,她用剑把芦苇削成细丝,然后再编结起来,住惯了屋子的人,头上没有片瓦遮头总是有些不习惯。可人和秋秋也跟着一起动手,很快结成了一张大大的苇席。虽然上头有大大小小的孔洞,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疏,可是支在头顶搭做棚子,还真象那么回事儿。 棚下面是铺得齐齐的蒲草,这种草细韧结实,可人把草踏结实了,松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来,还招呼管卫:“师兄,你也坐一会儿歇歇吧。” 管卫要能过来才怪呢。 秋秋在棚子外面生了一小堆火,捡来的枯枝干柴在火中毕毕剥剥作响。 她把芋头、栗子这些东西放在火里烤,和纯玉她们一起围着火堆说话吃栗子。烤的东西吃着就是香,不过剥完这些东西,手上也都沾满黑灰。 秋秋站起身来说:“我去洗手。” 可人嘴里咬着芋头,含糊不清地说:“你快去快回。” 纯玉也叮嘱一句:“河边石头滑,要当心。” 秋秋说了声:“知道了。” 管卫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看不见人影,不过秋秋知道他应该没走远,大概是觉得她们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太吵了,才避开去的。 秋秋踩在一块大些石头上,弯下腰去洗手。 她现在洗手总是有些担心,上一次就是在溪边突然出了变故,她才和拾儿分开了,现在只要到了水边她就难免有点心惊,生怕洗个手再把自己洗丢了。 而秋秋走开了之后,纯玉也拿出帕子擦手,轻声和可人说话。 “你啊,别太任性了。秀茹的事情,也是她自己不对,再加上有人存心挑唆陷害,才落得这个下场。静秋姑娘差点儿丢了性命,她能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她大度了,你还想让她替秀茹说话,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可人用力擦着手指:“可是……可是我心里就是难受啊。秀茹师姐平时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她就算脾气有点儿不好,可从来也没害过谁。凭什么合柳还跟没事儿人似的,这次还一起来试炼,秀茹师姐错过了这次机会,竞夺掌峰之职她肯定也赶不上……这辈子,可不就被生生耽误了吗?” “别瞎说。连郑长老都说,秀如师姐性子莽撞,让她现在受点挫折也不是坏事。至于将来,有郑长老在,他一身本事秀茹师姐学个七八成,也足以安身立命了。” 可人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咱们以前还说呢,秀茹师姐对少主一片真心,少主保不准有一天真会被她打动的。谁知道半道里杀出了静秋姑娘来……” “静秋姑娘也没什么不好,你也瞧见了,是个挺好相处的人。你不也知道么,她练的心法与少主的相合,两个人有缘,就算远隔重洋也会走到一起的。” 秋秋洗净了手,蹲在河边发了会儿呆。 月亮升了起来,照得河面上一片银光如鳞。 这会儿拾儿走到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再重遇? 明明分别的时间不算长,可是秋秋已经开始想念他。 他一个人肯定会孤寂,不知道路上顺利不顺利,有没有遇到什么艰险。 他肯定也在担心她吧? 脚边有条小鱼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迸到秋秋脸上。 她伸手抹了一下。 “你在这儿做什么?” 秋秋转头看见管卫。 “来洗手。”她站起身来:“师兄刚才去哪儿了?可发现什么端倪?” “没有。”管卫顿了一下,却说:“昨天我看你的剑法,根基还算稳当,只是临敌经验不足。” “是,拾儿也这样说。”RS 94 练剑 ,最快更新仙妻 ! 管卫伸出手,折了身旁的一根芦苇,轻抖了一下,上面的苇叶纷纷落地。 “你拔剑,向我出招。” 秋秋眼睛一亮。 既然管卫都表示主动了,她可不会放过机会。 说不期待是假的,她学会了剑法之后,除了自己练,就只和这些牲畜猛兽们动过手,管卫剑法是公认的好,能得他指点,这种好机会绝不可错过。 秋秋拔剑出鞘,先揖手为礼,随即剑尖一抖,毫不客气当胸就刺了过去。 管卫的苇杆轻击,横敲在秋秋的剑刃上。 剑刃颤动,连带着秋秋的握剑的手臂也跟着颤抖。 “别停,再来。” 秋秋憋了口气,一剑接一剑的朝他削过去。 另一边儿纯玉和可人没见秋秋洗完手回去,却听见兵刃破风的声音了,循声找了过来。 可人一眼就看见秋秋一剑接一剑的攻击管卫,那发狠的架式简直象是遇到了杀父仇人。 “你……” 纯玉一把就拉住了她:“别过去。管师兄在指点静秋姑娘剑法呢。” “啊?”可人仔细一看,果然是这么回事儿,管卫一直都没有还手。 静秋的剑法在纯玉和可人看来当然不值一提,不要说她们俩,这次来试炼洞的修为最低的同门只怕都胜出她不知多少。 可人难免要嘀咕:“这剑法太差了……要不是少主,她怎么能有资格到这里来。” 纯玉赶紧扯了她一下。 可人撇嘴:“我说的是实话啊。管师兄也真是,我那么再三求恳他,他也没指点我练剑啊……” 纯玉真恨不得拿针把这丫头的嘴缝起来。 静秋是她们能得罪的吗?可人在说这些话之前能不能再复习一下秀茹现如今的遭遇?就算这姑娘不记仇,可是少主绝对是个护短护到了家的人。 再说管师兄,这人的脾气几十年下来纯玉可算是摸清了七八分。他想干的事儿,哪怕世上所有人都反对他也要干。相反,他要不想干什么,哪怕少主用身份威逼他也死不低头。 他现在肯指点那位静秋姑娘,肯定是他自己乐意的,绝不是为了什么巴结少主以图谋利。 不过这样一来,纯玉也怪好奇的。 管卫师兄是一个对剑道特别执着甚至是有些但偏激的人,静秋姑娘这手剑法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呢? 还是,有什么她和可人没看出来的玄机? 秋秋所会的剑招都已经使完了,小脸儿涨得通红,额头上也微微冒汗。 这种感觉…… 一开始她还不觉得,但是后来渐渐投入,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自己练剑时也好,对着木桩砍劈刺削也好,甚至对阵那些猛兽的时候也好,她可能全神贯注,十分认真,也感受到了危险,可是那些对手都不是人。 可管卫不一样。他只是那么简单的往那儿一站,秋秋就会打心底生出一种不知如何下手,甚至想抛下剑就此放弃的念头。 当然她克服了这种感觉。 这就是高手才有的威慑和压制吗? 光是为了提起勇气克制这种低落沮丧的情绪,就让秋秋十分紧张。更不要说她真的进入状态之后,对着这么一个对手,全身上下浑然无一丝破绽,剑是递出去了,可是她觉得自己完全是把剑正正递到管卫的苇竿下头,送上门任他敲打的。 “嗯。”管卫看她收剑而立,说了句:“我来出招,你要看好了。” 秋秋啊一声。 他出招? 管卫一招还没递过来呢,秋秋自己先手忙脚乱了,脚不知怎么抬,手不知怎么放。管卫有些无奈,苇竿的竿头抬了起来,就顿在了半路上。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真的伤你。” 秋秋欲哭无泪。 这个,高手指点当然求之不得,可是这水准实在相差太大了,她鸭梨山大呀管兄! 管卫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水准实在给予了对手一面倒的压制,语气比刚才稍微松软了那么一点点:“你不用慌,我就用你刚才使过的剑法攻击你,这些剑招你都熟悉,你也就用这路剑法跟我拆招,至于步法,暂时跟不上也先不用去管。” 纯玉和可人两人大大的吃惊了。 这真是管师兄吧?不是什么人假扮的? 谁听过管师兄一次说过这么多话,而且态度这样和软? 纯玉也动摇了。 管师兄这么有耐心,真的不是为了走夫人路线打算侧面讨好少主? 可人却在想,这静秋有什么好?少主承认她是道侣,连管师兄都让她给迷惑了? “我的剑法?” 管卫的苇竿当胸刺来,果然是秋秋刚才使的剑法里的第一式。 可是秋秋却没法儿象管卫刚才那样直接轻松的一敲把这招化解了。 管卫这一招递到去,竟然就维持这个姿势不动了。 秋秋愣了一下,看看管卫,再看看离她胸口还有约摸一寸距离的苇竿,一片空白的脑袋终于开始运作,飞快的回想自己会的这套入门剑法。 似乎,有一招。 她手腕翻转,剑刃把苇竿挑开了。 管卫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变招。 第二招指向秋秋的咽喉,依然是秋秋用过的剑法,也同样是在竿头离她的喉咙还有一寸左右的时候稳稳停住,等秋秋想出用哪一招来拆解。 第二招秋秋想的就要快些了。 等她化解了第二次攻势,管卫又出了第三剑。 其实这种拆招练剑的方法,每个新入门、新学剑的弟子都会经历。多半是由年长些的师兄,甚至是一同学剑的水平相当的同门一对对的进行。 谁也不是一出娘胎就精通剑术,可以熟练的应对敌人天才。 秋秋的成长中,这一段被硬掐断了,就再没有接上。 管卫发现了她在这上头的缺失,所以才从最简单的方面入手,替她补上。 纯玉在想,管师兄看静秋姑娘使过一次剑法,就分毫不差的模拟了出来,连出招的顺序都一点儿不错。不,光是招式不算什么,她要是硬记,也能记下七八成。师兄怎么能连气势心法都模拟得一点儿不差呢? 离水剑派这门派他们应该都不熟悉。一个门派的心法,哪怕是最简单的入门心法,也应该是本门的不传之秘,管卫师兄却能从静秋姑娘的吐纳调息中找出规律来,学得大差不离,这天份……也许九峰这一辈人里,没人及得上他。 可人却完全想岔了。 她没有想到管卫的天才和领悟力,思路拐到了另一条岔路上。 管师兄去过中原,又是是和这个静秋一起回的九峰。管师兄之所以会使她的剑法,肯定是他们之前就切磋深谈过。 她……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再说,她已经是少主的道侣了,为什么还和管师兄这样不避嫌疑的在一起? 这边儿观战的两个人心情复杂,秋秋可一点儿都不知道。 恰恰相反,她现在终于找到点感觉了。拆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几乎都不需要管卫出了招之后滞空不动等待她思索。 当然,这个速度快是相对的,对管卫来说,这速度仍然慢得象老牛拉破车…… 可是这姑娘的悟性确实不错。 就一套入门剑法来来回回,从头到尾使了一遍之后,他又倒过来使了一次,第三次是打乱了顺序出的招,秋秋的反应越来越迅速,拆招的时候用的也并非同样的招数,一次比一次有进步。 第三次剑招使完,管卫收住了手。 劳苦功高的苇竿经过了这半天的磕碰激荡,上面的苇叶已经挂不住了,在他们过招的时候就纷纷的落了下来,又被剑刃削得零零碎碎,在河滩上落了一片。 秋秋头发都乱了,一身是汗,可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由衷的谢过管卫:“多谢管兄指点。” “这不算什么。” 管卫手一松,那根被削得光秃秃的苇竿落入了河中,被河水卷住,转眼就给冲远了。 管卫转身走远了,留下秋秋一个人站在那儿,还在不停的回想揣摩适才的感觉。 另一边,可人想要走过来,又硬让纯玉拖走,秋秋也没注意。 这一晚秋秋梦里头全是刀光剑影的,还下着绿色的细雪。她把剑法舞了一遍又一遍,越舞越觉得身心舒畅。 可是…… 秋秋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 好象,有人在看着她。 就在身后,就在不远的地方。 可是当她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然后……下一刻她醒了过来。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她们编的苇席的缝隙照射下来,在身上洒下点点金斑。 管卫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纯玉在一旁辫着头发,看她醒了,朝她微微一笑:“看你这一晚睡得很好。”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睡懒觉最后一个起身这种事,和自己人在一起倒没关系,可是她和纯玉她们还都不熟悉,居然也睡得这么沉。 “可能前几晚都没睡好。”秋秋小声解释:“先是遇着群蛇,昨晚又遇着许多狼。” 纯玉善解人意地说:“可不是,乍一进来我也不习惯,再多过些日子就好了。咱们今天再找找入口,精神好了想必会比昨天有所发现的。”RS 95 大雨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梳好头洗过脸离开了他们临时落脚的地点,很巧的遇到了管卫,于是单人探索又变成了二人组队模式。 秋秋知道管卫不是个聊天对象,顶多向他请教一些剑法上的事,可是秋秋也没有多少需要请教的。她和水准和管卫差太远了,在剑术上头,秋秋只是刚刚入门的小菜鸟,而管卫起码已经达到了硕士研究生这个水准了。而秋秋现在的问题也不是理论上有什么疑难,纯粹是经得少见得少,需要更多的阅历罢了。 这个当然不用请教。 两个人一路沉默不语,秋秋开始琢磨这个试炼洞。 这儿毫无疑问是和修缘山的试炼阵一样,也是设了重重阵法才形成的奇妙空间。但是要论规模,比修缘山的试炼阵不知大了多少倍。起码秋秋以前听说,修缘山的试炼阵里是怎么回事。里面既有猛兽毒蛇,也有用阵法、傀儡术和别的秋秋不知道的高深术法弄出来的象魔物一样的对手。当然,和真的魔物相比那肯定是有很大差距的。 对了,还有象真人一样的对手。 但是那些进去的过的人也说不清那些对手到底是真人还是傀儡扮的。 秋秋想,这些东西,九峰的试炼洞里肯定都有。只是他们现在还在最外围,所以没有接触到而已。 一想到后头的种种挑战,秋秋既觉得鸭梨山大,但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 这种机会很难遇到的。看这次九峰来的人就知道了,除了两个长老,四五个年长者压阵,其他全是新生代,十个里八个估计都是奔着拾儿所说的掌峰的位置去的。秋秋承认自己混在里头是滥竽充数的,要不是和拾儿的关系,估计以她的水准肯定不可能进来这儿试炼提高。 可是即使滥竽,秋秋也是很有上进心的。 多学一点是一点,多见识一天是一天,实在不行非得退出的时候,她希望自己不留下后悔和遗憾。 之前她也勤练剑法,但是这是因为她必须练,养成了习惯。 但是昨天晚上,管卫的示范与喂招,让她居然从剑法中体会到了全新的乐趣。 秋秋没把剑拔出来,但是她食指中指并起,在走路的同时,默默模拟着剑招。 如果对方一剑直刺该如何躲避化解,如果斜削又该怎么应对……可用的剑招有好几式,但哪一式是最合适的呢?这一招在脑海中演练过了,似乎不太完美,那就再换一招—— 这种感觉就象以前用公式套算术题目一样,同一道题,有好几种解答方式,这其中肯定有一种最简便易行最直接有效。 她只会这一套入门剑法,别的剑招么,大概只能等玉霞真人醒了再教给她了。 不过只是这一套最简单的入门剑法,想要熟练掌握并应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其中奥妙非常,真是其乐无穷。 他们已经把河滩快走遍了。芦花摇曳,晃得人眼前微微晕眩。秋秋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一眼天色。还没到正午,可是太阳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隐匿到了云层之后。 “管兄,你看天,会下雨吗?” “可能。” 管卫言简义赅,掉转头,秋秋跟在他后头往回走。 他们还没走到昨晚歇息的地方,天已经彻底阴了下来,风愈刮愈猛,眼见就有一场大雨。 秋秋倒是不怕雨淋,不过一下雨,要找寻入口的线索那就更不容易了,雨不知会下到何时,他们的时间就会被耽误。 纯玉和可人也回来了,雨已经落了下来,丝丝雨线拂在脸上,带着些微凉意。 秋秋从乾坤袋里找出伞来,递给纯玉一把,再递给管卫一把,不过管卫却没有接。 秋秋自己撑一把。 可人有些好奇的问:“这就是中原的伞?” “是。”秋秋乾坤袋里好几把呢,伞面上绘的图案都不一样。有的绘着荷花烟雨,有的绘着水墨垂柳,她当时觉得有趣,就收了好几把在乾坤袋里头。 雨势渐渐紧了起来。 秋秋握着伞柄,想着寻找入口的事。 这个入口会是什么样子呢?当然不可能是个高大宽阔的大门,上面还明晃晃贴着:二层入口,欢迎光临这样的话。 如果是那样也不用找了。 既然这里就是入口,而他们已经把这里左近全探查过了,没有石门、山洞,那么这个入口可能很隐蔽。 是在河面下? 秋秋的目光投向了雨中的河面。 在岸上的话,这么多芦苇遮挡视线,脚下也是长草丛生。 有可能脚下吗? 还是象她在溪边洗脸却突然被随机传送到了地图的另一个地方那样,需要在特定地点,特定条件才能触发? 这些都有可能。 “静秋姑娘?” 秋秋回过神来,纯玉笑着说:“你站进来些,雨都扫到你身上了。” 昨天她们搭的这个棚子也能起到一点挡风遮雨的作用,这倒是当时她们没想到的。 这也就是无心插柳吧。 秋秋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过河面,河滩,长草,河滩那儿还有几只水鸟,被淋得抬不起头来。 还有…… 秋秋眯了一下眼。 灰灰的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移动。 如果换了寻常人,这样大的雨大概什么也看不清,可秋秋毕竟不是寻常人了。 好象是……兔子? 没错,是兔子,而且和昨天她喂过的那只大小差不多。 会是那一只吗?兔子对天气很敏感的,这样大的雨按说它早该躲回窝里去了,为什么还在雨里?而且,移动的这么慢,不正常啊。 是受伤了吗? 纯玉看秋秋往外走,忙问:“你做什么?” 秋秋指了一下:“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雨这么大,有什么好看的? 纯玉跟上一步想叫她回来,可人把她拉住了,小声说:“她想去就让她去。” 纯玉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是不赞同的,不过到底她也没有跟过去。 秋秋撑着伞往前走,那只小野兔还在艰难的往前挪移。 五步,三步……两步…… 秋秋弯下腰去把小野兔抱了起来。RS 96 通路 ,最快更新仙妻 ! 小兔子很是可怜,全身的毛都给雨水打湿了,紧紧的贴上,连耳朵都耷拉着抬不起来,身体凉冰冰的。 倘若秋秋没有过来,它很可能就会在大雨中丧命。 秋秋把它抱了回来。 远远的看着还以为她捡了块石头,等她走近了,可人才看见她抱了只兔子。 “这……” “它好象受伤了,我帮它看一看。” 可人闭上了嘴,脸都转到一边去。 这种时候还有闲心去管兔子。 纯玉却隐约记得有人说过,静秋姑娘是很喜欢兔子的,有人在奉仙阁外面看见好几只白兔呢,八成都是她养的。 “是受伤了。”纯玉蹲下来,仔细察看了一番,指着兔子说:“瞧这儿,后腿伤着了。” 秋秋也已经看见了,那儿划了挺深的一道口子,不知道是被石头刮破的,还是遇到了什么天敌。兔子的天敌实在不少,蛇、鹰、黄鼠狼……反正只要吃肉的,对它来说都有致命的威胁。 秋秋抱着它坐下来,从乾埋袋里取出小药箱。先把它伤口附近的毛用小剪子剪去,再消毒上药包扎。她经常这么照料自家的小兔,堪称熟手。等包扎好了,剩下的布头还打了个挺可爱的蝴蝶结。 可人在一旁看得很无语。 秋秋替小灰兔擦净身上的水,又喂它吃了两颗兔粮:“乖,等雨停我送你回家。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有老婆没有?有孩子没有?嗯·你是灰色的,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叫小灰?” 秋秋起名的本事实在是差到了一定水准,如果这只兔子是黑的,那肯定就叫小黑,如果是带斑点儿的,那毫无悬念会被叫成小花。 小灰兔喉咙里呜呜的,精神很不好。腿伤和大雨令它的身体失去了温度和活力,趴在秋秋膝上一动不动。 雨足足下了大半日才转小,淅淅沥沥的还是下个没住·河水涨高了许多。 “好象有人来了。” 纯玉站起身,隔着蒙蒙细雨,秋秋也看见有人拂开芦苇,朝这边走了过来。 “好象是林师兄他们。” 为首的那人戴着一顶草笠,等他们走到近前,秋秋才认出来,果然是林素。 “原来你们早到了一步。”林素摘下草笠,笑着说:“怎么只有你们?管卫呢?静秋姑娘怎么在这儿?” 秋秋抱着兔子,也招呼了他一声:“林兄。” “你怎么没和少主在一起?”林素大感意外,左右张望。 这让秋秋怎么说呢?似乎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和拾儿在一起。 可看到林素他们·秋秋却不免有些忧心,林素他们也已经到了,可是拾儿呢?他为什么还没有到此处与众人会合? 河面上弥漫着大雾,空气潮得让人觉得身体发重。 秋秋抱着兔子,指尖冰凉,甚至微微发抖。 “我们暂时失散了。” 林素微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少主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秋秋点了点头。 林素指着兔子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可人已经笑着迎上去,和各位师兄同门打招呼,问他们一路上的见闻。这些年轻人都是头一次来试炼洞,对什么都好奇。 林素他们来的方向和管卫他们正好相反·一路上也并不怎么太平,颇遇着了些麻烦,还被迫绕了一回远路·所以比他们晚到一天。 雨势渐弱,秋秋看看怀里的兔子,它的身体比刚才温暖多了,正用鼻子蹭着秋秋的手指。 秋秋抱着兔子从草棚出来,她想送它回去。 昨天遇见它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 秋秋左右看看,浓雾从河面上弥漫到了岸边,四周都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 “你家是这边吧?家里有没有谁在等你回去?” 秋秋拨弄了下它的耳朵,迈步向前走。 大雨之后的芦苇丛仿佛一群吃了败仗的残兵·显得十分狼狈·芦花和落叶零落四散。 “你自己能回去吗?”秋秋弯腰把它放在地上。它拖着那条受伤的腿往前挪了两步,转回头来。 秋秋跟在它后头·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前行,虽然缓慢艰难·但是它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也许家里真的有谁在等它,所以刚才大雨倾盆,它还受着伤的时候,也在挣扎着往回走。 秋秋想起头一次见到大白的时候,这只有灵性的兔子去庙里偷东西。它懂一些世事,肯定知道被人捉住没好下场,但是为了二白,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它只能孤注一掷。 瞧,连兔子都知道牵挂,拾儿呢?他可得比兔子有能耐吧?居然现在还没找到她,够无能的。 秋秋决定见了面要好好讽刺他几句。 兔子钻进了前头的草窠里头。 秋秋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了? 它到了家了,她也了结了心事。你在这儿做什么?” 秋秋转过头,管卫可真是神出鬼没,秋秋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不知道他是跟着她过来的还是凑巧在这儿遇到。 “管兄,林兄他们也到了,刚才还问起了你。” 管卫转头朝河滩那边望了一眼。他听到了人声,林素他们一行有五六个人,动静当然不小。不知道他们说到了什么,透过浓雾也能听到一阵阵笑声。 秋秋觉得脚边有什么微微一动,她低下头来,刚才那只兔子又从长草中钻了出来,在她脚边依偎不去。 “你还想要吃的?”秋秋弯下腰摸摸它的耳朵。 管卫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也不出声。 那只兔子张开嘴,咬住了她的袖角。秋秋笑着弹了一下它的脑门,把袖子抽出来:“这个可不是吃的。” 她低头往袖子里去掏摸,等她掏出兔粮来,那只兔子却往前一扑,钻进了草丛中不见了踪影。 “小灰?” 秋秋探头看看草里,这小家伙怎么跑了? 她转头看看管卫——总不会是让他吓跑的吧。 这人一身煞气,连兔子都知道怕他。 她把那一把兔粮搁在石头上,拍拍手站了起来:“咱们回去吧。” 管卫却站着没动·看着她的身后。 秋秋有些奇怪,也转过头去看:“怎么了?” 雾气渐渐消散,可是他们的身后却不是芦苇丛与河滩,那些摇曳的芦苇就象随着雾变淡、消失了一样,他们身后出现了一座桥。 桥极长,但是很窄,两旁没有桥栏,桥的那端还在雾里,看不清对岸是什么地方。 秋秋吃惊的看了一眼管卫。 “这是……” 难道这会是通往二层的入口吗? 他们在这儿反复搜寻了好几遍都一无所获,这么一座桥·只要眼睛没毛病都看得见,他们之前明明几次经过,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桥怎么会凭空出现的。 看管卫的神情,他也完全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是入口吗?” 管卫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他点了一下头。 “那,那咱们快回去告诉林兄他们一声。” 管卫仲手拦住了她。 “他们过不来,我们也回不去。 “什么?” “你还能听到他们的声音吗?” 被管卫一提醒,秋秋才觉察到异样。 刚才他们还能听到远远传来的说笑声,可是现在寂静一片,什么也听不到。 “师父说过·这入口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旁人找到的不作数。而一旦你看到了往第二层的通路,就不能再回第一层去了。” 这规则还真是霸道。 秋秋试着后走·她发现管卫说得没有错。 不管她怎么走,都在一片雾气里打转,始终走不出去。 她转过身来,看着那座桥。 “那······咱们得过桥?”秋秋有些不安的问:“我们和拾儿……还有纯玉可人他们,还能再会合吗?” “如果他们能到第二层,那可能还会面。” 只是可能,不是一定。 秋秋一万个不想往前走。 她想回去,她想等着拾儿。可是·现在回都回不去了。 拾儿为什么一直没赶到这里呢? 两个人就算心有灵犀·可是秋秋心里还是悬着,挂着·总是落不到实处。 现在她只过桥了。 管卫默不作声的走在她身后,这让秋秋心里多少踏实了点。 要是只有她自己·可能她还真不敢往前走了。 桥下也是浓浓的雾气,隐约能听到水声。秋秋探头往下看,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桥下的深涧究竟有多深。再多看一刻,秋秋只觉得眼晕,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当心。”管卫叮嘱她。 秋秋转头问:“如果掉下去……会怎么样?” 管卫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觉得很不可思议。 秋秋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没来由。 虽然桥两边没有栏杆,可是能走到这里的人,又怎么会从桥上失足呢?掉下去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问题问得实在有点笨。 管卫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正在心里嘲笑她。 应该不会。 这人虽然脾气不讨人喜欢,可是做事还是很地道的。 桥并不算太长,秋秋数着,一共走了百来步,他们就到了桥的另一端。 这么轻易就到了第二层吗? 秋秋手心微微出汗,她伸手攥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如意环,似乎可以从上面得到信念和力量。 97 古树 ,最快更新仙妻 ! 桥这边同样荒芜,但是他们前方是一条碎石砌成的路。 目标明确,前路在等着他们。 浓雾渐渐变淡,渐渐散去,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之前大雨带来的阴寒之气。 “走吧。” 秋秋点了下头,可是在要迈步的时候,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刚才来时的石桥,顿住了。 “静秋?” 秋秋顾不得回答,她蹲下去,拨开草叶。 “怎么了?”管卫也跟着俯身看。 秋秋露出了笑容:“拾儿已经来过这里了。” 管卫意外之极:“少主已经到了?” 不过管卫随即觉得这才正常。少主悟性修为都在他们之上,没理由他们已经找到了入口,少主却还没有抵达河滩。 他很有可能是比他们早一步到达河滩,然后马上就发现了往第二层的通路。 所以他们在那儿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他。 秋秋仔细看那个记号,没错,是她熟悉的。以前拾儿读书的时候,偶然会在书上留下这样的记号。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久,秋秋不会认错。 她捂着嘴,不这样她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这个记号我认得。”秋秋有些意外:“你们同门之间就没有约定什么信号吗?” 还真没有。 管卫解释:“少主以前同我们接触并不多,他一直在养病。就是玉霞真人现在待的漱玉泉,少主以前也在里面待过许久。后来他离开了九峰去了中原,再回来接任了掌峰之位……” 秋秋明白了。 “而且进到试炼洞里来,不光是对修为的试炼,更多的是心性。你看我们进来之后。就已经分散了。你和少主一路,却遇到了第二次分散。这不是人为,这是试炼洞这个大阵本身对人的意志和考验。” 秋秋吃惊的站起身来:“你是说……我遇到的事情不是一件意外?” “应该不是。”管卫十分冷静:“试炼洞中即使是意外,也绝不是单纯的意外。背后必定有原因。静秋,你如果没有潜力,阵法也不会在你身上耗费这么大的心力。旁人两个、三个在一起互援互助它都可以包容了,而你和少主两个人它都要拆开,说明对你们是多么看重。” 秋秋笑笑:“我想它看重的应该是拾儿,不是我。” 拾儿是这一任的掌峰,又是最出众的一个,试炼洞的阵法全是九峰的先人布下,又一代一代不断的完善。自然会对这个峰主多加注意。 事实上。拾儿也对得起这份儿看重。他已经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这个记号,既然不是留给那些同门的,那就只是单为了秋秋一个人而留下的。 拾儿在告诉她。他在她的前方。 他告诉她,他安好无恙。 这秋秋就放心了。 “不说这个了。咱们往前走吧,说不定还能追上他。” 管卫点了点头。 这只有一条路,他们也只能往前走。 路旁的长草快长到及腰高,四周十分安静,安静得荒凉。这是一个很寂寞的地方。 每隔几十年,甚至可能成百年,才会有九峰的弟子们来一次。其他时候,这里就这样寂静。草木枯荣,静水深流。年复一年,夜复一夜。 试炼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些,秋秋也觉得自己挺不着调的。 大概是因为终于有了拾儿的消息,所以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了。 试炼洞这儿的景致真美,假如不是试炼,秋秋想,也许她会想再来重游。 “管兄,你从小就在九峰吗?” “是,”管卫话虽然简短,但对她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我是战乱之中出生,父母早亡,师父把我带九峰的时候,我还不满百日。” “那你是几岁开始学剑的?” 管卫顿了一下才答:“师父说我从会走时起,就抓着剑柄不放了。” 真是…… 秋秋对他这种执着也真佩服。这人是不是上辈子就是剑客? “我学剑时间很短,大师姐教了我几天,就出了变故,后来我到了修缘山,并没人再教我,不过我看过一些同门练剑,自己瞎琢磨。在来试炼洞之前,我从来没和人动手过招。说起来要多谢你帮我拆招对练。” “不算什么。” 管卫走在她身后,每一步的距离都象是事先丈量好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秋秋脚步轻盈,头上的丝带结象蝴蝶一样轻轻颤动飘飞。 阳光照着她的头发,带着一点圆融柔润的光亮,随着秋秋的脚步起落,那光亮仿佛在跳动闪烁。 管卫心里觉得十分平静。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忘记了他们正走在试炼的路上。 他心里什么都没想,只单纯的充满了平静和安乐。 就象这照在身上的阳光,就象静静流淌的溪水。 秋秋的目光投注在道旁。 管卫忽然出声:“在看什么?” “那儿。”秋秋指了一下:“那树,不知道已经长了多少年了。” 管卫也看了一眼,以他的目光,当然和秋秋看出的东西不同。 “这树应该遭过雷火。” “真的?” 管卫指给她看:“那个地方,应该是劈断过,烧焦了,所以后来新生的枝杈偏了。” 管卫倘若不说,秋秋还真没看出来。 “这树真顽强。”秋秋由衷佩服。看起来那一次重创等同于人被腰斩。过坚易摧,而遭遇了这样灭顶之灾之后它却还能焕发生机,实在不容易。 可是它居然挣扎着存活了下来,又发出了新枝。还长得如今日一般繁茂。 天道之下,万物都在苦苦挣扎拼搏,就象他们这些人一样,就象这树一样。努力的向上,努力的求存。 管卫以前从来不在意这些,要不是秋秋说起,他大概不会多看这树一眼。 秋秋走了几步。发现管卫居然站在原处呆呆望着那树不动了。 “管兄?” 管卫仿佛没听见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感悟之中。 秋秋虽然不明白管卫怎么会毫无预兆,突然之间就进入了这种境界,可是这开悟二字本来就很玄,有人苦苦追索可能一无所获,却在忽然一转头的时候就悟了—— 秋秋安静的在路边坐下来等他。 这个过程的长短不好说,可能只要一时半刻,也可能会持续三天五夜那么久。 管卫怔了许久,拿着带鞘的剑就开始比划。 秋秋托着腮。管卫的剑听说很快。可是现在他的招式比划得相当慢。 秋秋一开始还觉得他是不是新创的招式所以才如此沉滞不熟练。但是看了一会儿就发现不是。 管卫的动作是缓慢,可是这慢并非不熟悉,而是十分舒缓沉着。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锋锐的剑招。剑路显得浑厚圆柔。 这一招一式……秋秋的目光慢慢移动,看向刚才他们注视的古树。 这剑招的路数让她想象到那古树。苍茫而古老。筋脉上凝固了褪色的时光,可是却又有着热切向上的活力,在每一片绿叶上灿然闪烁。 这如果是新创的剑法,那这剑路是重守不重攻的。 如果按照管卫的气势来看,这路剑法大概快要完结了。 秋秋忍不住站起身来,管卫缓缓收势,那姿态就象枝头的落叶翩然飘落,轻灵而从容。 他缓缓吐息,秋秋真心为他高兴:“恭喜管兄了。” 管卫转过头来,露出淡淡的笑容:“还要多谢你。” “是你自己的机缘,才能此时悟道,与我其实不相干的。”秋秋可不敢居功。她并没有做什么,管卫能领悟,那真的是他自己的机缘和天份决定的。 冰山居然也会笑,让秋秋十分意外。 管卫相貌很是英俊,只是他总是长年累月的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身上的冷气让人退避三舍。现在他这一笑,脸颊上居然有一个浅浅的笑涡,顿时让他显得年龄小了七八岁,整个人添了几分稚气。 “管兄这是新创一路剑法吗?有没有取名字?” “没有取。”管卫看着她:“有没有名字,并不要紧。能领悟到这些,这次试炼洞,我就没有来白一趟了。” “是啊,回去以后,管兄你的师父和同门,也必定会十分欢喜。” 秋秋是真心为他高兴。 她虽然对于剑法是初学者,不比外行好多少。可是她也知道能自创一门心法剑法,这绝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事。大多数修道的人都是因循前人的旧法路径,一生也没有任何自创。而那些能自创心法剑法的先辈,就算不是创派祖师,也是各宗各派中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 能有这样的心性与作为,管卫将来的前程一定是不可限量。 他们继续往前走,秋秋再看看那古树,大概她在剑法上头悟性实在不怎么样,她就没看出这树是哪里启发了管卫。 而且每个人的心性不同,管卫的阅历,眼界,对剑法的执着,各种原因叠加在一起,才会在此时悟到剑路和奥妙。 秋秋想,要是她这样的初学者上来就能赶上管卫这样的高手,并且自创剑法,那也实在太逆天了。 老天爷毕竟还是公平的啊。 PS:么么哒大家,今天这章写得很慢,总觉得自己的表达真不行,心里想的却描述不出来。。 大家不要抽打,俺会更努力的。。 98 迷阵 ,最快更新仙妻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除了一开始的桥头,秋秋再也没有看到拾儿留下的标记了。 “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吧,天亮再走。” 秋秋停了下来,点了点头。 风景再美,可是一路这样走下来,纵然不觉得疲倦,心里感觉也会倦怠。 秋秋顺手指了一下前面:“咱们走到前面那坡上头歇吧。” 管卫并没有反对。 秋秋注意看着路旁有没有拾儿可能留下的标记。 既然在试炼洞中都不靠驾御飞剑赶路,他们的脚程应该会和拾儿差不多吧?拾儿是不是也曾经在这附近休息过?也许还能看见他留给她的其他讯息。 路边的一切和刚才一路上没有区别,有断茬的路边基石,矮树,因为太阳要下山,花瓣已经耷拉下来要闭拢的野花…… 除了这条石子砌的路,这儿看不到其他的人为留下的痕迹。 秋秋从乾坤袋里摸出两块糕来,递给管卫一块:“管兄你也尝尝,这是梅子糕。” 乾坤袋真是个逆天的好东西,吃食放在里面放个一年半载拿出来色香味都不会改变,若是有汤汁,连汤汁都不会撒出来。 管卫接了过去。 秋秋自己也把包着梅子糕的包纸撕开,狠狠咬了一口。 梅子糕鲜甜中带着酸意,吃着很爽口。 她本来还以为管卫不会接她的东西呢。要知道这几天一路同行,可人没少献殷勤,嘘寒问暖,知冷知热,也没少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什么东西之类的,管卫一直冷若冰霜,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秋秋递给他梅子糕,本来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两个人一道,她自己想吃,不招呼对方也不好。 结果管卫居然还接过去了。 不但接过去,他还撕开封纸,同样咬了一口。 秋秋眨眨眼--管卫那股稚气的样子又跑出来了,他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严肃,有深度,有气场。 可是他脸上一有表情,这种感觉就立刻消失无踪了,一种和他这种高手完全不相符的稚气就显露出来。 秋秋转过头人,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梅子糕。 糕还在嘴里,秋秋忽然愣住了,她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看着刚才引起她注意的地方。 那里的路边基石同样有个断茬。断茬没什么稀奇,这路可能已经经过了许多年的风霜,有好多断茬破损。 但是那处断茬真是似曾相识,刚才好象就见过了。 “怎么了?”管卫问她。 秋秋有些拿不准,微微犹豫:“没什么……就是刚才那个断茬,好象看见过一次了。” 管卫神情肃然,脚步停下来,秋秋把刚才看到地方指给他看,不过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那儿,看着眼熟。” 管卫大步走了过去,捡起路旁的一块菱形碎石,放在那个断茬的茬口。 “往前走。”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管卫往前面走。 她数着步子,大概走了四五百步的样子,秋秋和管卫一起站住了。 就在他们前面不远,路旁的路基又出现了一个断茬。 那个断茬上,还放着一块菱形的碎石。 秋秋心里一惊,转头去看管卫。 管卫也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向前去,捡起了那块碎石。 练剑的人手里有数,这块石头轻重大小,还有石头上的棱角纹理,都是他刚才亲手捡起放到路边的那块。 这下可以确定了,不是秋秋眼花,而是他们刚才确实已经走过了这一段路。 可是他们没有回头,更没转弯,能经过刚才已经走过的地方,只能说明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们很可能一直在原地打转,并没有真正的走出去。 看着不远处的那个高起的小坡,看着并不远,但是他们这么大半晌了,却还是没有走到那个地方。 秋秋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先前碰到的考验,那都是实实在在的。野猪很凶猛,毒蛇很恶心,但它们都看得见摸得着,打败杀死它们就完事儿了,可是现在遇到的这一关,秋秋还是头次遇到。 这是阵法?还是什么别的考验? 秋秋定下神来,快速回想自己看过的书里有没有说过这种情形。 有,还有不少。 有的阵法就有这样的功效,走入阵法中的人会认为自己一直走的是直路,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始终在原地打转,并没有真的前行。 还有,好象有迷瘴,人吸入了迷瘴变得迷迷糊糊的,造成了幻觉,也会一直在原地徘徊。 秋秋看看管卫,他们俩都挺清醒的。要是只有一个人,无意中吸入迷瘴还有可能,两个人一起就不太可能了。 那他们是陷入了什么阵法了吧。 管卫显然想的和她一样:“这可能是阵法。” 秋秋点点头。 但是如何从这个阵法中脱身呢? 一般是要找到阵法的阵眼阵心。 管卫叮嘱她:“我们不要分开,有可能一分开就再也遇不上了。” 秋秋点头答应了一声,向四周张望。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暮色四合,四周变得昏暗起来。远处的丛林变成了隐晦不清的一片阴影,虫子在草丛中唧唧呜呜的叫着。 管卫其实并不擅长阵法,他一心专注在剑道上头,对阵法不过了解个皮毛——甚至知道的不比秋秋多多少。 管卫握了一下剑柄。 要是遇上什么难缠的敌手,他都不会退却。一剑在手,他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他也自信能护住身边的静秋。 可是现在遇到的却是这种阵法。 管卫一时也没有头绪,该如何去寻找出路,摆脱现在的困境。 秋秋蹲了下来,皱着眉头思索着,摸出纸笔涂划起来。 管卫犹豫了下,也在她身边蹲坐下来。 秋秋在白纸上划的是她曾经看到过的阵法。 因为看得书太杂,当时又没留意,她尽量多回想一些关于这种阵法的线索。 看着她愁眉紧锁的样子,管卫忍不住出声:“静秋?” “别说话,让我再想想……” 不是师父的藏书,也不是拾儿给她的书。 是了,是在修缘山的藏书楼,她在翻找有关空间的书籍时,曾经翻到过讲这种阵法的书。 她当时拓过好些册书,其中应该有这一本。 秋秋摸出乾坤袋来,抽开系绳,往外一倒。 地下哗的一声倒出了一摊子的书。 “管兄,帮我找一找,我记得当时是用粗竹纸包的皮,书是新拓的。” 书本实在不少,管兄也帮着她找。 不大功夫秋秋就从一堆拓本里把那本书翻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有用没用,不过还是跟上头对照着看看。这还有一本,管兄你也翻翻看。” 秋秋抬头解释了一句,就低头翻那本册子。 秋秋记得没错,她当时为了秘境的事情而努力想找出线索,翻过的关于空间和阵法的书印象都很深,有许多书册她甚至能断续的默记,并复述出来上头的字句。 “有了,这里。”秋秋把翻到的那一页给管卫看:“这里说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子?” 管卫看了那几行字,点了点头。 秋秋抬起头,纸页上的文字已经看不清了。她摸出荧石照亮,继续往下看,一边继续在纸上涂划。 “困住咱们的可能是上头说的三星阵。阵法不算大,也不算太复杂,一般没有杀机,不会致人于死地。”秋秋揉了下眼,管卫接过书,把这几行字的上下文都仔细看过。这本册子并不是单讲阵法的,提到这阵法也只是偶然,下头也没有讲具体如何破阵。 就这么寥寥几句,真亏秋秋看过一次现在还能准确的想起来。 “三星阵的三个阵眼里头,只有一个能让咱们脱身,另两个找到了也没有用。阵眼会变,十二个时辰中会变幻三次,每四个时辰一次。”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应该是酉时三刻了吧?” 管卫点了下头。 他有些惊奇。 秋秋修为浅,入门时间也短,更不要说还没有得到良好的系统的指点教导,但是她见识却他想象中广博,且冷静从容。 “从现在一直到亥时结束,阵眼应该都不会变了,咱们还有两个时辰能寻找这个时辰段里的阵眼。” 秋秋拔出她的剑,先靠头顶的星光辨清了南北东西,在地下划了一个十字形定了最基本的坐标,中心点就在他们的脚下。 然后她在这个十字四周画了一个等边三角形,三个角各指向三个方向。 秋秋抬头看了管卫一眼:“管兄,咱们先去哪个方向?” 管卫这会儿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拿主意未必比秋秋高明。他说:“你看呢?” 秋秋略一思忖:“现在是酉时,时辰属金,金在西,咱们……先试试西边的?” 管卫毫不犹豫,马上说:“好。” 两人转了方向,秋秋又低头看了一眼在地下画的三角,两个人朝左上的方向走过去。 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好在两个人不需要点灯笼火把照亮,也能看清楚环境。 下了那条石子路,脚下就变得坎坷不平了,杂草灌木丛生,根本就没有路。RS 99 出阵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其实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法,在书上看来的东西又讲得不是那么清楚。 他们能不能顺利的走出这个阵法,秋秋也没有把握。 但是好就好在,她知道这一切只是试炼,九峰的前辈设下的种种关卡、阵法、这些险阻都不是为了要后辈弟子的命。 “如果这个方向不是正确的,我们会怎么样?” 秋秋没回头:“我也不知道,书上没有说过,我想,应该会把我们再送回原地吧,就象刚才一样。” 一次就找到阵眼,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当然顺利,他们的运气也就实在太好了。但是他们的运气真有那么好吗? 肯定没有。 秋秋在心里数着数,一千步,两千步。 不,这个阵法应该没有这么大。三星阵在阵法中算是最简单的,延绵数里那是不可能的。 秋秋抬起头来往前望,前方有一道隐约蜿蜒的浅白色的线。 管卫走上前一步,他看得比秋秋还要清楚。 “走吧。” 秋秋并不很沮丧。 白线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楚。 就是那条。 刚才他们走下了这条石子砌的路往左前方走了,他们一直走的是直线,但现在他们又走回到这条路上来了。 秋秋低头在地上寻找,她没费力气就看到了自己刚才在地下画的那个破解阵法的图案。他们又走了回原点,现在左前这个方向可排除了,那里不是真正的可以让他们脱身的阵眼。 “歇一歇吧,我们再换个方向找。” 管卫拿出一个小小的青玉瓶递秋秋。 秋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用泉水和几种草药熬煮的药茶。” 真没看出来,管卫也有这种东西。 拔开瓶塞,秋秋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她喝了一口,瓶子里的液体到了。中就化为一股清气,一些滑下了喉咙,另一部分直接就在呼吸之间沁入心脾,这清凉的香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十分提神。 “不用歇了,咱们再接着找吧,不然等过了亥时,就得从头再来一次。” 管卫点了点头。 他们的脚程并不算慢,就算把三个角都走一遍,大概也用不了一个时辰。关键是,即使找到了最后那个阵眼,要解开阵法,可能还需要一些周折。 这一回秋秋他们是往右前方的那个边角。 长草被踩踏发出簌簌的声响。 秋秋左右细看,阵眼很可能是各种东西,石头、树、或者是一样人为的东西,都有可能。 拾儿也遇到了相同的阵法困扰吗? 不过他那么镇定从容,又博闻强记,比秋秋这种半吊子可强多了,这种阵法困不了他多久的。 “管兄,你也仔细留心,看看这儿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按着距离算,如果这里会是正确的那个方向,那阵眼应该不会太远,可能随时都会出现。 不过秋秋没发现视野中有什么东西是不正常的。树木、杂草,石头,这些都很寻常,没有奇异之处。 一道不起眼的灰影掠过林间。 秋秋抬头去看,应该是夜鸟归巢。 管卫也看到了。 秋秋又往前走了两步,看管卫没动,转过头来。 “去看看那只鸟。” “怎么?” “我们两个人经过,那鸟不应该浑若无事。” 秋秋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啊,鸟是十分警觉的,如果发现有两个人在此地,那鸟应该不会这么视若无睹自顾自的回巢去吧? 秋秋精神一振,和管卫一起沿着刚才那鸟的轨迹往前追,不过几十步远,他们就停了下来。 眼前是株看来平平无奇的树,抬头看,透过枝叶,可以看见树杈上有个鸟巢。 管卫说:“我上去看看。” “我也去。” 两人屏住气息,秋秋扶着树身,轻灵的跃了起来,落足在那个鸟巢的旁边,管卫就站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头。 鸟巢是细树枝、干草还有一些毛絮编辑铺垫成的,巢里有三枚鸟蛋,但是成鸟不见踪影。 看见鸟蛋,连管卫也明白了。 这八成就是他们找的阵眼了。 虽然阵法并不险,也不难,可是要没有秋秋,只怕他几天几夜也走不出来。 “这……肯定是让我们挑一个。”三星阵,这恰好的三枚鸟蛋可不是巧合。 三枚鸟蛋只看外观,是一模一样的,就这么安然的躺在鸟巢中,灰色上面带着青色的小圆斑,看起来完全没有区别。 但其中肯定有一个不是鸟蛋,而是可以让他们离开三星阵的阵眼。 秋秋伸手把三个鸟蛋都拿了起来,招呼管卫一起看。 “大小轻重、手感和温度都一样……” 秋秋睁大眼仔细观察。 椭圆形的,挺小巧的鸟蛋,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管卫伸过手,秋秋小心翼翼的把三颗蛋递给他。 这可不得小心么?弄不好他们就会前功尽弃。 如果这会儿有第三个人在旁,看着这两个人蹲在树上,如此认真的盯着三枚鸟蛋,八成会觉得十分滑稽。 不过管卫和秋秋都全神贯注,一点儿不敢分神。秋秋又拿起一枚来,轻轻摩挲蛋壳。 手感和外观的确没有什么区别又没有X光可以用…… 秋秋眼前一亮。 他们是没X光仪器,但是秋秋听说过孵小鸡的炕房会用比较强的灯光照鸡蛋来判别这个鸡蛋是不是受精卵,蛋壳是可以透光的。 秋秋把鸟蛋递给管卫拿着,在乾坤袋里翻找。 能发出强光的东西……起码要能照透蛋壳。荧石的光亮肯定不够,很强烈的光…… 秋秋一时间竟然找不出来她的袋子里有这种东西。 “在找什么。” “要找一个很亮的东西,能照透这个蛋壳的。”秋秋抬起头来:“我身上好象没有。” “我有。”管卫从袖中摸出一个袋子来,拉开袋口,把一个扇坠大小的象琉璃球一样的东西掏出来递给秋秋。 “晃一下就会亮起。” 秋秋觉得十分奇妙,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不管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按管卫说的晃了一下这颗珠子,珠子内果然有一团荧荧融融的光亮了起来,越晃就越亮,最后简直亮得刺眼。 “够亮吗?”管卫问。 “够啦。” 秋秋挨个把鸟蛋拿起来,凑到这颗珠子前头。 蛋壳里应该有蛋清,里面包裹蛋黄。秋秋以前没照过,但是这个特征应该很好辨别。 “这一颗好象……” 她照到的第三枚和前两枚不太一样。 这枚对着光之后,可以看见里面一片混沌,看不出象前两枚一样蛋清和蛋黄的明显区别。 管卫凑过来看了。 就是这枚吗?秋秋不敢就此断定。 她把这枚鸟蛋又放在手里掂了掂,甚至放到鼻端去闻了闻。 好吧,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看到蛋这种东西是觉得挺亲切的,而吃一样东西之前,本能的想先闻闻气味。 管卫在一旁默默看着,秋秋闻过之后才觉得自己可能做有点儿不妥,有点讪讪的说:“我以前挺喜欢吃荷包蛋的……” 当然,她不光爱吃荷包蛋,做为一个蛋类爱好者,她还爱吃蛋羹,蛋汤,蛋饼,蛋炒饭等等等等……她无一不爱。 管卫是个面瘫,看不出来他是不是正在心里正在默默吐槽。 但是说到吃,秋秋突然想起来。 鸟蛋嘛,而且还是生的,蛋壳应该会有点腥味吧?多少会有一点。 刚才她什么味道也没闻到。 秋秋把那两枚拿起来闻了闻,有一点点腥味,不太明显。 第三枚真的没有气味。 “就是它了。”秋秋下了论断。 管卫毫无异议。两人把另两枚放回巢里,拿着那枚鸟蛋跃下树来。 管卫看着她。 是往回走,还是继续向前走。 “向回走。” 两人掉转方向往回走,不多会儿功夫,就回到了他们最初的起点,秋秋画那个阵图的地方。 “如果咱们没弄错,这回应该可以走出去了。” 秋秋把那枚蛋握在手里,两人沿着路往前走。 月色下,路边那个基石的断茬看得都十分清楚,上头还有管卫放的那块碎石。 他们走过了这个断茬。 秋秋觉得心在怦怦跳,二百步,三百步,刚才他们走了大概五百步的样子,就发现又回到了那个断茬的位置了。 他们这回是不是成功了? 能出阵了吗? 五百步了。 秋秋手心都冒汗了。 再往前走,五百五十步,六百步—— 虽然天色暗了远处看不清,可是路基的旁边,那个相同断茬没有再次出现。 秋秋转头看了管卫一样:“咱们……出来了。” “是,咱们上坡了。” “真是的,我居然没发现。” 可不是,他们原来说到了坡顶就歇息的,可是从说那句话到现在,这么看起来就几百步远的路程,他们却用了几个时辰才走到。 回头看他们走过的那段路,秋秋长长的松了口气。 阵法还真是挺有用处的。就象管卫,这么厉害的一个高手,结果困在这样的阵法中,连一个对手都没有,有一身惊人的本事也使不出来——根本没对手,他的剑法再厉害也无用武之地啊。 更不要说她之前找到小龙的那个秘境,上头的阵法更是精妙,秋秋到现在也没有研究出一点头绪。(未完待续 100 疑惑 ,最快更新仙妻 ! 已经走过的路,不必再为此耗费太多的心力。 秋秋和管卫就在坡顶的路边歇息了一晚,他们燃了一堆火,管卫在火堆旁打坐,秋秋则用一张毡子包住自己,在火堆旁的树下靠着树睡着了。 她的头发有一边散落了下来,有几丝就垂在脸颊边。火光跃动,映得她的面容有一抹娇艳的红晕。 盖在肩膀毡毯滑落了下来,夜风极凉,吹得她脸颊边的发丝轻轻飘动。 管卫走了过去,轻轻的把滑下的毡毯又给她拉上去,盖住了肩膀。 秋秋睡着后的面容显得比醒着的时候还要稚气一些。 她醒着的时候,那双眼睛显得从容安静,为人处事都让人觉得她比实际年纪还要沉稳一些。管卫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一个同龄,平等的同伴看待。 但是她现在睡着了,脸庞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睫毛长长的,鼻子嘴唇都显得格外小巧玲珑。管卫这时候才想起,她的实际年纪很小,甚至与他们一路同来九峰的时候她看起来只是个小姑娘,遇到了合柳和秀茹的事情之后,她的身形和面貌才有了改变。 管卫替她盖好了毡毯,盘膝坐在了她的身旁。 秋秋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阳光照到了眼睛,她才微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她起身叠好毡毯收进乾坤袋里,又用手指为梳简单的把头发梳起来,系好发带。 她做这一切都是从容不迫,在路旁的溪流边洗过脸,管卫握着剑从树林中回来。 跟人家一比,秋秋觉得挺惭愧的。她练剑可不及管卫勤勉,人家都练完一趟剑法回来了,她才刚刚睡醒。 两人继续上路前进。可是就在上路后不久,他们遇到了一个岔路口。 本来路只有一条,怎么走肯定是没有异议的。可是现在路分了岔,分别延伸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秋秋愣了下。 路怎么分了岔?两边的岔路又分别通往什么方向? 不,更重要的是,拾儿他走了哪条路? 秋秋蹲了下来,在岔路口这儿仔细打量四周。 拾儿肯定会在这儿给她留下标记的。 就在左边岔路的树上,秋秋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标记。 秋秋根本没有犹豫,她肯定也要选择左边这条路。 可是对于管卫的选择,她有点拿不准了。 走不同的道路,遇到的历练肯定也会不一样。管卫是想走左边,还是更愿意选择右边呢? 如果他选右边,那么他们就要分开了。 可是管卫一点都没有犹豫:“我们走左边。” 秋秋微微怔了一下,管卫已经迈步向前了,踏出一步又回头看她:“不走吗?” 秋秋连忙跟了上去。 路越走越平坦,比起一开始用碎石堆砌的道路,现在的路况明显是比前头要齐整得多了,路边的基石也不显得残破。 秋秋有一点预感。这条路让她想起另一条路,是她跟着静远、静兰她们一起下了修缘山前往合山镇的时候,道路也是这样,从细、窄,崎岖渐渐变得宽而平阔。 一想到静远和静兰,秋秋也难免会想起静菲。 静菲比秋秋大不了多少岁,可是她的命运却如此不幸。 倘若那次她没有缠着师兄师姐要下山,也许她还好好的活着。 “你怎么了?” 秋秋抬起头,一句没事到了嘴边,看到管卫的的时候,她把话咽了下去。 管卫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的关心别人,会轻易主动发问的人。她答一句没事很简单,可是她觉得这样搪塞他,挺对不住他的这份关心。 “我想起了修缘山。不知道现在山上怎么样了,我们离开的时候,掌门师伯他们用捉住的第一个魔物为饵,擒住了一批魔物……不知道这些魔物是怎么穿过护山大阵到了山上的。” 管卫对这件事还真的所知不多,他问:“第一个魔物是怎么上的山?” 秋秋用简短的话把前头发生的事情说了。这件事情是她亲历的,只是离开了修缘山之后,一直没有去回想。因为一想起来总是难免心酸和难过,不幸丧命的静海师兄和静菲,都是她所熟悉的人,却已经天人永隔了。 管卫却在思索:“第一个魔物是占据了那个静菲的躯壳上的山?” “是啊。”那天晚上她为了旧画和旧书心情激动,静兰也出去寻找草药,只有静菲独自一个在小院里。如果有两个人在,也许魔物就不敢或是不便下手了。 管卫皱了下眉头:“那个什么真人?他是一个人住在合山镇上?” “是乌楼派的长阳真人,只有两个僮儿跟随着他,做些捣药捡药的杂活,服侍长阳真人。” 管卫问:“就算是隐居在镇外,但凡修行之人,宅子里难道没有防护的阵法了吗?” 秋秋微微吃惊,她之前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一点。 是的,应该会有。连她和师父之前住的山上也有阵法,虽然不那么严密。不布阵法,万一有山民、猎人,或是山上的飞禽走兽乱闯,那也会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她们住在那么荒僻的地方都有布阵,长阳真人住在人烟稠密的镇子附近,为了防备这种情形发生,应该也布有阵法。 那魔物怎么轻易的突破了阵法潜进了长阳真人的院子呢?长阳真人修为也不一般,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的。比起冒险潜入长阳真人的院子,她和孤身外出的静兰岂不是更容易下手吗?和静兰相比,秋秋那时候人小力弱,魔物更应该寻上她才对。她孤身一人走了那么久的夜路,怎么她没遇到危险? 秋秋感到十分迷惑。 是的,管卫说得对,这事情确实不合常理,可秋秋之前从来没想到这一点。 说话间,他们又翻过了一座山坡,秋秋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前面已经不再是荒芜的山野,从这儿看过去,远远的半山处,有一片石砌的楼阁。 “那是什么地方?”秋秋喃喃的问。 管卫没有出声。 两人一起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路两旁一对一对立着石柱,石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风雨,上头雕刻的花纹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他们沿着石阶往上走,漫长的石阶是惨淡的灰白色。 等石阶到了尽头,秋秋站到了这片楼阁前的平台上,远远就看见平台的另一端站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了脚步声响,缓缓转过身来。RS 101 会合 ,最快更新仙妻 ! 那人身材颀长挺拔,穿着月白色长袍,银线绣的图纹在衣襟下摆上蔓延散布。腰间绦带垂下的玉色丝穗,在风中轻轻飘摆。 不是拾儿还会是谁? 秋秋轻快的象小鹿一样奔了过去,拾儿朝她伸出了手,很自然的把冲过来的秋秋揽了个满怀。 秋秋一点没感觉到他们现在的距离有多么亲近,抬起头来一连串的问:“你什么时候到的?路上那两处标记是你留给我看的是不是?你这一路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受伤没有?你怎么到了这儿没有进去?” 她象连珠炮一样一口气问了一串话,管卫都觉得十分诧异。 到了少主面前的她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她问了诸多,拾儿只简单的说:“我昨晚已经到了此处,但这试炼阁只有一个人是打不开大门的。” 秋秋嘴扁了一下:“因为进不去你才在这里等我吗?说句好听的有这么难啊?”不过她这会儿太高兴了,根本也不在乎这样的小事:“你来的路上也遇到三元阵了吗?我们也遇上了,而且挺顺利的就走出来了。早知道你在前头等着我,我们昨晚上就不歇了,连夜赶路,那咱们早就能见着面了。” 她的欣喜根本就不加掩饰——她根本没有想掩饰的意思。再说,就算她想掩饰,以她那点儿心眼,拾儿还是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听说他们很顺利的过了三元阵,拾儿一点也不意外。 在这里等着,本来也有看一看谁能先到达这里的意思。 试炼洞的试炼一层比一层更难,到现在为止还都算简单的。一层到二层之间算是个小小的心性试炼,从二层的入口走到他现在站的地方,也并非一帆风顺。优胜劣汰,心性、天赋不那么出众的人,在这儿就会开始滞后,而各方面都拔尖的人,则会在此时先抵达试炼阁。 他昨天已经到了门口,看到紧随其后而来的是秋秋和管卫,这并不多意外。 秋秋的天资他心里是有数的。 不过刚刚看到她的时候,她朝他奔过来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心口还是不由自主的跳得突然加快了。 秋秋的脸因为兴奋和喜悦变得红通通的,带着一种往常没有娇艳。拾儿很自然的替她顺了顺鬓边有些散乱的头发。 管卫上前行礼:“少主。” “不用多礼。试炼阁的大门,至少也要三个人才能打开,你们俩来了正好。” 秋秋有些得意,站在一旁看着拾儿。 瞧,他是厉害,一个人早早就到了这儿,可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嘛,他一个人连大门都进不去,还不是要等着他们来相助? 她那点儿心思全写脸上了,拾儿觉得手痒痒的,很想在她那笑得志得意满的小脸儿上捏上一把。 秋秋可不知道有人琢磨着想捏她的脸,她转过身打量这座全是石砌的殿阁。 手腕有些痒痒的,秋秋低下头,火儿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她身上来了,正撒娇一样紧紧缠着她的手腕蹭来蹭去。 秋秋笑着抬高手腕,摸摸它的头:“你这两天怎么样?肚子吃饱了吗?” 说起来,只是两天没见,秋秋觉得火儿好象又大了一圈。她伸手比量了一下,火儿原来和筷子差不多长短粗细,满月之后长了约摸两寸,身围也变得有酒杯口粗细了。这又是两天没见,它居然又长了一寸长,幸好倒是没有再变粗。 “你这两天是不是又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嗯?” 火儿只顾撒娇,看来分别这两天,不光秋秋想它,它也很想秋秋。拾儿那性子估计根本不会和它有太多互动,顶多杀点野兽给它填肚子。所以现在火儿逮着秋秋就要狠狠撒娇了。 管卫看见了火儿,以他的镇定,也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秋秋转过头说:“这是火儿,火儿,和管兄打个招呼。” 火儿的身子微微抬起,头歪着,仿佛打量一样看着管卫。 管卫轻声问:“这是……龙?” “是,是拾儿的灵宠。” 管卫从这只小龙身上的气息就能分辨出来这是少主的灵宠。 少主果然非同寻常,竟然能拥有一条龙做灵宠。 虽然现在还是小龙,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可是龙真的成长起来那是很快的。而且看这小龙的样子,八成一破壳就被少主收服了,这样从小收服的灵宠忠诚度极高,与主人的契合度也是最高的,将来驭使起来事半功倍。 秋秋摸着火儿,让它进了如意环里去。火儿看起来很喜欢如意环,它毕竟还小,待在如意环里对它更有好处。 “试炼阁里险阻极多,关卡数不胜数。但是好处也很多,可能会得到一些合适的功法秘籍。”拾儿解释给她听:“可能还有异兽,杀死了之后,异兽的皮、骨、血、筋这些东西都是宝物。”秋秋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这还真象一个通关游戏。简单的完了难度就会提高,野外场景过了就是室内场景,真是循序渐进,穿插间杂,力求不会让大家审美疲劳。而且拾儿这么说,从游戏的角度理解就是,把怪物打成小饼饼之后,不但能得到熟练度经验值这种东西来升级,还会爆出宝物。 模式是很象,不过这是真人实景的经历,可不是那种升级打怪的网络游戏。 试炼阁的巨大的石门看起来坚不可摧,而且上面没有一丝缝隙。 石门是次要的,关键是这上面肯定也存在阵法,他们不可能暴力打穿石门。 玩笑归玩笑,秋秋也知道,这试炼阁里可能难度比之前的路都会翻倍。那些野外的豺狼虎豹毒蛇什么的不过是天生地长的,而从进入第二层之后,他们遇到的阵法,还有这个试炼阁,都是人为的。 “为什么要三个人才能进去?” 拾儿没说话,不过把石柱上的圆盘指给她看。 相隔不远的另一根石柱上,也有相同的圆盘。 管卫说:“要三个人同时转动,才能打开试炼阁的第一扇门。” 音音现在已经站在一根石柱前面了,拾儿走向她的左边,而管卫则在她的右边。 幸好那石柱上的圆盘不算太高,不然以秋秋现在这海拔,还得跳起来才能扳得着。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再转头看看管卫,三个人同时扳动了石柱上的圆盘。 前方那闭合的巨大石门毫无动静。 骗人,不是说三个人就能开吗?难道是她拧得不够用力? 秋秋再用力的拧了一下手里的圆盘,脚下突然一空。 我擦!这门竟然是开在脚底下的!前面那大石门居然只是个幌子! 九峰的前辈们这么捉弄自家后辈真的合适吗? 秋秋坠进了黑暗中。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下方是漆黑的看不到底的深渊。 秋秋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下落的过程很长,在这样的坠落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秋秋手指微微捻了一下,荧光在她指尖上亮了起来。 四周的石壁陡削而光滑,不知道曾经过多少时光沉淀,变成了没有一丝光泽的墨黑色。 然后她看到了下方有光亮。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细小的光点迅速变大。秋秋已经看清了站在光亮里的人。 她张开手臂,指尖的荧光因为疾速的坠落在下方的人眼中看起来象是一道划过黑暗的流星,那微弯的弧形光迹散落了许多细碎的光斑。 拾儿伸出手臂接住了她,就象接住了一朵从枝头盈盈飘坠的落花。 秋秋搂住了他的脖了,松了口气:“我们到底了?” “没有。” 秋秋自己站稳了,松开了手,转过头看见了管卫。 他们站在一道窄窄的横梁上,并没有到达这深渊的底部。 秋秋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下方还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这有一道门。” 拾儿握住秋秋的手,朝前方示意。 秋秋已经看到了,在管卫的身后,就有一道窗窗的石门,只能容一个人进出——如果这个人是曹长老那样的胖子,只怕就有点为难了,不管是横着还是侧着,他只怕都没法把自己塞进那道门里去。 当然,曹长老当年来试炼洞的时候肯定不是现在这体型,而这次来的弟子中也没有一个是身体发福的。 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石门之中。 他们刚刚走进来,身后的石门就无声的合拢了。 秋秋忍不住想起了那次拾儿同她一起去钻兔子洞。 管卫看着前面两人,少主很自然的牵着秋秋的手,两人的身形并立着,看起来那样协调,他的唇微微抿了一下,目光转向了别处。 依靠他们身上的光亮,只能照亮身周的一片地方,向上方,向远处看,依然一片浓墨似的黑。 “歇一歇,我们商量一下后头的路线。” 秋秋点点头。 他们的声音在这里传得很远,还隐约有回音。 这儿一定很空旷。 高而深,又这样黑,让人感觉到自己显得那样渺小。 ———————————————— 一更送上。 求票票求票票。 目前的情形是两男一女三人行……咳,大家不要想歪啊。这是很单纯的历险。。哈哈哈。 对了,明天我们这里会降温十度,不知道看文的各位都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也变冷了?注意保暖可别感冒了。RS 102 合作 ,最快更新仙妻 ! 数点寒光迎面袭来,两把长剑荡起剑花,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那些光点都被弹了出去。 秋秋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她看了一眼嵌到了两旁石壁上的那些光点,每个不过葵花子大小,全是锐利的晶石,上面的棱角上寒光游走不定。 在这全是黑暗的地方,让人不能准确判断出时间的流逝。 秋秋在心里默算着时辰,他们进来应该超过一天了,走走停停,已经遇到了机关巷,千机阵,五行阵这三重阻碍了,他们现在正在五行阵里。 刚才的机关巷差点没把他们三个折腾掉一层皮。三个人必须紧紧靠在一起,同时起落纵跃,落脚点必须一致,时机也得一致。机关巷说是巷,下方却是无尽深渊,如果不能及时落到垫脚的石板上,就会掉下去。掉下去了就会出现在入口入,从头再来。这个从头再来指的是,所有人都必须从头再来! 那些石板隐藏在黑暗中,不停的在移动,而且时隐时现。在机关巷里是不能使用飞剑的。 秋秋真的不想回忆起机关巷来了。相比起来,千机阵虽然难度更大,可没有机关巷那么恶心。 秋秋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九峰山设计这试炼阁的前辈,在捉弄恶心后辈弟子上头,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五行阵是他们遇到的第三关了,难度比前两个关更大。前两关好歹只要出力,但五行阵却很需要动脑子。 过金阵的时候他们找到了阵中隐藏的火中破去了阵眼,木阵过得比较轻松,到水阵的时候则用黑壤土填死了阵眼。上一阵是火阵,而这一阵是最后一阵了,土阵。 秋秋喜欢五行阵,这样斗智斗勇的其乐无穷,不象机关巷那样纯折腾人,一口气都不敢松。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再没遇到九峰的其他弟子。 他们是进度最快的第一批,其他人大概都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秋秋看看左手边,拾儿见识广博,再看看右手边,管卫在剑道上的悟性天份是秋秋见过的最强的一个。 智+勇,她呢……大概是中间那个无足轻重的加号吧。 要不是跟着这两个人,秋秋想她大概根本不可能走到这个地步。 土阵的阵眼也被破去,眼前豁然亮了起来。光并不是太刺眼,不过因为之前环境太昏暗,所以这代表着破阵成功的光明让人实在是心情振奋。 五行阵的尽头是个空荡荡的石室,靠墙有一张石案,上面放了一只盒子。 这个……应该是通关奖励了吧? 管卫看了一眼少主,过去打开了那只石盒。盒子并不大,一尺见方,扳开搭扣,盒盖就缓缓的自动开启。 管卫把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捧在手中。 秋秋好奇的探头,忍不住感叹一声:“好漂亮啊。” 是什么东西还看不出来,但是管卫手上托着的那一团东西是淡金色的,看起来柔软而朦胧,象是一团金色的雾气,在他手上氤氲浮动。 “这是什么?” “这是金缕衣。”出声的是拾儿:“这也可以算是一件不错的灵宝了,可以护身的,你把它穿上吧。” 秋秋连忙摇头:“我可没出多少力,这个你们俩人看看谁更合用吧,不用把我算上。” “我们都不合用。”管卫说:“这种灵宝适合姑娘家。” 秋秋眨眨眼。 好吧,这东西看起来是挺……嗯,不太适合管卫和拾儿这两个面瘫冰山脸的。 管卫还加了一句:“后头的一定比这更好。” 这就坚定了秋秋的信心了。 管卫说得有理,后头的关卡肯定更难,那给的奖品肯定也更好,起码比现在这件金缕衣要好。 秋秋把这件金缕衣接了过来。 就象它看起来的外观一样,金缕衣拿在手上也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 秋秋把它往上抛起,金缕衣在空中松散铺展开来,然后轻飘飘的下落,罩在秋秋身上。 秋秋身上被这淡淡的金色雾气笼罩,不过下一刻,那雾气就象渗进了她的身上一样慢慢消隐了,根本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等到遇险时发动,它才会再次发光。”拾儿说。 秋秋抬抬手,又走了几步,还是完全感觉不到身上多了一件衣裳。 真奇妙。 多了这么一件灵宝护身,那么接下来的路途中她就算帮不上大忙,应该也不会拖他们两的后腿。 拾儿眼神一动,抬头向上方看。 “怎么了?” “又有人进入试炼阁了。” 秋秋不知道拾儿是怎么觉察到的,不过他是掌峰,肯定有旁人不知道的特权。 这回进来的应该是林素他们吧? “来了几个人?” “四个。” 他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再向前行。 前面三个关卡都是以阵法为主的,后头会遇着什么呢? 很快秋秋就知道了! 可她内心的小人泪奔着表示她一点儿都不期待这个啊! 是谁弄出这么多蛇来的? 大的小的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秋秋不停的催眠自己,这玩意儿没什么好怕的!它们都是一个个蛇皮包、蛇皮箱…… 呜呜,还是好恶心。 拾儿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管卫也发觉了,秋秋对上这些蛇的时候,那表情实在是显得十分惨烈,尤其是一条巨蟒蹿出来时,那蛇有水桶般粗细,张开的嘴露出尖利的毒牙,吞吐着血红的蛇信,那一刻秋秋的表情简直瞠目结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赶紧扭头。 女孩子嘛,没几个喜欢蛇这种东西的。 不但难看,气味儿还很难闻,即使是不带毒的蛇,吐息中也带着一股难闻的腥气,更不要说那些毒蛇了,有的简直是恶臭袭人。 再向前走,就不光是毒蛇了,还有毒蟾、蜈蚣之类的东西接连不断层出不穷的冒出来,毒蟾那一身疙瘩流脓的模样看一眼就让人想吐,蜈蚣更不用说了…… 秋秋觉得自己的神经和承受能力都遭受了巨大的挑战。 拾儿看着她那副简直是视死如归的神情,嘴角就忍不住想要上翘。 跟她在一起,不管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总是让他的心情忍不住一路上扬。 从认识了她,他才开始有和旁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他之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现在却不同了。 她的感觉如此丰富细腻,和她在一起,总是会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来不会注意的东西。一朵花开的样子,一片草叶翠绿的颜色,飘荡在空气中的花的香气,还有拂过耳边的风的声音。 同她在一起,哪怕是在试炼洞这样的地方,面对着一群毒蛇毒蟾这些东西,都让他觉得毫不枯燥难熬。 “你可以找根带子把眼蒙上。” 秋秋瞪他一眼:“我才没那么丢人呢……” 说得好象她见了大蛇就赶紧闭眼就不丢人了一样。 秋秋解释说:“蒙眼也没什么用啊,耳朵还是能听到,鼻子还是能闻到,蒙上眼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了,这不跟掩耳盗铃一样吗?” 她还有话藏在肚里没说。 眼睛看不见,只能在脑子里想象眼前的东西是个什么模样,那说不定想象出来的比真实存在的还可怕还恶心呢! 这一关总算到了头,最后得到了一样东西,是一条巨蛇的内丹。 能修出内丹来,这蛇只怕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吧? 不过这样东西他们三人暂时都用不着,于是先由拾儿收着。这东西好象可以用来镶嵌什么法宝,或者是用来炼丹入药。 过完一关,照例是打坐调息恢复精神体力。 前头过了关,秋秋总喜欢从乾坤袋里找点吃的喝的慰劳下自己。可是刚刚经过了那么严重的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摧残,她现在胸口还觉得窒闷,胃里直翻腾,哪来的食欲吃东西。 拾儿取出丹药来一人分了一粒,秋秋含了丹药,和拾儿一掌相抵共同运功。 她垂下眼帘,很快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拾儿绵绵不断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丰沛而醇厚,如果说她自己的灵力清澈奔流如同小溪,那拾儿给人的感觉就象江河,浑厚,也充满了包容性。 秋秋轻轻吐息,心中一片空明。 她有了一点隐约的感觉。 似乎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小小的光点在移动。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秋秋有些好奇的想感应得更清晰些。 手指微微一颤,秋秋从刚才那种境界中退了出来。 拾儿握着了她的手。 “刚才那是什么?”她转过头询问。 “是林素他们几个,他们在我们的后头。” “那是你的感应啊?” 拾儿点头。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灵相通? “他们好象被第一关阻住了?” “千机巷可不是人越多就越易过。” 秋秋一想到千机巷的变态之处,也忍不住打个哆嗦。 只怕人越多,出的错越多,那些人必须得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真是惨不忍睹。 秋秋想,九峰的前辈为什么设置这么一个变态的关卡做第一关呢?难道是为了考验磨炼后辈弟子的团队合作能力?RS 103 蜘蛛 ,最快更新仙妻 ! 一直以来的奔波劳顿,即使吃了灵丹妙药,又和拾儿一起运功修炼,秋秋的心底还是会感觉到一种疲倦。 那不单是身体的感受,是她的精神一直崩得太紧了。 拾儿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秋秋一直以来就没有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是他必须狠下心来,这次来试炼洞,拾儿自己并没有抱多大的希冀,可是他希望秋秋可以从中获益良多,最好能顺顺利利通过考验,能执掌一峰。退一步说,他希望她有足以保护自己的能力。 也许是把她逼得太紧了。 玉霞真人重伤不醒,秋秋一个人到了九峰,除了他谁都不熟悉。两个人进了试炼洞之后还曾经被刻意的分开。 秋秋大概没有一天,没有一刻曾经放松过。 太难为她了。 秋秋靠着拾儿肩膀沉睡,这一刻她终于能够放心下来,踏踏实实的休憩。 连火儿大概也不习惯和她分开了那么久,缠在她手上不肯松开。秋秋睡着了,它的小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没多会儿也跟着一起睡着了。 不过秋秋没有睡太久,大概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醒了过来。 秋秋抓了抓耳朵,又揉了揉眼,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这是哪儿……” 她还没醒透。 “试炼阁里。” “哦,”秋秋又揉了下眼,这回是彻底醒了:“管卫呢?” “他去前头探路了。” 秋秋闻言又靠回拾儿的肩膀上,舒服的松口气:“那我再歇会儿。” 他们的关系太亲近了,过去这样的耳鬓厮磨也是家常便饭,秋秋压根儿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过去单纯的亲近放到了现在,也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那拾儿会提醒她吗? 才怪。 她的发丝轻轻擦过拾儿的面颊,带着点微微的清香,让他感觉到一种以前没经历过的酥麻的痒。 秋秋原来的样子是个很肥肥嫩嫩的胖妞,可是陡然间拔高长大,她的脸庞变得十分小巧清瘦,下巴尖尖的人,肩膀也是瘦瘦的,看起来整个人都太单薄。 “这些天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秋秋说:“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我要说我累了,别人肯定会指着鼻子骂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都明白,拾儿为什么要让她一同来试炼洞。 这是为了她好。 火儿舔舔她的手指,提醒这一对主人别把它给忽略了。 “火儿饿不饿?”秋秋摸摸它的下巴,有些惊奇的发现:“哟,你又长牙啦?让我看看,长了好几颗呢。” 火儿颇有些得意的甩甩尾巴。 “长牙是不是会觉得嘴巴痒痒的?”秋秋虽然没养过小龙,但是她拿出了养孩子的耐心和细致来对待火儿。听说小孩子长牙牙床会不舒服,痒,有时候也疼,还会想磨东西。 秋秋在包里翻翻,翻出了一块象甜芦根一样的东西来。 “给你含着玩儿。” 火儿很听话的把那东西叼在嘴里含着了,玩得兴高采烈的。 秋秋很有成就感,看,自家小龙多乖,随便给点儿什么玩意儿就能让它乐翻天了。 “它长得可真快。”秋秋怀疑以这个速度长下去,说不定他们离开试炼洞的时候,这小家伙都能长到她想象不到的地步。 比如,象他们昨天遇到的那个蛇怪一样,起码有水桶那么粗…… 赶紧打住,一想起那货秋秋就想作呕,她可爱的火儿才不会长得那么恶心的样子呢。 “也许吧。”拾儿说。 九峰的前辈进入试炼洞,经历的时间是有长有短的。有的人遇到了危险无法再坚持下去,短短十几天就被迫退出。有的却一直前行到了试炼洞的最后一关,历时一年有余才圆满离开。 拾儿想,他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离开试炼洞的。在这儿是秋秋成长的良机,同样也是火儿的好机会。这里机遇良多,不会有真正的性命之危,适合火儿历练。 拾儿的眼微微眯了一下——这家伙撒娇都成了习惯了,一见秋秋就仿佛被抽掉了脊骨一样,懒得不成样子,吃东西还要秋秋来喂! 他决定了,这毛病不能惯。灵宠是养的打手,可不是供了个祖宗。 再遇着昨天那样的蟾蜍、蜈蚣之类的毒虫,就让它自己去应付。 不战斗,永远都不会变得刚强起来,永远都只是软弱无用的可怜虫。 拾儿下了这个决定,顿时觉得心情愉悦,连吃了仙丹大概也没这么舒服,再看它缠着秋秋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 火儿尚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决定了的“悲惨”命运,不知死活的咬着甜芦根磨着牙,还赖在秋秋的身上撒娇。 “不知道陆姑姑她们好不好,”秋秋的亲人没有多少,除了师父师姐,就是陆姑姑于姑姑了:“山上出了魔物,不知道山下是不是安全……山上有阵法尚且有魔物混了进去,山下不知会怎么样。” 拾儿摸摸她的头发。 进试炼洞之前他还能得到中原的讯息,得知并没有生出什么大的动乱,修缘山那里也还算太平。不过进了试炼洞之后,他们和外头的消息就已经断绝了,所以现在拾儿也没有最新的消息可以告诉秋秋,好让她宽慰。 “我已经吩咐人将她们带到九峰来。” 秋秋抬起头,十分吃惊:“真的?” “是,”他原来想等人到了再说这事,不过现在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多谢你费心。”秋秋眼睛亮了起来,握着他的手用力摇了两下:“我就知道你是最可靠的,想事情永远比我周到。但愿她们一路平安,快点到九峰。” 与已经发现了魔物踪迹的中原相比,九峰显然象一块世外桃源了。陆姑姑她们到了九峰,也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可是毕竟安全了不少。再说,秋秋也有了熟人,不会在这儿觉得一片陌生。 管卫还没有回来,拾儿在地下画了试炼阁的简单地图给秋秋看。他身为峰主,了解的当然比别人多得多。秋秋看他标出来的图形,她觉得他们已经过了好几阵,可是在图上,他们不过走了很小的一块地方,试炼阁还有大片未知的空白等待他们去探索。 而且试炼洞又不是只有两层。过了第二屋,后头还有难度更高的第三层、第四层。 秋秋有些好奇的问:“诶,我听你说过,以前还有不会功夫的峰主,那他们进过试炼洞没有?如果来过,那他们是怎么过的试炼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拾儿看了她一眼:“虽然我执掌主峰,但是并不清楚每一峰的机密。如果将来你做了第七峰的峰主,你就会能够看到历代峰主留下的传承文册,到时候就能解开疑惑了。” “我?做峰主?”秋秋忍不住笑:“虽然我也在努力,不过我觉得比我天份高的人有好多,有的人已经修了几十、上百年,我的岁数还不到人家修炼年数的一个零头,要是时间再多一点,说不定可能性还大点。可是你不是说峰主在明年就要择出来了?我估计是赶不上了。” 拾儿无言的握了下她的手。 秋秋朝他笑笑。 她知道,如果靠着他,也许做个峰主不是难事。可是那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秋秋也不会坦然接受。 秋秋想着陆姑姑她们,然后又忍不住想起了修缘山。 她又想起了管卫所提出的那个疑问。 魔物是怎么找上静菲并附在她身上的?后来的那些魔物又是怎么通过护山大阵潜到了修缘山上? 说话间管卫已经回来了:“前面又是个阵法。我对阵法不在行,险些困住了回不来。” 秋秋问:“是什么阵法?” 管卫顿了一下,没回答。 他们继续前行,等接触到那个阵法的时候,秋秋就明白管卫那会儿为什么停顿了。 他准知道她的反应比上一阵好不到哪儿去! 尼妈哪来的这么多恶心的大蜘蛛!到处都是黏液和蛛网,那网丝粗得跟船上的缆绳一样!这得是多大的蜘蛛吐出来的丝才能粗成这样!! 一想到以前看到的图片,蜘蛛的那些可怕的特征,什么膝状触角,螯肢,还有那个可怕的口器! 秋秋浑身的鸡皮疙瘩全体站立! 管卫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并没有泄露他的同情。 小姑娘害怕这些东西情有可原,虽然管卫实在不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可怕。 是,它们是很丑陋,但丑陋又不能当做武器—— 好吧,也许对秋秋来说,这真是杀伤力非常巨大的武器。 各种大小不等的蜘蛛们陆续出场了,秋秋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被越磨越粗了。 谁怕谁啊?不就是蜘蛛吗?后头还有什么等着她?老鼠?或者是变异的大青虫? 一把火把蜘蛛们烧得夺路狂奔之后,秋秋屏住了呼吸。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当然,焦糊中还掺杂些肉香—— 不不,别再想了,秋秋觉得自己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太可怕了。 幸好接下来的关卡不象上一关那样让她只想夺路狂奔。RS 104 傀儡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在转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拿着剑的人。因为光线昏暗,距离又远,所以看不清楚那人面目。 可的确有一个人在他们的前方。 他们三人都站住了。拾儿和管卫当然比她更早看到那个人影。 秋秋有些紧张。 按拾儿的说法,进入试炼洞的这些人里,他们是走在最前头的,以拾儿、管卫的实力,后头的人也真的不可能超越他们。 那前面这个人是谁? 拾儿不着痕迹的把秋秋往身后拢了一把,管卫则默契十足的站在了最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将秋秋牢牢护在中间。 怎么会有人? 尽管疑虑重重,他们还是要向前走,总不能因为疑虑就裹足不前。 那人影一动不动。 可是等他们走到通道中央的位置时,头顶忽然亮光一闪,由远而近亮起的荧石照亮了整个通道。 同时也照亮了远处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袍,有着高高的紧束的领子,尖而硬挺的肩饰,峨冠博带。他的装束就象九峰那些长老们一样,带着古时之风。他的脸上没有表情,象一尊雕像。 他也是九峰的人吗? 熟悉的衣冠打扮并没有让三个人放下心中的戒备。 那人半天都一动不动,但是在通道里变成一片光明之后,那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的剑缓缓举起,横在胸前,然后剑尖微斜,指向他们。 意思表达的很明确。 要过去,就要赢过他手中的剑。 管卫轻声说:“这是幻像,还是傀儡偶人?” 拾儿心中也浮起这两种猜测,但随即他确定:“应该是傀儡。” 秋秋有些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对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她早有耳闻,但还是头一次真的看见。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有什么少林木人阵,据说里面都是机关傀儡木人,力大无穷,木头又不会疼痛,又不会躲避和后退,没有真功夫的人不可能通过这样的阵法。 秋秋有些紧张。 她有金缕衣护身,但是她的剑法水平实实在在的不行。 进入试炼阁之后秋秋的剑法是得到了更多磨炼,拾儿也给了她很多指点。但是和管卫一样,拾儿也指出了她现在的很大的不足。 管卫说的技术问题,她临敌反应太差。 而拾儿说的是主观意识问题,秋秋的剑没有那样锋锐的剑意。 换句话说,两个人站在一起,互相视为敌手,力求将对方打败甚至杀死。可是秋秋她缺少这种意识,她没有要打败对方甚至杀死对方的那种意识。 拾儿很了解秋秋。她是玉霞真人钟爱的弟子,她的那种无欲无为的性子特别适合离水剑派的心法。 修真在最初的时候,只是人们探索天地奥秘,追求自身完满而走出的一条路。秋秋就象最初的先辈一样,满腔对知识的好奇,她从不想伤害旁人。 可是每一条路上都会有险阻,有争斗,有黑暗与流血,她无法回避这些。 拾儿深吸了口气,也拔出了剑。 那个傀儡偶人先出了招。 炫目的剑光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令人目眩神迷。 秋秋不是没见过拾儿练剑,在先前的路途中也看到过他对敌出招,可是与这次都不一样。 那纵横开阖的剑意寒意凛然,割面如刀,巨大的威压仿佛巨石堵住了胸口,让人呼吸不畅。 管卫根本眼都不眨,呼吸也几乎全屏住了。 能看到这样的比剑过招,对任何一个用剑的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秋秋眼睛眯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眼睛最脆弱,这样的剑势和剑光看来太过危险,而是她感觉到了一点不同的东西。 拾儿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是含蓄的,游刃有余的,从来不会这样锋芒毕露。 难道是敌手特别难以应付? 不,这不是真正的不共戴天的敌人,只是一个试炼,一个傀儡,他怎么会突然风格大变,这样张扬? 秋秋满心疑惑,当然看得越发认真。 然而十招之后,眼前的交手停了下来。 那个傀儡人站在那儿,剑尖向地。 拾儿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与他擦肩而过,他没有动静,也没有阻拦。 管卫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种对剑痴迷的人看到刚才的景象简直象老色鬼看到了年轻的**一样全心投入不能自拔。 秋秋同他一起向前迈步。 但是他们刚走出一步,那个傀儡人的剑又横了起来,这次剑尖指向了管卫。 意思很明白,拾儿过关不代表三个人一起过关。想过去,那得凭自己的真本事接下他十招。 管卫看了秋秋一眼,拔出剑迎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了秋秋一个人。 她两只手手心都出汗了。 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拾儿的剑路大变,一改往日风格了。 他八成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这里秋秋得靠自己才能过关,所以希望她能多体会、多领悟一点吧? 秋秋顾不上紧张和忐忑了,她看着管卫的剑招和那个傀儡人的动作,力争能多注意到一些关键之处。 管卫用的剑招,就是他新领悟到的那一套无名剑法。 凝重,浑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想让秋秋看得清楚,出剑速度只有平时一半。 秋秋无暇旁顾,她连眼都来不及眨一下。 十招不算多,也不算太少。管卫的最后一剑收了回来,那个傀儡人也停止了动作。 管卫也过关了。 通道中只剩下了秋秋一个人。 就她那三脚猫的剑法,秋秋很是怀疑自己能不能过得去。 如果过不去,大概就得从头再来,还有重试的机会。 秋秋深吸了口气,手按在剑柄上。 前两次他们的过关让秋秋起码看出来了一点。 那个傀儡拦住去路,等待他们先出招挑战。 拾儿当时剑招凌利,速度也快,那个傀儡也跟着以快剑应对。可是到了管卫这里,他放慢了速度,那个傀儡的速度也跟着慢起来了。 也就是说,它的对应和水平,是随着挑战者的速度和水平会调整的。敌强越强,可是对手如果水平不同,它的反击也就不同了。 到了自己这里,自己这水平比前两者差得远,但是这个傀儡也不会发挥出刚才与拾儿和管卫过招时的实力。RS 105 十招 ,最快更新仙妻 ! 已经站在了通道那一端的两个人一起注视着她。 如果可能,他们两个都愿意替她挡下危难,可是在这儿是不可能办到的。 秋秋拿剑的手稳稳的毫不动摇,她看着那个傀儡。 在这个时候,她的注意力还是不免开了一下小差。 这是她的一个大毛病,秋秋自己也知道,这得改。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傀儡。 如果换个地方换个时间看到它,秋秋不会怀疑这是不是个真人。 他和真人没有什么两样,身上的衣物,手里的剑,甚至五官面容,连眼睛都透着一种跟活人无异的光亮。 啊,就象她曾经去蜡像馆见到的蜡像那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可蜡人不会动,它会动。 不过它不会呼吸,他的身体里没有心脏跳动。 秋秋最后一个想法是,蜡像们都是有摹本的,都是一些知名的人物才会被做成蜡像摆放在那里任人参观,这个傀儡,它会不会曾经是一个先辈人物的摹本呢?如果是,那摹本是谁呢? 秋秋的剑刺了出去。 她只会一套离水剑派的入门剑法,这套剑法只有六十四招。 秋秋没什么创意,她就当对方是管卫,象那天一样尽力拆招就行了。 两把剑相交,叮的一声响。 秋秋明白她猜对了,这个偶人的攻击的确是遇强愈强,而遇到她这样的小菜鸟,也跟着降低了水平。 尽管剑刃相交时那力道震得她整条手臂都跟着发麻,可是接下来的六下连击她左支右拙的总算是给挡住了。 这是第一招。 旁观的两个人比局中人还紧张。 所谓旁观者清,那是指事不关己的时候。当场中人的一举一动都紧紧牵系心神的时候,旁观者可未必能清。 秋秋深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不要慌。 这个偶人用的剑法就是九峰的剑法,她见人使过,甚至拾儿也曾经演练给她看过。第二招比一招更凌厉,秋秋最后一个仰身折腰才避过了剑锋,可是一截袖子却被削断了,轻飘飘的扬起来又无声的坠落在地。 秋秋鼻尖上渗出了冷汗。 要没有金缕衣的话,被划开的可能不止衣袖,说不定她会破皮见血。 这就是区别,不同于从前的经历。师姐教导她时也好,拾儿给她演示招式时也好,管卫与她拆招的时候也好,他们都没有把她当成敌人,他们绝不会伤害她哪怕是削断她的一根头发。 这才是真正临敌对阵的感觉。 秋秋的眼睛眯了一下。 剑前雪亮的寒光闪动,秋秋纵身跃起。 这会儿她要感谢前头那几阵,无孔不入的毒蛇毒虫很好的迅练了她的反应能力。她在空中一个折身,反手还了一剑,直刺偶人的颈后。 “不错。”管卫难得开口赞了一声。 在他眼中秋秋的剑法当然就是那么个水平,可是从他陪着她拆招到现在,秋秋的进步可以说一日千里,这一招身法、时机、火候都恰到好处,从一个教导者的身份来看,已经挑不出她的毛病了。 至于身法的缺陷,剑刃的力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以后自然会慢慢提高的。 但是初学者就是初学者,纵然秋秋再超水平发挥,硬伤不是靠着短短几天功夫就能补上的。在第六招上,她的手饶是缩得快没给削下根手指头,可是剑却被击得脱手飞了出去。 现在要过去捡剑是不可能了。秋秋回手扯下了头上的发带,握住了金丝缠绕的那一端,发带被她用力甩了一记,发出铮的一声响,原来柔软的发带瞬间绷得笔直,成了一把细剑。 已经六招了,后面还有四招。 秋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十招,但是她肯定会全力而赴。 拾儿看起来还是很平静,但是他心中的纷乱只有他自己知道。 刚才秋秋剑脱手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出手了。 可是如果他插手,秋秋就前功尽弃了,必须得从头来过。 后面还有四招,形势只会比前面越发险峻。 秋秋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了,不去数数,不去想成败,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偶人,判断他的剑式和路数。 换了这把剑之后用得反而不太顺手,这把剑比刚才掉落的那把要细、轻,长度也有不同。她平时根本没把它当剑使用过,现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手臂已经快没知觉了,越来越力不从心。 剑光奔袭面门而来,秋秋再向后腿,脚跟已经触到了墙壁。 她竟然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迎面的那一剑把她所有躲避的可能都封死了。 秋秋没有闭上眼。 她强令自己睁大眼睛。 这一回挑战她是败了,可她不想就此放弃这条道路。 拾儿的剑已经出了鞘。 可是有一道光亮比他出手更快。 就在剑锋离秋秋的脸庞还有一尺的距离,一道红光从秋秋衣领中弹出,既准且狠的撞在剑锋上,将剑弹到了一边。 秋秋怔了一下,她马上回过神来。 “火儿!” 弹飞了这一剑的不是火儿还是谁? 它一尾巴抽在剑上,可自己也被反弹得撞在了墙上。 秋秋怕它有闪失,顾不得那个偶人的威胁,先弯下腰把它抄在了手里。 火儿看来没什么大碍,缠在秋秋手上,还有闲心蹭蹭她的掌心。 秋秋松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那个偶人。 她想着这一次挑战必定是失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到第十招上失败实在令人扼腕叹息,明明离成功那么接近了,只差那么一线。 说不定再来一次还没有这一次的水准和运气呢。 可是那个偶人的剑被弹开之后,向后退了一步,手腕一翻,还剑入鞘,侧身让到了一旁。 这……这代表的意思是? 拾儿也怔了,他的剑就停在人偶身后,剑尖只差毫厘就会刺入人偶的要害了,却没想到火儿插了一手。 嗯,鉴于它发挥作用的是那条大尾巴,说是插了一尾更合适。 三个人都意外之极。 秋秋明明没挡住第十招,可是人偶却让开了道路,这代表它承认秋秋过关了吗? 不得借助外力的话,火儿难道不算外力?它可并不是秋秋的灵宠啊? 秋秋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抱着火儿,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步。 人偶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秋秋越过了他,走到了他的身后。 真的过来了! 秋秋睁圆了眼睛,转头往回看,还是不敢相信。 这,这算作弊吧? “我过了?” “是。”拾儿握住了她的手,虽然秋秋才是当事人,他只是观战的,可是他的紧张却一点儿不亚于秋秋:“不管是火儿或是你自己的本事,他都认为你挡住十招了。” “可是火儿不是我的……” 如果是秋秋自己的灵宠,灵宠替主人接招挡招那应该算到主人的战绩里,可火儿明明是拾儿收服的灵宠。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回去再说。” 他们走出了通道,身后刚才亮起的光又熄灭了。 能过关当然是好事,可是秋秋难免有点纳闷。 这个人偶是判断不清,把火儿当成她的灵宠了?还是……还是对她放水了,给了她宽松政策? 不大可能。 如果对手是人,那打点关节做个人情还有可能,可对手是机关傀儡啊。 秋秋又回头去看,那个偶人已经隐没在了通道的黑暗中。 与九峰的大手笔相比,修缘山对弟子们的考校真的弱爆了有木有?上次考校秋秋也赶上了,不过她只参予了石室答题那么一个环节,后来真刀实剑的比试她没资格上场。她也没有见过修缘山的试炼阵,但是想象得出来,跟九峰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松下劲儿之后秋秋的手脚都酸软了,走路的时候步子象是踏在棉花堆里,摇摇晃晃的。 “歇一会儿再走吧。” 秋秋点点头。这会儿不是逞强的时候,她不好好歇息,下面的关卡肯定更难应付。 “真是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筋。” 拾儿和管卫都过得轻轻松松的,到了她这儿费尽力气不说,还是靠着火儿作弊帮忙才算勉强过了。 拾儿摸了下她的头,算是无言的安慰。 好吧,人比人气死人。这两个一个是九峰的峰主,一个也是峰主的预备人选,当然不是她这个菜鸟能比的。 不过定下神来看再火儿,秋秋不得不承认火儿那一下真是关键时刻的奇援啊。 她摸摸火儿的小脑袋:“尾巴疼不疼?没让剑刃划伤吧?想不想吃什么零嘴儿?” 秋秋倒出来一把肉干,火儿一直很喜欢秋秋腌制这些肉干,香,有嚼劲。 出了这么大力立了大功,当然得给犒赏啊。 火儿果然一见肉干两眼放光,别的什么也不顾了,咯吱咯吱的就开始嚼肉干。 秋秋自己喝了几口水,靠坐在那儿调息。 刚才的经历算得上惊心动魄,现在还觉得那剑光在眼前闪动,心怦怦的跳着还未平复。 管卫站在一旁,和拾儿两人低声说了句话。 “秋秋。” “嗯?” “你仔细看好。” 拾儿话音一落,管卫一招就递了出去,是秋秋刚才出手的第一招。 拾儿反手斜削,却是那个人偶刚才用的招式,分毫不差。 这是……秋秋捂着嘴。 这两人在给她搞慢镜头回放,来了个实况转播啊!RS 106 拼图 ,最快更新仙妻 !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机会,可以这样细致而客观的看到自己的缺陷和得失。要搁着上辈子,拍下来回放就行了,想怎么放怎么放,这会儿可没有那种东西。 也许有什么法宝也能办到,回去打听打听,要是真有,那可要方便得多了。 老实说,看管卫用慢吞吞的姿势使出那么蹩脚的剑法,真让秋秋有捂脸的冲动。 原来她的水平真是这么差啊。 可是一位峰主,一位预备峰主,花力气给她演示刚才的场面绝不是想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知道不足,才能改进嘛。 秋秋看得相当认真。 真难为管卫了,把秋秋刚才狼狈不堪连滚带爬都觉得十足十。 不用这么真实的模拟出她刚才有多狼狈多丢人吧。 尽管心里领他们的好意,可秋秋还是想随便抓个什么东西扔到他脸上去。 十招一过,拾儿问她:“看明白了?” 秋秋点头。 “不用难为情,以你的年纪和修为,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秋秋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水平应该算不错,可这个不错得看跟谁比。比下她是有余,当初为什么静怡老是看她不顺眼呢?不就因为秋秋进步比她快嘛。可是如果跟拾儿和管卫这些人比,那她实在是资质平庸,就快划归拖后腿的猪队友了。 过了这个傀儡剑阵,他们后头的路程显得顺利了许多。有一关是九宫图,居然真的就是拼图。 当然不是象拼七巧板那样的儿童游戏,要艰深复杂得多得多了。九九八十一种变化组合,正确答案当然只有一种。 这一关秋秋很喜欢,她对这个也确实很有天份,总算没再当猪队友,秋秋多少找回了些自信。 拼着图的时候她还在肚里嘀咕,九峰的前辈们这是想让后辈弟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啊,瞧这一关一关的,不但有考武技的,还有这种考智力,后头说不定还会遇着考逻辑运算甚至琴棋书画的。 一个人精力有限,怎么可能掌握那么多不必要的技能呢?象管卫,这拼图他就完全帮不上忙,他的长处在剑上,也只在剑上。别的东西他就算也去学,那顶多学个粗通,知道个皮毛,要精通精湛是不可能的。 不过拾儿是个例外,要不他才是峰主呢?秋秋就没见着他有什么不会不懂的,这一关一关的下来,就没有哪一关是能难住他的。 秋秋忍不住猜测,拾儿真的没靠着峰主特权事先预知考题吗? 要不然他这资质也太逆天了。 “这个,”秋秋指着头顶那巨大的图阵:“己丑上移,填这个格子。” 管卫依言扳机括使图阵变动。 果然她没猜错,格子又被填上了一个。空格越来越少,图阵的全貌渐渐显现。 这图案象是一个巨大的药鼎,鼎盖,鼎身,鼎座儿,两边还有铜环。整个鼎象个漏斗状,口儿大,越往下越窄小。 难道拼成了图就奖个药鼎吗?秋秋美滋滋的想,这个东西倒是挺有用的,要是拾儿和管卫都用不着,她就捡个漏。她觉得制药炼药也是挺有意思的,比上辈子的化学有趣多了。几种草药、药液什么的配起来一炼,就成了对修行之人有用的丹药。 就是这么一直仰着头太累了!秋秋扭扭脖子,打算歇一下继续拼。 拾儿默不作声,摸出样东西给她。 “这什么?”秋秋接了过来。 看起来……象面镜子。 可不是面镜子嘛。 拾儿在镜面上信手一拂,镜面象深夜漆黑的水面一样明澈,把他们头顶的图阵全映在上面。 “啊,有了这个就不用抬头了!”秋秋十分欢喜,又抬头埋怨他一句:“你怎么不早给我,这都快拼完了才拿出来!” 刚才有这个,她还犯得着象傻子一样托着腮仰着头傻看啊。 拾儿又不作声了。 秋秋在心里朝他比中指,一边看着镜面上的图阵一边问:“咱们得在这里待多久?” “现在走了将将二分之一了。”拾儿转头看她:“累了?” “我在想,试炼洞后面还有好几层,是不是每一层都更难一些……” 在这儿她还能应付,后头只怕越来越难啊。 “也未必。”拾儿轻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人说话总是这么不痛快,总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的。 终于最后一个格子也填上了,整个图阵浑然一体,通体泛着晶光,象是一一块巨大的宝石悬浮在头顶。 玩这种超大的拼图,最终的成就感也非同一般啊! 不过让秋秋意外的是,这关给的奖品不是她想的药鼎,而是一张阵图。 这个归了拾儿。 “后头的人如果经过这里,遇到的阵法会和咱们一样吗?” “大部分是一样的。” “那得的东西也一样?” “不。”拾儿的手在卷成一轴的阵图上摩挲了一下:“咱们是第一拨经过的人,所以得到的也是最好的。” 明白了——这就象一等奖二等奖之类的,他们拔头筹,吃肉,后面的人跟着喝汤。要是吊车尾的,估计只能拿个安慰奖了。 这样一来的话……优秀的得到了好东西,而资质平庸的则被淘汰。 来的这一众弟子年纪差不多,进洞之前地位也都差不多,但是从试炼洞出去,彼此的距离就拉大了。 这是必然趋势。 到最后,最出色人的可能就会成为执掌一峰的峰主,或者接任长老们的职司,也是很有出息的。而有的人就象被浪潮淘汰下的泥沙,只能做九峰普普通通的一分子了。 这就是试炼洞存在的意义了。 秋秋和拾儿一起修炼的时候,能感觉到又有人进入第二层了。一起进洞的同门们已经陆续分成了几个批次,这一批大概是最后一批了。 林素他们过了第一关之后就顺利得多了,现在落后他们的距离也不算太多。 秋秋想,到了傀儡偶人那里,八成又会分化一次。四个人里有可能会有人被卡住,而其他人则继续前行。RS 107 荒凉 ,最快更新仙妻 ! 他们一共在暗无天日的试炼阁里待了多少天?十天?二十天? 秋秋记不清了。 总之,离开试炼阁,阳光终于又照在了身上的那一刻,秋秋简直要喜极而泣,从没有感觉到太阳是如此可爱。光明,温暖,她畅快的呼吸,恨不得大叫几声一抒胸臆。 ——仰头看天时间太久的下场是被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泪留满面。 好吧,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乐极生悲了。 秋秋捂着脸抹着泪盘腿坐下,很市侩的开始盘点她在试炼阁里的收获。 付出是艰辛的,但成果是丰硕的。 除了金缕衣,她最后还是得到了一只小药鼎。鼎太小了,简直是迷你鼎,一手就能托起,只有巴掌大。可是小鼎也是鼎嘛,秋秋就笑纳了。另外还有一本秘籍,一根暂时不知用途的簪子。因为簪子很女性化,所以也归她所有了。 拾儿管卫同样有收获,不过他们谁也没象秋秋一样那么锱铢必较的的清点东西。 “今天不赶路了,天色也不早,歇一晚。” 秋秋心满意足的把东西装回乾坤袋里:“这几天要不就是嗑药丸,要么就啃干粮,趁着有空,烧点热汤喝。” 她抬起头来,看着周围全然不同的景色:“这……这还是第二层吗?” “这里是第三层的入口。” 秋秋大为好奇,一边支锅生火一边左顾右盼,差点儿把水洒在自己身上。 火生了起来,汤也很快就煮好了,咕噜咕噜的在锅里冒着泡泡。 汤煮得稠稠的,香气扑鼻。 秋秋盛了汤,先给拾儿,再端给管卫一碗,最后盛给自己。 汤热乎乎的,又烫又香,喝到嘴里,整个人都觉得活过来了一样。 说到底,秋秋到现在还是没有彻底适应修炼的生活,暮鼓晨钟,古井无波,枯燥而清冷。那样的日子过久了,感觉整个人没一点儿活气儿。 她喜欢鲜活的,有生命力的生活。象大白一家,象火儿一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在她看来,修道是有意义的,但是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生活也是有意义的。 尽管后者非常短暂易逝。 用调羹在碗里搅一搅,里面有肉粒,虾仁,火腿,黄花菜,口蘑,菜心,丰富而美味。浓稠的汤汁从舌尖和喉间滑过,落下肚子。 秋秋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表情象是一只满足的猫咪。 拾儿望着汤的热气袅袅升起,沉思了半天,才想起来喝了一口。 管卫好象根本没觉得烫,一仰头,一碗汤见了底。 估计汤是什么味儿,汤里有什么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 秋秋摇摇头,真是浪费啊。 秋秋在离火堆近的地方裹着毡毯睡下,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木柴变成了炭烬,还有细微的火星闪烁,风一吹过,火星就亮起。风停了,火星又变得黯淡。 她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吸入口中甚至有一股清凉的甜意。 草叶的清香,秋霜的微潮,树林中鸟儿开始鸣叫。 身周的一切都渐渐醒来。 秋秋洗过脸,摸出梳子把头发梳顺。 拾儿缓缓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恬然从容的景象。 溪水哗哗的流淌,秋秋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正在梳头。 她穿着一件玉色的单衫,手臂抬起,衣袖滑到了手肘处,露出白皙秀美的手臂。她把头发梳顺,分成两股辫了起来。听到拾儿走近的脚步声响,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 “你去练剑了?” “嗯。” 秋秋挽好头发,把发带递给了拾儿:“帮我系上。” 以前拾儿也没少帮她系发带,秋秋早就习以为常。 拾儿替她把发带系上,打了个很标准的蝴蝶结。 秋秋用拾儿给她的那面小镜子照了一下,十分满意。 这面镜子就是拾儿在九宫阵那里给她的那面,秋秋用完之后就老实不客气的揣自己兜里了。这镜子太实用了,在她这儿用处可比在拾儿手里大得多。 山林间的清晨凉意很重,太阳从东边的群山之中升了起来。 秋秋站了起来:“咱们又该上路啦。” “等一等,鞋带又松了。” 拾儿很自然的替她把鞋带系上。 秋秋低下头看着他的头顶,有些微微出神。 他们对彼此实在太熟悉,共同生活了那么久,自己身上早就染上了对方的习惯和气息。 拾儿抬头看了她一眼。 日光的金光在他眼中闪耀,那光亮如此璨灿动人。 秋秋有片刻的失神。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拾儿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秋秋头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拾儿的手紧紧抱着她,秋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她几乎忘了一切,胸腔里心跳得很急,很重,一下又一下的,象擂鼓一样。耳边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天地仿佛都在旋转,让她头晕目眩,腿软得站不住。 直到拾儿抱着她,让她靠在他肩膀上,秋秋还没回过神来。 她的脸烫得厉害,呼吸急促,整个人的力气象是都被抽走了,只能软软的靠在拾儿的身上,靠他支撑才能站得住。 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突然就…… 不过这种事情要打招呼也确实很怪。难道让这个清高的家伙一本正经的征求她的意思“我能亲你吗”? 那场面秋秋真想象不出来。 她推了一下,拾儿松开手。 秋秋转过身去先往回走。她的步子起先还有点不太自然,然后就加快了速度,轻盈的象一只小鹿一样,很快上了坡顶。 接下来的大半天,她都没正眼看过拾儿一眼。 倒不是生气,而是秋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是板着脸?那他会不会误会她恼了? 她是有点点恼,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可是要对他笑?那更不可能了。 秋秋做不到若无其事,她一直忘不了早上那个吻带给她的感觉。 当然没有天崩地裂那么夸张,可是她……对这种感觉很陌生,陌生得她有些害怕。 她的身体好象不属于自己了,那些奇怪的反应,那种陌生的虚弱,那种……那种复杂得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所以她只能让自己不去看拾儿。 可是不去看,也不代表她能忽略他的存在。 恰恰相反,虽然眼睛不去看他,可是她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随之变得加倍敏锐了。 耳朵能听到他走动的动静,鼻端好象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甚至连皮肤上似乎都布满了感应器,准确无误的捕捉他的动静。 她甚至觉得嘴唇上还留着那时候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比平常要热。 管卫一如既往的沉默,仿佛根本没感觉到秋秋的反常一样。 秋秋觉得,管卫那么耳聪目明的一个人,说不定他已经发现她的异样了,装作糊涂,其实心里明白。 这么一想她更不好意思。 她只能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去。 比如他们现在面对的全新的环境。 试炼洞的第三层和秋秋想象中不太一样。 具体怎么不一样法呢? 第一层根本就是荒山野地,第二层有了试炼阁,试炼阁里有种种人为的机关,甚至有傀儡偶人这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存在。 可是第三层处处都是人迹。 当然,是很久之前的人为的痕迹。 已经破败的房屋,荒芜的村庄,甚至河流边还有水力磨坊。当然,木制的轴杆和水轮叶那些东西早就已经在岁月中消失了,但沉重的石磨却还留在原地。 “这里以前有过人?” “也许吧。” 秋秋不知道这里没成为试炼洞之前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许是个宁静的村庄,人们在此处安居乐业。 但是那些人都去了何处呢? 不光有这些,甚至他们还看到了一段城墙。 不是那种小城用泥砖、石块砌起来城墙,而是正正经经的,青石为基,砖块一层层垒起来的城墙,虽然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变迁,还没有被荒树杂草完全淹没。 他们沿着城墙继续向前。走了不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座城。 或者应该说,曾经的一座城。 这儿空旷寂静,杂草从石缝中钻出来顽强茁壮的生长,把青石铺设的街道已经破坏得面目全非。路两旁的房舍也大多已经破败荒芜,只余了断壁残垣。 秋秋转过身来看,在应该是城门的位置的地方仔细寻找。 她找到了两个古体的字。 “华城?”秋秋轻声念了出来。 从他们出发一直到现在,大半天的时间里,他们既没遇到什么凶兽,也没有什么难关。 第三层的试炼在哪儿? 这座已经荒芜的城里有什么奥秘吗? 管卫从路边的断墙后走了过来:“这儿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火,后面那些石墙全都被熏得漆黑。” 拾儿说:“咱们去前头看看。” 他们沿着石砌的路往前走。 按常理,一座城的中心,还有靠北的位置,通常是这个城的中心,政治和经济的中心。 在那里线索会比这些外围地方多得多。RS 108 杀人 ,最快更新仙妻 ! 这座被大火肆虐过的古城并没有留下多少线索给他们,城的来历,城里的人经历了什么,那场大火的原因,都找不到头绪。 他们可不是来考古的,而这个第三层到现在都没点儿动静,野兽没一只,阵法没一个,让人心里不上不下的没底。 晚上他们没有赶路,就留在这个城里。 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在这座废墟里,四周黑沉沉的,让人心头也觉得沉甸甸的。 他们现在落脚的屋子还有半个顶,从梁瓦的缝隙里能清楚看见天幕上的星星。 秋秋在这间屋子里找到了半个砚台,看起来原来应该还有盖,不过盖子早不知哪儿去了,砚台边沿上雕着莲花,十分精致。 管卫站起身说:“我去外头看看。” 拾儿并没拦阻,只说:“当心。” 管卫便出去了。 秋秋挺好奇,向拾儿打听:“管卫的师父是哪位长老?我好象没见过。” “他师父姓白,单名一个磊字。” 秋秋忽然间想起来:“白磊?我在中原的时候就听说有位剑道的高手姓白……” “就是他。他性子如闲云野鹤,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他在中原也的确有声名,不过中原的人应该不知道他也是九峰出身。” 的确没听说过。 秋秋是听玉霞真人提过这位白前辈,说他很可能是几百年来能由剑入道,历劫成仙的唯一一人。 管卫有这样一位师父,来头大得让人吃惊。 想想他上次居然陪她这个初学者拆招,秋秋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脸上增光。 师父已经离剑仙就差一线了,徒弟也是少年英才,她要不是拾儿的道侣,这事情绝不可能。 说来说去还是沾了他的光。 火儿盘在秋秋手上,缠来缠去,很不老实。 秋秋站起身来:“它可能闷了,我带它到院子里走走。” 火儿果然到了院子里就显得不那么烦躁了,圆月从云中钻了出来,皓洁明亮。 火儿仰着头望着月亮,秋秋看他头上两只小小的龙角微微发出荧光来。 怪不得不想待在屋里,它喜欢晒月亮啊。 秋秋没养过龙这样的灵宠,不过听说山野精怪吸取日月精华才能修炼的事儿。 龙也是天地间的灵物,而且它以前待的秘境里就有一轮大大的月亮。 秋秋觉得这么明显的事儿自己居然没想到,实在是不应该。 她陪着火儿在院子里好生晒了一会儿月亮,时间不算太长,火儿动动了脖子,又抻了下身子,象是人伸懒腰一样,看样子是结束了,果然它一纵身跳进如意环里去了。 不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了,秋秋还是觉得挺奇妙的。 不知道如意环里是什么样子的空间,火儿看样子住得挺习惯,一点都不排斥。 秋秋也伸个懒腰,顺带着拔出剑来,把自己仅会的那么一套剑法又练了一遍。 拾儿倒说要让她再学一路剑法,但是一来怕不合她的心法路数,二来,怕她基础没扎实,再学了新的反而不好,所以她现在还是只会这么一路。 虽然剑法还是那么几式,可是秋秋现在的领悟却不一样了。 果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剑法这东西又不是死记硬背读书练字,不和人过招,自己空练一百年也没有用。 这么一想,秋秋觉得她也能理解为什么白磊不在九峰待着,而是游遍天下,四处找人挑战了。 不是为了扬名,是为了更好的寻求体悟剑道。 她一路剑法练完,拾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屋子,站在那儿静静的看她。 “什么时候出来的?”秋秋抹了抹头上的汗。 拾儿走了过来,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 秋秋习惯了他的寡言,也不在意。她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管兄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可别遇着什么事才好。” 拾儿伸过手来,从背后揽住了她。 秋秋不知怎么,明明对他的怀抱早不陌生了,这会儿却觉得心里微微一紧,往前迈了一步,挣脱了他的手。 “怎么了?”拾儿问她。 秋秋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刚才那个拥抱让她很不适应。 可能是她刚才一门心思练剑,想的都是如何应敌,有人站在背后她不安心吧。 拾儿再过来拉起她的手,秋秋觉得刚才推开他不大好意思,这会儿就不好再拒绝了。 拉手就拉手吧,反正不会少块肉。 “管兄要是回来了,让他看见多不好意思。” “他不会回来这么快。” 秋秋抬头看他。 这种花前月下,脉脉私语的时候,本来应该挺……柔情蜜意的,可秋秋就觉得别扭。 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哪里别扭。 和早上那个自然而然的亲吻相比,现在的感觉各种不对。 “火儿刚才吸取月华练功呢。”秋秋找了个话题:“以前倒没注意它要晒月亮的……” 她的下半句话哽在了喉咙里头。 拾儿的眼睛…… 眼睛不对。 他的眼睛是秋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对他印象最深的地方。那双眼睛黑得的慑人,好些次秋秋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都会失神怔忡。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明显不对! 她退了一大步,再仔细端祥他。 面容、身形、身裳都没什么不同,但是秋秋有了另一个发现。 拾儿身体里同她的感应也没了。 他们身体里的灵力能相互感应,哪怕离得更远一些,这种感觉也只是被削弱而不会消失。 可是现在她什么都感应不到。 拾儿不对! 他出什么事了? 还是……还是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拾儿? “秋秋?” “你站住。” 秋秋一手点在如意环上,火儿从如意环中蹿了出来。 灵宠和主人是心灵相通的,就算她认错,火儿肯定能辨明真伪。 果然火儿一见着对面那人,脖子上的几片鳞都倒竖起来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平时它虽然和拾儿也不显得太亲近,只亲秋秋,可是灵宠的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绝不会对主人这样不敬。 秋秋这下拿定主意了。 这个拾儿是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真的拾儿呢? 秋秋的剑噌一声拔出了鞘。 拾儿象是完全没看见指着他胸口的剑尖一样,仍旧往前走。 “你站住。” 虽然知道这个拾儿有古怪,可是秋秋现在还拿不定主意面前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象从前在修缘山时一样,有魔物占据了拾儿的身体? 还是…… 不等她想出头绪来,那个拾儿又往前走了一步,竟然自己撞上了剑尖。 秋秋双目圆睁,眼见着剑刃刺进了拾儿的胸口。 那声音象是撕破布帛的响动。 秋秋怔住了,火儿却毫不客气,往对面那人的面目直扑过去,狠狠的张嘴便咬。 虽然胸口中剑,可是却不见有血流出来,再被火儿这么一扑,秋秋对面的那个拾儿象是朽木一样重重的倒了下去。 秋秋持剑而立,她的手抖的厉害。 如果这真的是拾儿的身体,只是暂时被什么人操纵了,她这一下……岂不是她亲手把拾儿杀了? 这么一想,她的心仿佛被摘去了一样,整个胸腔空荡荡的,风一吹,整个人都要站不住。 火儿还巴在那个人的脸上,回头朝秋秋呜呜的叫了一声。 秋秋定定神,咬咬牙才敢低头去探查。 她想去摸一下脉博,可是没等她的手指触到人,地下那人迅速粉化坍塌,变成了一堆乌黑焦碎的灰烬。 这…… 秋秋大着胆子捏了一点灰,在手心里捻了一下。 不是!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不是真人! 这明明是木头烧化了的炭烬。 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东西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是拾儿,她没有亲手杀了自己的…… 自己的…… 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胸口。 没有刚才那一下,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经历了刚才那惊心魂魄的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拾儿在她心中的地位。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在她心中的份量这么重了。 刚才以为自己杀了他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和绝望。 没了他,她的生命突然间就被剥去了所有的光亮,变得漆黑一片。 秋秋定定神,现在可不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时候。握着剑,几步进了那间破败的屋子。 屋里还燃着那堆火,可是刚才她出去时在火堆边的拾儿却不见了。 不能慌,不要慌。 秋秋深吸了口气,片刻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以拾儿的本事,绝不可能有谁能鸦雀不惊的把他打倒更不要说是掳走。她就离着十几步,虽然有断墙隔了视线,绝不会什么都没发觉。 拾儿也不会离开她而不说一声。 这一次,就象在试炼洞的第一层的时候一样。 他们那时候就是毫无征兆的被分隔开了。 是试炼洞又在搞鬼。 想通了这一点秋秋就不怕了。 但这次和上次又有不同。 刚才被她刺中的那个假货是哪儿来的?也是一种试炼吗?RS 109 真假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在秋秋的掌心舔了舔,似乎知道她心里不安,在安慰她一样。它的小舌头热乎乎软乎乎的,被他舔过的掌心微微发痒。 “我没事儿。”秋秋摸摸它的脑袋,又摸出块肉干喂它:“刚才多亏了你,那就是个假货,还是你认得清楚。” 火儿象是知道秋秋在夸它一样,颇为得意的摇晃脑袋,咬着肉干在那儿磨牙。 幸好有火儿陪她,要不然这废墟里十分安静,秋秋一个人站这儿难免心里发毛。 当初在试炼洞的第一层时,她莫名的就不见了,拾儿心里肯定也不安生吧?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着她提心吊胆了。 秋秋从乾坤袋里取出阵石和符纸,简单的布了一个阵法。 这阵法什么旁的用处,只不过有人触动能起个示警的作用。 火儿缠在她的手腕上,刚才的事情大概也消耗了它许多精力,现在终于老实下来不再动弹,小身体轻微的一起一伏,应该是睡着了。 秋秋并没打算现在就乱走乱撞,天还没亮,拾儿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她也不知道,再说还有管卫。 虽然秋秋心里隐约猜测着,管卫说不定也会遇到点什么麻烦,未必回得来。 她在这儿守到天亮,如果到时候还是没动静,那两个人也不回来,她当然不会再原地待着不动。 秋秋盘膝坐下来,把脑海中乱纷纷的念头一一排遣出去。 不过一转眼看见院子里地下那堆黑炭灰,秋秋觉得这心真的不容易安静。 如果她刚才没发觉这个拾儿是假的,事情会怎么样? 这截焦炭幻化的假人一直想接近她,如果她没拒绝,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这么一想秋秋真的觉得又惊惧又有些恶心。 “静秋?” 秋秋站起身来,管卫一身黑衣,象是直接从夜色中走出来一样,直接穿过院子走到她面前。 秋秋戒备地看着他。 这个管卫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可得睁大眼看清楚。 而管卫的目光却没落在秋秋身上,却看向她的身后。 秋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身后可能有什么不妥,可是她要是回头去看,又不能保证眼前这个人可靠安全。 不过不用回头,她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有个人往前走了一步,和她并肩而立,对管卫说:“管兄。” 秋秋忍不住微微转头去看,而身边的那人也正转头看她,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你是谁?” 对方比秋秋还先开口质问。 秋秋同样的一句话哽在了喉咙里。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打扮,连神情语气都没有半分不同。 就好象有人在她面前摆了面镜子,映出来秋秋自己的影子。 现在她已经从气息、眼神上头认出来眼前这个是真的管卫了。 但是现在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自己居然被人假冒了。 “管兄,”秋秋觉得嗓子发涩,旁边凭空多了一个自己,这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身边那一个也说:“管兄,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她一定是鬼怪吧?” 秋秋睁大眼,这可是倒打一耙啊?不,这是恶人先告状。 管卫的目光从秋秋脸上移到她身旁的那个女子身上,然后又缓缓的移回来。 秋秋不知道他看出什么没有。 就在这一刹那间管卫出了手。 秋秋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管卫的剑黑沉沉的,一点光亮都没有。在这样的暗夜之中,就象一道无形无影的风刮了过去。 身旁那个秋秋的头颅飞了出去,无头的身躯还没来及倒地就已经焦黑碎裂。 秋秋嘴半张着,好一会儿才合拢。 “这……你分得出来?” 管卫看她一眼,似乎秋秋的问题很奇怪一样。 “那是自然。” 秋秋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才到院子里去练了会儿剑,拾儿就不见了。不,是一个假的拾儿出现了,还撞在了我的剑上……” 不是她表达能力太弱,实在是今天晚上这事儿太邪门了。 “我知道,我刚刚也撞见了一个假的少主。” 秋秋好奇地问:“你怎么分辨真假的?” “一看就知道了。” 秋秋默然,说得这么轻松,敢情您大爷的眼都是X射线啊,才能一看就知道。 管卫下手够快也够狠,那个假货顶着秋秋一样脸,说话也是一样的声音,管卫说杀就杀,一剑过去直接把头都砍下来了,看得秋秋很是惊悚。 要是管卫认错了,刚才那一剑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脑袋搬家的人就是她了吧? 秋秋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真是没有安全感。 当然这怪不得管卫,还是那假货实在太坑爹了,突然间就冒了出来,秋秋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 管卫的眼力比她可强多了,她刚才可是差点儿上了当,还把火儿叫出来确定,知道那个拾儿是假的。 可是真的拾儿哪去了? 秋秋只能感觉得到他的大致方位,那感觉时隐时现的并不是很稳定。 “这座城白天看就让人觉得很荒凉,晚上这种感觉更强烈。你有没有发现,这城里没有什么飞禽走兽,连小一些的蛇虫鼠蚁都没有见?” 他不说秋秋还真没注意。 果然这样,这城里寂静的过了头。 是不正常。 秋秋问他:“我们怎么办?是留在这儿等拾儿回来找我们?还是去找他?” “先不忙去。” 管卫弯下腰去研究那堆黑灰,秋秋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惊悚,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 “这……这是什么?” 管卫看得很仔细:“这里头并没有什么古怪。” 切,还以为他能看出什么来呢。 等等,没古怪……这东西是怎么幻化成人的?总不见得路边随便一根木头就可以变成人的模样,还能动弹,能说话,能哄骗人上当。 这没古怪才是最大的古怪呢。 ———————————————— 二更写得不太顺手。 我真得改改作息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越拖越晚,白天写不了字。。 求票票~~~RS 110 梦魇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同时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些碎掉的象烧焦梁木一样的东西,在这座城里可着实不少。有被烧毁的房舍的地方,大概就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如果每个房子里都会冒出这种东西来——那可一点儿都不有趣了。 虽然现在看着那灰烬也让人觉得心里膈应。喉咙里跟卡了个什么东西一样,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怎么想都不舒服。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谁看到自己被山寨了一把,还在面前被杀掉,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经历。 秋秋还是比较好奇管卫是怎么一眼就辨别出真假的。让她自己说,她都说不出她和那个山寨货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区别。当然,她有火儿,这小家伙比较难假冒。可是刚才火儿都没来及登场管卫就把假货给干掉了,那速度简直是迅雷不及掩耳。 管卫盘膝坐在火堆的一边,一手拄剑,长长的头发用一条和衣裳一样漆黑的发带系起,垂着眼帘调息运功。秋秋抱着膝坐在火堆一边,头微微歪着,象是睡着了。 管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说呢? 刚才,秋秋问他是怎么一眼看出真假的,他的确说不上来。 第一眼看到,心里就知道那个假的,没有理由。 秋秋睡得并不踏实。 几乎是刚阖上眼的功夫,她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梦境。 模模糊糊,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可是又无法摆脱眼前的一切。 她坐在一乘小轿小面,两边的帘子都卷了起来,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是暮春天气,柳絮轻飘飘的飞得漫天都是。 有那么小小的一团,飞进了轿子里头。 雪白的,软茸茸的。 她看见自己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团柳絮,不多会儿,柳絮在手里被搓成了一条细细的线,也到了下轿的时候。 庭院并不算大,桃花开到了尾声,绚丽得有些糜废气息。 她心里想着,终于是到家了…… 心里那一点小小的不安,就被她完全抛开了。 敞开的窗子里,有人正在窗下写字,她隔着窗子看了一眼,窗里那人抬头向她笑笑,她也笑笑,有些羞涩。 这个人应该是她的相公……可是为什么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不屑一顾的说“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他啊”这样的话。 “回来了?” 她点头应了声:“是啊。” “亲事办得热闹吗?” “很是热闹,宾客满堂,流水席都摆到街上了。”她走进屋里头,洗了手,挽起袖子替他磨墨。 “累着了吧?我又病着没法儿陪你同去。” “也不觉得累,那儿也热闹得过了头,锣鼓鞭炮震得人头疼,到现在我还觉得耳边嗡嗡的响呢。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想去了。” 身旁的人微笑,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一样。 这种平实而安静的幸福,就是别人说的岁月静好那种感觉吧? 可是……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 写字的那个人,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两只手一起磨墨。 他的手修长,她的手指纤细。轻轻的,均匀的一,一圈一圈的研着,墨汁缓缓的沾水化开,快要漫出砚台的边缘。 *添香,夫唱妇随。 就是不对劲。 秋秋磨墨的手停了下来,放下了墨条。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生活,身旁的这个男人他也不认得! 这是梦魇吧? 一想到这儿,身周的一切突然变了模样。鲜红的血从男人额头一下就淌下来,流了满面。四周燃起了大火,有人慌乱的呼号奔跑。 她想动,可是却动不了。 头顶一根断了的梁柱拖着火舌朝她砸了下来。 秋秋猛然睁开眼睛。 管卫查觉到她气息急促,一只手正按在她的背上,助她调理气息。 “怎么了?” “噩梦。”秋秋定定神。 这不寻常。 修道的人其实是很少做梦的,有的时候,梦可能代表了机缘,但更多时候,可能是梦魇或是心魔。 这两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秋秋现在觉得这个废城彻头彻尾的邪门。 这里并没有一个正面的对手,你知道这里不对,可是却无法打败它。 管卫先听到了脚步声,他站起身来。 拾儿穿过庭院走了进来。 秋秋全神贯注,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 拾儿看了他们俩一眼,语气淡然:“你们也遇上了?” 秋秋莫名的心就放松下来。 这是拾儿。 虽然还没走近,也没有看到眼神和细微之处,可是她的感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秋秋迎上去拉住他的手。 “你怎么突然就没了?我……我还遇到了一个假的你。” 拾儿破天荒的安慰了她一句:“让你担心了,没受伤吧?” 秋秋摇了摇头。 受伤是没有,就是这种事让人心里不舒服。 而且刚才她还碰到了梦魇。 “我刚才突然间出现在了城里的另一个地方,还有迷障,费了番力气才走了出来。” 这回轮到秋秋关心则乱:“你没受伤吧?危险吗?” “没有。他们迷惑的是人心,倒不会真的让人受伤。” 秋秋抓住了拾儿就不肯放手,听他讲述他刚才的经历。 拾儿可不是一个好的叙述者,即使是十分惊险的历程,他也可以用干巴巴的的几句话一笔带过。秋秋要追问细节,他也不会回答。 笔削春秋真让他用得炉火纯青啊。 “你有没有遇到……假的我?” 拾儿点头。 “那……你也把我杀了?”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不过领会意思就成。 拾儿还是点头。 秋秋看看他,硬是把一大篇问题憋回肚里。 她想问拾儿遇到的假的秋秋是什么样子,她想对他做什么事,他又用了多长时间辨认出真假的,杀她的时候有没有经历一番剧烈的心理活动天人交战什么的。 毕竟……就算是假的,可是顶着和她一样的脸,他能那么痛快的下手吗? 秋秋默然,她对拾儿会不会心慈心软不抱太大希望。看管卫就知道了,那飞来一剑直接砍了头,跟砍瓜切菜似的,多么俐落。 不过拾儿要是反过来问她,她遇到的假货想对她做什么的……这个问题还真不大好回答。 那个假货其实没占着她什么便宜,就算让他占着一丁点儿的便宜,错也不在秋秋身上。可是秋秋就是莫名的有点儿心虚。 她握着拾儿的手不肯松开,就怕一松开,又会出什么变故。不是她消失了,就是他不见了,再遇着一堆一堆的假货前仆后继,实在太闹心了。 拾儿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回握着她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这种黑夜与天明交混的时刻里,秋秋看着这四周的废墟,只觉得越发苍凉。 就在这么一片看起来十分和谐的静默中,太阳升起来了。夜里的魑魅魍魉似乎都随着黑暗而退去了,三个人再次上路。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昨天过夜的那个破败的院落。 她恍惚了一下,在晨雾之中,院子陈旧破落的外表仿佛套上了一层崭新的壳子,门檐齐整,柳絮飞扬。 她转过头来。 他们不知道这座城的来历,不知道这儿曾经发生了什么,也无法解释这些幻觉的出现。 秋秋的脚尖触到了什么东西,她低下头。 是她昨天在房子里捡到的那半块砚台。 她弯下腰捡了起来。 真的是幻觉吗? 在梦里头,她磨的墨,那方砚台边沿有着精致的浮凸的花纹。 秋秋的目光又落在这方只剩下一半的砚台上。她弯下腰,把砚台放在了出门前的一处石台上。 也许在这里还没有成为废墟之前,的确有人在春日的窗下写字,他的身旁有人替他研墨。 但是那些就象柳树的飘絮,象夜里的那些幻觉一样,都已经是不再真实的东西。 秋秋紧走了两步,跟上拾儿和管卫的步伐。 他们真正的挑战在第三天的时候才遇到。 毒沼加毒雾,还有细小的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毒虫,他们被困在这方圆才几十里的地方足足两天。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轻松的,秋秋很快把那个华城的废墟抛在了脑后,再没有闲暇去琢磨那些事。进入试炼洞的弟子为数不少,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有的人甚至在第二层就已经失败退出。等经过第三层,几乎只剩下了一半的人。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秋秋忽然想起在试炼洞曾经的经历来,不知怎么,那么多险阻难关里头,她却唯独对华城那一夜印象最深。 人难以认清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和你朝夕相伴的身边的人。 不,比身边的人更难认清的,是自己。 你真的了解自己,认识自己吗?你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在做什么样事吗? 也许很多人都曾经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闪神。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我的生命真的有意义吗? 也许我们一直努力的想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而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RS 111 尾声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闪电一样窜了出去,准准咬住了獐子的脖颈给叼了回来。 这些小东西其实填不饱它的肚子,对火儿来说也没什么其他助益。它主动出击大部分还是顽心太重。 不过这有助于它练本事。狼狮虎豹这些猛兽都是一样,打小扑打玩闹练出来的动作长大了全用得上。 就是秋秋有点发愁,这据拾儿说,火儿是条火属性的龙,可是到现在没见它迸一丝火星出来,净玩物理攻击了,您倒是长进长进,来点儿法术攻击让人开开眼啊。 好吧,也许是自己太心急了。芝麻油很香都知道,可是刚种下芝麻才发出芽你就让它往外冒香油,那比拔苗助长的心还急切呢。 抓来的獐子一时没死,火儿开始各种摆弄它,看那獐子的可怜相儿,真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火儿玩腻了,把那只半死不活的獐子又给放了。 估计它也没那么大命活过今晚,没进火儿的肚子,这野地里还有大把的食客等着吃肉呢。 可怜的獐子——秋秋不怎么真诚的同情了它一下。 火儿玩了一圈儿撒欢撒够了,老实的盘回秋秋手上来。 它现在又长大了一圈,不过它盘到秋秋手上来的时候,自己会瘦身——缩小到只有拇指那么粗,在秋秋手上缠个三圈儿半。 秋秋有时候都觉得这灵宠是自个儿的,跟拾儿没什么关系——这吃喝玩乐自己全包了,拾儿就负责偶尔教导一两句,忒清闲了。 而且火儿也跟它正经主人不亲,就跟拾儿亲。 这是……同性相斥? 火儿是公的,要是条母的,看到拾儿这样的美少年还能挪动步?那肯定要拼死拼活的缠他的。 再说秋秋心细,以前养着大白二白时候人,三五不时给梳个毛啊洗个澡啊再喂点儿私藏的小点心什么的。为了怕营养不均衡她还特意开了单子称料筛草的给做了兔粮,那会儿静心师姐就笑话她:“人家养孩子都没有你养兔子这么精心。” 秋秋那会儿说:“它们遇着我,我遇着它们,都是缘份。不养就算了,养就用点心养,别将来想起来了觉得后悔。” 静心师姐还摸她的头,帮她一起拌料呢。 现在大白它们一家子不在身边儿,秋秋一腔爱心都倾倒在火儿身上了,吃的喝的不用说,虽然说火儿没有毛用不着梳毛洗澡的,那别的功夫也没少费。要换成拾儿,让他这么细致入微的伺候灵宠,可能吗? 火儿又不傻,跟着谁舒服它还能不知道? 再说,秋秋身上的气息和拾儿非常相近,它跟着她一样修炼。 秋秋抬头看看天色。 她有种预感,自己的这条试炼路大概快要走到头了—— 这已经是第四层了,要不是跟着拾儿,八成第三层她都走不完。 第四层根本就不是打个怪兽过个简单的小阵法那么小打小闹了。上来就给了个下马威。进了第四关她就和拾儿、管卫分开了,空荡荡的一大片地方就一根桩子,什么时候把桩子打倒了什么时候就能往前走。 很好。 秋秋什么办法都试了,砍劈刺削甚至到后来拿脚踹,那桩子纹丝儿不动。 她试了多久?两三天总有吧?试到她自己都没点儿信心了,结果等她赌气朝桩子扔了块石头,想着破罐子破摔的时候,桩子倒了。 尼玛! 秋秋恨得咬牙切齿。 木桩兄您原来喜好被扔石头打脸这一口啊,您倒是早点说,省得我费这么大劲走这么多弯路。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要试剑法?她没劈倒。 要看心性,她从心如止水恭恭敬敬一直到最后捡石头砸它泄愤都干出来了,难道心如止水视道至上是不好的,反而暴跳如雷自暴自弃才是好的? 你妹啊。 以前的关卡就算恶心、中毒、受伤、费力,那都好办。关键是这个一点头绪都摸不出来的,太不好办了。 就好象开饭馆儿的来了客人,要炒要煎要炖要炸都没问题,咱卖力的给做就是了。进来一个点随便的…… 这就摸不透了。 桩子倒了,她过了那关,可是没再见过管卫和拾儿,她和拾儿之间的感应也似有若无,几乎是完全感应不到了 她想,要是能等她会合在一起,他们俩肯定会等的。没等,那可能是实在等不了。 说不定第四层就不兴组队打小怪,只有单人模式。 修缘山的阵法里好象也有这样的,就象看AB剧一样,你选了A他选了B,大家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剧情线,再也并不到一起去了。 她的预感应该没错。 因为她再也看不到拾儿给她留的记号了。如果他们走在她前头,拾儿不能等她也会给她留记号的。 看不到记号,只能说明他们走的就不是一条道。 想到她能混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秋秋索性放开心胸,能走下去那更好,走不下去她也不沮丧。 木桩之后她又遇到了一个很大的迷阵,每一关都是谜题,不是那种上下两句俗语答一物答一字的谜题,而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想过关,一草一木都可能是谜题,不止要答题,更要先知道题是什么。就象秋秋第一次遇到那根桩子,压根儿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对付它。可桩子好歹还是个目标,现在连目标都得费劲的找。 秋秋现在就待在这个迷阵里。 前几个目标找得她都要吐血了,现在她想开了,全当自己游山玩水来了,随心所欲,想往哪方向走就往哪里走,火儿也让它自在一些,想扑就扑想闹就闹。 这么一来她就立时轻松了。 人就是这样,你要太较真太卯着使劲儿,螺丝越拧越紧最后反而拧滑丝了不能用了。秋秋一想着不行就打退堂鼓的主意,山也青了太阳也明艳了,连火儿都跟着活泼起来了。 瞧,有时候就得换个角度看问题。 秋秋在溪里钓了鱼,裹了泥用做叫花鸡的办法做熟了,她尝了一口,其他的全进了火儿的肚子。RS 112 火苗 ,最快更新仙妻 ! 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袅袅的化为白气,然后消失。 秋秋想她大概走不出这个迷阵了。 这里的时间流逝好象与外面是不一样的,仿佛是静止的。花朵一直绽放,不见枯萎。 她就是有些遗憾,当时要知道会和拾儿分开,应该让他带着火儿,这样火儿才能得到更多历练。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秋秋指着火儿的脑袋,轻声说:“叫你好逸恶劳,叫你挑肥拣瘦,现在后悔了吧?” 火儿那欢快的小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哪儿后悔来。 秋秋看看四周,她这几天一直困在这悬崖的底下,灵力一点一点的象是被看不见的黑洞吸走,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到现在她喘气都开始吃力了。 她仰起头来,四周陡削的石壁围成了封闭状,没有出路。崖顶那方天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坐井观天的青蛙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她在心里默默念诵着心法诀要,思路已经不那么清晰了,连已经烂熟于心的口诀也默念得断断续续。 “心如空谷,气若……” 气若什么呢? 秋秋的手指已经握住了如意环,她又用力的想了一下。 “心若空谷,气若……气若……” 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天象是一下子就黑了,秋秋的手指无力的抓紧手里的如意环。 巨大的晕眩感之后,突然大量的灵气涌入身体,她呛得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弓起的身体象只虾米。 “静秋姑娘。” 秋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抬起头看。 林素朝她点了下头。 秋秋因为刺眼的光亮而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 她正靠坐在石台上,林素见她已经恢复神智,松开了抵住她背心运功的手:“觉得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这是哪儿?” “是试炼洞外了。” 哦……也就是说,她已经出来了。 她的这一趟试炼已经结束了。 秋秋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林素望着她的目光却带着钦佩:“我已经出来二十八天了,静秋姑娘果然天资较我等更胜一筹。” 秋秋接过他递的泉水:“还有几个人没有出来?” “三个,少主和管卫,还有一位徐师兄。” 这个人秋秋不认得,来的路上仿佛听人唤过这位徐师兄的名字,但是这人应该是不爱出声的人。 “其他人都已经出来了吗?有没人有受伤?” 林素笑眯眯地说:“有的都是小伤,都不要紧。” 林素这性子就是老好人一个,不管是不是熟悉的人,看见他都会自然的放下心防,觉得他十分亲切可靠。 他既没有拾儿那么张扬精致的外貌,当然也没有管卫那么凌利逼人的气势。但他的和气可亲也是他的长处。秋秋觉得一个人能让大多数的人都喜欢亲近他,这也是一桩很大的本事了。 所以外头这些人对林素都很服气,有什么事都想着问他的意思,同他商量过再办。 “我想起身走走。” 林素对她说:“也好,活动活动人舒服些,千万别勉强,看你灵力透支的厉害,虽然没什么外伤,却比他们那受了伤的还严重,非得好好休养才能恢复。” 他劝她的话并不强硬,但是十分诚恳,也都是为了秋秋好。 “我知道,多谢林兄。” 她扶着石台慢慢站起来,定定神,才往前走。 没走多远,迎面就遇上了两个九峰的弟子。 可巧,是熟人。 一个是可人,另一个男弟子也面善,但是没搭过话。 “静秋姑娘。”可人眼睛一亮:“你醒过来了?身上觉得怎么样?” 可人这姑娘一向对她都有点儿不冷不热的,她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热情洋溢,倒让秋秋很不习惯。 不过……牛牵到京城去还是牛,可人下一句就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了。 “你知道不知道管师兄现在如何?他怎么样?有没有受过伤?他……他还好吧?” 瞧,人家不是想对她好,是想冲她打听讯息。 秋秋倒松口气。 事情太反常了让人不踏实,看到这样的本色流露倒觉得舒服了。 “在第三层的时候,我同拾儿和管兄是在一起的。他没受什么伤,不过进了第四屋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再没见到面,他的情形我倒不清楚了。” 可人得了这消息特别欢喜,这种年纪的小姑娘,生得又美貌,笑起来真如春花初绽一样。 “多谢你了。”可人大概是心情特别好,破天荒的还恭维了秋秋一句:“静秋姑娘你能进到第四层也是了不起啊。” “我是跟着人沾了光而已。” 秋秋这句是大实话。要没拾儿和管卫她走不到第四层。 可人说:“我第三层也没走完,对了,第四层是个什么样子呢?很艰难吧?” 什么样子?秋秋可形容不上来。 她身旁的那人劝了她一句:“静秋姑娘身子不适,师妹你有话以后慢慢再问不迟。” 告别了他们俩,秋秋再往前走,路上也遇到了别的九峰弟子。有说过一两句话的,也有全然陌生的。这些弟子都是俊男美女,青春年少的,看起来特别养眼,要是有相机,随便按快门拍下来,那都是绝佳的图片。 拾儿和管卫还在试炼洞里头呢,秋秋既替他们担心,又为他们高兴。 迟迟不出来,说明他们还在前行。 秋秋在树下坐下来休息。她抬起头,这棵柏树上开了花,淡蓝的细碎的花朵掩在苍绿的枝叶间,风一吹,林涛阵阵,那花香气也不象是一般的花的香气,显得沉郁清雅。 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回想起在试炼洞里的惊心动魄,感觉象是一场梦境一样。 她拿出炭笔和册子来,把这些天的经历添上去。 在试炼洞里,有机会她就会做记录,象写日记一样。 她怕当时记忆深刻的东西,过了些日子会淡忘。或者当时不能体会的疑问和细节,或许日后会明白能释疑。俗话说,好脑筋不如烂笔头嘛。 再说,把这些记下来了,将来整理整理,等她也混到能收徒弟那份儿上了,这些东西还可以留着教导徒弟,给他们看。 他们现在看的一些前辈的手记手札不都是这样吗? 享受了前辈的照应,自然也该把自己懂得领会的东西传承下去。 她正写着,有枯叶被风吹来,落在她面前的纸页,秋秋把它拈起来看了看,没有扔掉,就夹在了刚刚写完的那一页,然后把册子合上。 秋秋摸着册子外面包着的皮,有些得意的想……嗯,将来说不定她变成十分厉害的令人景仰的人物,后辈捧着她这么手札爱若珍宝,宣称这是哪哪位前辈留下的珍迹…… 嘿嘿嘿,秋秋捂嘴偷笑。 火儿象是睡醒了,在阳光下舒展着身,懒洋洋的跟没骨头似的。 秋秋替他搔搔背上的鳞片,火儿很喜欢这个小动作,舒服的蹭蹭身体,忽然张开嘴打了个呵欠。 “懒龙。” 秋秋笑着,可是手指上觉得微微一烫。 她有点奇怪,把手指抬起来看。 没伤啊。 也不觉得痛。 火儿又打了个呵欠,这回秋秋看见了! 这家伙鼻子里竟然在往外喷火星! 秋秋大吃一惊,把它捧起来左看右看,着重打量它的嘴巴鼻子。 “乖乖,刚是你喷的火?” 火儿的回答的继续蹭她。 “听话,再喷一个给我看看。” 火儿扭过头,对着秋秋脚边的草丛张开了嘴。 “噗”的一声,一个小火球从它嘴里吐了出来,落在草丛里,草叶顿时烧了起来。不过这火的威力可不怎么样,草叶烧着烧着,就自己灭了。 秋秋大喜过望,捧起火儿来啵啵亲了两大口! “太好了!你可真有本事,回头给你做好吃的,好好犒赏你。” 虽然喷出来的这火球挺小,只有鸡蛋黄这么大,可这是个多好的开头啊! 从吐了这个火球开始,火儿终于坐实了它火龙的身份,也证明除了又抓又咬的泼妇式物理攻击外,它是有法术攻击手段的! 现在是小火球,将来就会变成大火柱,大火雨! 秋秋想起书上写的,有火龙喷的火把一座山上的石头全烧得粉碎,这是多可怕的实力啊。 秋秋捧着火儿象捧着稀世宝贝一样起身回去。 她刚刚起身离开,就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慢慢靠近,显得很谨慎。 那人在秋秋刚才坐的地方停下,蹲下去拨开两旁的杂草,仔细的看着那丛烧过的有焦痕的草丛,甚至还伸出手去想捻一点灰来细看。 可是这人的手指还没触到草叶,那丛除了些许焦痕看起来并无异状的草叶迅速枯萎发黑,那人的指尖刚刚触到叶梢的边缘时,一阵风吹过,焦黑的灰烬立刻被吹得四下飘散。 那人愣了一下人,伸手在泥地上抓了几下。 连根都没了。 野草生命力的强韧众所周知,哪怕经了大火,来年开春地下的草根仍然会发出新芽,且长得比去年还要茁壮。 可这是什么火,竟然把草根都毁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RS 113 花环 ,最快更新仙妻 ! 在秋秋之后,从试炼洞出来的是林素提过的那位徐师兄。 这位徐师兄秋秋从前没注意过,现在一看,一身袍子是粗麻的,跟缁衣一样。面容如高岭寒雪,目光似古井无波,要不是头上还蓄着发,那通身气度活象位年轻的高僧。 林素及时给秋秋解释:“这位徐明远徐师兄,走的是佛修的路子,心法与我们都不尽相同。明远二字其实是他师父为他取的法号,徐是他俗家的姓氏。” 秋秋真是叹为观止。九峰真是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啊!连和尚都有……赶明再见着尼姑秋秋也绝不会吃惊了。 弟子中有一位姑娘走上前去,和徐明远说了两句话。秋秋真没注意过这位姑娘,毕竟她到九峰时日太短,很多人都来不及认识。 她穿着一身淡绿的衣裳,挽了一个单螺髻,余下的头发长长的垂泄,淡绿的发带有如春日的嫩柳,映得乌发更黑,人越显淡雅。 她转过脸来,秋秋第一眼看到她,只想到四个字。 人淡如菊。 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十分超逸脱俗的气韵,站在徐明远的身边,男的是素麻长衫,女的是绿衣飘飘,两人站一起说不出的默契和养眼。 这样的一对璧人她以前竟然一点儿都没听说过,可见人家本事是真有,但行事低调更是真的。 “那位穿绿衣师姐是谁啊?” “那是永慧师姐。” 不过秋秋回过神来问林素:“修佛的人,能结道侣吗?” 林素笑笑说:“他不是还蓄着发么。” 这样也行…… 好吧,把他想成少林俗家弟子,这样一来就不觉得违和了。 而管卫和拾儿还是没有消息。 大概秋秋的目光让人家察觉了,永慧转头来朝这边看,秋秋有点不好意思,朝她笑笑。 她也回了一笑。 说起来也是巧,快傍时秋秋在溪边又遇到了永慧。 “静秋姑娘?” 秋秋忙应了一声。 火儿盘在她掌心,也有些好奇的打量面前的人。永慧面容清丽,整个人完美仿佛一尊玉雕仕女像,从头到脚没半分瑕疵。 永慧看到火儿,也露出一丝惊异:“这是……这是龙宠?” “是拾儿的,我只是为照为照管几日。”秋儿点了一下火儿的脑袋,让它老实一点,别见着个美女就目不转睛的看人家,怪不得世人都说龙性本yin呢!这才多大就敢这样了,真是欠收拾。 “天色不早,永慧师姐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永慧手微微扬起:“随便走走,采了几朵花。” 那紫色白色的小花被编了一个花环,看上去野趣动人,雅致可爱。 “这是薇草吧?真难得,这会儿还在开花。” “是。”永慧微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她把花环轻轻置于秋秋额上,不大不小正合适。 秋秋自己抬手摸了一下,也笑了。 “多谢,可我没什么回礼。” 永慧身材高挑,她看秋秋的时候得低着头,笑容十分温柔:“不用回礼了——啊,正好我有件事情想向你打听。” 秋秋有些好奇:“什么事?” 她才来九峰人生地不熟,永慧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向她打听呢? 身后忽然有人叫喊出声,秋秋本能的转头去看。 一众弟子匆忙的向洞口的方向奔跑,可人远远的朝秋秋招手:“管卫和少主出来了!” 秋秋再也顾不上永慧,匆匆说了句话就跟着过去。 弟子们已经到了许多,秋秋到的时候人,别人自动给她让了条路出来,让她走上前。 秋秋一路跑来,心里仿佛揣着一只急不可待的小鹿,乱冲乱撞,让她气息起伏不稳。 拾儿转过头来。微风吹动他的衣衫,那微微拂动的一抹白影如山间岚霭,让人不自觉的心神恍惚。 秋秋向他璨然一笑。 眼眶发酸,被一种陌生的,也许该叫幸福的感觉涨得满满的。 拾儿向她走过来,握起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秋秋全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手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 拾儿轻声说:“我回来了。” “嗯,我知道。” 秋秋收拾心情,松开了手,上下打量他。 看起来拾儿神完气足,根本不象是受伤受罪的样子,仿佛不是试炼归来,而是安坐于茶室中刚刚与人烹茶论道一般闲适。 秋秋放心之余,难免也有几分不平。 峰主就是有特权啊有特权。 不过秋秋的目光落到他身后不远管卫身上。管卫看起来也绝没一点儿虚弱受伤的表现,这就不能在心里暗酸人家也有特权了。白磊的徒弟,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啊,真心不服不行。 拾儿的手在她头上轻轻一触:“这是哪里来的?” 秋入抬手一摸,赶忙把头上的花环摘了下来:“是刚才永慧师姐给我的。” 拾儿点了下头,秋秋乖乖的退到一旁,听拾儿向两位长老问话,商议动身回九峰的事情。 出来这么许久,也该回去了。 往常拾儿与人商议正事的时候,秋秋总是识趣的回避。 她总觉得自己不算是九峰的人,不好听别派的门中事务。可是这个时候她实在有些舍不得离拾儿,哪怕就这么待在一旁看他的侧影,听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踏实。 提到回去……秋秋最挂念的是师父,不知道玉霞真人现在情形如何了。 等到人都散去,才轮到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秋秋一肚子的话,现在却只说出一句:“火儿会吐火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挫了,这算什么啊?怎么跟男人出远门回来,老妻唠叨“咱老大考了一百分老2淘气跟人打架了”的感觉一样。 幸好她无厘头,拾儿没让她带到岔路上去。 他把她的两只手一起包拢在他的手掌中,那样温柔而专注看着他。 秋秋的心就慢慢静了下来,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这些天一直上下忐忑的心象是小船飘飘悠悠的回了港,下了锚,再也不动荡飘摇了。RS 114 离水 ,最快更新仙妻 ! 可惜,没温存了一会儿,拾儿就端起面孔,开始给秋秋上课了。 他知道秋秋有那本小册子,记着她在试炼洞里的经历。现在秋秋迫于压力,把小册子上交给他审阅—— 怎么感觉跟小学生等老师当面批改考卷的感觉一样? 不能怪他这么想,拾儿那张脸,除非他愿意露出一丝温存的时候,其他时候真的象冰人似的。秋秋也知道自己在试炼洞里表现一直不怎么样,当然有些心虚。 拾儿看得特别仔细,简直象是象把一个字一个字抠下来吃进去一样那么认真。平时看别的也没见他有这么认真。 这是憋着劲儿要鸡蛋里挑骨头啊。 果然看着看着就停下来了,拾儿把册子轻轻推了一下:“你自己看看。” 秋秋心说要让她看,倒是给推近一点儿啊,还离着她八尺远呢,以为她长着长颈鹿的脖子吗? 她只能凑到拾儿跟前看。 “这个……” “这个字你以前就一直错,怎么到现在了还在写错?” 秋秋差点郁闷得翻白眼。 还以为出什么大岔子了呢,结果是错别字! 不过接着问题就来了。 拾儿问:“管卫帮你拆招喂招了?” 秋秋点头。 这个她可以坦荡荡的承认,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管卫这么乐于助人,而且还是看在拾儿的面子上才给自己开小灶多照顾,她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拾儿摇摇头:“他管得倒宽。” 要不人家怎么姓管呢…… 秋秋突然想到,拾儿是吃醋? 哎哟,真是难得一见啊,这人心境一向如清风朗月,难得在他身上见着一点儿人间烟火气儿。他也懂得吃醋?他知道醋是什么味儿的吗? 秋秋一点儿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是抱着一种猎奇兼兴灾乐祸的态度观望,哎呀原来他也会吃醋啊…… “他根本不了解你的心法,也不了解你的脾性,就算你需要指引和梳理,也不该由他冒然出手。” 秋秋眨眨眼。 有那么严重吗?只是练了一下拆招而已。 “在第二层的傀儡剑客那里我就发现了,你肯定受了别的影响。”拾儿俯身向前,伸手拔出了秋秋腰间的长剑。 秋秋让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不过拾儿的动作太快,她看见的时候拾儿已经把剑横于掌中。 “这剑的长度、重量、都根本不适合你。要是玉霞真人现在在这儿。也一定不会让你这样用剑。” 拾儿手掌微震,秋秋的剑刃象是面粉做的一样寸寸断裂,变成了一地亮晶晶的的碎片。 拾儿一下子噤言了。 要不要这么凶残啊!就算这把剑不合用。也用不着让它死无全尸啊。挺好的一把剑又没毛病,还陪秋秋走过了这么一条试炼之路,没功劳也有苦劳。留着将来说不定还可以派上别的用场呢。 秋秋彻底缩了,这是不是杀鸡儆猴儿呢?那把粉身碎骨的剑就是鸡,猴儿是谁还用说吗? “那我……该用什么样的剑呢?” 拾儿指了一下她的发带。 秋秋怔了一下。抬手摸了一下系在发上的那根发带。 “这把剑你现在就能用,这把剑用的材料都是上乘的,金雀毛、寒蚕丝和月银都是好东西,再稍加淬炼,哪怕你将来能驭剑了,它也足堪使用。” 秋秋可没料到他对这把软剑有这么高的评价。当时静卢师兄挑了这把剑给她,因为他态度随意,秋秋也不太了解炼器什么的。就一直觉得这就象个高级玩具一样。很精致,很有趣,却没想过要把它真当成自己的武器。 秋秋第一反应是真对不住静师兄和黄长老,他们给了她这么一件能让拾儿都高度表扬的软件,她却一直没当回事儿。 就算被秀茹算计的那次她也用上了它。可是……她还是没有重视过它。 “如果你在傀儡偶人那里一开始就是用的软剑,很可能十招会过得很轻松。完全不用最后火儿替你解围。” 秋秋乖乖的低头听训。 看她挺乖,拾儿的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只是一些。 “这也不能怪你,没有人教导过你这些,玉霞真人没来及教,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必操之过急。”他说:“九峰的前辈之中就有使用软剑做武器的,后来由剑入道成为剑仙,也没有换过佩剑。” 秋秋点头。 这个她知道。好的剑客终身都只有一把剑,剑对他们来说比生命更重要,真正做到了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剑比世上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更亲近,已经成为了身体、魂魄之中的一部分,不可分割,不可舍弃。 “离水剑派的创派祖师雁茗真人用的佩剑叫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是本门最重要的历史常识,秋秋当然知道。 “叫离水,这也是我们宗门名号的来历。” “离水剑是什么样,你们见过吗?” “见过书册上的图样,薄窄,比一般的剑长。据说离水剑可以劈断河川急流,翻江倒海……” “离水剑是一把寒冰凝成的剑,但是我所知道的是,雁茗真人一次与人切磋时,离水剑化成了水。” 秋秋并不是小傻子,绝不会问出“化成水软绵绵的怎么砍人”这种蠢话来。 “结果呢。” “雁茗真人胜了。不过这场比试并没什么人知道,切磋之后第三日,雁茗真人就得道了。” 秋秋顿悟,那一战很可能就是祖师雁茗真人的最后一战,而且……前后联想,很有可能就是这一战才让他有了新的领悟,所以雁茗真人才在战后的三日得道。 虽然是本派祖师的事迹,可是秋秋没听师父说过,很可能师父也不知道。 那拾儿是怎么知道的? 拾儿给了她解释:“同雁茗真人切磋的人。就是九峰的前辈。” 怪不得。 有的时候你的亲人子弟好友,都未必有你的对手那么了解你。 那最后一战,雁茗真人很可能都没来及将一切告之他的传人。 但是九峰这里却有人将这件事传了下来。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虽然她在离开修缘山以前没听说过九峰,但是九峰和离水剑派的之间很可能大有渊源。连创派祖师都相识并有那样的缘份,当初方真人又带着秋秋去找玉霞真人求助…… 师父是怎么认得方真人的呢?方真人能带着九峰重要的继承人去找她,并把拾儿托付给她,肯定不是一般的交情,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交。 那两派之间到底有多深多久的渊源呢? 秋秋甚至想到了拾儿送给她如意环的时候,师父交给她的半本旧书当做回礼。那明显是师父的珍藏,即使不是宝物,但意义非凡。可拾儿明显也是认得那本书的。 那本书又是什么来历呢? 秋秋满脸都是茫然和疑问。拾儿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庞。 一趟试炼之行下来,秋秋眉宇间的稚气消褪了不少,脸庞身形都更清瘦了,连下巴都显得尖尖的,她这些日子的努力他不是没有看见。在进入第四层之后。他们就分开了,他刚才已经翻到了秋秋后几页的记录,写得断断续续的,到后来根本笔致无力,写不成字了,可见她当时吃了多大的苦头轮回剑典。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这样拔苗助长。 秋秋把发带解了下来,握着一端,微微抖了一下。注入了灵力的发带瞬间变得锋利尖削起来。 银色的晶莹剔透的剑刃看起来还是象一件工艺品多过于象一把武器啊。 秋秋决定要端正态度,剑也不可貌相啊。 拾儿给它这么高的评价,它肯定不会差了。 “我是不是也该给它取个名字?”秋秋的想法总是出乎拾儿的意料之外又在他的意料之中。 秋秋兴致勃勃地说:“既然是要陪我很久的武器,当然不能平常视之了。别人的剑都有名字,说出来也威风。我怎么也得取一个不落俗套的吧?” 拾儿对她的取名能力真的,咳…… “打算取个什么名字?” 秋秋手松开。剑重新柔软下来,摊在桌面上的样子象是一道半凝固的水迹。 “一时想不出来,我要好好想想,这也许会陪我一生的啊。” 是啊,可是想想小龙那名字取的……难道它就不会陪伴他们一生了? “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秋秋重复了一次。 看出她的郑重,拾儿也点了头:“好。”他把册子合上收进怀中:“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秋秋笑着点了点头。 外头月色正好。 拾儿挽着秋秋的手,顺着山坡一路走下去。月亮照得地下的小石子晶莹生光,象是铺满了一路的星星。 火儿缠在秋秋手上乖得很,象是已经睡熟了。 秋秋抬手看看掌中握的发带,风一吹,发带轻飘飘的摆动,在月光下,发带上的微光象是在流动,就象潺潺流淌的溪水。 “我想,就叫它离水。” 拾儿微微惊异。 “我知道,祖师真人的剑就叫离水。”秋秋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离水这两个字就跳上心头来,然后她心里就再也装不进其他的选择了。 “不是为了思慕先贤,或是立志高远要超越祖师真人什么的。”秋秋说:“我就是觉得离水这名字适合这把剑。” 拾儿点点头:“好,回头我帮你把字錾上。” -———— 哭,又掉到十六了== 以前不求票的时候,就不会体会到这种坐过山车似的落差和忐忑……每天每天都在为这个担忧。大概这本书实在是太冷僻不能迎合大众口味吧。 要衷心感谢副版玛西班晓,每天都认认真真的帮我管理书评,给我打气,帮我捉虫。这种完全没有回报的吃力不讨好工作,没有真心的喜爱是不会有人想自找苦吃的。 书的成绩想起来非常心酸,但因为现在也有这么些人在看在喜欢,又觉得很幸福。非常感谢你小鞋子,同样非常感谢每一个在看文的人。 115 淬炼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没见过这样的墨,当然,它应该根本不是墨。可是拾儿既然说它是墨,那就权当它是墨好了。 拾儿把玉碟轻轻放下。 银白的一汪,浅浅的盛在绯红的玉碟中。 “你自己来写这两个字,这是你的剑,是你取的名字。” 秋秋看了他一眼,从架子上取了一只细细的笔,蘸了那银色的墨,在剑身上书写。 离,水。 她写的很慢,一笔一笔的格外认真。剑刃上映出她的眼睛,目光专注而明亮。 银色的墨沾上剑刃,留下的是淡淡的一行水迹。 两个字写完,秋秋放下笔,看那淡淡的染在剑身上的两个字,浅得几乎无法辨认。 然后两个字就象渗进了剑身里一样,渐渐的变浅,最后完全消失了。 秋秋把剑翻过来看,也不见字迹。 “已经錾上了?”这过程未免太轻易了吧?再说,这字錾上了看不见,算成功了吗? “已经成了。” 从今天起,这剑就叫离水了? 秋秋觉得很不真实。 这给剑錾名字她在静卢师兄那里的时候见过,那是炉火熊熊火光四溅的,过程华丽得不得了。 到她这儿,錾个名竟然这么悄没声息的就完了事儿,秋秋都替自己的剑委屈。 好比人家闺女出嫁大操大办,她家闺女一个小包袱就跟人私奔了一样。 秋秋看看拾儿,被镇压惯了,她可没有起义的勇气。 她只能摸摸剑身,心里默念着:离水,你要乖啊,今天是委屈你了。将来我厉害了,你也成名了,咱就能一起风光了。 回到九峰之后,去了试炼洞的这些人十有八九都开始闭关了。 经过了那么一场也许会受用终身的历练,有人水准大大提高了,但是很不扎实,需要闭关来梳理巩固,有人则是有了感悟,要闭关来提升心境。 赶着这波东风,秋秋也闭关了。 闭关的地方是她自己挑的,是在她去玉霞真人的那山谷的里面。这里并不见得地势特别的好,但是,秋秋想着这里师父更近一些。 还有,这儿很象她们过去的住的地方。 她和师父,师姐们一起的时候,住的地方和这里就很象。山谷中有一个水潭,即使是白天看起来,潭水也恍如一块墨绿的深色水晶,没有一点儿波澜,也看不清水面下的形景。 但是潭水寒凉清澈,秋秋捧起一把水来看,晶莹的水珠没有一点杂质污浊,从她的指隙间流下,又落回水潭里。 “就这儿吗?” “就这儿吧。”秋秋点头。 她喜欢这个水潭。 她选定了地方之后,拾儿就替她设下了阵法。除非她自己出关,旁人不可能进来打扰。 她现在就盘膝坐着,面前放着离水剑。 从日升到日落,月亮出来又隐没,天又亮起。 山间雾霭浮动,深潭幽幽,飞瀑流泉,山风吹送,象薄纱一样的雾气时浓时薄,改变着形状。 就这么一直坐了许久,秋秋才伸出手,把剑拿起来。 她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抚过剑身,离水两个字在她的指尖抚过时微微闪亮,上去象是流动的水银。但是她的手指掠过之后,字迹重又隐没。 她抱着剑坐,抱着剑走,抱着剑睡,时刻不离。 习惯它,让它成为身体一部分。 秋秋睁开眼,山风吹来,剑身轻薄,被吹得轻轻颤抖。 太阳快要落山,下方深深的潭水倒映着天空,残阳如血,潭水半边瑟瑟半江红。 秋秋站了起来,站在巨石的边缘,轻轻朝前迈了半步。 她落入了深潭。 她朝更深的水底潜下去。 水潭极深,越向下,越是幽暗,越是安静。 她站在了潭底。 从这里仰头望,连头顶隐约的光亮也看不见了。 潭水寒凉侵骨,秋秋在水下睁开眼睛,离水剑柔软的剑身在她指间飘荡,有如一根细细的水草,仿佛有生命力一样在她的指隙间滑过。 她手指微动,剑尖随这之轻颤,雪白而银亮的光华瞬间闪亮,仿佛盛开了一朵梨花。 更多的光亮闪烁,更多的梨花在水底绽放,将漆黑的潭底照亮。 无数花朵瞬间盛放又凋零,在人的眼底不过留下片刻的残影。而这些光亮和残影越来越密集,最后简直再看不到一点空隙,连作了一匹雪亮的白练。 而后,剑花又变得稀疏零落起来,象是被狂风吹落枝头,纷纷坠落湮灭,被白练映得通透光亮的潭底又渐渐变得幽暗,无边无际的青黑的底色上,最终梨花只剩下了一朵。 最后剩下的,还是只有离水剑。 它安安静静的随水波轻轻浮动着,看起来柔软而脆弱。 秋秋迷惑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又消失。 水是最柔软的,它可以改变成任何形状,极寒时可以硬逾岩石,极热时又会化做袅袅雾气。但是更多的时候,它就是液态的,流动,奔腾,汇入河川,最后流向江海。 人力可以劈断山川,击碎坚钢。可是不管怎样对待,秋秋身周的这一潭水依然故我。它不会击穿,不会被阻断。 它可刚可柔,无论环境怎么变幻,它都会随之改变,却永远不会消没。 秋秋望着手中的离水剑。 就在她的注视下,离水剑仿佛融化了一样,渐渐变淡,变轻,然后就在秋秋的掌中消没于无形。 就象世上根本不存在这把剑。 秋秋的手指轻轻收拢,一缕白色的烟雾在她的掌中凝结起来,烟雾盘曲缭绕,离水剑出现在了烟雾之中,被秋秋握住。 秋秋明白了。 为什么拾儿要对她说那句话。 在试炼洞,第二层的时候,如果她用的是离水剑,就不会象用原来那把剑一样被击飞脱手,也不会需要火儿出手才能抵挡住第十招了。 拾儿比她更解她自己,更了解离水剑派的心法剑法。 离水剑绕着她的手指打转,没有带起一点水波动荡。 秋秋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重又阖上了眼睛。 在她阖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识自由而舒缓的向外扩延。 夜色下连绵的群山,温柔皎白的月光,深潭平静无波。 这种感觉她曾经体会过一次。 就在拾儿去修缘山找到她,他们重逢的那一夜。 这种忘我的境界,她是第二次触碰到。 这一刻她抛却了一切感官,不听,不看,不闻,不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存在于世上。 但是脱出身体的羁绊,她却感知到了更多,更远。 月光恍如实质,而这片苍穹与这苍莽的山野,象是有着生命一样在呼吸。起,落,升,降。 天地广袤无垠,任凭岁月变迁,它一样存在。没有欢喜,没有失落。可是它是如此美丽,如此动人。 这种无可言喻的体会与感觉,让秋秋震憾而沉醉。 在深深的水潭之底,一滴泪缓缓从她的眼角渗出,细微的光亮闪烁,然后融入了潭水中。 “秋秋。”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 不,并不是听到…… 她就是知道了,有人在唤她。 一道虚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渐渐的更加清晰。 拾儿站在虚空之中,向她微微一笑。 她不知道这是真的他,还是存在于她心中的记忆。 “我早就想带你一起看,这天地是这多么的美,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奥秘。” 秋秋的虚影也渐渐凝聚起来,她和他就站在无边的虚空之中。 拾儿向她伸出手:“来。” 秋秋的手也向他伸了过去。 两人指尖相触的一瞬,秋秋忽然睁了眼睛。 离水剑从她掌中释出,一圈又一圈的光弧从剑身逸出向外扩散。就象是什么束缚在剑身的东西正在被一层层的解开消散。 离水剑的光芒越来越亮,可秋秋却不觉得刺眼。 这是拾儿说的淬炼。 不是以熔炉,以炭火。 是她用心神去淬炼这把剑。 距离此地不远,有人站在山巅朝这个方向遥望。 隔着重山,那处冲天而起的剑光越来越亮,柔和而澎湃的剑气在天地间激荡。 不止此处,在九峰的其他地方,有许多人都抬起头来,注视着这道剑光,惊叹不已。 管卫站在山巅,望着远处的山谷。 扩散的剑光形成了一大片光幕,映得他的面目明灭不定。 剑光开始向内收拢,渐渐合成了一束。柔软而空灵,在水潭上方轻轻的打了个旋,没入水潭中去。 秋秋浮上了水面。 她的头发和衣裳随着水波轻轻摆动,秋秋躺在水面,潭水轻轻起伏,她也随着起伏而动荡,就象睡着了一样。 不,她可没睡着。 秋秋的袖子轻轻击了一下水面,整个人借势立了起来,站在水面上。 一滴水珠从她指尖滚落,落回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在整个水潭中,再也找不到这滴水的痕迹。 秋秋在水面上行走,步履轻盈而从容。 —————————————————— 又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 到了我这个年纪,过生日已经不是一件欢天喜地的事儿啦,照镜子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往眼角去找,看看细纹有没有变多变深。 但是今天过得很快乐,看到大家给我的祝福,真恨不得天天都过生日才好。 这一章写得很慢,觉得写得不好。回头再改吧。RS 116 时光 ,最快更新仙妻 ! 山谷外的阵法被撤去了。 这只能是秋秋自己出关撤去了阵法。 管卫又望山谷方向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他一袭黑衣,很快融入了墨似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痕迹。 秋秋觉得自己闭关只有几天,可是等她看了一眼长在水潭边的花树,才觉得事情好象不太对劲。 她进去的时候这花树开了一树的花,那么密实繁重的花朵让人怀疑这树是不是把积攒了一生的精力都拿来开这一次的花。 可是现在树光秃秃的,上面别说花,连叶子都看不见。 秋秋站在树下仰起头,树梢还有几片零星的凋零的黄叶,被风一吹,晃了晃,从枝头落了下来。 秋秋伸出手,那片叶子落在在她的掌心。 已经失去了水分的枯叶,象是稍一用力,就会在她手中变成碎末。 这是过了多久了? 秋秋迈步朝外走,就在山谷的入口处,有个人站在那里,那身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守了多久。 秋秋朝他走过去,越走越快。 “你来等我吗?” 拾儿点头。 秋秋先是向他笑,然后疑惑地问:“我闭关了多久?”这季节的变化让她觉得意外又茫然。 拾儿给了她答案。 她闭关整整一年零四个半月。 秋秋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能,明明只……” 只过了几天?她也记不清了。 可是她也知道拾儿没必要骗她。 她可她觉得只过了短短的几天。漫长的黑夜,日升日落的白天。深深的水潭倒映着天空,她觉得只过去了几个昼夜,顶多不过月半、却怎么会过了那么久? “这是你头一次闭关,以后再有你就知道了。这是好事。我真愿意你在里面待的再长久一些。” 秋秋无言。 闭关一年半载不是很出奇的事,可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已经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从前师父也曾经一次闭关数月,听说甚至有的前辈高人一闭关就是数十年,等出关之日。外面的变化几乎是沧海桑田。 一年再四个月……外面季节的变化已经让秋秋觉得惶恐。 在她毫无知觉的时候,从她手里流走了那么长长一截岁月,她却毫无所觉。 人们总说时光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说它最永恒,最公正。可是秋秋看着身周的一切,觉得那样惶恐。 似乎连时光也是不那么可靠的,象是有人用手拨动了表盘的指针,让时光都显得莫测和多变。 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呢? 他们一路向回走,秋秋一句话也没说。 她靠在拾儿的背后。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连久违的奉仙阁出现在眼前时。她还都没回过神来。 “你一定累了。好好歇息一会儿。” 秋秋被动的点头。 奉仙阁里有她留下的东西,秋秋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她觉得自己就象上学去了。然后现在放学了,回来了。中间只经历了几节课,几个小时。 可是现实摆在眼前。四舍五入算一算,她已经离开这间屋子有一年半了。 她觉得自己象是穿越了这一年多的时光一样。 真有这么久了?秋秋摸摸自己放在书案上只读到一半的书,挺熟悉的,她还记得自己读到了第几页第几行呢。手指刚摸到书页,马上想到,这书已经跟她阔别了好几百天了。再看看屋里的一切,秋秋在窗边坐了下来。 她很早就踏上了这条路,可是一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彻底习惯修真带来的改变。 大白在窗外探了下头,然后欢欣雀跃的朝秋秋跳了过来,一直跳到了她的膝上。 秋秋抱大白,看它的激动和依恋。 她觉得自己只离开了几天而已,可是对大白来说,她已经离开一年多。 秋秋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象以前一样顺手捻捻它的耳朵。 “对不起,大白。” 要是知道一闭关会用那么久,她一定会给大白更多更周全的安排。 二白带着小毛球们在窗外探头。 不,不能叫它们小毛球了。它们已经长大了很多,虽然没有大白二白这么夸张,可是在秋秋离开的时间里,它们都已经成年了,一双双宝石似的红眼睛都在看着她。它们围着她凑成了一个圈,挤挤挨挨的,说不出的亲近。 二白用脑袋顶一顶秋秋的手,示意她抱它,同大白争宠的意图很明显。 秋秋忍不住笑了:“大白,你媳妇吃你的醋呢。” 在这堆灵宠的包围中,秋秋总算有种回到了现实的感觉。 拾儿走进屋子的时候,秋秋正斜靠在窗前,眼睛闭合,看起来象是睡着了。 拾儿还没走近,一只毛球从屋角跳出来,警觉地看了他一眼,看清楚了之后才放松下来,跳出了窗子。 窗外头远远的,可以看到大白领着一群大小毛球在河滩上枯黄的长草之间出没。 拾儿看着秋秋平静放松的面容,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动,象是要用眼记下,用手指在心里画出她的轮廓眉目,这样才不会看错,不会遗忘。 秋秋睁开眼睛看着他,拾儿的注视总让她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那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让她觉得难以承受,会把她淹没一样。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剑?” 拾儿点点头。 秋秋站起身来,拉着拾儿走出门外。 她咬着唇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得意了。 可是她就是得意。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的心得和心就和他分享。 她的手指竖在脸颊旁边,轻轻弹了一下,晶莹的水珠从她的指尖逸出来,在空中画出一道光弧。有如一条银蛇盘旋舞动。 “看剑。” 那道光弧迅捷无比的朝拾儿袭来,拾儿肩不动手不抬,一道银芒突然在他身前迸现,正面和秋秋的剑光撞在了一起。 秋秋的剑光就看起来象琉璃般晶莹。也恰如琉璃般脆弱,被这么迎面一击,刹时间爆出一团光华,剑光碎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粒。但是那些光点并没就此消逝,反而象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吸引着,重又凝成了一束,同刚才看起来一般无二。 秋秋伸手召回剑光,待它全部没入掌心,笑着问:“如何?” 拾儿点头:“很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 能得他一句表扬实在太不容易了。 “在闭关的时候。我看到你了。”秋秋和他并肩坐在平台的边缘。水鸟飞得很低,天阴沉沉的,看起来象是要下雪了。群山在冷风中静默。有两只水鸟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浅浅的河滩上。 秋秋转过头:“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离得特别近。就象你真的站在我面前。” 拾儿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真的是你吗?” 拾儿轻声应了一句:“是。” “那时候你也看到我了?” 拾儿点了一下头。 秋秋有些恍惚,她还想问什么,可是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 她的头靠在拾儿的肩膀上,望着远远的群山。她想起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到他们第一次分离的时候,又想到他们在修缘山重遇的时候。 那些细碎的过往被回忆的思绪串成了一串,一重一重的叠起来,最后在心中渐渐成形的,是现在的这个他。 “我还以为是我太想你,看到了幻觉。” 她也生过他的气,他一去没音讯也不回她的信,他擅自宣布他们道侣的事情却没有知会她一声,他擅自决定她的将来,替她安排生活和未来—— 这些她也没有忘记。 可是没办法。 在她心里,最重要最亲密的那个人,还是他。 筑基的时候有他,炼剑的时候有他,现在心里的喜悦和感慨,还是想和他分享。 他说过,请她别急着拒绝两个人的事情,再好好想一想。 其实根本也不用想。 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也不想要别的选择。 “你还记得那次你问我的事吗?” 拾儿的眼睛里透着无言的询问。 “关于我们俩的事。” 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秋秋一点都不想掩饰,也不想回避。 “我也喜欢你,喜欢很久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知道……”秋秋望着他,轻快而认真地说:“这世上没有谁还会象你一样待我,也没谁象你一样,早早走进我心里头。” 一点凉意沾在她的脸上,秋秋抬起头来,伸出手。 “下雪了。” 凉凉的雪花落在她手上,细小而晶莹。 雪零零星星落下来,越来越密。 细雪沾在他的眉毛上,秋秋伸手去替他拂去。 拾儿握住了她的手腕,把沾在她指尖的雪珠轻轻吻去,接着轻吻她的掌心。 轻盈的触碰让秋秋几乎全身战栗。 雪珠是冷的,他的唇是热的。 冷热交叠的感觉从指尖移到了眼睛上,鼻尖,面颊,最后落在唇上。 那是深沉的,他没有诉诸于口的爱意。 他们的生命早已经息息相关,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阻隔。秋秋觉得眼睛发酸,她紧闭上眼睛,把面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 如果冥冥中真有仙人,有神明,她衷心感激他们,让他们两人能够相逢。 雪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北风迅速掠过,夹杂着雪片一直吹向远方。站在河滩上的两只水鸟清唳一声,展翅飞了起来,一直飞向苍莽的天际。 PS:扭动,伦家不喜欢过渡章节啦。。下章一定进行重要的事件! 117 练功 ,最快更新仙妻 ! 飞雪连天,秋秋望了一眼窗外,刚睁开眼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修缘山了。 虽然在修缘山的时候经历多半不大愉快,可是待得久了,还是有感情的。 她想起静海师兄,静卢师兄,难免又想起静菲。 静菲早已经死了,她是如何被魔物所趁所害的真相大约是再没人会知道了。 秋秋学会了驭剑的法诀可没有怎么习练过,开始不过离地三尺,就开始左晃右摇,一副走钢丝的模样。 林素在背后喊了声:“这是哪里来的铁拐仙。” 秋秋吓了一跳,灵力一泄,顿时落下地来。 林素忙走过来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该这么冒然喊一声,姑娘内息岔了没有?” “还好还好。”秋秋和他相熟,也不见外,开了句玩笑:“诶,我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我该说我吓得走火入魔了,让你多多的赔点法宝灵丹给我。” 林素也笑了:“你这是练驭剑飞行?” “是啊,总练不好。” 飞行是暂时办不到,她觉得自己这个浮空和平衡就得狠练一练。 林素心说静秋姑娘没有师父教,少主又是那个寡言的性子,她一个人练总吃力的。有心指点几句,又想起管卫的前车之鉴来,有些犹豫。 管卫替秋秋拆招的事林素听说过,但是后来少主为了这事儿诫斥了管卫,说秋秋的剑路如何只有她自己领悟到的才合适,他的法子加于她身上实则是误了她。 林素这么一犹豫,秋秋已经问他:“林兄,你也练了驭剑吧?” “那是自然,往中原去之前就已经起手在练了。” “那你是怎么练的呢?” 林素顺口就说:“当时我在断肠崖练的。” “断肠崖?” 林素后悔自己嘴快,可是说都说出来了,只好解释一句:“断肠崖地势很险,落下去的话罡风厉害,不死也重伤…… 这练功方法可以总结成一个字,逼。 不想死不想重伤就不能出错。 比起修缘山循序渐进的练功,这种方法更残酷。 但是应该也更有效。 “那断肠崖在哪里?” 林素见她果然这么问了,肚里直叫苦。 不过他要不带她去,她自己找去,没人照应更糟糕。 “那,我陪你去断肠崖看一看,不过静秋姑娘你能不能在断肠崖练驭剑,那是少主说了算。” 秋秋点头答应:“好。” 林素这才唤了灵禽来,带她去断肠崖。 “林兄,天天听你们说九峰,九峰究竟都在哪儿?不会峰峰相距千里吧?” 林素笑了:“静秋姑娘说笑了,相距千里那就太夸张了。照这么算,九峰可不就方圆上万里了?其实上九峰之间距离不算太远,不过第八峰、第九峰离得远一些。” “那咱们现在日日盘恒的地方是第几峰的地方呢?” “是第一峰。”林素信手前指:“那里就是第二峰。” 秋秋极目远望,他指的那个方向隐在群山之中,不知道哪一座峰才是他所说的二峰。 “其实九峰里头,有两座峰是外人找不到的。” “啊?”秋秋十分好奇:“为什么?” “第九峰被称为隐峰,执掌的是九峰的典籍传承,乃是需要守秘的禁地,所以不要说外人,就是九峰中的人,也大多不知道它在哪儿。” 秋秋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还有哪一峰是找不到的呢?” “第七峰就无人能找到,除了掌峰之外,第七峰历来也没有堂主和其他弟子,从来都只有峰主一人。” 第七峰? 秋秋想到拾儿说的话,他当时就拿第七峰的峰主来激励她来着。甚至说第七峰的峰主有不会功夫的。 好神秘啊。 既不会功夫还能当峰主,而且第七峰又在一个谁都找不着的地方,简直比第九峰听起来还要高深莫测。 “林兄你也不知道?” 林素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秋秋现在心里第一好奇的事就是这个第七峰了。 这两座隐形的山峰定然是九峰的至高机密。 第一峰也就是主峰,掌峰是拾儿。其他几峰也都职司分明,但只有第七峰这样神秘,别说是是做什么的了,连在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难道是那种传说中的隐形部门?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瞧,那是第六峰。” 灵禽飞的近了,林素指了一下。 秋秋看见那座山峰了。 “再向前走,就是第八峰。” 第六峰和第八峰之间,并没有第七峰。 果然…… 秋秋怔怔的看着两峰之间的差距,要是第七峰的方圆高度都和两座峰差不多的话,那是不可能夹在中间的。 会在地底吗?还是有可能在附近的湖里? 不,不会的。如果那样简单就能找到,绝对称不上机密。 会不会象他们的那个秘境一样,是被重重阵法隐藏起来的?属于另一个空间? 林素说:“其他几峰的掌峰历代都有信物相传,通过考验取得了信物就可以成为掌峰。第七峰呢,据说能找到它的人,就是掌峰。” 灵禽拍打着翅膀,在风雪中飞得很是吃力。 秋秋也感觉到了此处的罡风确实和别处不一样,不但灵禽飞得吃力,连她都被吹得有坐不稳。 “前面就是断肠崖了,禽鸟飞不过去。” 林素看了秋秋一眼,意思她要是后悔了这就可以折回去。 秋秋说:“那咱们走过去吧。” 林素当然不惧这罡风,但是看秋秋走得也很稳当,大风吹得她衣袂翻飞,心里倒是放宽了一些。 越向上走草木越稀疏,快到崖顶的时候几乎是光秃秃的一片岩石。秋秋左右看了一眼,这里罡风太劲,寻常草木不能在这里生长,只有崖边石缝里还有些细细的绿草和苔藓,可见生命力有多顽强。 “你瞧。” 林素站定了脚。 秋秋走上前两步。 断肠崖下深不见底,大风吹得飞沙走石,大些的石子砸在脚边发出啪啪的声响,有脆些的石子被这么一卷一碰就碎成了粉粒。 前面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截断了的石梁,还没有人的半个脚掌宽。 “林兄当时怎么想起在这儿练功呢?” 林素怔了一下,以前也有人问了他这句话,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林兄?” 林素回过神来:“我师父也问过这句话。” “哦?那林兄当时怎么说的?” “我说,此地险要,可以练得更稳。” 林素说的是,他说。 但是秋秋本能的感觉到,林素的心里八成不是那么想的。 果然林素转头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时我想的是,我功夫觉得比师弟差,平时也不象师弟那样更让师父看重,我要是来这里练功,师父看着这里险要,会对我更多看顾一些。” 秋秋真看不出沉稳的林素也有小时候和师弟争宠的一面。 “那后来呢?” “师父勉励我要用功,就督促师弟练功去了。”林素笑了:“我本来也不指望师父能在这儿守着我,能送我到这里我也就知足了。” 结果师父送都没送。 秋秋想到自己也是被自家师父偏疼过的小徒儿,静怡师姐当时不是为这个吃她的醋,总想在师父面前争着表现么? 这么一想,秋秋难免有些心虚。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林素这样不会撒娇的,平时总是特别稳重,师父当然觉得他能干,他沉稳,他不用人操心,自然不替他操心了。 “林兄在这儿练的时候顺利吗?有没有遇到过危险?” “有,”林素说:“有一回受了伤,差点儿没能回去。”林素恳切地说:“看看也就可以了,你是初学,实在不宜在这儿习练。” 秋秋本来是想试一试的,总不能白来一趟。可是她总不能也看着林素脾气好,就让他在这儿保护她吧?这种倚小卖小对着自家师父师姐是没事,对着拾儿当然更没事,可是对林素就有点不合适了。 等两人从断肠崖下来,告别了林素,秋秋自己回头看了一眼断肠崖,崖顶高耸在云雾之中,看不清楚。 林素当时要在断肠崖练功是为了让师父重视,师父不重视之后他再练,其实是有些赌气的成份。 秋秋摸摸身旁的灵禽的脑袋,轻声说:“你陪着我一块儿飞吧,我要是掉下来,你可得接着我,别让我真掉进河里了。” 灵禽极有灵性,朝她低低的鸣叫了一声。 秋秋手掌摊开,剑气象细细的丝线从她的指尖逸出,一继缕汇到了脚下,盘成圆形的涡漩。 林素和秋秋告了别,可他没敢走远,离着秋秋远远的看着她。 他就这姑娘当着他的面说不在断肠崖练功,打发走了他自己倒上去了。万一她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哪有脸去见少主。 秋秋身体悬浮起来。 她也不急着学飞,先练走吧。 那天在水潭的水面上她都能漫步如常,为什么回来了之后反而站不稳了呢? 水面虽然说可以借力,但那毕竟也是水啊,踏不实的。 林素看秋秋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还是不稳当,但是看样子她没有要上断肠崖的意思。RS 118 隐峰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一步一步的走,站不稳就站不稳,反正又摔不坏,就算摔倒,还是被剑气托着。 她这样摔了几回再爬起来,再摔再爬起来站直,如是几番之后,平衡感倒是比一开始好多了。 敢情儿这学驭剑飞行也跟学自行车一样,总得摔几跤才能学会啊。 秋秋沿着溪走,脚就踏在水面上,看起来稳当了许多。 林素还是没敢走远,秋秋挪动,他也跟着挪动。 “林师弟。” 林素转过头来,笑着说:“永慧师姐。” 永慧走了过来,好奇的向他身后看:“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已经看见秋秋在那儿折腾了什么,微微一笑:“林兄也太小心了,至于这么看着护着?静秋姑娘也不会出事儿的。” 林素说:“我刚才说走了嘴,把她带到断肠崖上去了,这会儿不放心。” 永慧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儿盯着:“你放心吧,我看静秋姑娘不是那样莽撞的人,她年纪不大,可从来没听人说她做过什么冲动任性的事情。” 林素点头:“话是这样说,可人是我带过来的,我自然得保证她安安稳回去。” 林素一向就是这个周全的性子,所以下头的师弟师妹们都对他服气,不管他们师父们关系远近,林素却和谁都说得来。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随便走走。”永慧转头看着远处的溪流,还在在水面上象只蝴蝶一样轻盈行走的静秋:“我听说 ,少主有意让静秋姑娘执掌第七峰?” 林素一怔:“这我可没有听说,你是哪儿来的消息?” “林兄是真的没有听说吗?” 林素摇头:“少主性子你也了解,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是不会同别人商量的。” 永慧看着苍茫天色,风没有刚才那样紧了,雪却越下越大,她仰起头来:“我从小就想着,我不比什么人差,我也有过人的才学和本领,师父临终的遗愿也是希望我能成为第七峰的峰主。”她忽然转过头来:“林师兄,你觉得我能做到吗?” 林素看着她坚定的目光:“只要为之努力过,不管有没有得到,最后都不会遗憾。” “怎么可能不遗憾?”永慧摇头:“我没有林师兄那么豁达大度,我为这个目标努力了多少年,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可是静秋姑娘她才来了几天?她了解九峰吗?她对咱们这片山水,对咱们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同门之情吗?少主如果非要她做峰主,我不服。” 林素叹口气,永慧看着是最聪明的一个人,可是越是聪明的人,遇到了自己执着的事情就越是钻不过弯来。 “你这是疑心少主徇私吗?别说静秋姑娘只来了不到一年,哪怕她只来了一天,只要她愿意留在九峰,九峰的峰主的试炼她就可以参加。她的心诚不诚,她有没有那份情义,试炼比人眼看得更清楚。尤其是第七峰,如果她不配,就算少主再想徇私,她也不可能通过考验得到信物。如果她般配,那么你不服,只是自寻烦恼。” “如果少主肯帮她……”言下之意,少主肯定知道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关于峰主的传承的秘密。 “第七峰是不同的。”林素说:“永慧师姐,若是你有缘能够成就心愿,那你在这里来来回回多少年,早该找到了,可是你什么都也没有找到过。” 永慧看了林素一眼,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 林素往前踏了一步,想叫住她,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叫出声。 永慧在别的事情上头都通透得,唯独这一件看不开。这是她们师徒相传的心愿,可是照林素看,太过执着,这心愿都快成了心魔了。 如此执着,未必就能成事。第七峰和第九峰都被称为隐峰,可是和第九峰相比,第七峰更神秘莫测。林素只听说,第七峰大有玄机,掌着第七峰的诸位先辈,除了两个因故殒落的,其他的都已经得道飞升。 第七峰虽然有这样大的诱惑力,但是林素的目标却不是那里。就算他同样想做第七峰的峰主,也不会象永慧一样魔障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小了说,不过是一时不顺。往大了说,只怕她此事不成,以后一蹶不振。 林素琢磨要找个人再开解她一下。能开解她的人就俩,她师父已经死了,剩下的就是一个徐远明了。 这俩人的事情林素有点看不透,看着是一对璧人,你有情我有意的,可是平时又不大见他们亲近,连见面说话的时候都不多。 而且徐远明这会儿还闭关未出呢,远水解不了近渴。 林素手指弹了一下剑柄。 永慧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这件事他是从管卫那里听说过,管卫不是话多的人,这话不会随便再同别人说。 中间传话的人明知道永慧的执着还把这话传给她,用心着实良苦。 林素心里既然记挂了这件事,就不能再继续待在这儿看秋秋练功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秋秋正在水面上蹦蹦跳跳,活象她养的兔子一样灵动。 要真让他选,他还情愿让静秋做第七峰的峰主。 无他,这姑娘从来没有嫉妒旁人的心思,更没有那种堪成心魔的执念。不管第七峰究竟有什么玄机,落得有心人手里,倒不如由个淡泊无为的人来掌管更好。 他心中思潮纷纷。一时想起九峰多年前经历的灾厄变迁,想到少主生下来时被方真人抱在手中那青紫可怖的肤色,想到上一任的九峰峰主纷纷殒落,想到中原现在的风雨动荡。 大雪还在下着,覆盖了天地间的一切,留下的是一片太平安宁的洁白。 可这安宁洁白只怕维持不了太久了,世上清醒的人却还太少,更多的人还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那一点点蝇头小利。 秋秋觉得有些疲倦,鞋上的系带也沾湿了,她停了下来,弯下腰去紧了一紧鞋带。 就这时候,她隐约听到了一声的模糊的叹息。 秋秋抬起头来,四周一片空寂,除了漫天的大雪,并无人迹。 她再迈步向前走,恍惚间又听到一声叹息。 闹鬼啊…… 秋秋扁起嘴。 她没见过这世上真的有人死后化鬼,只见过有人装神弄鬼。 秋秋打个呼哨,那只水鸟远远的贴着水面飞了过来,翅膀撩起一串水珠,溅到了秋秋脸上。 “你个促狭扁毛畜生,回去看我收拾你。” 那只水鸟一点儿不怕她,又是一翅扇在水面上,拍击的水花溅得老高。 秋秋一笑,离水剑叮的一声弹了出来,剑花雪花水花凌乱的撞在一起,纷纷化成细雾烟雨,落了她一头一脸。 那只水鸟咕咕的叫,跟嘲笑她一样。 秋秋却愣在原处没有动。 刚才那些落下的水滴雪粉她不是避不开。 就是在她想避开的那一瞬间,有那么一滴水珠,正好在她的眉心之前一尺位置划落。 一滴水落下的时间有多短暂?可是就在那短暂的一刹那间,秋秋看到那水珠上倒映出来的景象。 那是一座倒垂的山峰。青青郁郁,有如有如玉笋拔地而起。 她看得清清楚楚,这绝不是幻觉。 甚至连山峰间缭绕的云雾,飞过的白鹤,甚至山石的棱角,都那样分明。 秋秋忍不住转头去看。 身后还是一片飞雪连天,哪有什么山峰。 而且她也知道刚才那水珠映出的景象是不合理的。按理说,水珠正正在她的面前,映出来的应该是她的倒像才对,怎么会是一座山峰? 这座离奇的出现在水珠里的山峰,和谁都找不到的第七峰,有关系吗? 既然谁都找不到,为什么会被水珠映射出来呢? 水鸟看着秋秋呆站着不动,只当是一时用不着它,就又拍打着翅膀沿着河滩飞到另一边去了。 她闭起了眼,刚才那渺小水珠中的情景在她脑海中无限的扩延开来。 仙鹤斜斜的分作了两行,绕过山峰飞去,飞瀑,绿树,云霞…… 一滴水中能够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座山峰里没有雪,它不属于这片区域,甚至不属于这个时间。它象是在经历盛夏的光景,整座山峰都透出一股蓬勃盛放的生命力。那不是春季的萌发,更不是秋意萧索。 拾儿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秋秋站在漫天纷飞的地大雪中静立不动的情景。看她身旁积的落雪,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缓缓走近,秋秋缓缓回过头来看他。 她的眼神迷惘,似乎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找不到头绪,无法自拔。 “怎么了?” “你来了?” 拾儿走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怎么站在这里?” “我好象看到……第七座山峰了。” 拾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哪儿?” 秋秋有些茫然的转过头,她的眉头皱了一个结,她的手慢慢在空中比划着,拾儿看着她的食指在空中绘出来的那些淡淡的银色的线条。 风中似乎又传来一些不同寻常的人声,象是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或是在很多年之前,发出来的声音。RS 119 过往 ,最快更新仙妻 ! 风雪把秋秋绘出来的那几根浅浅的线条吹散成了烟,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拾儿一言不发的站在她的身后。 秋秋全神贯注的去倾听、分辨着夹杂在风雪中的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连贯,也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一开始就如山风松涛,起伏单调。但是渐渐就有了别的声音,有人轻声说话,吹笛的声音,隐约的鸟鸣。 那些声音穿透了漫长的时光,那些争论,哭声,惊呼,喧扰,静默,质问,辩解,斥骂。还有利刃破风,有巨石坍塌,有烈焰熊熊,有万物萌生,有飞爆奔流,有鹰击长空,有月潜星沉…… 这些声音明明应该纷杂而破碎,可是她却觉得每一道声音都如此清晰,这不是一个人声音,甚至不象是一个短短的时代能发出的声音,如果闭上眼睛,仿佛在身周上演的是数千年的悲欢和变迁。 拾儿看到秋秋往前迈了一步,然后回头看他。 拾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心里一下子就安下来了。 秋秋的茫然在拾儿安静的注视中沉淀下来。 她不害怕,因为知道他在。 秋秋转过身去,再往前踏了一步。 拾儿注视着秋秋在水面上一步步向前走,大风吹得她腰间束带肆意飘摆。 就在他的注视之下,秋秋的身影就象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滴,瞬间融解消散,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 耳畔大风呼啸,秋秋抬起头来,无数虚幻的光影从眼前掠过,就如同大风卷杂着雪片,飞快的闪过,从出现到消没也许根本不过一弹指的刹那。 那些在耳畔响起的声音渐渐消去,只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隐约缥缈。他象是同她讲述一个简单的开始,一段辉煌的过程,然后是戛然而止的落幕。 眼前的光影变得零落知稀疏。 秋秋终于看清楚她站在什么地方。 这儿是断肠崖? 不,断肠崖上终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这里却安静沉寂,天上繁星疏朗,狭窄的的石梁在水面上曲折的向前延伸,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秋秋朝前行了一步,踏上了石梁。 她看到一个磊落不羁的男子,一袭玄黑银边的长袍,头戴云冠,在她的前方不远处。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虽然高傲寥落,目光却显得和煦。 他在她的前方行走,象是在为她引路。 “世上原没有九峰,千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日换星移,沧海桑田,海水褪去之后,此变成了崇山峻岭。我同师兄和好友一起来到此处,在这儿盘恒定居,后来人称此处为九峰。” 秋秋忍不住问:“前辈是谁?” 他遥遥的答了一句:“我是高惟。” 他是第一任的第七峰掌峰。 高惟的身影在隐没在黑暗中,而在秋秋的右手边又出现一个女子,她肌肤如玉,眉眼间仿佛汇聚了无数的山川灵秀,脖颈上戴着一块弯月型的玉璧。 她朝秋秋微微一笑。 第三个出现的人也是个女子,她骑在一匹白马上,从水面上疾掠而过,马蹄踏破了平静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浅浅的觳纹。她回头看了一眼,腰上系的环佩被甩的飞扬起来,马鞍上的排穗在空中留下一缕银色的星芒。 马蹄声渐渐远去,秋秋听到远去的骏马长嘶,黑暗中仿佛还飘浮着淡淡幽香。 接着是位老者,他已经须白皓白,站在高高的远处,朝秋秋的方向转头一瞥。 再向前走,眼前忽然闪过雪亮的剑影。 那剑影扑天匝地而来,让人目眩神迷。秋秋几乎能感觉到割面如刀,冰冷刺痛的剑气。 等万道剑影汇成一束,秋秋看见持剑的是个英气逼人的少年。 在他身侧还站着一个人,同他生得一模一样,手中拿着一把相同样式的长剑,两人的衣裳一黑一白,若不细看,真以为那个黑衣的人是白衣少年的一道影子。 这应该是一对双生兄弟。 琴音幽幽而来,秋秋转头去看,吹笛人朝她微微颔首。 他的面容苍白清秀,可是眼中却没有神采,两人正面相对,秋秋发现他的双目上都象蒙着一层雾气。 这是那位据说生来目盲的峰主李易秀。 他陪着秋秋往前走。 “前辈的眼睛一直看不见吗?” “是。”李易秀轻声说:“但是很多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眼睛看不到,有时候恰恰更好,因为有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实的,它会欺骗你。” 他指着脚下的水面:“你瞧。” 水面如镜,映出来一片漆黑的夜空,闪烁的星辰,还有站在石梁上的秋秋和李易秀的身影。 他问:“你看到什么?” “看到前辈,还有我。” 李易秀摇头:“这你就错了。” 秋秋转过头,李易秀微微笑着:“这里只有你,我并不存在。别被你的眼睛欺骗,别被你将来看到的东西欺骗。” 他转过身走向远处,消失在秋秋的视野之中。 一位又一位曾经的峰主出现在她的眼前,又那样匆匆逝去。他们都曾经执掌这座神秘莫测的第七峰,有人中途殒落,有人不知所终,还有人已经飞升成仙。 石梁依旧在向前延伸,秋秋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沿着狭窄的石梁向前走。 九峰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变迁,依然屹立不倒。它并不因循守旧,也从不独善其身。 秋秋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位并不会功夫的峰主郭慈生,用鲜血绘制阵法,血尽而阵法还有缺口,她与无数同道一起纵身跃入阵中,填补上了阵眼。巨大的封印放出万道金光,将魔域的地洞彻底封住。魔物嘶吼着,惨厉的呼号,被金光撕碎,猩红的血雨下了许久才停止。 原来当年封印魔域与人间的封印完成的如此不易,代价这样惨烈。 秋秋摸了一下脸颊,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 郭慈生之后,第七峰空寂多年,然后有了一位新峰主尚真。她生得极美,目光柔如春水。她同样不会功夫不懂剑法,可是她的书画中满蕴灵气。秋秋看她落下最后一笔,纸上的灵鹤居然破纸而出,清唳响彻长空。 昔人已乘鹤而去。 秋秋再向前走。 眼前出现的女子让秋秋险些失声惊呼。 她相貌清秀美丽,竟然与拾儿那样相象。 不,应该说拾儿与她生得那样象。 她是谁?她和拾儿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子站在秋秋的面前,但她的目光越过了秋秋,看向她的的身后。 秋秋转头去看,一个生着凤眼,头上戴着一朵艳红山茶花的姑娘笑着迎上去,亲亲热热的喊她:“师姐,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找我做什么?” “我有一式剑法怎么练都不对,师姐你再教教我啊。” 她的笑容目光都让人觉得喜欢,可是就在身边的人看不到的角度,她眼光中露出意味不明的冷光。 秋秋心里一凛,她心里暗暗发急,可是却不能出声提醒。 她也用不着出声提醒。 因为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表面上对师姐又崇拜又亲热的师妹,在背后一直用妒恨的目光看着她。 “师姐,恭喜你。”她满面笑容地说:“愿你和峰主永结同心。”她看起来随意的问了一句:“这个就是如意环吗?我只听说过,还从没来没见过呢。” “嗯,给你看看,其实没什么好看,就是这个样子。” 她从衣领中扯出一条细绳,绳上系着如意环。 秋秋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颈项。 没错,那枚就是如意环,现在系在她的身上。 “以后再见着你,就得叫你峰主夫人了。” “别胡说,不管我是什么人,你都是我好师妹。”系着如意环的女子微笑着握着她的手:“咱们打小就在一块儿,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姐妹,这话我可没忘。” “我也没有忘,师姐。” 嘴上说着这样诚恳的话,可是场景一变,她端着一碗汤药,指甲轻轻弹了一下,一滴漆黑的血珠从她的指尖落下,滴进了玉盏中,黑色迅速化在了药里,看不到半点痕迹。 “师姐,快服药吧。你不要太担心,峰主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现在只是暂时音讯不通而已。你现在怀着身孕,千万要自己多多保重才对。” 石床上躺着的女人神情憔悴,肚腹隆起,显然已经身怀六甲,她疲倦的微笑着,接过了药碗。 “快趁热喝吧,凉了药效就减弱了。” 秋秋在心里拼命喊着,别喝,不能喝! 可是端着药碗的人却没有任何怀疑,她低下头,把一碗药全喝了下去。 秋秋的一颗心直沉到底。 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了,因此才加倍的愤恨绝望。 中毒,临盆,女人痛楚的呻吟,大雨疯狂的泼落在天地间。 眼前的情景全都消失了,石梁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的眼前有一块小小的令牌悬在那里,看起来并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光华。 成为掌峰,可以得到很多,但同时需要承担的东西更多。 这一步迈出去,也许她的人生从此就完全不同了。 令牌静静的悬浮着,象是在等她想清楚。 秋秋伸出手去,就在她指尖触到那块令牌的同时,站在风雪的中的拾儿低下头,他腰间那块花纹曲折古朴的令牌,镶在边缘位置的第七颗符石瞬间亮了起来。 ————————————RS 120 掌峰 ,最快更新仙妻 ! 九峰的天空陡然间暗了下来。 林素与管卫站在瀑布前说话,管卫忽然抬起头来。 就象有一张巨大的手,抛出的漆黑幕布,刹时遮住了整片天空。 林素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仰头望天。 象是泼了浓墨的天空没有半点光亮,连风声在这一刻都静止了。 “这是什么?” 林素看着面前的一片雪花,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这片雪的六瓣棱角,晶莹而锋利的边缘。 就象突然时间被掐断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这一刻。 世界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管卫专注的看着天幕。 淡淡的星光在天幕上亮了起来。 在一天黯淡的星光中,仿佛天河波纹一样的银色图案缓缓浮显。 延绵的崇山,蜿蜒的河流,天空象是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地图,那熟悉的线条让林素惊叹了一声:“这是……” 象是有一只笔,蘸了银色的墨汁在天幕上涂抹绘画。先是只有粗疏的屡屡几笔,只描出了大概的地势。接着那些线条象有生命力一样渐渐贯纵,丰润完整起来。 在九峰的其他地方,也有人惊呼出声:“这是九峰!” 没错,天空中呈现出的,正是九峰的地势。 漆黑的天幕就象一块巨大的镜子,将地下的九峰清晰的映照出来。 年轻一辈的弟子没有见过这番情景,但是年长一辈的袁长老等人已经屏住了呼吸,说不出话来。 这情景只在他们也只在多年前见过一次。 从第一峰到第九峰,次第点亮,点点星芒就如同绽放在夜空的电光火花,绚烂明亮,遥遥相望,首尾相衔。 第七峰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它是九峰中的隐者,无形且不为人知。 这奇异的景象只出现了短短的一刻,便又悄然的隐没。天地间重又亮起,风雪呼啸着席卷大地,就象刚才那全然的静默只是人们的错觉。 “九峰,又有了一位峰主。”欧长老脸上流露出的神情难辨悲喜:“第七峰有了新掌峰。” 袁长老没有出声。 秋秋站在一片宽广的平台上,朝阳初升,山间薄雾浮动,天地间一片清朗。群鹤展着翅掠过层云。微风拂来,她的衫角在风中飘摆,发出飒飒轻响。 这就是她在水珠中看到的那个世界,分毫不差。 这就是第七峰。 群山青郁,白云聚合。 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在呼吸,在注视。 她象是传说中闯入了宝山的樵夫,面对着面前第七峰连绵巍峨的殿阁不知所措。 长长的石阶在她眼前展开,一直向上延伸。 秋秋沿阶而上。 到现在她还没有真实感。 她觉得自己是个资质平庸的人,起码上一世是这样。学东西并不比别人快,别人觉得新鲜有趣的事情她也很少觉得好奇。书上浪漫的情思和冒险的故事她也并不多么向往。 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到这里,走到现在的呢? 她也说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不勉强自己去做违心的事。 她走上石阶,穿过一重重的殿阁。每一任峰主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笔记心得,或者是用过的武器,也可能是用惯的东西。这些失去了主人的物品依然静静的放置在最后一次被挪动的位置,就象是它们还不知道主人已经远去,还在等着他们回来。 秋秋绕过一道瀑布,瀑布后这一间殿阁是空的。 这儿应该是属于她的。 殿阁周围种着许多细叶蔷薇,正值花期,密密匝匝的重叠如云霞的花瓣把天空和吹过这里的风都染上了一层浅绯色。 秋秋想,她喜欢这个地方。她喜欢这些可爱娇嫩的蔷薇花。 很多人都喜欢鲜妍的花朵,因为它美丽,而且还代表着一种蓬勃鲜艳尽情挥洒的生命力。瀑布边是个小小的水潭,这也让秋秋觉得亲切。 她在水潭边坐下来,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水潭边开着簇簇野花,秋秋小心的拔了几朵,别在发间。 水里映出来的人影看起来和昨日一样,一点儿也不符合心目中威严大气高贵博学的一峰之主的形象。 秋秋站起身来。 她得先出去,去见拾儿。 拾儿还站在刚才的地方,一步也没移动过。 就象是如果她不出现,他会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一样。 秋秋微笑着朝他走过去,扑上去重重的把他搂住了。 “你看到了吗?” “嗯。” 秋秋在他耳边轻声问:“我厉害吧?” “很厉害。” 秋秋微微松开手,退开一点看他:“有你这么夸人的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拾儿认真的想了想:“那我去翻翻典籍,多学点好话,再来说给你听。” 秋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开玩笑。 ……峰主先生,您能不把玩笑开得这么一本正经肃穆庄重吗? 秋秋本来想亲亲他的,心情激动的时候,情侣们总得做点儿什么以表心意。 如果不是她发现不远处的河滩边陆续出现的人影,她可能真亲上去了。 这些观众当然不是来旁观他们如何谈恋爱的。 秋秋松开了手,向前迎了两步。来的人数众多,有的她认得,有的素未谋面。 欧长老峨冠长袍,越众而出。茫茫大雪中,他揖起手,朗声说:“九峰长老欧裕然,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袁桥颜,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曹永升,拜见掌峰。” “九峰长老李会京,拜见掌峰。” “九峰弟子……” 秋秋看着面前一个个揖礼的人,以欧长老为首,一众九峰的长老和弟子单膝着地,向她行参拜大礼。 秋秋理束鬓边的头发,整肃衣襟,默然长身揖拜还礼。 大雪纷纷,仿佛为这一刻做了无言的见证。 群山之间,河滩之畔,只有拾儿一个长身直立。 欧长老他们起身之后,秋秋转过身来,和拾儿正面相对。 北风烈烈,拾儿的袍带飘摆,面容肃然。 “第七峰掌峰静秋,拜见峰主。” 秋秋拜了下去,拾儿长揖还礼。 管卫站在人丛之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秋秋发辫上插着的小小花朵被风吹得不住的颤动,他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她生得那样矮,那么小,牵着少主的人,就象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短短的两三年间,她变得……他看她已经需要仰望了。 两人行过礼,站直身。 拾儿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姑娘。 这是他想要保护的人,是他心爱的人,是他想要并肩前行共度此生的人。 他看着她从懵懂一直走到今日,跌跌撞撞。他一直在等着她,陪着她。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还是这样。 拾儿问她想做什么,秋秋说,想去看师父。 玉霞真人安静的睡在漱玉泉底,与秋秋第一次见到她时相比,她看起来没有变化。 头一句说的是:“师父,我成了九峰的掌峰了。” “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儿,师父你肯定很高兴吧?”秋秋在水边坐下,伸手掬了一捧水:“其实我现在还稀里胡涂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峰主。我也有点儿害怕,我怕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怕我做得不好。没人教过我怎么当峰主,我该学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你说,有好多事儿我都不太懂,你得教我。” 透过垂络的绿藤,秋秋看着藤帘外弥漫的淡淡的雾气。 “还有一件事儿,我想,是关于拾儿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问问他,可是又怕勾起他的心事,他会难过。”秋秋看着玉霞真人安详的面容:“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在石梁上的幻境里她最后看到的那一幕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她无法释怀。 那个中毒分娩的女人,应该就是上一任的第七峰掌峰,同时也是峰主夫人,是拾儿的母亲。 拾儿生下来就九死一生,没有了母亲。而下毒的事情,秋秋没有听其他人说起过。究竟这段公案是已经大白天下,广为人知。还是…… 她从漱玉泉出来,拾儿站在门边等着她。 雪已经停了,天还阴沉沉的。 他们沿着山道向前走。在临渊的桥上,秋秋低声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拾儿转头看她。 “我在第七峰里看到了一些,从前掌峰们留下的印记和幻影,从第一任高掌峰开始,多少先辈英雄人物,让人十分感慨。在我之前的那一任掌峰,就是你的母亲吗?” 拾儿点头:“你看到了她?” “是。” 拾儿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一贯的冰冷和从容:“她……是什么样子的人?” “她很美丽,也很温柔,看着就很可亲可敬。”秋秋觉得很难用语言去描述一个人,更何况只有那么短短的瞬间的印象。 拾儿点点头,他望着桥下的云雾,轻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我只看到过她的画像。” 秋秋握紧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话更艰难。 秋秋低下头,接着说:“我还看到,有人给她的药里下了毒……她才会遇险难产。” ——————————————————————————------RS 121 秘密 ,最快更新仙妻 ! “我看到,有人给她的药里下了毒……她才会遇险难产。” 下一刻她的手臂就被紧紧的攥住了,拾儿的神情让秋秋心里咯噔一声,她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两个人的身体都在颤。 “你说什么?” “我看到有人给她下毒,在药里。”秋秋声音发抖,连长句子都说不了,只能断断续续的说。 她已经意识到了,她在幻境中看到的情景,那并不是一个已经被公开的秘密。 拾儿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那碗被下了毒的药。 她能感觉到胸口一瞬间象是被一只手紧紧揪住了,剧烈的刺痛袭来。 这不是她的心痛,这是拾儿的感觉。 秋秋紧紧抱住了他。 他身上象是布满了滚烫的烈焰,秋秋全身的灵力都翻涌起来,向他的身体里汹涌的流过去。 拾儿向后倒去,秋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深吸一口气,将灵力从他口中渡了进去。 拾儿双目紧闭,人事不省。他的脸颊因为高热和痛楚而变了模样。 “醒一醒,你能行,你一定能行!” 她以为他的宿疾已经彻底痊愈了。 可是她错了。 秋秋捧着他的脸颊,亲吻他的唇,把清心丹渡到他口中。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 她能救他。 当年她年纪还小,对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他都能挺过来。 现在他一定会没事。 天黑了下来,风雪却没有停。 秋秋紧紧抱着拾儿,把他搬进了奉仙阁里,让他平躺,手掌抵在他掌心,继续运功。 她闭着眼睛,伏在他的身上,两个人的额头相抵。 秋秋的神识一瞬间沉入黑色的混沌。 拾儿前两次发病,第一次她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就晕了过去。第二次她是亲眼目睹的,但是出手救他,替他疗伤的是师父。 她进入了拾儿的识海。 她能助他行功,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是不行的,她得唤醒拾儿的意识,两个人合力才能让拾儿逼退这股热毒脱离险境。 她能感觉到他,他的神识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四周那漆黑一片的混沌挤迫着她,秋秋艰难的前行,朝着她感知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他更近了,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秋秋伸出手去。 她握了一个空。 位置没有错——为什么没有触到? 秋秋怔了一下,她手指捻了一下,一点微光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亮起。 眼前是拾儿,但又不是真正的他。 这是拾儿幼时的样子,就是秋秋初见他的时候,他头发乌黑,皮肤雪白,神情冰冷,完全没有一丝生气。 秋秋弯下腰来看着他。 他也注视着她。 漆黑的仿佛带有魔力的眼睛,就象让人沉醉的星夜。他手掌紧握,不知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秋秋把他的手掌托起,摊平,借着一点点光,看见了他手掌心攥着的是什么。 是如意环。 秋秋怔了一下。 如意环…… 她现在知道这是一样多么重要的信物。 而且,这恐怕是他去世的母亲留他的唯一的遗物。 他与母亲的牵系,只有这么小小的一一样东西。 “拾儿。” 他看着她,不出声。 “我是秋秋。” 看着面前看似冰冷的拾儿,秋秋现在却可以体会到他是多么无助和绝望。 曾经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把内心封闭,不去感受任何世间的美好,不让自己体尝任何的喜怒哀乐。旁人轻而易举拥有的,司空见惯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不记得我了吗?” 秋秋轻轻拥抱住他,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秀美而毫无生气的五官。 “你在想什么?” 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秋秋却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是她懂得。 他希望有人来找到他。 他一直希望有人能帮助他,带他走出去。 在他还没遇到她之前,他就一直这样在绝望中等待和煎熬着。 秋秋胸口一阵钝钝的痛,眼睛发酸发热。 为什么那个时候才遇到呢?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他,是不是他就可以早一点摆脱孤寂了? 可是再早一些,她还没有拜师……遇不到的。 她牵起他一只手,在一片黑暗中往前走:“我带你走,我们一起出去,你得快些醒过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其他的掌峰要继位,我们要找到那个下毒的人。你别想把我一个人抛下……” 抓着的那只瘦小的手掌忽然握紧。 秋秋低下头看他。 和她对视的那双眼睛似乎同刚才没有区别,但是这已经不再是属于孩子的双眼。 这是现在的拾儿,九峰峰主的眼神。 “拾儿?”她轻声唤。 他把手里东西递给她。 如意环。 他的意识清醒了。 四周豁然亮起,掌心的如意环的幻像消失,因为真正的那枚已经早就系在了她的身上。秋秋的神识迅速遁后,就象长风瞬息间飞纵过万水千山。 她缓缓吁了口气,彻底从拾儿的识海中退了出来。 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对视了片刻,秋秋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醒了?” “嗯。” 拾儿的手缓缓抬起,拥抱住她。 秋秋的头埋在他胸前,如释重负。 “我晕了多久?”他问。 “现在是半夜了。” 秋秋这才觉得乏力,她侧过身,躺在他的身边。 窗外风声渐悄,而雪却依旧下得紧。 无声无息的纷纷扬扬的大雪,象是为他们织就了一个无声的梦境。 “你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 她转过头来,两个人隔着不过尺许远凝望着对方的面容。 他们已经亲密的不可分割,不用宣诸于口。 秋秋握着颈上的如意环,朝他露出一个疲倦而坦然的微笑。 她会陪着他,一直陪着他,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孤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让他们再分开。 “那个人……是谁?” 秋秋明白他问的是谁。 “我不认得她,她称你母亲为师姐,她生得很漂亮,丹凤眼,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花。”秋秋平静的诉说:“她嫉妒她,可能是嫉妒她的天份,也可能是因为爱而嫉妒。”RS 122 吸取 ,最快更新仙妻 ! “一双丹凤眼……头戴茶花?”拾儿以手撑着自己想坐起来,秋秋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窗边。 秋秋握着他的手:“我画出来给你看。” 她的指尖在空描绘。 那个女子的形貌她牢牢记得,就算经过再久她都不会忘记。 秋秋画出来的人并不是那个总露出笑容的样子,而是她最后将毒血注入药碗中的时候那个表情。 那一刻她眼睛比平时微微睁大,鬓发散乱,呼吸也显得急促。 她在紧张,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终于可以达到目标因而才更加兴奋。 秋秋停住手,转头去看拾儿。 他显然认得这个凶手。 拾儿看着那虚像,低声说:“她是丁碧云。” “她现在在哪儿?” 拾儿的眼神告诉了她答案。 秋秋轻声问:“她死了?”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九峰曾经过历次变迁,秋秋目睹那场下毒的时间,距离现在应该已经有数十年。这数十年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秋秋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也能感觉到那种绝望,无助,愤怒。尤其是她亲眼看到下毒,看到拾儿的母亲毫不知情饮下了毒药。 那一刻秋秋觉得胸口似乎都要炸开了一样。 即使那个受害的人不是拾儿的母亲,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也会产生这种感觉。 看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欺骗,被毒杀,而自己却帮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必须做点儿什么,才能排遣这种在胸口乱突乱撞的绝望和愤恨。 可是积蓄满了力量,却一拳打空。 因为与被毒害的人一样,那个卑劣的下毒者也已经做古。 这让他们心中的痛楚和愤恨无处安放。 秋秋靠着拾儿坐,过了一会儿才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即使不能报仇,至少她得把心里疑惑解开。 “她从前是灵禽园的长老,从我记事起,她就很少出来见人,都说她也是在多年前就受过重伤,身子一直不好。欧长老有一次还对我提起,说母亲活着时同她十分要好。” 的确是十分“要好”,这话现在听起来多么讽刺。 秋秋轻轻摸了一下拾儿的脸。 她知道拾儿心中积郁的伤痛和愤怒并不少于她。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报仇了,这个人已经死了,总不能把她从坟里拖出来鞭尸泄愤。即使把这件事公诸于众,可是被伤害的,失去的人,已经不会回来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不可能睡得着。 天已经要亮了,透过敞开的长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天亮本应该让人感觉到希望来临,可是这一次秋秋一点也体会不到日夜交替给人带来的感触。 纵然太阳每天都会升起,可是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活在当下的他们永远都无能为力。 秋秋给他又喂了一粒清心丹,拾儿陷入了沉睡。 秋秋坐在旁边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 她真心想让他快乐一些。 秋秋伸手轻轻掠过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 他安静的睡着,她就在一旁看着。 秋秋低下头来,火儿从如意环中跳出来,趴在她的颈项边。 “火儿。”秋秋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火儿舔了舔她的手指。 秋秋取出肉干,托在掌心喂它。 火儿越长越精神,也越来越漂亮。一身的鳞片发出暗红的光,象是用一片片宝石雕琢而成的一样。头上的两只龙角也不再是两个黄豆大的小鼓包,而是变得纤长,圆润,看起来象幼鹿萌发的茸角。 “这些天没顾上你,你自个儿闷不闷?”秋秋轻声问。 火儿停下进食的动作,金色的圆眼睛看着秋秋,那小模样的确显得有几分委屈。 “真会撒娇。”秋秋摸摸它的角,那角看起来并不让人觉得坚硬,手指触到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弹性,手感好象小时候用过的橡皮擦。 火儿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还把角在秋秋手上蹭蹭。 “我做了掌峰啦,你知道不知道?” 火儿还朝她点了点头,好象很懂得她话里的意思一样。 秋秋笑着用唇轻轻在它的脑袋上碰了一下。 火儿好似很不好意思一样把身子盘了起来,头藏了起来。 然后它从秋秋手上溜了下来,爬到了拾儿的身上。 拾儿毒伤复发,火儿大概也会受到影响。 秋秋当然乐于见到他们一主一龙的感情变得更好。 火儿爬到了拾儿的脖颈边,脑袋凑了过去,在拾儿口鼻间嗅了嗅,象是在闻一样食物似的表情。 “嗳,你别乱动啊。” 亲近是亲近,可是拾儿和她可不是一个脾气。她觉得火儿可爱,时常摸摸亲亲它,可是拾儿绝不会接受火儿为了表示亲近去亲他的。 火儿的头微微竖了起来,它的身体盘在拾儿的胸口,就在秋秋的注视下,拾儿的身体微微膨胀起来。 从刚才不过食指粗细,变做了茶杯口那样身围,长度更是足足有丈许。 秋秋怔住了,火儿的姿势并不象是玩闹,秋秋从来没有见过它如此郑重其事。 难道它现在要进阶突破? 不,不应该啊,时机不对,而且它的根基还未扎实,拾儿之前预料的,起码还要再过一两年火儿才可能再次突破。 但是秋秋并没有阻拦它。 火儿是灵宠,灵宠是绝不会危害主人的。 火儿的头微微前倾,它金色的眼睛闭合了起来。头与拾儿的面容距离越来越近。 拾儿的眉头微皱,胸口的起伏比刚才显得要剧烈。 火儿正在吸气。 奉仙阁里的灵气有些不稳,不但如此,秋秋甚至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灵气也在隐隐波动,火儿的身体里象是产生了巨大的吸力,让秋秋有一种自己的灵力会被它给抽取的错觉,秋秋手轻轻按在胸前,凝气定神。 拾儿的下巴微微仰了起来,眉头紧皱,原来毫无血色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火儿尾巴盘卷,身体抽搐了一下,喉间发出细细的低鸣。 它也在发力。 秋秋用力按住胸口。 火儿这是做什么? 一点暗红的颜色从拾儿的鼻端涌了出来。 那红色暗沉沉的,又细,象是那种最细的针草香,点燃后所生成的烟雾。 火儿的嘴巴微微张开,红雾缓缓升起,象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提拎住了它,在缓缓的向外拖拽。 秋秋睁大了眼睛,她心里有几分明白了。 这红雾她没有见过,可是她曾经感觉到过。 这就是在拾儿病发时,体内涌现的热毒。 秋秋曾经几次直面拾儿病发,可是无论是她,玉霞真人还是方真人,都只拿这热毒毫无办法。他们能想办法压制,化解,可是却无法彻底将其从拾儿体内拔除。热毒发作的时候雷霆万钧,毫无预兆。而不发作的时候,它空间潜藏在拾儿身体里的什么地方,没人找得到。 火儿显然异常吃力,它的尾巴梢紧紧地蜷了起来,全身的鳞片都已经张开了,秋秋甚至能听到它的骨节在咯咯作响。 可是现在这事她插不了手,一打岔就是前功尽弃。 红雾缓缓的涌出,然后象是被一根细线牵引着,被火儿吸入了口中。 这是剧毒,火儿怎么能将它吞下? 秋秋紧张的注视着他们。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分,红雾越来越淡,最后一缕也被火儿吸入口中之后,它身子晃了晃,啪嗒一声倒在拾儿胸口。 “火儿!” 秋秋紧张的把它捧起来,把它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番。 这…… 她怔了一下,又往它身体里输入灵力,再探查了一次。 没事吗?怎么会? 还是那毒进入它的身体里之后,也象在拾儿身体里一样潜藏起来了? 火儿眼睛慢慢睁开,它看起来只是脱力,精神却还好。 秋秋看着它的时候,火儿还吧嗒了下嘴,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这是……秋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断定眼前这情形。 火儿总不会是把那些毒……当成补品似的给吃了再消化了吧? 那毒的厉害秋秋可是深知的。 她再去探查拾儿的情形,拾儿还在陷入沉睡之中未醒,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异常。 秋秋捧着火儿坐在他身旁,这种事……这种时候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她沉思半晌,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响。 秋秋站起身走到门外,林素和管卫两个走了过来。 秋秋抢先开口:“你们别称呼我什么掌峰,以前怎么称呼,以后还是照旧吧。” 林素一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静秋姑娘,少主在吗?” “有什么事情找他?” 林素微微顿了一下。 秋秋以前不会这样说话,她以前总是把自己当个客人,遇到九峰的事务她总是会主动回避,态度显得客气而疏远。 可是现在她的言谈神情都已经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了。 林素说:“我们想同少主回报一声,现在九峰的掌峰已经有少主和你两个了,其他七峰,都有人想要试一试。” “一共多少人?”秋秋问。 “一共二十九个。” 二十九个人,这竞争可不小。现在空缺的位置是七个。 “每一峰的试炼都不相同吧?” 林素说:“正是。每一峰的试炼都不相同,第七峰可以说是最难的一峰了,因为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怎么找着它。” 秋秋一笑:“我也是碰巧了。林兄和管兄也要去参加试炼吗?” 林素和管卫互相看了一眼,点了头。 “那我就祝你们心想事成了。” 秋秋站在台阶上,目送林素和管卫走远。 阴云低垂,象是压在远山的山顶,白雪铺满了视野。RS 123 痕迹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轻轻拉开门,迈步走了进去。欧长老与郑长老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进来。 拾儿这一次沉睡的时间格外长,秋秋却觉得他的情形看起来比从前要好得多了。 火儿吸出了他身上的热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病以后就不会再发作了呢? 拾儿再次病发的消息暂时没有旁人知道,但是对欧长老和郑长老是没办法隐瞒的。欧长老是差不多每两日就会过来,郑长老精通医理和丹药之术,拾儿之前服用的丸药汤药都是他配制的。 欧长老和郑长老是看着拾儿长大的,对他的情形了然于胸,一看就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又发作了?” “是。”秋秋守在拾儿的一侧:“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只是还需要好好休养。” 这两天下来,秋秋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疲倦和忧虑令她看起来显得有些憔悴,可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 欧长老仔细查看了拾儿的情形,然后十分诚恳地对秋秋说:“少主的确已经无恙,只是秋掌峰你受累了。” 秋秋轻轻摇头:“我没做什么。” 最主要的一项任务是火儿完成的,但目前无法判断拾儿的毒是不是已经彻底袪除,这要看他以后会不会再次病发。 秋秋觉得那种可能性太小。 “郑长老”秋秋转过头来:“我想知道,峰主他从小到大,换过多少次药方?” “换过三次。”郑长老马上回答:“少主刚出生时用的是一种药方。那时候少主身体十分脆弱,终日昏迷,甚至不能呼吸和睁眼,只能在漱玉泉底才能暂时保命。当时用的是一种药方。后来少主清醒。这种宿疾也变成了偶尔发作,就换了第二种药方,这种药方是我和老峰主一起商量配制的。等少主随方真人去过中原再返回九峰之后,就又换成了第三种药方。这一种是我和少主商讨配制的。” “第一次的药方是谁配的?” 郑长老有些意外,马上回答:“当时丁长老还在世,是她配制的。” 秋秋几乎怀疑自己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丁碧云?她不是灵禽园的人吗?” 开什么玩笑?丁碧云可是下毒的凶手,怎么会让她来配制给拾儿服用的药物? 拾儿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他可真是命大啊!丁碧云难道没有再次对他下手? “原来她是丹房的长老,后来因为休养身体才去了灵禽园。”郑长老不是蠢人,马上问:“怎么?药方有问题?” 听起来灵禽园象是个养老院一样。药方有没有问题先打个问号,但丁碧云这个人大有问题。 “这位丁长老……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除了少主的第一张药方,她还有什么要紧的东西留下吗?” 毒是她下的,又由她来配制解方……这怎么听怎么象是让黄鼠狼给鸡当大夫的感觉啊? “少主出生后第三年丁长老就去世了。秋掌峰想必也知道。九峰在数十年前经历了一场大的变故。丁长老也是在那时候受到重创,伤了根基。她去世之后我接手了她之前料理的事务,她还有不少东西留下。都在她原来的丹房里头。” “我想看看那药方,如果方便。我还想看看丁长老以前住过的地方,还有她留下的东西。” 郑长老二话不说:“那就请欧长老在此看护少主,秋掌峰请随我来。” 郑长老绝不是笨人,从秋秋问的三个问题里,他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丁长老必定有问题,而且她与少主的宿疾肯定有脱不了干系。 难道她借着配药的机会在药里做了什么手脚?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郑长老的动作没有半点儿拖延,自从秀茹上次对静秋出手而落得被幽禁的下场之后,他就一直担心少主和这位静秋姑娘心中对那件事,对他们祖孙两人还是心存芥蒂。尤其是现在静秋已经成了掌峰,秀茹就算解除了幽禁,这辈子想超越她已经无望了。 所以静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郑长老就知道自己必须全力配合她查清这件事,不然的话,如果自己身上再沾到一丝对少主下手的嫌疑,那他们祖孙俩就可以在幽禁地相依为命做伴度过余生了。 郑长老的丹房之后,穿过庭院。郑长老解释说:“丁长老以前留下的一些丹方和药鼎都在这里,我没有动过。” 郑长老在房门前的那个石制阵盘前挥了一下手,石门缓缓朝内敞开。 屋子看起来干净整洁,就象主人刚刚离不开久一样。 秋秋站在门口朝里面环视了一眼。 这样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屋里东西并不算太多,而且全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纹丝不乱。原来的主人一定是个生活规律性非常强的人。 这年头儿大家重要的东西全放在乾坤袋里,秋秋设身处地替丁碧云想想,那么厉害的剧毒,一滴就能放倒第七峰的掌峰,还遗传到了她的孩子身上,这种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东西,而且即使用过一次之后还有余量,难道她会随便的放在别人可以进来的屋子里? 可是秋秋琢磨,这间屋子里怎么能找到一点别的东西。 一点有用的东西。 郑长老已经把那第一张丹方取了出来,托在了手上。 “这个您先看看,我对丹药是外行。”秋秋一点没有要把丹方取过来仔细研究的意思。她清楚自己那水准,说了解个皮毛都高估自己了,认得并能准确说出名字的草药不到名草药典的十分之一。让她这个外行去研究那张药方里是不是暗藏玄机,她得先把名草药典看个一年半载才有可能。 郑长老一言不发,自己退到了门外。 石门缓缓的闭合了。 郑长老还真是善解人意。 秋秋转过头来,可是她并没有在这屋里乱翻一通的打算。 站在这儿她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 看到丁碧云下毒的幻象是,秋秋心里对她充满了憎恶。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那一场卑鄙的毒杀不是发生在过去,而是活生生的就发生在了她的面前。 谁也不会对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恶行视若无睹,并且毫无所觉。 等当她和拾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当她知道丁碧云早已经亡故的时候,她心中涌出无能为力的悲凉和无奈。 秋秋打量着这屋子,很普通的三间屋子,和九峰其他地方的屋子,甚至和中原的屋子都没有区别。正屋的墙上挂着一张水墨画,画的不是别处,就是九峰。 当然,图上只有八座山峰。 秋秋对着这图看了几眼,然后打量屋子里其他东西。两把椅子,茶桌,桌上甚至还放着茶壶与茶盘。 左右两间屋子里头,一间屋子应该就是休息的地方,里面只有矮榻与蒲盘,看来这也是个修为精深不用睡觉的人。除此之外,屋里空荡荡的就没有东西了。 秋秋再去看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有个书架,上面没摆放几册书,一张矮桌,桌上有笔架和砚台。 秋秋看了一下架子的几册书,都是很普通的的书本,关于草药的。 丁碧云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 她是在这里谋划如何杀人的吗? 秋秋走到那窗前,推开了窗子,看到屋后面的情形。 那是一片药圃,可能因为很长时间没人打理过,所以也生长着不少杂草。 但是最显眼的是,药圃边缘位置,生长着一大片山茶huā,现在不是huā期,但药圃里的阵法保证了里面的种植药草也好,杂草也好,还有这片山茶huā,都长得蓬勃繁茂。 秋秋眼睛眯了一下,以前她并不讨厌山茶huā,可是现在看见那些开得艳红的huā朵,打从心里底觉得排斥。 丁碧云可能常常走到药圃里面,从huā枝上摘下一朵,然后细心的插在发间。 她用那种剧毒是从哪里来的?杀了拾儿的母亲是为了得到什么?难道是单纯为了嫉恨想毁掉她?还是自己取而代之? 那种毒如此厉害,能将一个修为高深的修真者毒倒,能让拾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即使到现在,秋秋都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拾儿身上是不是还有余毒残存。 九峰这儿人才辈出,象欧长老,曹长老还有郑长老他们就不用说了,拾儿的父亲,上一任峰主肯定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没有见过这种毒,认不出它的来历,而且拿它没有办法。这么些年来为了治拾儿这宿疾,中原的高人他们肯定也请教过,各种办法都试过从这一点上来说,尽管丁碧云卑鄙,秋秋还是不得不佩服她。 起码在下毒这一点上,她的水准超出了所有同门,甚至中原也没有人能赶得上她。 越是聪明人,走上邪路就越难回头,造成的破害也就越大。 秋秋站到门口,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郑长老迎上来,有些困惑和惭愧的说:“秋掌峰,我把丹方上的每一样药都仔细分辨了,甚至也想到了所有可能产生的药性,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秋秋问:“要是我没猜错,第二张和第三张药方,其实都是根据第一张药方改进的吧?” 郑长老点头:“没错。” 所以丁碧云没在药方里做手脚? 是她怕被人看破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呢? 124 师徒 ,最快更新仙妻 ! 丁碧云想杀拾儿,她都不用再下一次毒,她只要不用对症的药,或是药的组合作用与毒性起点什么别的作用,拾儿根本不可能活这么大。 她能在拾儿母亲怀孕临盆时下毒,那就是想一尸两命的,斩草当然不能留根。 可拾儿生下来了,她也没有再对他下手。 这中间的原因,秋秋对丁碧云不了解,对事情的背景也不了解,她想不出来。 “郑长老与丁长老熟悉吗?” 这让郑长老怎么回答呢? 他心里苦笑,老老实实有话直说:“她还在的时候,我得称她一声丁师姐。” “她这人怎么样?” “她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对师弟师妹们很照顾,以前她还曾经指点过我。”郑长老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不过他没有主动打听丁长老到底做了什么。 “她和上一任的第七峰掌峰,关系如何?” 郑长老愣了一下:“什么?” 秋秋转头看着他。 郑长老心里惊疑不定:“她们很是要好,入门的时间差不多长,平时常常看到她们在一起练剑、说话。”郑长老犹豫了下,下面的话他以前觉得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甚至不值一提,谁还没有点短处呢?都是同门,郑长老平时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的,可是现在如果不说,过两天,少主和秋掌峰一样能从别人嘴里问出来,到时候他的隐瞒不但变得无用,可笑,甚至说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丁长老当年也很想做第七峰的掌峰,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得偿所愿,至死都抱着这个遗憾。” 秋秋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她至死都在遗憾?她死时郑长老你在她身边?” 郑长老忙说:“不是,她去世时只有她徒儿永慧一人在她身边陪着,永慧这些年一直也想成为第七峰的掌峰,肯定是她师父临去前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永慧才和她一样执着。” 永慧? 秋秋极其意外。 丁碧云的徒弟竟然是她认识的人。 “她受的是什么伤?” 郑长老说:“伤势很重,身体里大半经脉都被彻底摧毁了,伤痛时常发作,即使有人渡功力给她治伤,她的身体就象一个全是漏孔的筛子,完全无法盛纳,尽管她时常服食丹药,也无事无补。” 秋秋手里拿着那张薄薄的药方,郑长老小声补充:“这张药方就是丁长老亲笔誉抄过的。” 秋秋看着纸上显得已经陈旧的墨迹,字迹显得很规整圆润。 她转过头,看着正中屋子迎面挂着的那张九峰的山水画。 画与字出自同一人之手。 秋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往回走了两步。 丁碧云活着时也许站在这里看着这张画。走进门和要出门的时候,她都可以一眼看到这张画,她的目光也许总会落在第六峰和第七峰之间的位置上。 画这张画的时候她是不是还怀抱希望?应该是的。她想着自己能成为第七峰的峰主,能得到历代峰主留下的传承,能有一番大作为,但是希望很快落空,而且永无再实现的那一日。等这时候再看着这张画,也许每看一次,心里的绝望和憎恨就要多添一分。 也许她在哪一次看着这张画的时候,就萌生了杀人的念头? 郑长老派去的弟子回来了,他们去了灵禽园,但丁碧云在灵禽园的静室里更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那间屋子空荡荡的。 这也在秋秋的意料之中。 “丁长老葬在何处?” 郑长老微微犹豫了下:“她没下葬。” “什么?” “她身故后留有遗言,永慧按照她的遗愿,将丁长老遗体焚化后,灰烬撒入了九峰界河。” 界河急流滚滚,骨灰撒入了界河,那是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了。 郑长老看秋秋站在那儿没作声,轻声问:“秋掌峰要有什么事情想问,那就把永慧找来问一问?” 秋秋犹豫了一下。 她想,她要是丁碧云,她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透露给徒弟知道吗? 这可说不定。 不管她有没把这件事说出来,秋秋都希望能找到更多关于拾儿中毒的线索。这不止是为了拾儿母亲的枉死讨还公道,更重要的是,拾儿现在还在经受这种剧毒的折磨。 “她在哪里?”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秋秋以前从来没有体会到过,而现在她渐渐品尝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感。怪不得只要尝过这种甜头的人,就很难再接受失去它之后的巨大落差。从前怎么会有一位长老对她这样服贴和顺从? 秋秋看着郑长老的背影,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她还不清楚自己掌握了什么,但是从周围的人的态度变化上,她能判断出,成为掌峰让她的地位再不是拾儿的依附,这些人对她的顺从也不止是停留在表面上的。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如果掌峰有这样绝对的权力,丁碧云对师姐的嫉恨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本来是一样的同门,姐妹相称,可是转眼间就面临了身份的巨变,一为云,一为泥。 不远处,郑长老已经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的人穿着一袭淡绿衣衫,挽着单螺髻,正是永慧。 算上这回,秋秋一共也只见过她三次。 永慧的神情冷漠,不知道郑长老是用什么理由把她唤来的,她看起来并不显得慌乱,也没什么有什么疑惑的表情。 秋秋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永慧大概离着她几步远。 她就那么打量着秋秋,过了两三秒,才低头行礼:“见过秋掌峰。” 虽然她在低头行礼,可是秋秋却能感觉得到,她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这不是她太敏感多疑,而是永慧压根没有想要掩饰她的真实想法。 她很快抬起头来,直视着秋秋,眼神依旧冷漠,甚至带着点轻视,嘴角淡淡的笑意现在看起来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郑长老看了秋秋一眼,又看了永慧一眼。 永慧的态度无疑是一种逆反和挑衅。 这种事郑长老这些年没少见。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通过试炼,有人成了掌峰,有人成了长老,可有人什么也不是,修为停滞,作为有限,很多就象凡人一样衰老、死去。 永慧的挑衅秋秋根本没放在心上:“永慧姑娘,我想向你打听一下令师的丁碧云的事情。” 永慧嘴唇微微抿了一下:“我师父的事?什么事?”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别指望她能积极主动的配合。 “令师善于用毒吗?她死后还有什么东西留下?” 永慧怔了一下。 虽然她的脸上没有露出明显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神有了变化。 “我师父没留下什么东西,连她自己都化成为灰烬,洒进了界河里。” 她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令师教过你用毒吗?” 永慧下巴微微抬起,然后摇头:“没有。九峰的人都知道我师父只善于配药。” 秋秋连问了两次,永慧都没有正面回答秋秋的问题。丁碧云是不是善于用毒?第一次她没答,第二次她说丁碧云没教过她用毒。 这么说,永慧的确知道点东西。 起码,关于丁碧云是不是会使毒制毒,她是知情的。 那么她为什么不回答问题?是单纯的对自己很排斥敌视吗? “医毒不分家,草药里带毒的也不少。” 永慧勃然作怒:“秋掌峰,你这是什么?字字句句暗示我师父用毒,我师父做错什么了?她难道给谁下了毒不成?” “是。”秋秋用一个字回答了问题。 这简单的一个字把永慧和郑长老两个人都震慑住了。 郑长老的呼吸停滞了一刻。 这短短一刻,他想到了眼前这位姑娘刚刚成为掌峰,想到少主突如其来的发病,想到她关于药方和丁碧云的查问搜索。 这些看起来都是独立的事情迅速被下毒二字串连了起来。 丁碧云下了毒!下毒的对象难不成就是……少主的母亲?而少主自幼屡次发病,都是因为在胎中母亲就中了毒。 秋秋转头问郑长老:“残害同门,九峰对这种事是怎么定罪的?” 郑长老深吸了口气,声音还是有些发抖:“这是三大重罪之一,绝不可赦。” “那么包庇罪人,知情不报呢?” 郑长老这次答得很快:“同罪论处。” 秋秋其实早就在奉仙阁的书册上看到了答案,现在问郑长老,只是问给永慧听的。 永慧神情漠然,听到秋秋和郑长老一问一答也不显得惊慌。 自始至终,她眼里都有着淡淡的嘲弄。 她这样反应秋秋并不意外。 要么她知道的秘密事关重大,一旦说出来她自身也难保全。要么就是她觉得秋秋没有证据,不能就这样处置她。 秋秋手里也的确没有证据。 她看到了当年的真相,可是那在幻境里的所见所闻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不能做证据的。而当年经历此事的人,除了拾儿,其他人全已经故世。 郑长老看着永慧。 这姑娘太骄傲,也太年轻了。 如果她也与此事有关,不管她是学了丁碧云用毒的本事也好,或是干脆她就知道当年的真相却知情不报也好,那么少主和秋掌峰要处置她,就不什么需要理由和证据。RS 125 结果 ,最快更新仙妻 ! 郑长老虽然只是司掌炼药配药方面的事情,可是他知道九峰的司刑人是多么可怕。 这些人只听命于峰主一人,他们究竟有多厉害,没人知道。因为敢于反抗的人,现在没有一个活在世上。 郑长老在九峰待了这么长久的时光,也只见过寥寥两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孙女儿秀茹被带走的时候。 他看着永慧,她还那么年轻,也没有犯过什么大的过错,可以说……她是前途似锦。就算没有当上掌峰,凭她的天资,将来也必定能做到长老的位置。而且她和徐明远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很多人都盼着他们能成为一对相携相守的道侣。 如果永慧真的知道什么,却又不肯说出来,甚至还有别的打算,郑长老几乎可以预见她的下场。 也许那些司刑人又要再一次出现在眼前了。 每一次看到那些人出现,郑长老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全身冰冷。 这不是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这纯是他心里的感觉。 他只想再活得长一点,他已经见过太多人死亡,师父,同门,他的道侣,他的儿女……对他来说,得道,飞升,甚至把境界再提升一步的那些想法他都没有了。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经有很多梦想……但是现在,差不多全都忘记了。 天道是最公平的,人在人生旅途上走得越远,得到了多少,同时也要付出多少,他得到了人生的阅历,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得到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可他也失去了很多,勇气、理想、亲人、热情……他想,他是真的老了。 “永慧,我怎么说也你的长辈,就倚老卖老说两句。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可你还年轻,犯下小错是不怕的,因为还来得及改过……” 永慧微微侧头看着他,那目光象是在看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喋喋不休的蠢人,她淡淡的反问了一句:“就象秀茹那样吗?” 郑长老这一下被结结实实的噎住,说不出话来。 连一旁站的弟子们都觉得永慧这话实在说得过份。俗话说骂人不揭短,秀茹是郑长老唯一的亲人,她犯了大错被幽禁这事儿众人都心知肚明,可是所有人都约好了一样,从来不在郑长老面前提起。 郑长老为人不错,指点弟子们从不藏私,为人也大方,人缘相当好。就算是秀茹,在她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之前,许多年轻的男弟子也偷偷在心里喜欢她。 永慧说这样刻薄的话,怎么能让人不反感呢? 就算在心里偷偷仰慕她的弟子,都觉得她实在过份。 秋秋转头看着永慧:“永慧姑娘,屋里那张画,你一定见过吧?” 永慧往前走了一步。 秋秋指的,正是那张绘着九峰的山水图画。 她看了秋秋一眼:“当然。” “你师父每天瞧着这张画,可她找不到第七峰在哪儿,你也一样。失败者总会给自己找出无数借口开脱,把嫉恨强加到旁人的身上。你师父如此,你大概也是如此吧?” 永慧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还有些微微颤抖。 她刚才讽刺了郑长老,现世报还得快,秋秋说的这话何尝不是赤luo裸的打她的脸? “你师父在失败之后的那些年里,一定充满了愤怒、怀疑、沮丧、嫉妒……你也是一样吧?你们师徒都觉得别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靠着作弊和旁的助力才得到了掌峰的位置,是吗?” “难道不是吗?” 秋秋笑了:“是不是,我比你清楚。不是我找到了第七峰,成为了掌峰,而是第七峰选择了我。” 永慧看着她,那眼神一点都没有改变。 无论秋秋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认知。她只相信自己一直所坚信的,而秋秋的话,只会被她当成炫耀和示威。就象郑长老善意的劝解被她当成让她屈从的威胁一样。 在她眼中,所有的人都不再是旧日的模样,他们都趋炎附势,谁做了掌峰,他们就奴颜婢膝的讨好谁。 师父和她做错了什么?她们比旁人都要努力,都要专注。可是本该属于她们的一切却总是被人抢夺。 这一刻永慧无比清楚的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胜利的人才能决定一切,他们说的才是别人愿意相信的。他们光明正大,他们无所不能。而失败的人只能站在他们的阴影中,甚至任人**践踏。 她的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们的距离这样近,只要她想,她现在就可以拔出剑…… 不,不,她不能这样做。 郑长老还在这里,另外,还有六个弟子。前面丹房和后面的药库也有人在,她不可能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不然的话,就是万劫不复。 师父说她做了一件事……她为那件事甚至准备了十来年,每天都在想着如何下手。 师父说她不止遇到过一次机会,可是有几次事到临头她都没下手。 可是最后她说她还是动了手。 准备的时间太长,每一天她都活在犹豫与煎熬之中。 到最后下手的那一次,她甚至都有些恍惚。 等得太久了,她都快忘记最初萌发这个念头是因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下手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到头了,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摇摆不定的,日夜噬心的煎熬。 终于……给这十来年的准备画下了句号。 可是现在永慧觉得,师父实在很蠢。她当时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为什么还要让少主活下来?如果当时少主就死了,那么现在这个静秋也不可能来到九峰,再后面的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他们死了呢? 可是对永慧来说已经晚了,一代弟子之中决定掌峰的机会只会有一次,倘若这一位死了,那么下一位掌峰也不会是他的同辈人。 不但秋秋能感觉到永慧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连郑长老都察觉到了。 他甚至对身后的弟子们做了个戒备的手势,一旦有不对,就立刻的把永慧拿住。 秋秋心中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应。 她手掌翻转,手心中那块掌峰的令牌在微微发热。RS 126 灵犀 ,最快更新仙妻 ! 九峰又有了一位新掌峰。 在此时这当然算得上一个大好消息。 秋秋转过头,看向第二峰的方向。 说起来可能会让旁人觉得好笑,可秋秋能感觉到从第二峰的方向传来的动静,那感觉无形无踪,弥漫在空中,充满了欢悦与振奋。 连郑长老和其他弟子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隐约的银白光亮自第二峰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就象有人用宝剑刺破了云层,将低垂的阴云撕开了一道豁口,久违的金色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投了下来,远远看去,就象一个流彩辉煌的华盖,罩在第二峰的上方。 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成了新掌峰,二十七名弟子里,秋秋熟悉的人不多。 也许是管卫,林素,也可能是她不熟悉的其他人。 毫无所动的只有永慧一个人。 不管是谁成功,都同她没有关系。 “秋掌峰,这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是先回奉仙阁,还是去第二峰看看?” “我先回奉仙阁。” 郑长老紧紧的盯着永慧。 照他看,这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是有的时候,做蠢事的往往都是聪明人。现在明摆着她知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却不肯吐露,那就得牢牢看住她。 秋秋转身离去,永慧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永慧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郑长老,还有那几个同门。 不……她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如果真的落到司刑人手里,那是生不如死。就算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合盘托出,可是旁人会相信她说的就是全部真相了吗? 他们不会相信她,就象她不会相信他们一样。 到时候……她的下场说不定还不如秀茹。秀茹起码还保住了性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可她也许什么机会都没有。 只凭她自己,她逃不了。 就算能从郑长老他们手里逃脱,她能逃出九峰吗?就算逃出了九峰,她还能去哪儿?外面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她根本不知道九峰之外的天地有多宽广,不知道如何在外面生存下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奉仙阁内,拾儿已经醒了过来。 他披着一件淡灰的长袍,站在窗边朝第二峰的位置张望。天光清冷,让他的面容仿佛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莹润光泽。冷风吹动他的发梢,呼吸间呵出的淡淡白烟迅速消弥在风中。 刚才令牌上第二颗符石亮起的时候,他就醒了。 欧长老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 少主一天天成长,其实在少主继任之峰主之后,他们就早该改口了。这位少主是年少,可是老峰主已经不在了,这个少字原该去掉,称一声峰主是理所应当的。 站在窗前的两个人,差不多是同时看到了秋秋的身影。 离水剑的剑光象是泼泄的溪水,青光柔融中,秋秋踩着一地水光走过了奉仙阁前的石桥。 她第一句话就问:“第二峰的掌峰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欧长老同样好奇。 “是管卫。” 这是意料中的事,可是真的听到答案,欧长老还是露出了笑容:“也该是他。可惜他师父不在,不然也一定会为他高兴。” 秋秋也为管卫高兴。明师出高徒嘛,管卫有个那么有名气的师父,自己再不出息点儿,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谁的徒弟了。 秋秋轻声问拾儿:“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已经没事儿了。” 秋秋会相信他才怪。 这人就没说过一句“我觉得不太舒服”或者“我还得再休息休息”这样示弱的话。哪怕就连一句稍稍算是解释的“我哪处经脉还觉得滞窒不畅”都没说过。 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就不能靠问的。 欧长老非常有眼色的笑着说:“我去看看咱们的新掌峰去。” 欧长老一走,秋秋就拉着他的手,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探查完他的经脉情形。 还好,虽然这次病发来得又险又急,可是看起来并没给拾儿造成什么实际伤害,经脉通畅,灵力也生生不息。当然,功力还是受了些影响,大概只有他全盛时的七成,不过这是小事,再将养几天也就可以彻底恢复了。 “我有件事和你说。”秋秋小声把火儿替他吸毒的事情说了一遍:“我不会看错,火儿从你身体里吸出来的就是那股热毒,它吸完了之后还都给吞下肚了,瞧着它倒不象中毒的样子,可是这毒只要不发作,谁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秋秋现在发愁的是,拾儿身上的余毒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清了,二就愁火儿吃了那么些毒下了肚子,到底对它有没有伤害。 到现在秋秋也没弄明白这个事。 “你说它为什么要给吃了?难道它就不知道这个毒药?再说,它要不吃,我把毒还能收起来,咱们好生琢磨琢磨这个毒药,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才能彻底解了它,让它这一吃,什么戏都没得唱了。” 所以秋秋才得花力气去找丁碧云和她徒弟,看能不能找出这个毒药的线索来。 这种毒她就听都没听说过,书上也从来没见过,不发作时怎么都探查不到它潜伏在身体里的什么地方,一发作却是立时就会要人命。 秋秋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天下之大,她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不知有多少。 “我刚才去看丁碧云以前的住处。” “找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意料中事。” “但她有个徒弟,你肯定知道永慧就是丁碧云徒弟,可你先前没告诉我。” 拾儿握了一下她的手:“这事发生的时候,永慧只怕也没出生,罪不及她。” “下毒是没她的份,可是她从丁碧云那里都学到了什么,你就没想过?刚才我问她,她肯定知道这件事,一点儿意外的神情都没有。可她嘴很紧,看样子想从她那儿撬出点东西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不定她就知道这毒的来历,也知道克制化解的办法。 秋秋坐在那儿,又一次回想当初丁碧云下毒的那段记忆画面。 那一幕绝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太真实了,她就象是和她们站在同一间屋子里,伸出手去好象就能触摸到真人,甚至在下毒的那一刻,她就站在她们的身旁。 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丁碧云注视着药碗的神情,她下毒的姿势也许已经在心里演练过一千次一万次,手很稳,动作也很轻很流畅,连眼皮都没有多抬起半分。 黑色的血珠滴进了药碗里。 血? 秋秋愣了一下。 那是毒血。 是丁碧云自己的血吗?下毒的办法多得是,毒水毒粉毒虫这些毫不新鲜。 可是为什么是毒血呢?难道还有先把毒下在自己身上再去毒别人的?难道她就不怕毒?或者说,这毒必须经血才能起效? 现在没有时间让她慢慢琢磨这些。 管卫来了。 一众弟子与长老簇拥着倔,管卫从来都是一身黑衣裳,看起来随时蒙上脸就能去打家劫舍。 当了峰主,总应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可是秋秋逮着管卫上看下看,就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好象并没有什么虎躯一震的王霸之气那种东西存在。 嗯,也许是她想的太夸张了,也可能是管卫那张脸本来就不苟言笑,活象人人都欠他几十贯钱一样。现在当了掌峰,这张脸也不用改模样,照样摆出来就行了,不过现在就可改叫掌峰风范了。 这一夕之间来个气质大变也不现实,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突然成了掌峰,也没见自己气质变多少。 管卫身上变化还是有的。 他背上多了一柄剑,而腰间也多了一块掌峰的令牌。 看起来和秋秋那一块的样子差不多,除了拾儿那一块,看来其他的掌峰令牌都是一模一样的。 管卫站在门前,不少女弟子站在后头看着他。有的就看得大大方方,还有的不好意思,可又不舍得不看,遮遮藏藏的。 “拜见峰主。” 管卫这四个字说得真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拾儿和他互拜见礼。 两人一个穿灰白,一个穿玄黑,都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好模样。 秋秋在一边看着,笑眯眯的想,要是她这会儿喊一声夫妻对拜会怎么样? 她肚里琢磨的念头,饶是拾儿和她心有灵犀也灵不到这份儿上。看她笑得有点儿怪,也只猜着这丫头准保是又走神了。至于她的神走到哪儿去了,这个可就没人猜得着了。 等他们拜完了,秋秋又琢磨,这后头大概还有六七个要拜的,拾儿这腰可要受累了。 管卫又朝秋秋长身揖礼:“秋掌峰。” 秋秋急忙还礼。 好吧,看来自己这腰也轻松不了。 看起来管卫和拾儿有要紧事情商议,秋秋本来想避到一边儿。可是再一琢磨,不对,她现在可不算是客人了,和这二位身份相当。他们商议什么事儿,还真不能撇下她。 三个人进了屋,秋秋去倒了茶端过来。这就他们仨,总不能指望这二位大爷去倒茶递水。RS 127 排斥 ,最快更新仙妻 ! 三个人围着矮桌坐下,管卫一句客套没有,张口就说:“峰主承继之时,天有异象,乃是漫天血光,秋掌峰之时,是天现星光,轮到我这儿,则是剑气冲霄。这怎么看,都不是太平之兆。” 秋秋有些意外。 这话听着不奇怪,可是从管卫口中说出来就奇怪了。 他不象是应该说这样话的人,换成欧长老他们那样老成的人来说这吉凶之兆还差不多。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一坐上掌峰位置就开始操心天下兴亡他了吗? 她把茶端给拾儿和管卫,自己也拿了一杯。茶杯里尖嫩的几片绿叶沉沉浮浮,热腾腾烟气在冬日清冷的空中缓缓弥漫消散。 秋秋一直觉得天下兴亡离自己这个小人物很远很远,可是什么时候事情开始悄悄的起了变化呢? 她自己都觉得纳闷,不知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封印那儿据说还没有什么异动,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封印的威力一减再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秋秋低头看着茶盏。 当年的封印就是那么多人拿命填上的。 平时说起魔道、魔物,只觉得那么遥远。 可是危难竟然已经迫在眉睫了。 尽管封印是在中原,而九峰与中原远隔重洋,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大家各扫门前雪?魔物如果真的侵吞祸害了中原,下一步肯定就是九峰。这儿灵气充沛,地灵物秀,在魔物眼中也是一块上好的肥肉,能吞下绝不会放过。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会怎么样? 拾儿与管卫轻声商议,调派人手,安排门内事宜。 秋秋对九峰事务不熟,她拿出纸笔来,把拾儿和管卫说的话都记下来,一会儿功夫就记了满满了两大张纸。 拾儿把她记录的纸张拿过去看了一眼,点头说:“等欧长老来了,先把头两件事办了。剩下的几件事情牵涉太广,还得与众人商议后再定。” 郑长老差了一个弟子过来,秋秋站起身来走到门外。 那个弟子十分拘谨,行了个礼,一眼也不敢多看她,语速很快的说:“秋掌峰,郑长老已经命人看住了永慧师姐,她的住处已经查过,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要她拿出随身的物件,她坚拒不肯,把剑都拔出来了,现在正在和一众同门对峙。” 秋秋眉头皱了一下:“她拔了剑?” 那个弟子重重的点头。 她随身的物件里必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秋掌峰,郑长老那里难以决断,请您和峰主拿个主意。” 这一动手,事件的性质和意义就全变了。 屋里的两个人已经听到外面的对话了,管卫起身走了出来,那个弟子愣了一下,忙不迭的行礼:“见过管掌峰。” 昨天还是师兄师弟相称,突然要改口,那个弟子舌头一时没扭过弯来,这短短五个字说得腔调有点怪异。 “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弟子又快又响的回话:“刚才秋掌峰问了永慧师姐一些话,郑长老让永慧师姐把从前丁长老的遗物拿出来,不管是书本还是药物,都要一并清查,永慧师姐坚持不肯,还……还拔剑相向。” 管卫的脸色本来就冷,现在看着简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那个弟子回过了话,一眼都不敢看他,头深深的低着,下巴都快抵着自己的胸口了。 “秋掌峰和长老的意思,她竟然公然违命?” 那个弟子咽了口唾沫:“是的。” 管卫的脸阴沉得简直能结冰。 秋秋倒是不意外。 永慧对她的抵触刚才她就看出来了,简直把她当成了生死对头一样。让她交出丁碧云的遗物,她要是乖乖交了那才怪呢。 不过这是自己当了掌峰要办的头一件事儿,就闹得这样下不来台,也实在是打脸。 丁碧云下毒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件事情里本来没有永慧什么事儿,她把丁碧云的遗物拿出来之后,别人能怎么着她?就算她摆明了不理秋秋这个掌峰的茬,秋秋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是永慧恰恰没选择息事宁人的做法。 她们师徒攒了多年的这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全冲着秋秋来了。 这下秋秋就算不想和她对上都不行了。 拾儿也走出门外:“现在人在哪里?” “还在丹房。” 那个弟子在峰主面前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他打小就在九峰,今天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一次见。 不知道等下会不会真的动手? 真动起手来,永慧师姐是肯定要吃亏的。 这个弟子与永慧虽然没有交情,可是却蒙徐明远照拂指点过,永慧和徐明远的关系他也是知道的。 现在徐师兄去闯关试炼,永慧师姐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等明远师兄回来了……可怎么和他说呢? “这种事情,我也是头次遇着,真是稀罕。” 管卫沉着脸说:“这事何须峰主出面,我同秋掌峰一起去看看。” 秋秋虽然成了掌峰,可是她来到九峰的时日毕竟还浅,那些人不服气她也是有的。 秋秋也明白管卫这出面是替自己撑腰的。 这件事她自己能处置吗? 能,怎么不能。永慧又不是三头六臂,这件事情她也不占理。 可是世上的事永远不是一个理字就能说得完的。她是外来的,永慧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和这些人是同门手足。如果换一位掌峰交待今天这件事,永慧拔剑,郑长老就真的会束手无策了吗?那些九峰弟子、掌事们就真的怕闹大了事情不可收拾而和她这样僵持吗? 远的那些人不说,就说面前这个来报信的弟子,只怕他在心里也替永慧担心,而非想着这件事损害了秋秋做为掌峰的威信和脸面。 管卫要出面,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秋秋觉得有点憋气。 这个掌峰又不是她哭着求着要当的,可永慧却为了这个恨她恨得刻骨。那些九峰弟子对她年纪又小,修为又不算高的这么个外来户,心里也有八九分的不服。RS 128 虎背 ,最快更新仙妻 ! 眼前这场面看起来甚至有些好笑。 这边是德高望重的郑长老领着一众弟子,那边只有永慧一个人。说是对峙,可是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不下?全都怕了她?这一个人得有多厉害啊。 管卫一来,那些弟子们纷纷恭敬的称他掌峰,给他让出道路。 秋秋想,要是她一个人过来,这些弟子也会这样让道,但是他们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能看得出来,对管卫他们是打从心眼儿里敬服。 为什么呢?因为管卫是白磊的徒弟?因为他们从以前就在一起,交情深厚?还是因为管卫技压群雄做了第二峰掌峰? 上述三条原因应该都有。 而秋秋就一条都不占。她既没有一个显赫的师父,和这些弟子也没交情,做掌峰更是让众人口服心不服。 不止一个人在偷偷打量秋秋,或许是想从她的脸色神情上看出什么来。 秋秋看着这些人姿态就有点想笑。 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看,就算大大方方盯着她的脸看,她又能把这些人怎么样? 如果这事情是一开始就是郑长老自己去办,以他对自己孙女都那么铁面,永慧早被拿下了。或者这件事是拾儿、管卫让人去办,难道还会出现现在的场面吗? 肯定不会! 永慧看着管卫走了过来,脸上讥嘲的笑意越发明显。 “管师兄,恭贺你荣膺掌峰。”她下巴扬着:“恕我不能给你见礼了。” “不必。”管兄一脸冷肃:“放下剑,把你随身的东西交出来。” 永慧刚要开口辩解,管卫身上的气杀气凛然割面:“难道今日的九峰,掌峰的话竟然算不得数了?” 这下郑长老脸色也白了。他一把年纪,只想着面面都不得罪,可是年轻的一辈已经气势汹汹的从后头赶了上来,个个锐气十足,他这个老家伙夹在中间,却是哪边都讨不了好了。 郑长老心中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永慧看了周围的同门一眼,又退了一步:“管师兄,你这是要帮着外人欺压自己同门了?” 秋秋站在一旁,看起来就象事不关己一样。这句外人就狠狠甩在脸上,她不得不承认永慧很有心计。把丁碧云和她师徒两个残害同门的事情昧下不提,一心要挑起九峰其他弟子同仇敌忾之情。 “九峰从没有门户之见,往前数两辈,你的师祖荣显真人,何尝不是外来人的?” 永慧紧紧抿了一下唇,转向了秋秋:“秋掌峰,我叫你一声掌峰,你难道不脸红吗?你的天资,剑术,道行,哪一点比得上我?你除了挑动别人替你出头,还有别的本事吗?你凭什么当上掌峰?有本事,你和我光明正大的公平比一场!我要是输了,任凭你处置。可你要是输了,你就马上放下掌峰的令牌滚出九峰的地界!” 她知道她不能与管卫抗衡,所以撇开管卫把苗头指向秋秋。 秋秋心里直冷笑。说什么公平比试,公平在哪儿? 她修道多少年?秋秋才入门多少年?这种明摆着柿子捡软的捏的作法居然让四周其他弟子都露出赞同的神情。 永慧又追补上一句:“你一个掌峰,还怕了我不成?” 秋秋点头说:“不错,我是对你心存忌怕,我可不想和你动手过招。” 这句话令所有人都大为意外,连永慧都没想到秋秋说出这么句话来。 “令师当年就敢毒害同门。就算是掌峰又如何,还不是被丁碧云暗下毒手无辜枉死。永慧姑娘你是明师出高徒,令师的一身本事肯定都传授给了你,你手上掌握着盖世奇毒,我怎么敢靠近你?你要把令师传给你的剧毒也向我使出一点儿来,我岂不是也要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永慧厉声喝道:“你血口喷人!” “是你做贼心虚。”秋秋分毫不让:“郑长老好言好语同你商量,只是要检视丁碧云遗物中是否有剧毒之物,你却对长老、对同门师兄拔剑相向,你和令师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九峰之人,掌峰只应该让你们师徒来做,否则不管是谁坐这个位置都要遭你们的毒手。同门在你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必要时全都可以利用和出卖,就象眼前你欺骗利用这些同门手足一样。” “你这是欲加之罪!”永慧没想到这小姑娘嘴上一点不含糊,周围的人已经显得群情浮动,显然都相信了她说的话。 “你有什么凭据!你不过刚来九峰几年,你针对我我无话可说,可是先师已经故去无法为自己辩白,你还要给她的名声抹黑,你好不恶毒!” “凭据就在你身上,你敢不敢交出来?”秋秋环视四周:“倘若大家都觉得我年轻不服众,现在管掌峰和郑长老在此,他们二位的公正大家总信得过吧?永慧姑娘,你现在就把你私藏的那些东西交出来,由他们二位当面查验,在场所有人都是见证,绝不可能有人暗中混入什么东西栽赃陷害你。” 永慧第一次被逼得说不出话来。 秋秋看着四周的众弟子:“诸位觉得如何?当面查验这法子总算公平吧?永慧姑娘,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令师和你都清白无垢吗?这么多人做见证,你现在就可以证明给大家看令师是多清白,你又是多么无辜了。” 弟子之中有人忍不住了,出声说:“永慧师姐,秋掌峰说的是。事情本来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一步的。你就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是非对错一验不就明白了?” “对啊,刘师兄说的是,永慧师妹,你就拿出来吧。” 秋秋这样挤兑了永慧,当然也是有风险的。 风险就是如果永慧交出身上全部的袋子和物件之后,里面查不出什么异样来,那她就清白了,而秋秋真是颜面扫地,这个掌峰以后是干脆不用做下去了。 可是永慧的东西里,真的会清白吗? 秋秋不信。 就算丁碧云没留下什么,永慧自己就不会有点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是人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想要备着算计别人,乾坤袋里倒一倒,个个都未必干净。别说她,就说在场的其他人,郑长老、管卫、这些同门弟子,哪怕就是秋秋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乾坤袋里每样东西都是正大光明的,没准儿就混了那么小小的一把毒草、几本正邪难分的违禁书册之类的。 在这个世上,刚落地的婴儿只要开口呼吸第一口空气,尘世污浊就会进入他的身体。 谁会真的清白无辜? 永慧的脸色愈发难看,她敢交吗? 秋秋冷冷的注视着她。 不作死就不会死。 永慧要不把事情闹这么大,秋秋其实一开始根本就没想把她怎么样。到了此刻,她们都骑上虎背了。(未完待续。 129 剑影(其实很想叫熊腰) ,最快更新仙妻 ! 管卫冷冷的看着永慧。 对他来说,同门情谊当然重要,可是那也要看是对谁。 会对同门拔出剑的人,管卫也不会再当她是九峰的人。 郑长老迅速认清了现实,他挥了下手,围在四周的弟子们没有上前,反而集体向后退。 管卫的剑他们中很多人都见过,那种凛然的杀意简直可以把弟子们的剑意和信心都摧枯拉朽一样击成碎末。 现在管卫今非昔比,经过试炼洞的磨砺,现在只怕还得到了第二峰历任掌峰的精神传承,赶紧站远点儿以免被打斗波及,顺便占个好位置能偷师几招那才是上策。 永慧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管卫的厉害。 绝不能和他交手,否则是有死无生。 她绝不能死在这儿。 永慧的眼睛眯了起来,雪亮的银色剑光如同闪电一般在秋秋面前爆开。 她根本没想费力去攻击管卫,那不过是白费功夫。 这一剑是她十成功力,是她所有学会的剑法中最毒辣的一招。 这一下就算杀不了她也会让她重伤,管卫必定要回护救她。 永慧感觉到剑锋撞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似乎与她预想中的不符。她没有时间多想,借着剑气相撞的巨大冲力向后急跃,往刚才看中的人丛缺口冲了过去。 冲出人丛,顺着丹房往后山的路逃走,这里的路径她最熟,只要穿过药圃,她就能启动师父以前设在这里的阵法,一定能逃掉,一定能…… 刺骨的剑意从身后直撞了过来,永慧怎么也没有想到管卫的剑来得这样快,她回手向后抛出了刻满了防护法阵的玉伞,晶莹的绿玉伞面在风中砰的一声张开,后方袭来的剑光狠狠劈在了伞上。 玉伞通体绿光暴涨,与青色的剑光撞在了一起,轰然巨响之中,无数绿影与剑光飞溅四射。 挡住了雷霆一击的玉伞也受了重创,晶莹无瑕的伞面上出现了深深的裂痕,那裂痕迅速扩散到了整个伞面,就象一张巨大的蛛网蔓延。 玉伞终于整个粉碎,瞬间变成了纷纷落下的一蓬粉屑。 玉伞被击碎的瞬间,永慧也受了牵累,胸口重重一震,喉头发甜,一口血直喷了出来。 眼前就是药圃的的护栏,只差十几丈,只要再多一个弹指的功夫她就能彻底冲出去。 剑光再一次袭来,永慧再也没有办法阻拦和躲避,她回身出剑,格开了这一招。 这一剑来得快捷无伦,却没有太多杀意,永慧没有受伤。 她的逃亡之路折在了最后关头,功亏一匮。 这不是最糟的。 更糟的是当永慧转过身接招时,陡然发现向她出手的根本就不是管卫。 管卫的剑光是漆黑没有半点光亮的,动起手来那神出鬼没的莫测的黑色剑气简直让人魂飞胆丧。可是第一次击碎玉伞和迫她不得不停下来反击的这一式攻击,那剑光青意蒙蒙,盘旋迴旋如矫龙如涧。这不是管卫的剑! 剑芒吞吐,根本没容她站定脚跟,又是一招迎面袭来。 永慧的剑名曰行叶,剑也是玉质的,绿色的剑气与青色的剑光交在一处,永慧绝不相信以静秋这么浅薄的功力能是自己的对手。纵然她招式再精妙,可是正面硬碰硬自己绝不会输她。离水剑青色的剑光被行叶迎头重击,却象水流冲击到巨石上一般,一下没有冲垮,剑光顿时如水分流一般变做了两股,一上一下分向永慧袭来。 永慧万万想不到这剑竟然会分开,她只挑开了上面一道剑光,而下面那一道怎么都避不过去了。 斜刺里一道金光忽然挡了过来,青色剑光如灵蛇般绕着金光缠了两匝,两下里同时发力,金光迸折,青影也后继乏力,化做无数虚影扩散飞开。 秋秋伸手一招,虚散的青色光影纷纷飞到了她的掌心,重新化为一束。 而挡在永慧面前的那个人也露出了真面目。 徐明远手持一根金色的禅杖横于胸前,向秋秋微一颔首:“秋掌峰,得罪了。” 管卫悄没声息的站在秋秋的身后。 从永慧第一下向秋秋出手,他就看出秋秋完全能应付得了,要拿下永慧完全不用他出手相帮。可是徐明远横插一手那就不一样了。 永慧也大为吃惊,她一把拉住了徐明远的袖子:“你怎么来了?你……你的试炼呢?” 徐明远转头看了她一眼。 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永慧全明白了。 刚才那种情形她都宁折不弯的,可现在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你怎么能半途而废?你……你知道不知道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你就永远错过了?” 师父为此抱憾终身,永慧这些日子也饱尝了挫败和绝望的滋味。她怎么也不到徐明远会为她放弃了这一生只有一次的宝贵机会。 这个傻子!大傻瓜。 她的事情和他的一辈子相比,敦轻敦重? “事情原来不会走到这一步的。”管卫淡淡的说。 秋秋看着徐明远,也很为她可惜。 试炼洞一行,徐明远展现出来的心性与天资都远超过一众同门,比秋秋离开试炼洞的时间还要晚。 这次试炼,他一个掌峰的位置肯定是稳稳到手的。 可是他自己居然半途放弃了。 为他嗟叹的不止管卫和秋秋,郑长老更是痛心。 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徐明远无疑是其中佼佼者。他若是得了一峰的掌峰传承,功力当能再上一层楼…… 郑长老忍不住叹气,心里愈发觉得永慧是红颜祸水。她要是没惹出今天这样的事情来,甚至要与掌峰动手,事情又何至于此?徐明远大好的美质良材,偏偏为了这样的事情自毁前途。 而且徐明远一来,眼前的事情又起了变数。 照郑长老看,永慧是翻不了身了。她今天做的事儿,哪一件单拿出来都够论罪的。可是徐明远护人护成这个样子,还真麻烦。 永慧也急了,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劝着徐明远:“这件事你别插手。” 徐明远没有作声,他只是把永慧往身后拉了一把,整个人全挡在了她的身前。RS 130 传钟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退后一步。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远远不是她刚一开始的目的了。 而且中间牵涉到了徐明远、管卫、郑长老……这也不是她能处理的事情。 一群人拖拖拉拉转移阵地,从丹房转移到了奉仙阁。 徐明远握着永慧的手,两人肩并肩走进了奉仙阁的门。 于情于理,这件事拾儿来处置是最恰当的。 于情,他是丁碧云下毒的受害者。于理,他现在是九峰峰主。 管卫还站在秋秋的身旁,他头一句话就问:“你得到了第七峰的传承?” 秋秋的神情有些茫然,她转头望向奉仙阁下面大片的河滩:“我不知道。你呢?” 管卫示意她看自己背上多出来的那柄剑。 “这是……” “九峰的每一峰都不一样,第七峰的传承会是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告诉你。”管卫说:“但其他每一峰,都有着自己的传承。在历任的掌峰留下的精神印记中,必定有一个是与你契合的。我得的就是这把剑。” 管卫把背上的剑解下来,托在手上。 秋秋觉得这柄剑,莫名的有些眼熟。可是这把剑一看就有着久远漫长的历史,她会在哪儿见过? “你记得吗?在试炼阁里,那个傀儡偶人的关卡。” 秋秋想了起来! “这把,就是那时候那一把剑吗?” 那么拦阻他们的那个偶人,难道是以第二峰的哪一任掌峰吗? “他是第二峰的首位掌峰韩一非。这把剑是他曾经用过的临光剑。” 秋秋伸出两手,接过流光剑。 这把剑剑身极窄,而且剑刃很薄,就象是蝉翼一般透明,秋秋一手托着剑身,一手拔剑出鞘。 细微的一线光在剑身上游走不定,秋秋顿时想起了一句忘了在哪儿看到的词。流光容易将人抛。 这剑名流光,大概是当年的韩掌峰出剑迅疾无伦,有如流光飞逝。 这把剑的剑锋极其锋利,不知剑下斩杀了多少亡魂。剑只有一半拔出鞘,上面的凛然杀气就让秋秋不寒而栗。 “为什么……这剑会留下?” 对一个剑客而言,不都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吗?不管他是参悟入道已经飞升,还是他不幸身死殒落,这把剑都应该生死相随。 “因为韩掌峰以流光剑误杀了一位同门,他后半生都没再拿起过这把剑,流光剑就一直留在第二峰上。” “那试炼洞里的傀儡偶人,为什么还拿着流光剑呢?” 管卫摇头。 看来他也不知道。 秋秋还剑入鞘,把流光剑递还给管卫:“我以为你只会用自己的剑,流光剑当然好,但是未必是最适合你的。” 管卫抚摸了一下剑鞘,指尖划过上面盘曲的银丝篆字:“不是我选择了它,而是它选择了我。我不知道原因。”顿了一下他才说:“也许将来有一天会知道。” 秋秋想,她得到第七峰的传承了吗?传承又是什么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双手,也许她还没有得到。 也许,她是已经得到了,却不自知。 第七峰太神秘莫测,没有人能说得清楚第七峰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除了她自己,其他人根本连第七峰在哪里都看不到,更不要说了解它。 照管卫这样说,每一峰都有它自己的传承。 第七峰肯定也有。 但是这传承在哪儿,是什么,秋秋毫无头绪。 听了管卫的讲述,秋秋觉得传承这样东西听起来就格外沉重。 “还在第二峰后面的殿阁里翻到几册书,不是什么要紧的书,闲的时候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秋秋连忙点头,接过了管卫递给她的书。 书在这个时代是很贵重稀罕的东西,不是随处都能见到的。这时候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秋秋原来和玉霞真人住的地方,那里的人就大半都不识字,镇上除了两户有钱人家里有书本,其他人家中大概就只有一本历书,上面的字还看不懂。 秋秋把书细心的放进乾坤袋里,认认真真的向管卫道谢。 管卫转头看了一眼奉仙阁。 他不用说出来,秋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明远太可惜了。如果他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半途而废,现在大概九峰又多了一位掌峰。 风从远处的山巅吹来,河滩上的水鸟飞飞停停,在一片冰雪中觅食。 秋秋听到了远远的,不知何处传来的钟声。 那声音带着空洞的冰冷与坚硬,可是回音却韵味绵长,悠远而深沉。 秋秋转头去看,又是一声钟响传来,前一声还没有消失,后一声已经迭上来,声音在群山间回荡不休,甚至让人无法分辨钟声最初的来处。 郑长老精神一振,站起身来。 “这是石钟,是石钟。” 秋秋好学的打听:“石钟是什么?” 管卫解释给她听:“这石钟在第五峰,峰顶有一座石钟,在掌峰更迭的时候会敲响,也被称为传钟。” 这代表第五峰也有了掌峰吗? 总算有了个好消息。 钟声由高至低,一共响了九声。虽然钟声不再响起,可是回音却象长着翅膀一样在山间,在河滩上徘徊不去。树叶上的积雪甚至被这回荡的钟声震得簌簌抖落,山巅处堆积的冰雪松脱滑落,夹杂着大量的雪粉冰粒倾泄而下,栖息在山上的走兽飞禽纷纷躲避,鸡飞狗跳的,这动静一时间闹腾的当真不小。 不知道这位新掌峰是谁。 管卫说:“你可以去第五峰看一看。” 秋秋还是摇了头。 她转头看了一眼奉仙阁。 比起新峰主,她更牵挂拾儿这边。 徐明远和永慧他们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拾儿在同他们说什么呢? 他会为了如何处置这两个人而为难吗? 〖答〗案总是会揭晓的。但是在揭开之前,每个人都忐忑难安。 听到脚步声响的时候,秋秋几乎是立刻转头去看。 徐明远和永慧从奉仙阁中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神色如常,从神情上看不出什么来。永慧却眉头紧锁,眼圈发红,秋秋看得出来她哭过。在下台阶的时候,她甚至脚步踉跄,是徐明远紧紧扶住她,她才没有跌倒。 拾儿要如何处置她呢? 她交出了丁碧云留下的东西吗? 管卫迎了上去:“徐师兄。” 徐明远朝管卫抱了下拳:“管掌峰。” 看来管卫心中有数了,秋秋看了一眼永慧,心里模糊的猜了出大概。 徐明远并没有说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却问:“刚才听到钟响,第五峰也有了掌峰吧?” “是。” 差不多同时有两拨人,同时来到了奉仙阁之前。 一拨就是曹长老他们,陪着第五峰的新掌峰。 那个人也是秋秋熟悉的。 是林素。 还有一拨人,秋秋甚至没有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是怎么出现的。 这些人全都是一袭黑衣,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这些人秋秋见过一次,在秀茹对她出手暗算的那天晚上,司刑人出现,将秀茹带走。从那之后秋秋再也没有见过秀茹。 而现在,这些人又一次出现了。 难道对永慧的惩处,也是幽禁吗? 对于这样的结果,秋秋并没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快意。正相反,无论是她还是永慧,都是九峰的的一分子,她们相争的后果无论谁输谁赢,九峰的实力都被削弱了。 可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这是自古不变的至理。 徐明远向林素行了礼:“林掌峰。” 林素握住了他的手,没让他这个礼继续行下去:“徐师兄,你刚才为什么半途而废?这个掌峰之位原该是你的。” 秋秋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们,目光轮流在两人脸上打量。 原来林素和徐明远的目标是同一个。 可是徐明远为了永慧放弃了。 徐明远只是笑笑。 那些司刑人走到近前,永慧全身都在颤抖,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怕了,她一只手紧紧拉着徐明远,如何不是这样,也许她早就瘫倒在地了。 徐明远握着她的手,轻声说:“不用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永慧闭上眼,用力点了点头。 徐明远拉着她的手,跟在司刑人的身后,朝着石桥的那端走去。 林素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徐明远放弃了成为掌峰的试炼,几乎等于是把到手的机会拱手让人。而永慧却做出了严重到要司刑人来惩处的事。 他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徐明远会半途而废。 就是因为永慧。 他拉着管卫急切的问:“峰主是怎么处置他们的?” 管卫看着徐明远他们的背影:“永慧想必是要废去功力,逐出九峰。” “那徐师兄呢?” “他说了,会陪着她。” 废去功力。 秋秋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踏进了奉仙阁。 拾儿站在窗边,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是怎么说的?” “那种毒她听丁碧云提起过,但是她从未见过。” 她说的是真话吗? 也许是。 “徐明远……他也要离开九峰?” “是,他不会同她分开,两人当然是要共患难。” 太可惜了。 拾儿很了解她的心情,淡淡的说了句:“即使留下他,他的心也不在这儿,不如让他们一起走。”顿了一下,他又说:“也许有一天,他想通了,还会回来的。”(未完待续。 131 入画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站在半山处,看着永慧慢慢从石门中走出来。 徐明远朝她迎了上去,扶住她,两个人静静的拥抱了几秒,离得很远,秋秋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是能看见永慧的背在发抖,她正在哭。 徐明远扶着她,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下走。 他们走得很慢,山风很大,山道上都是冰雪,湿滑难行,徐明远停下来,把外袍脱下来给永慧披上。 在几个时辰之前,永慧还是筑基期的修真者,不惧寒暑,不会饥渴,也不会轻易的生病、虚弱、疲倦。 可现在她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了,那一身单衫根本无法御寒,在这样的冬天,在山风凛冽的漫长山道上,严寒可以令她冻僵。 秋秋曾经有过做普通人的经历,修真者和普通人之间的落差几乎是天地之别。她都几乎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被废去根基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会怎么样,更何况从来没有尝试过普通人生活的永慧和徐明远。 徐明远的灵根没有被废,但他的功力全被封了起来,现在他看起来脚步稳健,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体魄本来就比永慧要强健。 这样两个几乎对普通人生活一无所知的人,要如何在外面的一片蛮荒危险之中活下去呢?他们可能连怎么填饱肚子都不知道,没有御寒的衣物,哪怕遇到一只狼,都会对他们的生命造成莫大的威胁。 与这种艰辛相比,更可怕的心理的无助绝望。 普通人会生老病死,一生极其短暂。 秋秋目送他们渐渐走远。 林素在她身后说:“徐师兄实在太不值得了。” 秋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自己认为值得。” 如果发现她有了过失立刻将她抛弃,那徐明远的品行也就实在令人不那么信服了。 她犯了这样大错,他也愿意陪着她一起受罚受苦。 林素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明白姑娘们的想法。这件事闹出来,一众同门都对永慧十分厌憎,可是林素还听到几个女弟子在一起说话,说很羡慕永慧。 她有这样一个对她真心的人,无论她怎么样都不离不弃。 真是天真。 这个世界无限广袤,现实那样残酷,只有这些没经历过风雨的小姑娘才会向往这些不现实的东西。 徐明远自毁前途的时候,想过为了栽培他呕心沥血的师父和长辈吗?想过对他寄予厚望的一众同门吗?魔物已经又现踪迹,来日大难就在眼前,他不想着以有为之身保师门周全,不想着匡扶正道维护苍生,只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更有些同门在背后议论林素,说他这个掌峰是捡来的,是徐明远不要让了给他的。 这让他觉得十分屈辱,连带着敲响传钟接任掌峰的喜悦都被冲淡的一丝不剩。 “林兄找我有事吗?” “是峰主找你。” 秋秋同他一起走回奉仙阁。 第六峰的掌峰是一个秋秋没见过的年轻人,他正从奉仙阁里走出来。他长身玉立,身形十分挺拔,穿着一袭浅墨灰的长袍,秋秋和林素走过来的时候,他笑着揖手:“秋掌峰,林掌峰。” 林素知道秋秋不认得他,笑着替他介绍:“这是纪云霆纪师兄,现在是第六峰的掌峰了。” 秋秋和纪云霆相互见礼,纪云霆笑着说:“秋掌峰好。说实在的,我一知道第七峰有了掌峰之后,就一直想打听个清楚,这第七峰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这人说话很风趣,一下子就拉近了还算陌生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林素问:“纪师兄是要回去了吗?” “我赶着回去闭关。”纪云霆说:“脑子里一下子塞进了太多东西,我要回去好好揣摩揣摩。” 看来这位也是得了掌峰传承的。 怎么别人都得了,就她没有呢? 秋秋觉得有点不平。就象幼儿园里大家排排坐发果果一样,一二三四五,大家都有糖,偏偏发到她的时候漏过去了,她只能干站那儿看别人吃糖。 秋秋决定回头就去好好找一找,说不定传承就藏在她没注意的犄角旮旯里。 也可能第七峰本来就和其他几峰不一样,它最神秘,连具体的方位都没有,也不象其他地方一样都有传承。 林素跟秋秋一起走进奉仙阁里,天色暗了下来,阁里没有掌灯,微冷的风从窗子吹进来。 拾儿和管卫两人正在说话,秋秋他们走进来,拾儿把桌摊成一堆的字纸书册拢了一下放到一边,站起身来。 “跟我来吧。” 秋秋有点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在奉仙阁住了这么久,秋秋竟然没有发现奉仙阁中竟然别有洞天。 从外面看,奉仙阁就是三间平顶的静舍,除了屋子比平时见的屋子大一些,屋里更宽敞一些,别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拾儿平时坐在正中的位置,背后是一架四扇的山水屏风,上面绘的是一年四季不同的景色。 而现在,秋秋就眼睁睁看着拾儿走进了屏风里。 “进来啊。”画中人回头招呼他们。 这…… 秋秋站在屏风前,实在不知道这一步怎么迈进去。 林素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可是他比秋秋镇定多了:“你可以闭上眼。” 这倒是。 秋秋果然闭上眼,试着往前迈了一步。 修真世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眼前明明是屏风,这一脚迈出去,按道理应该一脚踢在屏风上头。 可是秋秋却没感到有任何阻碍,轻轻巧巧就迈进去了。 拾儿说:“睁开眼吧。” 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秋秋怎么听都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秋秋睁开了眼,先瞪他一眼。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见多识广的,对万物都得有个认识的过程好吗? 生下来就万事皆通的那是妖怪。 不过马上秋秋就顾不上找拾儿的麻烦了。 她现在正站在画中! 画明明应该是平面的,是线条和颜色组成,可是现在这个二次元世界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世界。 这和当初秋秋他们从画中进入圆月秘境还不是一回事。对那个秘境来说,画就象是一把进入的钥匙,秘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画只是画,画上树、湖和月亮只是画出来的。 可是现在他们真真切切是站在画里面。 难道他们也变成了纸人吗?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应该是春景那一块屏风画里。 树梢初缩新绿,花朵蓬勃盛放烂如云霞,蝴蝶在花间翩然飞舞。路旁的溪流中春水潺潺流淌,远处的群山峰峦染着淡淡新绿,风吹动柳枝轻摆,秋秋甚至能感觉到春风拂在脸上的那种柔软醉人。 四个人都站进了画里,拾儿在前领路:“走吧。” 秋秋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跟在他后头,林素与管卫并肩走着,跟在他们后头。 看秋秋那步子迈得那么不自然,林素笑着说:“不妨事,尽管用力的踩,不会把纸踩破的。” 脚下的感觉不象踏在实地上,可是也不虚浮。就象……就象秋秋刚拜师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师父和静心师姐展开了一匹锦,两人各握着锦帛一一端,秋秋在旁边看着,陆姑姑把她抱起来放在锦上,她还试着站起来在锦上走了几步。 现在的感觉,就象踏在一匹锦帛上面,柔韧而有弹性,还带着点张力。 真奇妙。 被风吹过来的花瓣拂在脸上,秋秋伸手去摸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摸到了什么,但是抬起手来看,指尖上什么也没有。 这毕竟不是真的。 一转眼他们走进了画中的夏天。 浓荫垂绿,蝉声长鸣,池塘的荷花亭亭玉立,一只碧绿可爱的青蛙趴在荷叶上头,把那片大荷叶压得轻轻摇晃。 拾儿领他们走进了池塘边的敞轩。 “坐吧。” 敞轩中靠墙有面巨大的铜镜,镜中映出来这间敞轩里的桌案几凳,可是他们四个人却没有出现在镜中。 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拾儿在镜前伸出手来,做了几个十分奇异又好看的手势。他的动作并不快,可是在秋秋看来,他的每一下动作都象带着虚影,怎么都看不清楚他具体的动作。 接着铜镜上的画面就变得模糊了,上面显现出来的是一个院落,有人进了门,穿过院子,然后进了屋。 他们的视角也跟着转成了屋里的景象。 那个人把手里的木盒放在案上,转过身来,秋秋这才看见了她的脸。 这是合柳。 秋秋看着拾儿,目光中透着疑惑。 拾儿明白她要问什么,点头说:“可以说话,她不会察觉。” “这是以前的景象,还是合柳正在做的事儿?” 秋秋明白这个铜镜大概是个什么作用了。 这就是修真版的监控录像啊! “这是从前的。” 为什么要监视合柳? 除了上次秀茹那件事,难道她还做了别的事不成? 秋秋一下子严肃认真起来。 要只是小打小闹的坏事,拾儿身为九峰之主,肯定犯不着用这么高端的方法监控她的举动。 合柳肯定还做了旁的事情,绝非小事。RS 132 迷药 ,最快更新仙妻 ! 合柳先是坐在那儿对着木盒一动不动,接着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起来象是十分焦躁,犹豫不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回到木盒前头,动作显得十分用力和快速,她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个不大的瓷瓶,约摸一掌长,细颈大肚,是常见的药瓶样子。从外观看,没什么出奇。 但是瓶子里的内容,只这样看看可看不出什么端倪。 合柳犹豫了一下才把瓶子从木盒里拿了起来。她紧紧攥着瓶子,做了一个深吸气的动作。 “她在做什么?” 合柳接下去的动作给了她答案,她把瓷瓶的塞子打开,往瓶里看了一眼,又凑到鼻端闻了闻。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极其古怪,眉头紧皱,神情显得既享受又苦闷。 她只闻了那么短短的一下子,就赶紧把瓶塞又盖了起来。 她先是想把瓶子再装回木盒里,可是放进去之后她又拿了出来,她又把瓶子揣进袖子里,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合柳站起身来,看着屋里,象是要找个妥当地方安置它。 她最后居然把这个看起来至关重要的药瓶放在了窗前的石案上,那个石案上还放着铜镜、装眉黛的盒子以及一些姑娘家梳妆用的东西。 好吧,必须得承认她把东西放在那儿也是有点道理的。如果要藏东西,放在一个人人都能看到却不会留心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那个石案上也有两个差不多的瓷瓶,里面可能装着花露和头油之类的东西。修真者和普通的姑娘在爱美这一点上是共通的,她们都离不开镜子、梳子、发簪、眉黛这些必须品。连秋秋也在奉仙阁的偏室里放了一面她的小镜子、小梳子这些东西。 把东西藏好之后,合柳退开来看了一眼,又给那个瓶子换了个位置,甚至打开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挑出点粉末来撒在那个瓶子上面。 从这一点上看起来合柳绝对是个聪明人。不管是她藏东西的地方,还是她往上面撒粉末这样的手段。如果瓶子上面的粉末有被动过的痕迹,她就会马上发现了。 林素倒是问了句外行话:“她撒的是什么?” 在这一点上秋秋比较有发言权了:“应该就是香粉。”看林素还不大明白,秋秋补充一句:“就是姑娘家用来擦脸的。” 林素终于明白了。 秋秋也终于能做一回见识渊博的人,反过来指点了林素一次,只不过这也没啥值得炫耀的。林素要是个姑娘,肯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拾儿手掌翻转,一个瓷瓶就放在他的掌心,赫然就是刚才合柳小心翼翼要藏起来的那个。 现在也不用费力去问拾儿这药瓶怎么会在他手上了,既然合柳的行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那得到这个瓶子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 林素接过了药瓶,他先看了拾儿一眼,接着才小心的拔开了瓶塞,从瓶口看了看药末的颜色,又闻了闻气味,脸色大变:“这闻起来象……” 管卫把瓶子接过去,也闻了闻:“不是象,就是。”他转头给秋秋解释:“这东西你可能没见过,不过书上也许看过。这东西叫失魂引。” 秋秋确实在书上看到过,她看得书很繁杂。 这东西当真很邪门,在魔道混战的那些年里,经常有正道中人突然间性情大变,倒行逆施,甚至对着至亲骨肉大开杀戒的,事后一查,都中了这种叫失魂引的东西。 在引魂引这东西失效之后,曾经中过药的人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另外秋秋还曾经听说,失魂引这东西服下过一次之后就会上瘾。 “可是这东西不是已经绝迹几百年了?” 拾儿淡淡的说:“魔物不是也已经绝迹了几百年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合柳呢?” 当时看书的时候,秋秋并没有把这种药当回事。那时候她不会想着魔物会有一天重新出现, “从秀茹对你出手的时候。不过在那之前,就有人曾经怀疑过,合柳她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充执杂役的弟子一路走到现在,实在很不容易。她总是能碰到一些恰到好处的机会,还有一些恰到好处能给她帮助的人,让她在短短的时间里从默默无闻,变成了秀茹的亲密好友。” “那……秀茹那次会暗算我,是因为当时合柳对她下了药吗?” 秋秋真心希望是这样。 相信秀茹中了这种奇药行为不受控制,比相信秀茹真心置她于死地,对秋秋来说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拾儿摇头:“没办法证明她当时是不是中了药,可能合柳只是撺掇暗示了她。” 秋秋只能点了点头。 更多的问题在她的心头浮现。 合柳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药?她是什么来历?她想要做什么? 这些堆叠起来的疑问都令人不安。 “失魂引不是她能配制的,也没有人知道具体的药方,只知道用来调配的原料非常罕见,出外采买的弟子带回来的东西不少,这个装药的盒子就混在里头,合柳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它藏起带了回来。她以前应该没有接触过失魂引,否则她刚才不会好奇的想去闻失魂引的气味。要知道稍有不慎,她自己就会先栽在这上头。” 拾儿把药瓶递给她:“你也可以试一试,只能闻一下,千万别深吸气。” 秋秋用过定时炸弹一样的心情把药瓶接了过来。 这个失魂引听起来比毒品可危险多了。 她把瓶口凑近鼻尖,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那一刻秋秋觉得精神恍惚,好象有人在耳畔低语,她极力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在说什么,她感觉那是一件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管卫手疾眼快把药瓶一把夺了过去。 秋秋打个了寒战,惊魂稍定。 “这是……” 拾儿拉住了她的手:“别被迷惑了,不管你觉得自己是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那都只是药效,并不是真的。” 秋秋喃喃的说:“这种药……”好厉害。 林素问:“合柳呢?她在哪里?” “她还不知道药已经被调换了。” 合柳弄到这种奇药,肯定不是为了自己吃。 那她是想做什么?RS 133 传信 ,最快更新仙妻 ! 失魂引带来的震撼让秋秋都顾不上关心这架四季屏风和那面神奇的铜镜。 这两样东西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可算得是仙家手段了,普通的修真门派怎么可能炼制出这样非凡的宝物。 九峰有不少悟道飞升的前辈,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底蕴有靠山的大门派就是不一样。 从林素管卫的神情看,他们对这奇妙的东西也是头一次见识。 之前为什么不让他们见呢? 秋秋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得出结论——这东西肯定是需要慎重保密的,之所以现在让他们知道,应该是因为他们成了掌峰,才能接触到这么核心的东西。 合柳进入九峰这么久了,在这个时候把失魂引这种东西偷运进来,肯定不是为了再储存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药还有没有效力还两说,夜长梦多,被发现的风险每耽误一天几乎就会成倍的往上翻。 瞧,现在不就被拾儿给偷梁换柱了? 但合柳自己还不知道药已经被调包。所以她必然还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 这药她是想怎么用,用在谁身上? 林素手指慢慢叩着桌案,轻声说:“合柳是打小从外面收养来的,入了门之后,她没有下过山,不大可能与外人有什么过密的交往。她有问题的话,那么操纵她的人肯定是在她入门之前就做下了手了。” 即使是太平世道,外头也总有许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女孩儿因为是赔钱货,很多人家生下来了要么就直接溺死,要么就远远的弃了。合柳的确切来历已经无法追查了,她是和很多小孤女一道被收养的。要说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就是她当时已经六七岁大,正是那种能模糊的记得点事,但又记不清楚的年纪。 很有可能她门并非一个偶然,而是有人刻意安排。比如从小调教,又用极隐密的手法对其加以控制,在九峰的人收容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入门的时候,合柳就被混在其中带了回来。她的资质应该是不错的,所以能够被九峰留下。 从她入门之后的表现看,这姑娘年纪虽然小,可是非常机警圆滑,嘴又甜,很会讨人喜欢。她抓住机会拜了一位掌事为师,又千方百计在秀茹面前露脸讨好,一步一步的从普通弟子走到今天这一步。 上次秀茹犯下那件事,她也脱不了干系。当时之所以放她一马没有追究,就是为了看看能钓到什么大鱼。 没想到,真是一尾大鱼。 失魂引这种东西都绝迹几百年了,现在居然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女子手上出现。 她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新上任的掌峰们顿时都有了事情要做,真是一刻也不得闲。 对合柳的监视当然不能放松,她很可能这几天就会用失魂引对什么人下手。 她在门中没有比较要好的同伴,原来她一直讨好的秀茹被关之后,很多原来还有几分交情的弟子也和她疏远了,哪怕她再装可怜表白自己也没有用。这些人当然不会全都是同情秀茹才这样做,而是因为郑长老的原因。不管合柳犯没犯错,郑长老的孙女儿因为她被关了起来,别人自然会远着她,以免惹郑长老不快。 当然,即使合柳还有同党,为了避免招惹嫌疑,平时可能也根本就不来往。 “现在要搞清楚的是,她有没有同伙。还有,她用什么方法与外人传递消息。既然这药能传递进来,那么别的东西只怕也能这样混进来,而九峰的东西也能通过这种手段混出去。” 拾儿说的有道理。 不管是传东西还是指使她下药害人,这消息是怎么传递的? 合柳不能下山,她平时也从来没有往外放过传讯符或是使用灵禽传信,当然,别人没有用这些方式传递消息给她。 秋秋看着那个药瓶,到现在她还有一点恍惚的感觉。 她真的觉得她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虽然没怎么听清楚,可她本能的觉得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拾儿他们都说那不是真的,只是药物造成的幻觉,倘若没有人拦着她,她真想多听听那声音说的什么,只怕就会稀里胡涂把药给喝下去了,那就悔之晚矣。 “铜镜中映出了她这些天以来的所有举动,可是没有看到她与人传递消息。” 一定传了,只不过方法肯定很隐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现在的情形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她已经接到传讯,有了下手的目标,只是还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二是她先拿到了药,但是她背后的人还没有告诉她对哪一个人下药。我觉得,后一种可能性不大。” 林素说得在情在理,三个人都点头赞同。第二种可能性确实不大,既然送了药,就肯定决定了要对某个人下手,要是送完药了,再琢磨应该毒谁,拖个一阵子想清楚了再传次消息下达指令,这讲不通。 肯定就在这几天,不会拖很久。 她要对谁下手?是新任的掌峰还是几位依旧位高权重的长老? 这种药太可怕了,它不会直接毒死人,可是造成的杀伤力却更大。想想,要是管卫中了这种药,狂性大发,以他的剑法,杀起同门来还不跟挥着大镰刀割麦子似的一割一茬?这破坏力不要太大! 要是下给秋秋这样的人,她武力值可没那么高,但是……如果被下药之后,有人让她暗算拾儿呢?以她和拾儿的亲密,得手的机率也比别人高得太多了! 而且合柳是他们发现了的,也许门中还有象合柳一样的弟子,只不过还没有被发现。也许那人手里也有一样的药物。 所以拾儿才让他们每个人都闻一闻这药的气味,这样他们如果再闻到同样的气味时,心里有了先有了防范,比一无所知要强多了。 拾儿把药瓶放下,带着他们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现在的情形,你们都知道了。希望明天和后天,还会再有新的掌峰继任。管卫,你去调派第二峰的人手,要怎么做你知道。林素,你去找欧长老,有些事你得帮着他。云霆这几日要闭关,他那边的事情你也要分神多照看一眼。” 拾儿有条不紊的把事情分派下去,不过他暂时没给秋秋安排什么事做。 谁让秋秋对九峰一点儿都不熟悉呢?永慧的事情如果不是她去处置,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秋秋很识趣,她请了个假,想先回第七峰去看一看。林素他们都得到了掌峰的传承,她却没有。 她得回去找找……嗯,翻翻墙角旮旯,兴许传承就藏在某个她没注意的角落。 她的时间不怎么充裕,当然不够她把七峰的每块石头都扒开来看看。当然,以第七峰的掌峰们留下的那些浮光掠影来看,历任前辈都是光风霁月的人,要有传承那种东西,肯定放在开门见山的地方。 可问题是她就是没找到。 从第一位掌峰的住处,她挨个儿的看过。好东西着实不少,不过秋秋一样也没有擅动。 秋秋长舒了口气,一上午费心耗神,虽然没走多少路,更没和人动手,她也觉得疲倦。 第七峰的气候与外面不同,外头还是隆冬,第七峰却是盛夏季节,灵鹤就在秋秋门外的水潭边栖息,大白二白领着一群小毛球在花丛中钻进钻出。 秋秋有点儿后悔把它们带进来。 她拍拍手,大白的耳朵支楞起来,朝这边乖觉的蹦了几步。 秋秋扯着它的长耳朵:“你们喜欢这儿?” 大白点头象小鸡啄米。 “想长住在这儿的话,咱们来约法三章。”秋秋竖起了三根手指。 大白的红眼睛瞪得滴溜圆。 “一,不许随处打洞。” “二,不许乱啃花草。” “三,不许随地便溺。” 秋秋盯着它问:“听明白了?” 大白有点怏怏不乐的点头。 秋秋松开它的耳朵。 不是她太心狠要扼杀兔子的天性,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将来某一天第七峰再有一位新掌峰的时候,看着它这里一地的兔子洞兔子粪,天到时候那位后辈会做何联想啊。 天气不知什么阴了下来,云层遮住了太阳,秋秋收拾出风炉来,给自己泡了杯茶。 她把热茶倒进杯中,端起来闻闻茶香。 外面雨已经落了下来,雨丝打在屋瓦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秋捧着杯子,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 从第一任掌峰往后数,第七峰的掌峰可以说是男女老幼双胞胎全都一应俱全,各人用的武器几乎没有重样的,以此可见,心法和功夫的路数也都全然不同,不存在谁得了谁的传承这回事。如果其中有一位得了前辈的传承,那从留下的东西和他们留下的那些幻影看,总是可以看出一些痕迹的。 那第七峰是没有传承的吗? 不应该。 其他每一峰都有,第七峰就算是一座隐形的山峰,也应该有自己的传承,哪怕只是一段话。 或者,传承是有的,她已经得到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雨珠顺着窗棂蜿蜒流下,秋秋捧起茶又喝了一口。 也许她是太心急了。 大白二白带着毛球们也都躲在殿阁前的屋檐下避雨,但凡有毛的动物,总是不喜欢毛发湿淋淋沾贴在身上的感觉,大白就时不时的摇动耳朵,抖掉上面的雨珠。 秋秋静下心来,找不着就找不着吧,有时候很多事都是欲速则不达。RS 134 名义 ,最快更新仙妻 ! 九峰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多了几位掌峰,又发生了徐明远和永慧被逐的事情,一时间人人都小心谨慎起来。秋秋离开第七峰回奉仙阁的路上,遇到好几拨弟子,都没有平时那种轻松和无忧无虑了,他们远远的就朝秋秋行礼问好,然后急匆匆的离去,象是生怕同她沾上边儿惹上什么麻烦。 在永慧的事儿之前,没人把她这个掌峰当回事儿,那感觉可不怎么样。可是在永慧的事儿之后,别人太把她当回事儿了,简直把她当成洪水猛兽,这感觉更不怎么样。 做掌峰听起来很威风,但是这意味着从今往后,她能平等交往的人,也只剩下了几位掌峰,连欧长老郑长老他们在她面前都不会觉得很自在,更不要说再往下数的那些人了。 套个比较高端的形容,这叫高处不胜寒。 就象现在,她正好和两个女弟子擦肩而过。 要是以前,她们大概会笑着跟她打招呼,但现在,她们只是拘谨的向她行了个礼。 永慧的事情现在人人都听说了,虽然这事儿的确是永慧有错在先,可是这位秋掌峰的步步逼迫针锋相对也让她们印象深刻。 秋秋有点垂头丧气的走过长长的石桥,有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秋掌峰?” 秋秋转过头,林素笑着快走几步,从后面赶上来。 “怎么无精打采的?没收获?” 秋秋点头:“什么也没发现。” 林素安慰她:“不用心急,有时候这样的事情都是要看机缘的。第七峰向来与众不同,想必这传承更是要慎重。” 秋秋朝他点头,虽然她觉得机缘这回事儿实在太渺茫了,可林素的好意她领情。 “我从欧长老那儿过来,”林素说:“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我抄了一张单子,等下给你看看。” “商量什么?” 林素转头的看着她,俊雅温文的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你……还不知道?” 秋秋慢一拍的回答:“知道什么?” 林素咳嗽一声:“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嗯,峰主应该会和你说这事儿。” 和拾儿有关? 秋秋满腹疑窦走进奉仙阁。 林素那表情显得那么古怪,秋秋只能看出来,他说的那件事情应该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最起码不会有危险。 他那表情甚至有点……嗯,兴灾乐祸? 在这种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儿的紧张时刻,林素还有开玩笑的心思,实在了不起。 拾儿的桌上摊着一大张纸,秋秋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同他一起看:“这是什么?” 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许多线条,纵横交错,完全看不出条理来。 “是阵图。” 秋秋被这个复杂的阵图搞得头晕,一心想找出点头绪来,把进来时怀揣的疑问都差点忘掉了。 “这好象不是一个阵图。”秋秋晃晃头,指着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是阵心,从这儿扩散出去,共有七个阵眼,这应该是一个阵图。下面这是另一个阵心……” 一旦理出了头绪,这些杂乱的线条瞬间象是四通八达贯通起来,无数交叠错落的结点都有迹可循了。 可是刚有点头绪她就有一种天旋地转想呕吐的感觉。 秋秋捂着脑袋,拾儿从身后接住她。 “别太勉强了。”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晕得想吐。就象晕车晕船的感觉一样,不过她这回晕的是阵图。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用脑过度。 也就是拾儿这样的怪胎看这种复杂的阵图才毫无压力,刚才他的表情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 秋秋刚才一眼扫过去,起码看到了十几个阵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要设的复杂阵法啊? “对了,我有事情问你。林素说他和欧长老商量得差不多了,他们商量什么事了?” “大典的事。” “什么大典?”是应祝九峰都有了掌峰的大典吗? “你和我,结为道侣的大典。” 秋秋诧异的回过头来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大典?” “你和我,结为道侣的大典。”拾儿说:“我本来想等玉霞真人醒过来的时候再办这件事,有个长辈在,你心里肯定高兴些,场面也显得不那么冷清。但是现在是多事之秋,如果不趁着现在把这件事情料理了,以后只怕就没有这个心思了。”拾儿反问她:“你不会觉得,结为道侣说一声就算成了吧?” 秋秋确实觉得说一声就算成了呢。当然,她也听说过别人结为道侣总得办个仪式的,但是绝不是象成亲那么大操大办吹吹打打。一般是给师父、长辈们端茶,两人再交换个信物,同门观个礼也就得了,完全不用劳民伤财。当然,听说也有操办得挺隆重的,好象因为结为道侣的两方不是同个门派的,两人结为道侣的行为也不单纯是为了双修,还有两个门派交好的意义在里面,所以场面搞得很大,还邀了许多其他门派的人前来观礼,搞得不象结侣倒象两个门派要合并一样。 秋秋没想到拾儿也要办这么个仪式,而且还是要在这个时候。 “我觉得不必要。”秋秋完全不想自找麻烦。他们的关系早就公诸于众了,现在又是多事之秋,省下这点儿精力干点别的什么不好? 拾儿说:“大典只是个名义,主要是想把其他几个交好的门派邀了来商议魔域封印一事,这件事迟早都要传开,瞒不了太久了。” 呃……秋秋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好吧,她真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还真以为这大典就是单纯给她办个仪式风光风光呢,合着是为了暗渡陈仓,打着结婚的名义请人来谈结盟的事。 拾儿浑然不觉得秋秋脆弱的少女心已经受到了伤害,还补了一句:“再说,如果不把水搅混,那些想混水摸鱼的人怎么找得着机会下手呢?” 秋秋:“……” 好吧,又中一箭。 她很想认真的问一句,她现在反悔了,她不想要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的道侣了,行不?RS 135 过往 ,最快更新仙妻 ! 要不要的,由不得秋秋做主。 这件事拾儿已经单方面做了决定,欧长老和林素两个迅速开始操办大典的事宜。 第三峰也有掌峰了,可是秋秋一直没见着这位掌峰露面,可能象第六峰的纪云霆一样一直在闭关。闭关是可长可短的,一个搞不好闭个十年八年的,出关的时候外面的人和事都变得无比陌生。 已经过了好几日了,越往后,再出一位新掌峰的希望就更小了。 秋秋当时成为第七峰的掌峰,前后就几个时辰的时间,管卫接任第二峰,也是很快就通过了试炼。好几天过去都没通过试炼甚至连真正的试炼都没接触到,那只能说没有那个机缘。 李长老带了人来给秋秋量尺寸做衣裳。虽然说是长老,可是李会京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看得出她在尽量把自己往“长老”上头打扮,深灰的袍子,领子紧紧扎着,一点看不出腰身,头发紧紧盘了起来,脸上也没有笑容,看起来老气横秋。 不过她说话是非常和气的,量完尺寸还同秋秋商量衣裳的颜色和样子。 李长老的武器就是金针,据说她最多的时候同时可控着数千枚金针与人对敌。她头上那根长簪也就是她的法宝,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金针。 “依我看,白色就很好。”李会京打量着秋秋,秋秋的皮肤细嫩,仿佛稍用一点力就会捏出水来,很衬穿白色,纤尘不染,绰约清丽。 “拾儿会穿什么颜色?” “峰主说先看秋掌峰定什么颜色,他也用一样的颜色。” 秋秋点头,李长老是专业的,眼光和判断都不差:“那就白色吧。” 感觉象西式婚礼一样,两个人都是一身白。 李长老拿了一个大簿子,里面全是衣裳式样,同秋秋一起挑。 老实说,穿一样的衣裳,秋秋觉得拾儿肯定比她显得还漂亮,站在他身边真需要些勇气。 李长老难得轮得上这么要紧的一个差事,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们这些老人想在新的峰主这儿留下个好印象,当然得事情做得漂亮周到,让峰主满意才行。 而且照李长老看,峰主并不挑剔上,这位秋掌峰也是个好脾气的,李长老带的两个弟子一直在偷偷打量秋秋,既好奇,又怕让她发现了。 在这些年少的女弟子心中,秋掌峰的运气真是好,能得到峰主真心相待,居然还执掌了传说中无人能发现的第七峰。现在峰主还要遍邀各大门派来观礼,为她举行那么大的典礼,怎么能让她们不羡慕? 就拿今天来说,她们在九峰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踏足这传说的奉仙阁。 李长老领着徒弟从奉仙阁出来,听着她们两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两个徒弟顿时低头噤声,齐齐唤了声:“师父。”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李长老平时为人和气,两个徒弟也都不太怕她。 云淑就说:“秋掌峰看着年纪真小,听说她入门不过十年,可是别人几十年也做不到的事情,都让她给做到了。” 云眉说:“我看秋掌峰人挺好,没他们说得那么凶。” 李长老继续往前走,看似随意的问:“他们是谁?” “齐师兄葛师兄他们,他们说她一当上掌峰就逼走了永慧师姐。大家之前都觉得永慧师姐肯定会当上第七峰掌峰的,说秋掌峰就是因为这个容不下她,对了,齐师兄还说了个什么词儿来着?” 云眉说:“卧榻之侧不让他人酣睡吧?” 云淑点头:“对。” “那你们觉得秋掌峰有意这么做吗?” 云眉和云淑一起摇头:“永慧师姐肯定是做错了事,管师兄那么公正的一个人,他从来不偏帮偏信的,要是永慧师姐没有错,他肯定不会出手。既然他出手了,那永慧师姐肯定做错了事情。” “就是徐师兄被她连累了,实在太可惜了。” 嘴里说着可惜,但是两个姑娘的脸上都露出羡慕向往的神情。 虽然永慧师姐不好,可是徐师兄对她不离不弃,这样一份真心才最难得。 李长老摇了摇头。 到底是小姑娘家,心里总装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一样拜师,一样入门,可有的人就能执掌一峰,有的就浑浑噩噩,人云亦云。 这天生的资质心性,确实很重要。 李长老当然看得出来,秋掌峰的心思全然没放在这个大典上,对典礼上穿什么衣裳也就不会重视。 在这种时候举办典礼,只怕峰主是另有用意。 不管峰主是什么意思,李长老还是认认真真缝制好了两件袍服,送到了奉仙阁去。 两件衣裳都用细绢包着,看起来就象白衣上笼着一层薄雾一样。 云淑和云眉的心事根本藏不住,全写在脸上了:“秋掌峰,您试试看衣裳合不合身?” 秋秋也只是一笑:“好,那就试试。不过李长老的手艺我肯定信得过,衣裳肯定是合身的。” 论年纪,云淑和云眉都比她大许多,但是现在秋秋看着她们,倒有一种看后辈的感觉。 年轻,沉不住气,喜欢热闹,有机会就想表现下自己。 云淑和云眉两个人把衣裳抖开,服侍秋秋换上。 “还行吗?” 云眉点点头,由衷地说:“真好看,再合适也没有了。” 这儿没有镜子,秋秋自己看不到衣裳的样子,但是穿在身上感觉十分妥贴,正是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袍襟上绣着对称的精致的花纹,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秋秋转过身来,一眼瞧见拾儿正站在门边看着她。 “你回来了。”秋秋看看自己这一身白,突然有一种试婚纱的感觉:“好看吗?” 云眉和云淑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峰主什么时候来的她们一点儿都没听见,幸好她们没说什么莽撞的不该说的话。 “好看。” “你那件也差不多,要试吗?” 拾儿摇了摇头:“不用了。” 秋秋换下衣裳,交给云眉和云淑收起来。云眉和云淑在这位年轻冰冷的峰主面前根本不敢多停留,收拾了衣裳就急忙离开了奉仙阁。 秋秋坐在拾儿身边:“你把她们吓着了。” 拾儿握着她的手:“李长老让人送来的?” “嗯,李长老做得很是用心,衣裳非常合身,看着也大方。” “你喜欢就好。” 这些天拾儿忙得很,夜里都是彻夜不眠。秋秋陪着他一起熬夜,他看阵图,她就翻查各种书薄文册,两人甚至可以一夜之中都不交谈一字半句,可是只要偶尔抬头时交换一个眼神,秋秋就觉得心里很踏实。看得眼睛发涩发痛的时候,秋秋也会打坐调息片刻,又或者,抬头看一看天上的月亮。 四周安静,仿佛天地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这小小的奉仙阁中,只有他们两人还醒着。 秋秋倚门而立,风吹在脸上,圆月当空,照得一地银辉。 面前是一片荒凉的夜色,而转过头来,就能看见奉仙阁里的灯光,拾儿就在灯前坐着。 秋秋觉得心疼。 别人只看到了他年少得志,可是没看到他身上压着这样的千钧重担,连一刻的轻松快乐都没有。 拾儿从阁中走了过来,长长的袍带拂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悉簌的声响。 “在看什么?” “看月亮。” 拾儿从背后环抱住她,秋秋也放松身体,让自己倚靠着他。 “九峰以前到底出过什么事?” 这件事情她一直好奇,但是又不好从别人那里打听。 “九峰这片地方,地灵人杰,你看到那些灵禽了吗?” “嗯。” 秋秋早就发现了,九峰这儿灵气特别充沛,河川,山峦,一草一木,甚至禽鸟走兽,都显得格外有灵性。 别处有人豢养灵禽,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难得能找到根骨好的苗子,而且还要精心的饲喂驯养,一百只鸟儿之中,未必能养得成一只。 可是在九峰,灵禽处处可见,几乎是放养的。 “九峰这一片地方,都是有阵法的,阵法之中,灵禽最多。在阵法以外,还有许多凶险,山间不但有灵植草木,还有许多异兽。长久以来,那些异兽与人都是和平相处的,可是就在数十年前,那些山间异兽突然间狂性大发,成群结队的袭击百姓。我父亲当时与掌峰们商议之后,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手脚,那些异兽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许多都是双目通红,失却常性,就算被砍断肢体都悍然不退,象是中了什么摄魂之术,又或是受了什么奇异的影响。” “后来呢?” “这事当然放任不管,那些异兽越聚越多,开始攻击九峰想破坏阵法。当时有两位掌峰出去探查这件事情的来源,一去就没再回来,另一位掌峰被异兽围攻,挣扎着回到九峰也伤重不治……” 秋秋的心越揪越紧,在中原的时候她也听说过异兽凶猛噬人,可是也许是中原人多,异兽也不多见,绝没有象九峰这里一样异兽成灾。RS 136 月色 ,最快更新仙妻 ! “真的有人在背后操纵吗?” “有。”拾儿说:“那拨人不算多,可是与九峰可以算是世代宿敌。他们在山中水源下药,使得异兽发狂,又引导它们围攻九峰。” 秋秋听得不寒而栗,这些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不得不说,这办法狠毒,直接,有效。至于那些本来与人合平相处的异兽会怎么样,无辜丧命的那些普通人的是不是冤枉,这些不在那些人的考虑之内。 是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正义的一方就肯定也会有反派的存在。 遗憾的是,虽然邪不胜正,可是反派们总是可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而做为正义的一方往往是惨胜。 拾儿握着她的手,用唇轻轻蹭着她的指尖。拾儿的侧脸在月光下看来象是半透明的一样,黑发上也泛着一层水亮的光泽。 “那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我看到的也只是先辈留下的手札,听到的也只是旁人的转述。你要是以为那些人只会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那就想错了,他们手底下也有真功夫。最后那个人用落到他手里的两位掌峰的性命做赌注,让我父亲与他见面比一场。” “他没用什么手段?” “那一次没用。”拾儿说:“我父亲打败了他,但是自己也受了重伤。” “那人叫什么?” “真名不知道,旁人都称他仙师。他们的领头人每一代都被称为仙师。” 就象九峰的头儿每一任都被称为峰主一样吗? 秋秋靠在他肩膀上。 她大概把当年发生的事情拼凑起来了,就在这一刻。 那时候应该也是拾儿的母亲即将临盆的时候。 她一面担心九峰的现状,一面挂念出去与那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决战的丈夫。 丁碧云在陪伴她,安慰她,然后给她下了毒。 丁碧云可真是找了一个好时机啊。 也许当时事情一切都在向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峰主大概不会再回来了,而她那个时候下手的话,拾儿母子俩大概就一起见了阎王,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也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只会当成是那不择手段的对头下的手。 秋秋几乎怀疑,她会不会真和那个可怕的对头有勾结,里应外合。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丁碧云会不会和那个对头有勾结。” “我想应该有。”拾儿说:“那个人很会蛊惑人心,丁碧云在外游历的时候遇到他,那个人可能当时就试图劝说她做什么。她当时应该没有答应,可是那就象是埋下了一颗种子,在嫉恨的沃土中,那种子很容易就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还是有些说不通,为什么她后来会尽心尽力给拾儿配药,替他压制体内的毒素呢? 是她怕人怀疑? “郑长老说丁碧云受过重伤,她怎么受的伤?” 如果她真和外人有勾结,那她会受伤就很奇怪了。 “据说……是为了救我父亲。” 秋秋一下坐直了:“她?真的?谁说的?” “我父亲。” 拾儿明白她的心情,但是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假的。 事实上,在秋秋告诉他下毒的真相之前,他一直对丁碧云的印象都还算不错。她十分温柔,说话声音总是很温柔,而且她还是母亲生前的至交好友,又曾经救过父亲的命。 秋秋觉得不可思议。丁碧云能为了救拾儿的父亲身受重伤?当然这伤是真是假还不好说。起码这件事应该发生过,许多人都看到了。 表面上象个圣母,背地里她却要置拾儿的母亲于死地。 这听起来真象是一个因爱生恨的故事。 那丁碧云后来积极为拾儿配药解毒,也是为了讨好拾儿的父亲吧? 秋秋和拾儿对望了一眼。 她知道他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单身的男子,被宿疾折磨的孩子,这时候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身旁…… 听起来象一本通俗爱情小说里的情节。 可是再加一句,这个女人其实是下毒杀害他妻子的真凶,也是令那个孩子饱受宿疾折磨的罪魁祸首,瞬间爱情小说就变成了惊悚剧。 在这么美好的月色底下,两个人讨论的却是这样严肃的话题。 “咱们出来好一会儿了,还有一大堆事得做呢。”秋秋在他唇角边轻轻啄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结束这个话题,下次再接着讨论的好。 毕竟他们讨论的人都已经作古,真相如何再也没办法向当事人去求证了。 拾儿捧住秋秋的脸,在她的耳边落下一吻。 秋秋轻声笑着说:“别,好痒。” 但是接着她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也什么都想不到。 拾儿吻她的时候她总是会忘了身外的一切,脑子里全是浆糊,脸上发热——不,不止是脸上发热,她的全身都在发热。 所以等拾儿往后退的时候,她还没羞没臊的把他给扯了回来。 这种感觉太好了,比一起修炼灵力交汇的时候还要好。 怎么形容呢? 就象两个人变成了一个整体,再也没有半分隔膜。他,和她,是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 那种象是要融化在一起的感觉……他们在共享同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美好,热情,而且触手可及。 等她回过神来,秋秋有点儿尴尬的发现,她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他的领子里去了。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秋秋简直不太相信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呃,她居然还对那手感恋恋不舍,他的肌肤温热,她不舍得把手缩回来。 要是拾儿这会儿嘲笑她,那她在他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拾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嘴唇湿润发红,脸颊也泛起了潮红,头发领子都乱了——看起来象被女色魔摧残过。 当然实情也差不多如此,只是他对女色魔的举动积极主动配合。 拾儿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面颊,和她发烫的脸颊相比,他的手指很凉。 秋秋想,她大概很难忘记今天的月光。 以及,她对一个月后的大典变得有些期待了。RS 137 惶恐 ,最快更新仙妻 ! 随着邀客的贴子一张张送出,客人陆续来到,秋秋终于发现了办大典的另一个好处! 收礼啊! 这些被邀来的宾客就没个空手来的!话说回来也确实如此,乡下串门,张三李四好久不见,李四这要办喜事儿了,张三就算再小气,也提拎盒点心,送块衣料之类的装装面子。 更何况拾儿是九峰的峰主啊!九峰多少年换一次峰主?这位峰主有没有那个缘份找到一个双修道侣?秋秋原以为小小热闹一下的典礼,现在居然已经来了近千宾客了,送给她和拾儿的贺礼堆成了小山——不夸张说,就是堆成了小山! 这才叫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吃的穿的用的,药材兵器异宝,还不有少活物!有人送了一只极大的水晶缸来,那缸足有两间屋子大,不不,出奇的不是这只剔透无瑕的水晶缸,秋秋在现代又不是没去过水族馆那种地方,对水晶缸是不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关键是水晶缸里养了两只……人鱼! 就是那种,画册上的,童话里的,长着人身子,鱼尾巴的东西。一揭开缸上的盖布秋秋就傻了,她吓了一大跳。 那人鱼是一对,送礼来的人介绍说,一只雌的一只雄的,都还处于幼年期,但是在这里这东西不叫人鱼,叫鲛人。 “他们……会说话吗?”秋秋试探着问。 要是这俩会说人话,秋秋保准不敢收。鲛人是很漂亮,秋秋怎么都没办法把它们当成鱼来看待。而要是当成人来看待,把他们残忍的养在这样的鱼缸里,她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 “它们不会说话。”送礼来的人生怕秋秋不喜欢,忙补充说:“这两只鲛人性情很温顺,样貌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水晶缸上有阵法,它们不会逃出来,送给掌峰养着玩儿解解闷。” 口气听起来好象送的是两只小金鱼一样。华丽的流光溢彩的水晶缸,映得里面两只小鲛人格外娇小玲珑。 秋秋终于找到了作为人上人的骄奢yin逸的感觉。 上辈子有钱人养各种各样的观赏鱼,鲨鱼龙鱼锦鲤什么的,通通弱爆了,让他们养几只人鱼看看? 秋秋觉得人家一片心意,把鲛人连水带缸那么老沉一起运了来,不好意思当面说不收。不过她觉得把这两只小家伙豢养在屋里心里实在不算舒服。等忙过这一阵,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回他们该待的地方去,鲛人应该生活在离此很远的海里,那里才是他们的家乡。 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要占有才快乐。秋秋觉得给它们画两张画儿留下来就行了,做个纪念。 头一两天见着礼物的时候她还觉得新奇、惊喜,有种老鼠掉进油瓶里的乐不可支,可是随着礼物越来越多,她也有渐渐麻木了。 再说,这种事情是讲究礼尚往来的,收了人家的礼,总有要还的时候。现在收得越欢快,到时候还得就越肉痛。 另外来的客人也很不少,秋秋从漂洋过海到了这里之后,除了九峰就没听说这里还有其他门派。闹得她还以为这里是一片无垠的蛮荒之地,只有九峰一个门派呢。 现实是,这里地方比中原大得多,门派当然也不止九峰一家。但是据秋秋看,九峰应该是其中势力最雄厚,地盘最大的。 平时安静的门派因为宾客纷纷到来而喧闹起来。 如果这真是个单纯的庆典就好了。 秋秋站在高处往下望,有两个九峰的弟子带着几个一看就是外来者的宾客,正经过第一峰下方的石笋林。那一片石笋全是自然形成,没有任何人工雕凿的痕迹,确实非常难得一见。 秋秋想起她听第一任掌峰高惟说过,千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也许这正是这些石笋的来由。 明天就是大典的日子,秋秋这几天一直想去一次漱玉泉。 大典的贴子也送给了离水剑派,但是到现在宗门既没有回信,也没有派人前来。 大概在大典上头,是不可能有宗门长辈出现观礼了。 她当然也不能把玉霞真人抬过去让她参加大典。 秋秋现在已经不用去袁长那里索取腰牌了,当上掌峰的好处就是她可以随时去看玉霞真人,而不用每去一回就得先去看袁长老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从他那儿领腰牌,用完还要交回去。 看脸色倒没什么,不过这么一趟一趟的单为这事儿去打扰,秋秋觉得袁长老肯定是不胜其烦了。 她的掌峰令牌一样可以起到腰牌的作用,阵法认可,会给她开门,简直是一把万能钥匙。 玉霞真人依旧静静的躺在水底,既没有恶化,但也看不出好转。 “师父,明天就是大典的日子了。你还记得吧?上次我来的时候同你说过,拾儿和我结为道侣,明天就是这个大典。” 玉霞真人的衣带在水中漂荡,从水面上看,就象她整个人都在微微晃动一样。 当然秋秋知道这只是水波的作用,玉霞真人躺在水底,一动不动。 “宗门没派人来,连回信都没有。”秋秋最担心的其实是这件事。 “我不知道,是不是掌门真人对咱们这一支有成见,还是他们不赞成我既接掌了九峰掌峰,又要和拾儿结为道侣的事。”顿了一下,秋秋轻声说:“这都是小事,我就是担心,是不是宗门出了事。” 秋秋离开修缘山的时候山上已经出现了两拨魔物的踪迹,最近虽然没听说中原再传来什么消息,可是既然魔物都出现了,好消息或是坏消息总是会有的。魔物肯定会作恶,或者被剿灭,没有消息这事儿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是那些人出于什么原因不传递消息出来,还是他们无法传递消息了? “师父,人们常说懂得越多,烦恼就越多。我觉得这话有道理。我要是和一般的普通弟子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有这么多担忧了。”秋秋用手拨弄着水花,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你说的那是掩耳盗铃吧?” “你怎么来了?”秋秋诧异的转过头,拾儿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秋秋问:“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 这种时候他应该忙得象陀螺一样,怎么可能有闲暇到这里来? “修缘山没有信过来,你心里不安,我都知道。” 秋秋点点头:“即使没人过来,传封信来也好。” 虽然她在宗门待的时间不长,可是她对修缘山是有感情的。没有人来不要紧,起码来封信,让她知道修缘山还安然无恙就行了。 她熟悉的、看着她长大的人里头,玉霞真人昏迷不醒,陆姑姑她们只是普通人,不能前来观礼。 还有下落不明的两位师姐,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 “别皱着眉头。”指儿的手指在她的眉间轻轻摩挲:“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你要把烦恼全背在身上,只会把自己压得抬不起头喘不过气,可对解决事情并没有用处。” “那你都怎么办?” “一件一件的来。我要是你,现在先写封信去修缘山,直接写给掌门真人。你现在是九峰的掌峰,她不能对你的询问轻慢以对。” 秋秋看着他,拾儿是个不开玩笑的人,秋秋也能看出来他这个提议不是玩笑。 嗯,这就是她的问题所在,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弟子,拾儿这个提议是让她先正视自己的身份。 秋秋揉了一下脸。 “我总是不大记得自己已经是掌峰了。” 短短数日,她还没完全接受自己身份的巨大的变化。 “明天的事你不用担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秋秋点头:“我只要做好我自己那份儿的事情就够了?” 她要做的事很少。总结起来就三件,头一件是穿好礼服,站到她该站的位置,欧长老让她怎么动作她就怎么动作,当好牵线木偶。后两件稍微复杂一些,但是相比起来,秋秋觉得第一项才让她头疼。 说起来仪式并不繁琐,她甚至不用开口说话。只要让她走她就走,让她拜她就拜,可以说完全无难度。 就是……如果只有少少的几个人看着,那怎么都无所谓。明天可是要当着数千门人和宾客的面,成了众矢之的啊。 要是她有个小小的不慎,这丑就出大了。这么多宾客回去后可能数年,数十年都会和门人弟子们说起,九峰掌峰这一次隆重的大典有多么的“精彩”。 以这种方式出名可不是秋秋乐见的。 也许……嗯,这种情况可以叫做婚前恐惧症? 尽管这不叫结婚,可是秋秋就觉得这跟结婚差不离。实际上,修真者的道侣,和普通人的结婚是一个意思。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现在的年纪……嗯,离法定结婚前龄还差好几岁呢,拾儿估计也就刚刚够合格线。 所以说,他们可真是年少有为啊,连结婚都这么跑着赶着迫不及待。 和大典上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相比,秋秋不安的其实是大典本身。 “咱们回去吧。” 秋秋摸出帕子擦了下手上的水渍。 拾儿已经站起身来等她了,但秋秋没有站起来,还往前探了探身。 可能还是水波的作用,可她觉得……玉霞真人的眼皮好象动了一下。RS 138 典礼 ,最快更新仙妻 ! 云淑和云眉一个蹲着,一个跪着,替秋秋的鞋面上缝上最后一针。 秋秋张开手臂站在屋子中央,四个人举着铜镜各站在不同方位,让她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身周前后。 “真奇怪,那天试的时候明明还合适。” 鞋子突然变的有点阔了。 秋秋也觉得奇怪,她又没减肥。 这几天她也没做什么,再说衣裳的尺寸没有明显的变化,怎么就鞋子突然不合脚了。 “可能那天试鞋子的时候脚累了些,所以没觉得鞋子不合适。” “可能是吧。” 不过幸好只是稍微肥了一点,没多大妨碍。可是李长老坚持还要是改一下,不然的话,万一鞋子在大典的时候有什么岔子,那影响可就大了。 外头有人探头问了一声:“好了吗?” 云眉笑着说:“好了好了,这就出来。” 秋秋最后看了一眼铜镜。 她都快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头发全梳了上去,戴着一顶白玉的浮霞落花冠,长长短短的银丝牵坠着一朵朵洁白晶莹的玉花垂在额前,脸颊旁边,还有她的肩膀上。她稍一动,银丝坠的玉花也在微微颤动。 她的眉毛用青黛扫过,除此之外她脸上什么妆饰都没有。 雪白的袍服恰到好处的包裹住她的腰身,领口高束,腰胯处象是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挺括的袍服缝隙间有雪白轻薄的绢纱裙摆如水烟流泄,长长的拖在身后。这件袍服让她平时的稚气全被紧束包裹,流露出的是超出她这个年纪的妩媚和沉静。 要秋秋来形容,这可真象件婚纱。 但是很美,超乎想象。李长老有手艺,但更有关于美的想象力。 秋秋最满意这顶玉冠,起码能小小的错落的遮了一下脸,这样即使别人要非议她,可他们说不定连她的五官确切什么样儿都看不清,把玉冠一摘她再站到他们面前,说不定他们都不认识。 这设计大好! 他们现在在第一峰的主殿,这大殿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过正门了,但是现在不但正门大开,连四周的长窗都是敞开了,难得的好天气,阳光从门窗照进大殿里来。秋秋偷偷朝外看了一眼,她真担心他们在梁上门边挂的幔子都是白的,那可真象大出殡。 幸好不是。殿中的主色是金红二色,秋秋一直觉得这两个颜色一个弄不好就显得俗艳,可是现在看着外面那一片高而深的红与延绵展开的金,只觉得肃穆华贵,一点没有俗气和浮艳。 这间殿堂是秋秋见过最大的。 殿堂到底有多大呢? 从秋秋站的这扇门处往殿门口处看,那里人虽然不象蚂蚁那么小,可是真大不了多少。 她想再抬头看一眼殿顶,结果玉冠哗啦哗啦一阵乱响,云眉紧张得要命:“秋掌峰,您别乱动。” 打个比方吧,如果站到殿顶最接近藻井的横梁处往下看,那么地下的人应该还是跟蚂蚁差不多大。 秋秋得庆幸她不用从殿门处走到最里面,不然的话简直是让一群衣冠楚楚的宾客旁观一场漫长的马拉松。 门外的人小声提醒:“时辰到了。” 云眉和云淑两人到了门边,看了她一眼。 秋秋深吸口气,点了下头。 云眉和云淑两人各拉住一边门环,将那高大沉重的双扇大门向两旁打开。 面前是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墙壁上绘着蒸腾的云霞,展翅的禽鸟,奔跑灵动异兽,盛开的繁花。 木槌敲击云板的声音幽幽响起,清朗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从时光的另一端传来。 秋秋踏着云板声走出了门。 甬道两端每隔数丈就有九峰的弟子侍立在侧,穿着深色袍服,神情肃然。 大殿中的喧哗声渐渐消没,变成一片寂静,除了一下一下被敲响的云板,再也听不到旁的声息。 秋秋走出了甬道,她看见站在高台正中央的拾儿。 他穿着和她身上同样的质料的袍服,全身都象是披着一层渺茫清冷的融光。 秋秋缓缓走到他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云板声止歇。 台下观礼的人大多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九峰掌峰。有人便小声问:“九峰历任掌峰之中,这一位接任年纪是最小的吧?” 旁边那人点了下头,侧转头轻声问:“站在上头左右的人是谁?” “左边是欧长老,现在九峰最长年的前辈了,理当由他来主持。右边那个嘛……我也没有见过,想来是那位秋掌峰的师长。” 不但外头来的宾客们不认识,就连九峰的门人弟子也多半认不出站在高台右首的那个人是谁。 没听说秋掌峰的师门有来人,这个面生的女子是谁? 殿顶的天窗缓缓张开,金色的阳光直泄而下,阳光下的灰尘被照得清晰分明,缓缓的在光柱间游移。整间大殿霎时亮了起来,梁上垂下的巨大的红色垂幔被阳光映成了半透明状,金色丝穗闪烁着莹光。 拾儿执起秋秋的一只手,两人一起向前走。 再登上一层台阶,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先行交拜大礼,两人相对而立。 秋秋看着面前的拾儿,他也是一身银白袍服,头上戴着玉冠。 那双眼睛幽邃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秋秋拜了下去。 玉花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咚作响。 接着是交换信物。呈在木盘中的信物是一对玉璧,淡青的色泽就象云破雨歇乍现的一线天空。拾儿拿起其中一枚替秋秋佩在腰间。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秋秋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清新好闻的气息。 秋秋也替他系上了玉璧。 这当然不是他们真正的信物。 拾儿送她的信物是如意环,早在他们刚刚相逢的时候就已经系在了她的颈上,她的回礼是古籍残本。 拾儿透过玉冠垂下的花朵,看见站在右边的玉霞真人。 如果说今天什么事情让她最欢喜,就是这一桩了。 两只玉盏被端到了面前,盏中盛着清浅的茶汤。 秋秋伸手拿起其中一盏。 茶盏还没端到唇边,秋秋就闻到了一点似曾相识的气味。 让人有些恍惚,有些沉醉的那个气味。RS 139 血光 ,最快更新仙妻 ! 这气味让秋秋悚然一惊。 可是随即她分辨出了不同之处。虽然闻着气味一样,可是这气味的效力远远不及那天她闻到的真正的失魂引。 这应该是被拾儿调了包之后的仿冒品。真的那瓶早落在了拾儿手中,而合柳手里那瓶毫无疑问是假货。 闻着差不多,足以骗过合柳。合柳也知道这药的厉害,她要取出来下药时肯定也不敢使劲儿的深深的闻上一记,不然她自己就要先中招了。 既然刚才呈上来的两盏茶一模一样,拾儿那一盏里肯定也被下了药。 看拾儿浑若无事一样把茶喝下去,秋秋跟着也把茶盏端到了唇边。 仰头,吞咽。 大殿中寂静一片,青色的带着香味儿的烟气安静的从铜灯盏中袅袅升起。 拾儿的手顿了一下,玉盏从他手中滑落,跌在地上打了个粉碎,泛着淡青光泽的玉片溅了一地。 当的一声响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 这一声脆响就象一声鲜明的号角,大殿中顿然乱了起来。数道剑光在在人丛中乍现闪烁,分别袭向不同目标。能来观礼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尽管事出突然,这种偷袭得手的机率也没超过一半。 可是惊呼声,剑气直撞的轰响,乱溅的血花,破碎飘飞的帐幔,已经让许多人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出了什么乱子。 九峰弟子花了整月的时间把这间大殿装饰成现在美伦美奂的样子,可是要破坏它,只用一眨眼的时间就够了。 人丛中传来乱哄哄的声音,喊什么的都有。 “九峰设了陷阱要捕杀我们!” “住手!不要自乱阵脚!小心中计!” “九峰掌峰中了剧毒,已经毙命了!” “快快,快杀出去,杀出去才有活路!” 不得不说,那些人选择了一个动手的好时机。大殿虽然高大宏伟,可是数千人挤在殿中,人的密度太大了!这种情况下出手根本不用什么准头,不用瞄着哪个目标,随手一剑挥出去,这剑经行的轨迹上都必然象挥着镰刀在成熟的麦田里收割,齐刷刷的密集的麦子不是论棵,而是整茬整茬的被收割。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她比谁都清楚那个玉盏是拾儿无力控制自己才脱手跌落,还是他有意为之。 有剑光从高台下方朝他们骤然袭来,台边的朱雀莲花香熏铜灯被剑光劈成两断,吐着不屑一青烟的雀头斜飞出去,而剑光没有任何阻滞的朝他们两人刺了过来。 那道剑光在离秋秋还有丈余的时候就被一道银白色的的剑气迎面截住,正面强撼之时没有任何取巧和花样,高下强弱立现。 那道来袭的剑光被拾儿的剑气击得粉碎,霎间爆成了一团白茫茫的雾状,四周的垂幔被激荡的横飞起来。人丛有中有个人因为剑气的反噬,突然间喷出一大口血,重重的朝后飞跌,撞翻了一排的桌椅。 秋秋觉得她再也没见过这么乱的场面了。无数剑光在大殿里纵横乱撞,人们分不清敌友,在这时候就算师父误杀徒弟或是同门相残也一点都不奇怪。有人想往殿外逃,可是到了大门已经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大典的时候悄然关闭。 秋秋深吸了口气,转头看拾儿。 又有一道剑光朝着高台的方向袭来,但是这一剑可能只是乱中随手挥出,根本没有准头,撞在了高台的栏杆基角上,碎石木屑乱溅。 但是渐渐的,秋秋发现,很多人都已经退了到了大殿的边缘处,贴墙而立,他们没有因为混乱而出手攻击,而是用了一些护身的法宝,甚至有人应急的画了符阵抵挡。 而在场中的人也发觉了不对,有人是因为混乱和想要自保才胡乱出手,可是有的人却混在人丛中,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闪着攻击,一边冷不防放出一下飞剑,一意要把场面搅乱,让这些人好加劲儿的自相残杀。 看清了形势的人也开始往场边退,或是借着大殿里的柱子台基躲避自保。 混水才能摸鱼。可塘水都干涸了,还能怎么摸下去? 有个人身法极快的,在台基的暗影中迅速向后退,想要不着痕迹的和其他人一样退入人丛中去。 一道黑色的剑光从背后袭来,这人急忙回身抵挡。 血滴溅到了他自己的眼中,他持剑的手臂齐肩而断,连剑也脱手而出,一远一近的重重砸在地上。 来袭的一剑太快,这人直到手臂和剑一起落了地才反应过来。断臂处血如泉涌,这人抱着伤处惨嗥出声。 欧长老上前一步,长声断喝:“都住手!” 他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严厉肃然的慑人意味。 场中还在动手的人不由自主的全停了下来,除了受了伤了的急红了眼的慌不择路的,其实还有理智的人早就停手了。 四周一静下来,还剩下的就是受了重伤的人还在辗转呻吟的声音了。 欧长老左右各巡梭了一眼,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好象慈悲长者,可是现在白须飘拂,不怒自威,果然不愧是九峰长老中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拾儿挥了一下手,穿着整齐的九峰门人在管卫的带领下,利索的从墙角和边缘走了出来,准确无误的的把人丛中的刚才形迹可疑者全揪了出来。有混在宾客之中还想负隅顽抗的,还有装无辜嚷嚷着九峰仗势欺人的,更有的……是穿着九峰弟子门人的服饰的。 秋秋真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这些人里可能有穿着相同衣饰冒充的,但的确有内奸。 不然的话,合柳手里那已经调了包的药,是怎么下到他们的茶里的? 欧长老清清嗓子,不去看那些被强押着站在一旁的人,又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和气笑容:“让诸位受惊了,其实是九峰上下招待不周。本是好好的一场大事,却让这些居心叵测之徒搅乱,各位宾客若有伤损,峰主都看在眼里,必不会令诸位抱憾而归的。” 这话软中带硬,又点出了会给予这些来宾一定的补偿。 再说,谁再不识相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没见那个断臂重伤的也被拖到一旁去了吗?腥红的血在浅金的地毡上洇湿了那么一大片,不知道流了这么多血那个人还有没有命在。他被拖走时断臂处的血还没有止住,血在地下蔓延了一路。 那位管掌峰的剑刁钻凌厉,刚才虽然只出了一剑,可是许多人都看见了那个断臂的倒霉家伙是怎么被一剑放倒的。心中有不平想强出头,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能和九峰的掌峰公开叫板。 至于冤枉送了命的人,除了至亲同门可能还会关注他们,其他人可都练熟了视若无睹这个技能。 修真之路可不是坦途,自己学艺不精又看不清楚形势的,乖乖的缩在家里别出来混日子。既然出来了,那丧命就不能怨怪别人。 欧长老一眼看过去,对场中形势大致有数了。 带伤的不少,但是重伤的不多。送命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局面控制得还是很不错的。 管卫那张冰块脸,再加上他那无形无影简直让人防不胜防的剑法,让场中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站着。 就算是愚笨迟钝的人也知道今天这典礼绝对称得上是鸿门宴。 许多人临来之时,还在心里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想头,九峰经过数十年前的变故之后实力大减,未必就能再维持昔日的威风和地位。九峰的峰主据说十分年少,年高望重的长老未必就服贴,他也不一定有他父亲的本事能掌控得了这么偌大一个九峰。 现在他们不得不先收起小觑之心,等着看事情接下去怎么发展。 这场乱子不过是一个开场,而绝不会是一个结束。 秋秋看着那些被揪出来的弟子,有的人她一次也没有见过,有的却觉得面善。 有的人面露惊恐,有的却深深低着头,好象已经心灰意冷。 这些人全被穿着黑衣的司刑弟子拖了下去,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呼喊出声的,这并不是他们不想出声。 九峰这杀鸡的手段让旁观的猴儿们全都感到了森森寒意。 秋秋的目光从那些弟子身上逐一掠过,十几个人,但合柳并不在其中。 有句俗话说,如果发现一只蟑螂,代表着你的屋子里至少还有五百只你没有发现。 肯定还有象合柳一样的门人弟子,他们现在不在这大殿中,还伺伏在暗处。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同他一起,缓缓沿着高台的台阶走了下去。 长长的裙摆象水流一样拖在身后,脚下刚才一尘不染的地毡上现在成了一地凌乱,血迹,破碎的布幔,被灼黑的焦痕。 和刚才刚才完美精致的大殿一比,现在的大殿看起来就象被肆虐过的战场,大典的欢庆气氛荡然无存。 可是今天的这一对主角,九峰的峰主和第七峰的掌峰,踏着这一地狼藉走过,却让人心生敬畏,尤胜于刚刚这场变乱发生之前。RS 140 查访 ,最快更新仙妻 ! 大殿正中的主位上摆了两把椅子,拾儿坐了下来,秋秋坐在了他右边。 穿着灰衣的弟子们动作迅速快捷,受伤的人被扶到一旁上药救治,打碎的东西被清走,歪倒的桌椅几案被重新扶正摆回原位,甚至连茶点都重新摆上桌。 欧长老笑呵呵地说:“诸位受惊了,还请入坐歇息,用些茶点,有话慢慢坐下说。” 虽然欧长老这样说了,可是一时没人动弹。 管卫的目光在人丛中巡梭,他目光所到之处,被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中凛然,甚至有人目光躲闪,不敢与他直视。 管卫的手抬了起来,剑虽然还在鞘中,可他整个人透出的那股锋锐的杀气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管卫的剑鞘指着一个穿青灰衣裳的人,他身后的弟子立刻跟了过去,一边一个将那人挟住推了出来。 被推出来的那人强自镇定的说:“你要做什么?” 原来站在他身旁的人已经自动分开了,生怕被当做这人的同党。 “刚才是你在乱中吆喝,说九峰设下陷阱要把来客一网打尽?” “我没有!不是我!” 那人慌了起来,左右张望着,象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旁边的人求助:“林大哥,林兄,你可以替我做证,我何曾喊过这样的话?” 被他叫到的那人忙不迭摇头:“别别,我作不了这个证。刚乱子一起我就没见你人影,何曾知道你喊过些什么。” “你……”这人又换了目标:“齐贤弟,你一直和我站在一块儿的吧?你可得替我说句公道话!” 被他叫到的那人根本就没回应他,脸转到一边去,朝人丛中又退了两步。 管卫下巴微扬,这人也被拖了出去。 欧长老摇摇头。对管卫说了句:“管掌峰,还是请宾客先入座吧。” 刚才好言好语的让他们坐,这些人不动弹。可是管卫冷着脸环视一周,那些人十分识相的陆续去各自找椅子坐下。 一个看起来颇有了些年纪的老者走出人丛,用一种听起来想尽量自然些口气对欧长老说:“欧长老,既然闹事的这些人也抓住了,大典也了结了,是不是能把殿门打开?我们这有两名弟子受了伤,欧兄你看……” 言下之意,伤者是需要更多体谅关照的。 后面人丛中有人跟着应和:“正是。大典也看过了,咱们还有要事,须得迟快赶回去。” “我们也有弟子受了伤。急需诊治。这乱子和我们可没有关系,九峰再势大,可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欧长老直接转头吩咐身后的门人:“快去给意掌门拿两包伤药来。” 他身后侍立的弟子二话不说掏出伤药直接递了过去,客气地说:“意掌门请收好,这灰的是外敷的。止血愈创。青色的是内服的,化淤消痛。” 欧长老笑着说:“这可是我们九峰的上好伤药,意掌门只管放心。”他又提高声音说:“还有要伤药的,尽管过来领。” 重伤的都已经被扶走抬走了,剩下这些人都是轻伤,欧长老心里都有数。 那位意掌门看欧长老给他装傻充楞。只能让人接了伤药,讪讪的退到一边。 其他人心里刚才也都是这样想的,觉得眼前这大殿不是久留之地。最好能尽快离开。可是眼看比较有面子的意掌门上前去都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自己在心里掂量一下,自己的脸是不是比意掌门的大,觉得自个儿人微言轻的当然不会再上去自找难看。丢人事小,要是让九峰的人疑心自己和刚才的事有什么联系。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儿了。 虽然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夺路狂奔,可是他们也知道。九峰的人如果不打开出口,他们是不可能破门而出的。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不知道九峰下一个要拿谁开刀。 即使是相熟的人,这会儿也不敢互相注视,更不敢小声商量,就怕会被盯上。 在人屋檐下就得学会低头,心里不服?大可等自己出人头地之后再来找回今天的场子。 玉霞真人看着站在大殿正中的小徒弟,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事情真如做了场梦一样。 秋秋她,竟然成了九峰的掌峰了,玉霞真人可以说比旁人都了解她的天赋,可是她没想到秋秋有这么坎坷离奇的境遇。 刚才看着秋秋站在高台上,与拾儿一同行礼,她心里又是骄傲,又觉得酸楚。 没有她的照顾,秋秋一个人得有多么不容易?昨天她醒过来,秋秋跳下泉水抱着她,激动得又哭又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玉霞真人当时十分迷惑,她还没有彻底的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中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象是睡了一觉,只是这一觉睡得时间长了一些,可是秋秋竟然已经长大了,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她甚至还成了九峰的掌峰。 她一句都没说自己吃过什么苦,尽捡轻松的、好的部分说,这玉霞真人怎么能看不出来? 都是她这个做师父的无能…… 站在玉霞真人旁边的女弟子本来就是单为了照应保护她,一刻不敢松懈。玉霞真人受伤实在太重,刚刚苏醒就强撑着一定要来参加大典,秋秋实在放心不下,可是玉霞真人心意已决,秋秋也只能同意,欧长老安排了个女弟子贴身跟着她。站了这么半天,又经过刚才一场乱子,玉霞真人脸色微微泛起白,呼吸急促,还有些站立不稳。那个弟子伸出手扶住玉霞真人,轻声说:“真人,我扶您去后头歇歇吧,大典已经完成了。” 玉霞真人微微点了下头。 秋秋侧过身,投来关切的一瞥。 玉霞真人朝她点了下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那个弟子扶着玉霞真人退到人丛后,沿着柱子后面的台基向前走。 “您还好吗?要不先服一粒清心培元丹?” 玉霞真人摇头说:“不必,就是有点儿累了,歇歇就好……” 她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人,微微一怔,随意点头示意。 方真人显得十分意外,他脚步一顿,随即大步走到了跟前。 “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他上下打量她,手抬了起来象是要扶住她。但是他的手在半途就很自然的改变了方向,轻轻执起玉霞真人的手腕,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 “我没事。”玉霞真人将手抽了回去:“还没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大概早就没命了。” 方真人目光微沉:“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不说这些,他们之间还能说些什么呢? 方真人吩咐一旁的弟子:“送玉霞真人去歇息,好生照应。” 那个弟子忙应了一声:“是。” 方真人与她们擦肩而过,朝殿中走去。 玉霞真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大殿上方的天窗透下来的光,被的huā格窗镶板割碎成了一条一条的光柱,照在他的身上,那看起来斑驳而沉暗的背影,一瞬间与很多年前的,她记忆中的那个背影重叠了起来。 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保重。 是的,那时候他说的是保重。 可是她想听的却不是一声告别。 那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修缘山,除了一把佩剑,她已经一无所有。她有那么多话想和他说,师父的去世,师妹的陷害,同门的冷漠,还有她带着伤远行万里的艰辛…… 她满怀希望的等来了想见的人,可是他呢? 他最后只和她说了一声保重。 玉霞真人转过身来,慢慢向前走。 “真人?” 玉霞真人没再让那个弟子搀扶她,她尽量让自己走得稳当。 在这世上,如果只想要倚靠别人,那么当别人不愿意向你伸出手来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身后忽然传出惊呼声,玉霞真人也没有回头。 方真人走到了大殿正中,向拾儿长揖行礼:“拜见峰主。” “方长老一路辛苦了。查访可有结果?” “是,幸不辱命。” 方真人站直身,转头看向人丛。 四周的人,不管是宾客还是九峰的门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 方长老离开了那么长时间,不用问肯定是办极要紧的事情去了。 这事情肯定还与今天有关。 秋秋有许久没见过方真人了,方真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从秋秋到九峰,方真人就一直在外奔波。 听起来……方真人一直在外奔忙查访,竟然是为了今天? 拾儿到底从多久之前就开始计划今天的事情了?真是……小小年纪行事怎么跟老头子一样深谋远虑?怪不得整天一点儿朝气都没有,精力全使在这上头了。 秋秋再一次肯定自己当不了什么政治人物人。拾儿能掌控大局,管卫象个杀手头子领着一帮小杀手,林素和欧长老也是一流的管理人才。 她就不是这一行里的人才,见过一次的人时常会弄错人名,更不会算计谋划这些复杂的事情。 方真人到底查访到了些什么消息呢? PS:有点卡文,整理思路中。解决了九峰的事情就要再去中原了。。嗯,我还是更喜欢中原。 求票票!!!!尖叫~~~ 141 名单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打量着坐在四周的这些人,她的目光完全不受距离的影响。境界提升带来的便利与好处当然远不止这些。 她垂下眼帘,她能感觉到大殿里头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那些强弱不同的气团有着不同的颜色和属性。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绿的。那些功力较浅的弟子们们身上的气场也较弱,都是一片深深浅浅的白,象是弥漫的雾气,有的甚至是灰色的气息。但是那些强者的颜色就不同了,他们散发出来的颜色各异。每个人都有偏重的属性,有的人气息是淡绿的,象是生长的青草一样,透着一股清新,但是这种气息非常,非常的少。 秋秋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气息,是象湖水一样青蒙蒙的。 场中最多的是深浅不一的红色甚至是黑色的气团。手下有了人命,甚至本性嗜杀的人,气息都会渐渐染上血腥的颜色。那不象沾在身上的血腥,用水一冲就会漂洗干净,那是永远不会消没的颜色,会与人一直纠缠直到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这种感觉并不特别鲜明,而且在这样人多的地方秋秋也不能够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这种境界须要灵台空明,毫无杂念。 她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神识就象从深深的水底窜起落回了自己身上,带着股冷森森的凉意,让人精神一振。 方真人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欧长老。 大殿里的许多人目光都落到了那封信上头,目光如此热切,象是恨不得在那封信套上烧出几个洞来,好让他们窥见信中到底写的什么内容。 可惜他们看不到。 于是这些目光又从那封展开被阅读的信件移到了欧长老的脸上,象是想从他的神情变化中推测出信上写的什么东西。 欧长老匆匆扫了一眼,把信递给了拾儿。 秋秋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信纸,那上面写的都是人名。 满满的三页纸上,起码写了超过一百个人名。 秋秋不知道这些人名是用什么途径得到的,总之,这绝不会是一个轻松容易的过程。 拾儿把这名单交到了管卫的手上。 管卫要记住这些人名,也只需要看一眼。 他大步朝前走去,步伐不见得多快。然后他很快停在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脸色惨白,几乎瘫在了椅子里头。 管卫身后的一个弟子上前一步:“于掌门,我们掌峰有事想请您后殿叙话。” 话说得十分有礼,但是只要稍留神下就能发现,这个人前后可能逃脱的退路都已经被不落痕迹的封死了。 那人嘴张了一下,可是却没发出声音。 眼前这个人一身杀气,威势压得人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做过什么事,他自己最清楚。可是原来抱着随大流捡便宜的心理才应下的事,他没真打算做什么。她只是,他只是想着,如果鼓动他的那个人占了上风,而九峰成了砧上的肥肉,那他当然可以混在胜利者的队伍中分得一杯羹。如果九峰势大,那自己就什么都没做。反正自己也没留下什么把柄给人,只是口头上约定了一声,不会惹祸上身的…… 于掌门的腿软的几乎无法支持他站起身来,两腿都在发颤。 他怕他跟这些人一走,从今往后世上就再没他这号人物了,而且不会有人给他出头,他那几个不安份的师弟只怕还要鼓掌相庆,认为他死得好,死的恰得其所。 于掌门不争气的哆嗦起来:“管,管掌峰,我真的没做什么……” 管卫根本就懒得与这样的说话,还是他身后的弟子出声:“于掌门,快走吧。” 不,不能跟他们走。通往后殿的殿门看起来乌黑一片,在于掌门看来那简直是一道鬼门关,只有进,绝没有出。 “我知道别的事,对你们肯定有用处。”他转过头,左右看了一眼,手准确无误的指着一个人:“是他,就是他来找我,是他鼓动我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只是虚应着他,根本没打算和他……” 被他指着的那人勃然大怒:“别胡扯!你干了什么事儿你自己清楚,我和你有什么瓜葛?你这是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啊!” 这些人的心志和品性卑劣得简直刷新了秋秋的三观。还是修真之人,就凭这些人的心性,修个几百上千年能有什么进境?如此狭隘,丑陋,自私…… 于掌门和刚才被他指认的那个人,一起都被拖出了大殿。 接着又有好几人被带了出去。 不是没有人打算来硬的,甚至还想夺门而逃。可是…… 在管卫绝对的实力压制下,这些人的困兽之斗只是白费力气。 有个人甚至抽出剑冲着管卫而来,眨眼的功夫,他的剑就被凌空击飞,管卫都没有出手,他身后的几个弟子同时出剑,就象齐齐点燃的焰火,在空中划出流曳的光华。 出手的那个人身上的同时被数剑击穿,简直象是撞上了蛛网的飞虫一样,刚跃起的身躯重重的又摔了下去。旁边两名弟子一起出手,长索把这人捆了个结实,朝一边迅速的拖走。 这人还没断气,可是等着他的下场绝不比死路要强到哪儿去。 拾儿没有让人当场格杀,而把这些人都擒住,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经过这么一轮清洗,场中又有不少椅子空了下来。一开始还脸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的很多人,现在根本头都不敢抬起。 这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谁拳头大谁说得话就是真理。 他们中许多人抱着别样的心思而来,现在都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去藏起来。 九峰自从数十年前的变故之后元气大伤,峰主与掌峰一职都空缺许久,很多人不免渐渐起了小觑之心,等听说现在九峰的峰主是个病弱的少年之后,更觉得九峰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他们八成觉得,现在这情形就象一个三岁孩子捧着奇珍异宝在闹市行走。 事实狠狠的迎头扇了他们一巴掌,把他们全从狂热之中给抽醒了。 九峰的峰主和掌峰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他们这些人的想法是多么荒唐可笑。 刚才摔碎玉盏之后的一团混乱中,不是没人想趁机离去,可是大殿中的阵法困得他们寸步难行,别说破门而出了,他们根本就没法接近殿门。其他的地方他们也琢磨了,长窗,天窗,甚至有人想打破墙壁,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这就象一群豺狗,以为面前是一匹病弱的老马,人人都想上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结果走到跟前了才发现,面前站起来绝非软弱好欺的牲畜,而是一头雄健凶残的狮子。 九峰的新峰主,这是借着这机会,在这场合向他们立威。 没错,就是立威。 从前的峰主们不用这样做,因为那些人大多是壮年上位,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和名望,他们的地位与他实力相匹配,别人当然不敢虎口夺食。 但是现在拾儿和管卫、林素他们这一拨人,都太过年轻了,想要别人的尊重敬服,想要九峰以后安稳太平,就得狠狠打消他们的妄念贪婪,一次打疼,打怕他们。 更何况,在背后策动这些人的,究竟是谁呢?秋秋想,可能只是一些小人物,或是拾儿说过的九峰的那个宿敌。可是眼看太平日子没有几天了,魔物踪迹隔了几百年又重新出现,这些人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估计也没谁想着应该共同御外。 魔物的可怕毕竟早已经是久远的传说中的事了,现在在场的人除了秋秋和拾儿,别人根本没见过魔物,体会不到它们的可怖。 所以他们到现在都只盯着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相互算计。 秋秋想到,如果这一切不是偶然的,还有魔物混迹在其中,也许正是魔物在背后挑动驱使,才有了今天的场面。毕竟失魂引那种药可是魔物才有的东西。 现在谁都不可能心软,也不可能停下向前的脚步。九峰现在看起来在这些人面前占尽上风,可是实际上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摇尾求饶的于掌门等人看起来确实可怜,但是如果今天形势倒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那些人可绝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拾儿没有动,但是在袍袖之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掌很稳,没有一丝慌乱不安。 他对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情坚定不移。 秋秋也转过头来,看着大殿中那些人。 她会同他一起走下去,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莫测,她都会和他在一起。她陪伴着他,他也依偎着她。 他们会给彼此勇气与激励。 又一个人被叫到了名字。经过了前面的教训,这人尽管也怕得面无人色,可是他既没有困兽犹斗,也没有破罐子破摔再拖一个同伴下水。他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跟着九峰的弟子往后殿走去。 ————————————RS 142 内外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些人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管卫,看着欧长老,方真人,当然,还有九峰那个看起来瘦弱俊美又气势逼人的峰主。 至于秋秋,她看起来很娇小,那身衣裳华美动人。当然,有个别人还能认出她头上的浮霞落花冠,知道那是一样很有来历的东西。可是同其他人相比,她显得没有什么威胁性,更容易被人忽略。 典礼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在小声议论她的来历。她不是九峰的门人,是从中原来的。但是她原来是什么门派,她师父是谁,她有什么本事,这些人都不清楚。有一个人还拉着一个九峰的弟子小声打听,可那个九峰弟子迟疑了一下之后,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看来这姑娘肯定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大派,这次结侣也不是两派要联盟、合并的前奏。 很可能是少男少女一时意乱情迷,从两人的年纪打扮和气质看,倒是挺相配的一对。 如果他们只是哪一派的小弟子,必定很受师父纵容溺爱,可是现在这两人身上的担子这么重,看着就不象他们能担得起来的。 可是秋秋现在心里想的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她正垂下眼帘,看着拾儿刚才握着她手时放在她手心里的一面小镜子。 这面镜子和屏风中的铜镜一模一样,只是比那个小。秋秋认得出这面镜子就是她见过的那一面,只是它的个头儿缩小了。 镜子里映出来的是大殿外的情形。 拾儿把这些人拘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立威。 除了现在在大殿里的人,外面有几位长老,还有林素和纪云霆,许多精干的弟子门人都没有闲着。 这些人看起来象是松散的无组织的聚在一起,胡乱商议一通就到九峰来了,但是拾儿判断背后一定有一个人操纵这一切。这次九峰的大典,是他们的一个好机会,那个人如果离得太远,因为阵法的阻隔,他无法得知九峰的详情,所以这个人一定也来了九峰。 但是他未必会进入大殿。只要稍有点儿想法的人就会知道第一峰的大殿是个多么重要的场所,只要从外头看一眼这建筑的规格,就知道这里面阵法绝对少不了,那个幕后人物应该不会这么傻傻的一头扎进这个张开的口袋。拾儿把这些人押在这儿,一个一个从这些人里把可疑的人揪出来也并不单是为了示威。 这些人不能聚在一起,消息不通,更方便各个击破。 进来的这些人应该只是些不重要的喽啰,最大的那条鱼很可能是在外头。这些宾客们在九峰并没有四处乱逛的自由,可是这些人总能钻着空子。 铜镜中的现在映出来的这个人,就正蹑手轻脚穿窗而入,周围的陈设让她认出来这应该是丹房。这人进了外屋之后立刻熟练的打开了三重不同禁制,进入药室。 下一刻他就被地下窜起的锁链紧紧捆住,锁链极细,但是象蛛网一样密,这人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 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失去了知觉。 这样的画面接连不断的在倔镜面上闪过,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九峰的门人,还有的就是这次应邀来的客人。倒是男女老幼都有,他们相似的地方是神情都紧张惶然,其中甚至有个看起来才八九岁的小僮,当然,他的实际年纪未必只有这么小,可是也决不会大多少。他面色苍白,眉眼清秀,可能因为畏寒,穿着一件有着他也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可能是师长让他这样做,他就这样做了。 这一次他不是象前几个人一样被锁链捆住了,秋秋也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机关,她只看到一片耀眼的剑光,最后画面上在剑光的缝隙那个孩子茫然中带着点难过的神情。 然后画面飞快的切换到了下一个人。 秋秋茫然的看到这个人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眼睛细长,颧骨高凸,看人的时候目光显得很阴鸷。他正快速的越过第一峰外头的石笋林,秋秋的眼睛眯了起来,即使画面模糊,她也看到这人胸前溅着两滴深色的痕迹。 那是血渍。 剑如果很快,血不会溅出来很多,但是剑刃上总会掠出几滴。 秋秋还看到了合柳。 合柳软软的倒在溪边,头浸在了溪里,头发被水冲得象一把细丝水草一样飘浮着。 她已经死了。 铜镜上的众生百态一幕幕从眼前掠过, 秋秋抬起头来。 方真人站在大殿正中,说起了中原的事情。 魔物。 这事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可是大多数人都没当一回事。不怪他们,今天来的很多都是小门派,根本谈不上什么传承,哪知道魔物是怎么一回事。再一听,是发生在中原的事儿,离他们隔着重洋大海,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纵然方真人说的都是他亲历的事情,也没激起多少人的同仇敌忾之心。噬心魔如何凶残,摄魂魔又是怎么可怕,哪个小门派直接被灭了满门。这些事情都是方真人这两年来查访到的,有的甚至是他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可坐在旁边听的人里头,甚至有一个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跟这样一群人讲什么众志成城?这纯粹是瞎子点灯遇蜡。 狼没咬到自己的肉,就不知道什么叫疼。别人被咬?那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咬就咬了呗。 这才是九峰办这个大典,广邀宾客的目的,可是在场的这些人大概都以为这些话是引子,九峰的真实目的说不定是要借着要除魔卫道这个由头让他们出人出力,从他们身上大大的揩一笔油水。 听了这消息面上露出凝重、沉思之色的人少之又少。 人各有志。 天窗透进来的光亮已经透着夕阳斜照的金红,大殿的大门才被两队弟子用长索拉向两边,缓缓打开。 一天中阳光最美丽的时刻,就是这个时候了。 大殿前的平台被夕阳映成了一片金色,就象铺了一地赤金的石砖。 大殿里的这些人盼着出去盼得眼睛都疼了,可是大门一开,反而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了。 还是那位向欧长老讨药的意掌门先站起身来,同欧长老说了两句客气的场面话,领着他的门人弟子们向大门走去。 看到这些人太太平平的走出去了,剩下的人也都坐不住了。有点交情的还想着上来告辞,更多的人简直象是越狱的一样争先恐后往门口奔,就怕慢了一步出不去了。 那么宽敞的可以并排驶出数量四驾马车的大门一时间还拥挤起来了。 秋秋看着这些人象兔子似的逃跑,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不不,用兔子来形容他们都太高看他们了,别说她了,大白二白都不能乐意。 那些人都走*了,拾儿挽着秋秋,走出了殿门。 夕阳斜挑在山巅,可是满天的云霞五彩斑斓,这种浑然天成的美永远不是人手可以描画出来的。 但这灿烂只剩下了最后一瞬间,夕阳徐徐落下,整个儿落到了山后头。这一天的彩光象是突然断了电,刹那间只剩了一片灰蒙蒙的底色。 “天黑了。” “嗯。” 拾儿转头问她:“累吗?” 秋秋摇头:“不累……就是觉得挺没有意思的。我宁愿跟魔物真刀真枪拼个死活,也不想跟这些人坐在这儿耗着。” 指望这些人出力帮忙是不可能的,他们不在背后捅刀作耗就算对得起你了。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可是这队友也不是想换就能换的。如果是各门派一团混战,找个聪明能干的结盟那随便。可是现在跟魔物对上,总不能说魔物大哥我跟你结盟,咱们先联手把我的同类干掉吧。 “我先回奉仙阁,你呢?” “我去看看师父。” 拾儿点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玉霞真人正弯腰点亮了一盏玉石灯。 玉石灯是碧绿的,透出来的光也是绿莹莹的。玉霞真人原就面色苍白,被这灯光一映,整个人也象那绿玉雕出来的一样。 秋秋站在门口,看着她慢悠悠的动作,一时间觉得象是又回到了从前在山上的时候。 “师父。” 玉霞真人转过身来,手里还拈着点灯的那根细铜枝,朝秋秋微笑。 秋秋忍不住快走了两步,直接扑进玉霞真人怀里。 玉霞真人揽住了她——当日匆匆一别,现在徒弟的头都顶到自己下巴了。 中间的时间象是被谁偷去了一样,玉霞真人笑着说:“好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我看看你这身打扮。” 秋秋还没更衣,身上穿的就是大典时的袍服玉冠。 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大方方展开手臂,还慢慢的转了个圈子:“好看吗?” “好看。”玉霞真人印象中的秋秋还是那个白胖胖肥嘟嘟的样子呢,眼前这个已经有少女亭亭之姿的姑娘让玉霞真人十分感慨。 秋秋也喜欢这身衣裳,大概每个女孩子心中都做过这样的梦,打扮得跟仙女一样,被万众注目。 可是今天秋秋来不及为这点小小的虚荣满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RS 143 经历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换下了她白天穿的那身衣裳,玉冠也摘了下来,倚着玉霞真人坐着,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堆在那里等着,可是她心里就是一点儿都急迫不起来。 师父的手指很凉,脸上也没有血色。她受伤过重,现在经脉脆弱的就象偷工减料的防洪堤岸,不用暴雨急流,小小的加一点压,她刚刚修复续接的经脉就会再次瘫痪破碎。 这种情形就是俗话说的虚不受补。即使秋秋现在可以土豪的说一句咱不缺灵丹妙药,要吃多少给多少,可问题在于玉霞真人根本就不能吃。 即使药力十分平和轻微的灵药,她也无法服用。 “师父,当时你下山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厉害的魔物?” 玉霞真人摸了摸她的头发,秋秋刚上山的时候头发短短的,只刚到肩膀上,梳着两个小辫,头绳上染的颜色早就褪尽了,露出了原来半黄不灰的麻线的底色。即使是那样旧的一条头绳,她还舍不得扔掉,把那个很小心的收起来。 因为那个是她还在家中的时候姐姐搓了麻线晾干,又捣了红花染了颜色,最后编起来给她扎头发用的。 所以她舍不得。 这孩子心软,又很重情。 “那天我出了门下山,还没有到镇上的时候,就给你师姐她们传讯,按说同在百里之内,无论她们在镇上的何处,在做什么,都应该回应我。可是一直等我到了进镇子的牌坊那里都没有听到回音。我心里有了防备,所以格外小心……” 秋秋紧紧握着玉霞真人的手。纵然已经时过境迁,她依然很紧张。 当时的情形一定非常凶险。 “进镇的时候靠边缘的那些屋子全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屋里灶上甚至有烧到一半的饭,屋门敞着,那些人肯定都已经遭到了不测,而且事情一定发生得很快,快到这些人来不及抵抗和逃跑。” “我又给你师姐她们传讯,还是没有回应。”玉霞真人的眼睛茫然的看着门外的夜色:“当时我应该立刻转身就走,但是我不甘心,我总觉得你师姐她们一定还在镇上,她们一定是遇到了危险,她们肯定盼着我去救她们。” “我想,至少我要到河滩处去看看,也许作乱的正是那只要成精的鱼怪。” 秋秋低声问:“后来呢?” “我还没有到河滩,到了镇子中间的那个土戏台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整个镇上已经空无一人了,戏台边还掉了一只小孩子的虎头鞋,旁边还有血渍……那血渍起码已经有两三天了,那会儿天要黑了,我想你师姐她们很可能已经不在镇上,而且镇上这种情形太不寻常了,不象盗匪所为,更不可能是鱼怪干的。我想起从前听过的传说,还有,从书上看到过的讲述,我猜测这里出的事情不简单,决定先离开这里回山上去。你和拾儿还在山上,另外,山上的阵法遇到事情总还有抵挡周旋的余地。” 玉霞真人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她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里渗出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了风……” “不,那不是风。太阳落下去的一瞬间,有无数黑色的影子突然从阴暗的隐蔽的角落向我袭来……”玉霞真人眼神空洞,声音就象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一样嘶哑遥远:“我的剑根本对它们不起作用,护身罡气每被黑影冲击一下就减弱一层,眼见就要全部消失……” 秋秋紧紧拉着她的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件事情来,引得师父又去回想那惊心动魄的恐怖经历。 “没事……”玉霞真人摇头说:“我没事。” 她继续讲了下去:“我有一件本命法宝,是当年我师父还在的时候,她用了精血元神助我才炼制出来的,名字也是我师父取的,叫做镜花水月。正好那时候月亮升了起来,而且更巧的是,当时快要到中秋,是一年中月亮光华精魄快要到顶峰的时候。我当时取出那只芙蓉冰玉环,玉环反射月光,扩散出无数光圈,每道光圈都能圈住撕碎一道黑影,可是这些黑影不算什么,黑影差不多被消尽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魔物……”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魔物,不,不用看我都知道,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寒的魔气……” 秋秋也曾经与魔物近距离接触过,明白玉霞真人的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寒和恐怖,意志力稍弱一些的人,被魔气一冲直接就会失去意识,根本谈不上逃走甚至抵抗。 “它周身都是黑雾,把月光都遮住了,镜花水月也不能再发挥作用……我当时只能想着快逃……” 可是玉霞真人没往回走,她肯定去了与回山相反的方向。 这个不用她说,秋秋也知道。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她遇到了这样可怕的对手,自己都抵挡不了,更不要说山上还有她想要保护的人。她肯定会选择一个与回山相反的方向,逃得越远越好。把灾难的源头引开,也许山上的人还能逃过一劫。 “我当时太匆忙,只发出了几只传讯纸鹤……你可能没接着消息。” 秋秋点头。 她确实没有接到,所以后来还同陆姑姑一起下山去了镇上才知道出了事。 但是这几道传讯中有一道被接到了。 所以方真人才能及时救下玉霞真人。 就为了这件事,就值得秋秋终生对方真人感激不尽。 她心里还有个疑问——方真人和师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嗯,不为人知的往事和秘密? 方真人带着拾儿第一次拜访她们,秋秋就发现师父的神情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那异样不是很明显,秋秋当时也没深想。可是在拾儿送她如意环,玉霞真人给她那半本旧书的时候,显得异常感慨。 后来方真人又来了一次。还有,他每次让灵鹤送信送东西来,师父那两天总是显得格外沉默,话比平时少……总之,就是不一样。 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曾经有过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感情并没有开花结果。 师父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山上,收了三个徒弟,平时也很少与旁人来往。方真人可以说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重要的客人。 他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一定是不同的。 秋秋已经后悔现在追问玉霞真人当时遇险的细节了,更不可能在这时候问更加不合时宜的另一个八卦问题。 但玉霞真人对她在修缘山时候的事情很关切,一直追问,担心她在山上有没有受到欺负排挤。秋秋讲得很简单,可是玉霞真人还是从中发现了蹊跷。 “发现噬心魔之后,掌门真人直接就把罪名扣在了你的头上?” 秋秋点头,不过马上解释:“当时下山的只有四个人,我当然也有嫌疑。” 玉霞真人的脸上象蒙了一层寒霜:“你别替他们开脱!不就是看着你单单一个人好欺负吗?他们都有师父护着,就你没有。哼,我这些师兄们……我早些年就把他们看透了,争权夺势内斗栽赃个个都是行家里手,可是论起真本事来就都怂了,怪不得这么些年没一个境界有所突破的,他们那心性,永远别指望再有什么大出息了。还有那几个长老,个个都是早该进棺材的老菜帮子,死死咬住手里的那一点儿权力不放,看着门派里的后起之秀简直象看见了仇人,拼命的排除异已拉拢亲信,有他们在,修缘山简直就象浑身上下全被捆住,想迈出一步想改变一处都难比登天。” 她说的话里当然带着很严重的感情色彩,可是她说得多半还都是对的。离水剑派的那几位掌峰真人也好,那些长老也好,秋秋真没看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优点。上梁不正,静字辈的弟子中风气也很不好,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倾轧争斗,象静海师兄那样好脾气好性子的人被排挤去看守藏书楼,而象那个苛厉阴狠的魏长老,他的子侄那样行为不端,在宗门的地位却是节节登高。 “等咱们回中原去,我一定要向他们讨个公道。凭什么这么狗眼看人低?是觉得咱们这一支势单力孤好欺负对吧?这件事他们一定得给我个交代!” “算了师父。”秋秋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儿。因为她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她没觉得他们是亲如手足的同门,一开始就没对他们抱有期待,所以受到非难的时候她根本也不难过。他们不把她当自己人,她也是一样。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师父,为什么那时候别的门派都没有动静,可是修缘山却先遇到了魔物呢?不,在修缘山出现魔物之前,师父你已经先遇到了危险。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原因?” 玉霞真人也怔住了。 “这……” 如果真说是巧合,玉霞真人也觉得这未免太巧了。可是本门典籍和掌故之中,确实没有提起过什么蹊跷的地方啊,没有特别说本门和魔物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RS 144 伤重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玉霞真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担心她这样忧心对身子不好,马上把话岔开了:“师父,我替你护法运功吧?” 玉霞真人摇了摇头,没被她这一句话就岔开,反而问:“你把你上次遇到魔物的事情,再细跟我说说。” 秋秋没办法,只能把那次去合山镇的事情又从头详细的说了一遍,这次玉霞真人连一个小细节都不马虎,非要问个清楚,有些事情连秋秋自己都不是太记得了。 小小的一个合山镇,但是在那里待的短短两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找到了那张旧画,静菲被魔物附身。 秋秋有好久没想起修缘山的那段日子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象是隔了很多,很多年一样,那么感慨。 魔物先找上她们,这原因她们怎么也想不出来。秋秋只能确定她们师徒不是什么唐僧肉,断不会被魔物咬上一口它们就能寿与天齐什么的。那是她们这一派的功法有什么奇特之处?那个附身的噬心魔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混进修缘山。 合山镇和乌楼派也近在咫尺,与修缘山相比,混上乌楼山的危险更低。 可这中间的原因,连玉霞真人都想不通,秋秋当然更没有头绪。 她现在就是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因由,让玉霞真人为此事烦恼。 幸好这会儿有人敲门,秋秋总算找了个脱身的理由。 “我去开门。” 门外是方真人。 秋秋并不太意外,玉霞真人在这儿并没有旁的熟人了。 “秋掌峰。” “方真人。” 按九峰的职分来说,秋秋该称他一声方长老的,但是以前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就象她知道拾儿只是小名,可是叫习惯了,也懒得再改口了一样。 方真人先说了来意:“我来替玉霞真人护法运功。” 秋秋怔了下:“是么?不用麻烦方真人了,我来替师父护法就可以了。” 方真人态度温和,但是十分坚持:“秋掌峰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秋秋进屋去,玉霞真人也劝她回去:“你去吧,我这儿不打紧。” 秋秋实在放心不下,出了门还是一步三回头的。 方真人盘膝坐了下来,同玉霞真人隔着一张矮几。 “你且伸过手来。” 玉霞真人将手放于案上,轻轻扯起半幅衣袖。 她手腕细得惊人,瘦骨支离,薄薄的皮肤看起来竟是半透明的,下面淡青的脉胳历历可见。 方真人的手指搭了上去。 她的情形很糟糕,经脉若断若续,灵力似隐似无。 方真人收回手,抬起头来。 玉霞真人也放下了袖子。 她神情平静,方真人在心里思忖过了,才缓缓的说:“你还需要好好调养,病去如抽丝,这可不能心急。” 玉霞真人点点头:“我知道。” 方真人看了一眼这间静室,屋里的阵法让这屋里温暖如春,玉霞真人现在畏冷惧寒,自然得处处当心保养。 她的态度淡然从容,方真人助她运功之后,她客客气气的道了谢。 方真人总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有哪儿不对。时候已经不早,玉霞真人现在比普通人好不到哪里去,劳累了这一天早就撑不住了,眉宇间露出深深的疲惫倦怠,只是方真人还在这里,她不好去休息。 方真人当然不是那么没眼力的人,他说:“我也该走了。” “有劳你了。” 她扶着矮几起身,送方真人到了门前。 “明日我再过来。” “不用了。”玉霞真人轻声说:“郑长老今日说过,明日就会安排一个善医理懂丹药的女弟子来照应我,这样更方便些,也省得你天天往这里跑一趟费功夫了。” 方真人心里头那种感觉越来越深。 玉霞真人站在门里轻轻颔首,她瘦得让人觉得连身上的衣裳都撑不起来了,象是稍微大点的风都能把她吹散。 玉霞真人掩上了门。 方真人走出了一段路,就停住了。 他还是放心不下。 隔着一道矮墙,他能清楚的看到还亮着灯光的窗子,甚至可以看见玉霞真人从窗前走过的身影。 他听见她在咳嗽,声音并不大,很压抑。 没过多久,窗子暗了下来,灯熄灭了。 方真人看着那个已经变暗的窗子看了半晌,才转身离开。 玉霞真人几乎头一挨上枕头就沉沉睡去。 可是她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的伤痛是一方面,她还总是被噩梦困扰,在梦里头,一时是静心和静怡满身血污向她呼救,一时又是那扑天盖地的黑色魔影朝她袭来。玉霞真人翻来覆去,身体的疲倦让她的意识无法醒来,可是噩梦的困扰又让她加倍疲倦,这一睡根本就不算休养生息,简直是受罪。 秋秋回到奉仙阁的时候,拾儿也早换下了白天那身衣裳,穿着一件淡灰青的长袍。秋秋站在他身边比量了一下,发现他个头窜得更快,从背后看,一点不象个单薄少年了。 “玉霞真人怎么样?”他拉着她的手问。 “很不好。”秋秋叹气。玉霞真人是醒了,不用整天睡在泉底才能保住命了。可是这修复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要几年,也许要几十年甚至更久。 而且还不能保证能完全恢复。打个比方,一截竹竿有一米长,打得粉碎再拼粘起来,就算能粘得外表看起来和原来一模一样,但是终究还是碎过的,有无数裂隙存在。 玉霞真人即使能调养好,境界可能也不会再有所提升了。 秋秋虽然不贪心,当初想的也是师父能活着就好。可是现在看玉霞真人那么虚弱的样子,心里难免难过。 “来日方长,慢慢来,你也别太心急了。今天的事,没惊着真人吧?” “怎么会,师父没在意那些乱子,还说我们能在一起是难得的缘份,要好好珍惜……”秋秋瞥了拾儿一眼,心想师父净替他说话了,真不知道谁才是亲传徒弟啊,简直就是那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嘛。 拾儿握着她的手,露出一个微笑。 秋秋简直恨不得掩面长泣。找个男人长得这么美,笑起来更美,简直象钻石一样光芒四射,让她站在他旁边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啊。 等她回过神来,就又被吻了。 意乱情迷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了。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还是得说正事。 秋秋觉得很是悲催,明明两个人还是初中生高中生的年纪,搞个早恋也就算了,办个结婚仪式也就办了,回头还得操心这些生死存亡的大事,压力不要太大啊。 吐槽归吐槽,事情还是要仔细的处理。 那些宾客有的一出大殿就直接告辞离开九峰的,对这样的人,九峰上下早就有了决断,要走的都不阻拦,当即就走了有十之二三的人。剩下的人里,也有受了伤不便上路的,也有担心天黑想等明天相约了一起上路。不消说,这些人都是担心趁黑走会遭什么人暗算。就算不是九峰的暗算,不代表别人就不会在暗地里盘算了。比如咱两家住挨着,为了三尺宅基地争个不休,如果其中一家突然遭了什么不测实力大损,那接下去强弱分明,结果就没什么悬念了。 修真的世界很多时候比普通人的生活还要残酷。普通人遭了欺负,咬咬牙出份厚礼找人断个理,或者告个官,没准儿还能讨回公道。可是修真的世界里,杀人越货这些事都可以被完美掩盖。某人得了一件法宝,想的不是扬名天下而是赶紧的揣着东西躲藏起来,否则真怕见不着第二天的太阳。 被关起来的那些人肯定没好果子吃,这个不用秋秋去担心。被清查出来的一部分混进九峰的弟子有的被活捉,有的当场被格杀。他们的背后指使也肯定会被顺藤摸瓜。 “找着那个人了吗?” 秋秋指的是那个可能在背后策动操纵今天这场变乱的人。 “盯住了,”拾儿说:“但是他应该不是主使之人,只不过是个比较重要的喽罗。” “那,合柳是被谁杀的呢?” “她找人下药之后就被灭口了。” 今天的事情看起来处理的很顺利,但是这是因为他们占了先机。倘若真的喝下了失魂引,那今天就算一败涂地了。 这东西还真可怕。 一定要把来历查清楚才行。如果真是魔物所为,他们的手竟然已经越过海洋伸到了这里来,说明情形肯定大大不妙。 “看到那些人,感觉跟他们生气都不值得。”秋秋把手里的阵图合上,恨恨的说:“这样的人别说指望并肩抗敌了,真有了事不在后面捅刀子就算不错了,就这样的心性品德,活该他们一辈子也悟不了道。” “别为这些事情动气。”拾儿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世上有千万个人,就有千万种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把自己的理念强加于人是最困难的事。” 可不是么。 秋秋也是因为压力太大才抱怨。 将来……真的再与魔物一战的话,也许会象上一次魔道之战一样,玉石俱焚,血流成河。不管是什么样的心思,到时候都得为了活命而拼死相搏。RS 145 传承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托着那面铜镜,对它堪比监控的功能十分惊叹。 但是她不会用,准确的说,这是一件传说中那种认主的法宝,与主人心意相通。所以拾儿拿着这个可以看到九峰的任意一个角落,只要他心念想到了就可以看到。但在秋秋手上,看到的东西就很随机。 虽然这不是一件攻击性的法宝,可是秋秋觉得它的作用比攻击还要厉害。 拾儿的指尖轻轻在镜面上点了一下,画面瞬间变了。 这还是触屏操作的…… 好吧,秋秋承认这一刻她想到了各种大牌的触屏智能手机…… 夜色下的九峰安静沉寂。 铜镜上的画面在向前推移,冰雪满地,月下的山峰连绵起伏。 画面静止。 拾儿指着出现在上头一个人:“就是这人。” 那个人看起来平平无奇,眉毛生得很平,毫无弧度,下颔蓄有短须。这张脸上没有一点儿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扔进人群就找不着。 干坏事这种长相比较合适,事先旁人不会有防备,完了事儿还方便潜逃。 他眼帘低垂,象是在闭目养神。 门开的声响传来,这人站起身。 进门的那个人在冬日里居然满脸是汗,急切的说了句什么。 这镜子只能看见画面,却听不到声音。 秋秋仔细看他的口形,只能分辨出几个字。 “找……被擒……受伤。”她轻声复述出来,转头说:“他们在说今天的事?还是在说什么人?” “应该是人,否则不用这个找字。” “那是他们有重要的人被我们抓住了?” 拾儿展开了案上的合着的纸卷:“今天在机关和剑阵中毙命的有十一个人,被擒的一共三十四个人,差不多都带伤。” 那就不好判断他们要找的哪个人了。 拾儿站起身来,取下挂在一边的长衣:“我去看看。” 秋秋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拾儿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秋秋的头发没象白天一样绾起,只在发顶心系着蝴蝶络,两边都垂下来,看起来比白天更添了几分稚气。 他的目光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一刻,秋秋的唇娇嫩饱满富有弹性,他的手指在秋秋唇边蹭了一下,转身把斗篷取过来替她披上。 “一起去吧。” 袁长老正在屋中与人说话,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屋里人一齐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今天擒到的人在哪里?” 袁长老亲自在前领路:“有好几个痛哭流涕求饶的,还有套交情的,破口大骂反指责我们无故生事的……这些人的来历都问清楚了,他们所知十分有限,有些是听师命吩咐,有的是自己贪心。来历不明的还有两个人,一个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另一个一直昏迷不醒。” 这些人的来历和话语刚才拾儿已经从纸卷上看见了,他要见的,就是来历不明的这两个。 过了好几道阵法和门卡,袁长老指着前面的石室说:“就在前头。左边那一个来的时候报的是百草门的门人,他的请柬是真的,但身份却是假的。真正的百草门派来的人应该在路上就被截杀了,他们取了请柬冒名顶替来的。右边那一个看服色应该是玄北派的弟子,他一直昏迷不醒,什么也问不了。” 说话间,袁长老开启了门石。 左边石室里的那个人秋秋曾经看见过。白天在铜镜中秋秋见到过他,就是那个瘦瘦的中年男子,衣襟上有血渍。当时秋秋在想是不是他杀了什么人,血溅在了身上。 但是听袁长老的意思,他杀死了百草门的弟子取而代之,这身衣裳很可能是从被杀的人身上剥下来的。 这人被困在阵法之内,但是并没有困窘焦躁,也没的惶恐不安。他在里头应该看不见阵法外的情形,可是他的目光却直盯着秋秋他们站的方向,那目光阴森沉郁,有如将出鞘的利刃。 “就是他杀了合柳。” 拾儿往前踏了一步,四周的空气发生了奇异的扭曲,象是水波动荡。 拾儿已经进了阵内。 阵内那人猛然站起身来朝他扑了过去。 秋秋虽然相信拾儿不会受伤,可还是难免紧张。 拾儿手都没抬,肩膀也没动,那人离他还有两尺的时候,就象撞上了一堵坚固的墙壁,被自己的力量反弹跌了出去。他一落地,立刻再次扑过来,这次跌得更重。 如是再三,那人跌得已经爬不起身来了,还是不肯放弃,撑着地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额角磕破了,血顺着脸颊一直流下来,看起来更加狰狞。 拾儿抬起手,他的手掌玉白修长,手指在空中虚弹了几下,那人呼哧呼哧粗喘气,身体四肢象是被看不见的线所操纵着,用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站立起来。就象杂耍艺人摆弄的提线木偶,动作机械生硬。 袁长老站在秋秋身后,低声说:“掌峰精通一门摄魂之术,这人就算刚硬,也没法再隐瞒什么秘密。 袁长老话音刚落,拾儿的手忽然向外疾挥,那人的身体又疾又重的向后摔出去,在他要撞到墙上的前一刻,那人突然整个爆开。 就象一只装满了墨汁的气球在空中被一枪打爆,无数黑色汁液气雾向外疾速弥散。 袁长老惊呼一声:“不好!” 秋秋屏住了呼吸,紧紧盯住了阵中的一切。 那些飞溅的黑水和急散的雾气在她的视野中一瞬间速度突然凝固滞缓,仿佛时间在这里突然被调慢了转速,水滴暴发,旋转,迸溅,泼洒,速度均匀而缓慢,每一滴黑水都清晰可见。 拾儿诧异的转过头来看了秋秋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迈步,他的动作在空中也划出了无数道虚影。 快些出来! 快! 拾儿的动作也象放慢了许多倍,秋秋只觉得时间从没有这样煎熬过。 直到拾儿的一只脚迈出了阵法,他的双手交错,给阵法又加上了两重禁制。 秋秋两腿一软,眼睛也失去了神采。阵法中的黑水和雾气顷刻间恢复了原来该有的速度,喷溅得满墙满地尽是一片漆黑。 袁长老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懵然不觉,甚至他的那声不好话音才刚落,就看见拾儿已经跨出了法阵,并迅速的给这石室又下了禁制。 秋掌峰象是吓坏了,倒在峰主怀里半天都没动弹。 “峰主没事吧?” 拾儿摇头。 袁长老急忙启动另一重法阵,并紧紧关上了石门。 “真是想不到,这陷阱好歹毒!”袁长老不确定的说:“刚才那是噬魂雾吗?” 拾儿顾不得回答他,他托起秋秋的脸颊,抵在她背上的手掌源源不绝的输送灵力过去。秋秋神情茫然,轻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拾儿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我好好儿的。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秋秋觉得她的思绪和力气一瞬间都给抽空了一样,整个人只剩了个空空的皮囊,意识也象在半空中漂浮,着不了地。 袁长老惊魂未定:“竟然是噬魂雾!刚才我亲自搜检过这人,居然什么端倪都没看出来。管掌峰也查过他,也没发现他身上竟然藏着这种毒物。幸好峰主无事,否则这东西只要沾上一丝半点,那真是后患无穷。” 刚才那一刻的确惊险。 拾儿虽然有护身法宝,可是这法宝从来没遇上过噬魂雾,是不是真能防御得住,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秋秋救了他。 那一刻的异变袁长老一点都没觉察到,他没看见什么,更没有感觉到什么。 可是拾儿感觉到了。时间突然被放慢了十数倍,不,也许是成百倍,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用一己之力扭曲凝滞时间。这是多少声名赫赫的先辈英杰也没有做到的事情。 那感觉说不出的玄妙,他从未体会过。他能看到迎面泼溅而来的水滴,能看到细如丝缕的缓缓扭曲扩展的雾气。 他的动作也变得那样缓慢,就象被浓稠的胶水包裹住一样…… 还有更深的,他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感觉。 有什么看不见,听不到,也触摸不到的东西,那一刻就在他的身周。在缓缓的游移,流动……无比玄奥,不可抵抗。 那是……那象是一种天地间亘古不变的法则。 可是他来不及去体会,去感悟,那是极为玄妙的一刻,却又是那样深不可测。 秋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拾儿紧紧抱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体软绵绵象抽去了筋骨一样,竟然已经力竭虚脱。 就在袁长老说出“不好”这两个字的短短的一息之间,她竟然已经耗费尽了全部的力量。 她是怎么做到的? 拾儿把灵丹取出来给她喂进口中,紧紧抱着她一刻也不敢松开。 她是为了救他。 刚才那一刻,她改变了这间石室中的时间的流速。 这……这简单不可想象。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力量?她又怎么能以现在这样的根底施展出这样不可思议的术法?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着这样的力量。 秋秋的眼睛闭了起来,看到拾儿平安无事,她心神放松,顿时陷入了昏沉之中。 拾儿用袖子替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心中一个疑问浮起。 这个……难道会是第七峰的传承吗?RS 146 偷闲 ,最快更新仙妻 !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袁长老再打开最后一扇门的时候格外小心。 石门缓缓分开,这间石室摆着一张矮榻,有个八九岁大的小僮躺在上头,沉睡不醒。 “他进了剑阁,被剑气所伤。”袁长老说:“伤势不算轻,这孩子居然闯进了最后一重殿阁里。” 拾儿看了袁长老一眼。 “等他醒了,马上禀告我。” 袁长老应了一声。 拾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进剑阁去做什么呢? 秋秋觉得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醒来时梦里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青色的帐子,天已经亮了,帐子的一角被阳光照着,帐子里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都给映得暖融融的,象是还沉浸在一个没有醒来的梦里。 秋秋抬起手挡住正照在脸上的阳光。 太耀眼了。 她就是因为这光照在眼睛上,忍无可忍才醒来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适应了光亮。秋秋看着自己迎着阳光的手指,指隙间被阳光映成了半透明的红彤彤的颜色。 她仿佛可以听见血在脉管中流淌的声音,这种声音安详而富于规律。 她的手指慢慢分开,再合拢,阳光被手指剪裁成一段段的。 这么幼稚的游戏她居然玩得不亦乐乎。 火儿从如意环里钻了出来,它在秋秋脸上蹭了一阵,在枕头边盘成一圈儿,一人一龙就这么赖床晒太阳。 直到阳光把一个人的影子投在帐子上头。 他的指尖沿着帐子的边缘轻轻抚过,帐子被撩开了一条缝。 秋秋还没有彻底清醒,她盯着那张沐浴在光华中的脸庞定定的看着,嘴角露出个带着傻气的笑。 拾儿轻声问:“醒了?” “什么时辰了?” “快午时了。” 他坐在榻边,秋秋懒洋洋的,身上没有力气,也不想起身,握着他一只手,指尖在他掌心慢慢的划着圈。 时间慢慢的流逝过去,帐子上的日影也在渐移。 秋秋一点一点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 她心里的疑惑一点都不比拾儿少。 “第七峰……第七峰的传承,是与时间有关吗?” 不等拾儿回答,她慢慢的说:“第一次看到第七峰的时候,是在水滴的倒映中。那时候是严寒隆冬,大雪纷飞,可是第七峰却是一片青翠,象是盛夏时节。我开始想,第七峰是被玄妙的阵法隐藏起来的,就象我们找到火儿的秘境一样,那里也没有季节的变化。” “可是经过昨晚,我想……也许不是那样。第七峰不是被阵法隐藏的,它是被时间藏起来的。它不属于九峰的现在时间,它也许存在于许多年前,也可能在漫长的许久之后。” 秋秋回想着昨天夜里那惊心动魄的一刻,她同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有一股她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存在于她的身体里。 秋秋的手轻轻按在胸口。 未知的一切让她忍不住觉得惶恐。 拾儿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昨天晚上力竭虚脱了。无论这是不是第七峰的传承,都太过危险了,不是你现在的身体能够承担的。” 可是这让他摆脱了危险。 秋秋一点儿都不后悔。 即使再来一次,这次有考虑思量的余地,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 如果她没有这种能力,那说不定就要面对他受伤,甚至是彻底失去他的后果了。 秋秋小声说:“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拾儿点头。 秋秋往里挪了一些,拾儿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这下火儿可不怎么乐意了,它只能再往边上挪挪,跟这一对不靠谱的主人一起犯懒。 帐子里和外面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空旷冷清,充满危险与无奈。 但帐子里就象一个密闭的、安全的,只属于他们俩的小小的安乐窝。 秋秋枕住他的肩膀,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秋秋在心里小声对自己说话。 她没有成仙悟道的野心,她只想和他一起,就象现在这样待在一起,长长久久的,没有风雨,不再分离。 可是这一刻的平静注定是短暂的,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秋秋还要去玉霞真人那里,拾儿更是忙得分身乏术。 这会儿难得的安谧,就象书里说的那样,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个偷字,用得真传神。 可不是从忙里偷来的闲暇么?正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格外宝贵。因为知道它短暂,所以在这一刻偷偷的躲起来尽情享受。 很快乐,象偷吃油的老鼠一样快乐。 “对了,昨天我昏过了,那右边那间屋里关的人,你见了吗?” “见到了。” “也是……很危险的人吗?” 火儿悉悉簌簌的从薄被上爬过,赖在秋秋肩膀上不走了。 拾儿看了它一眼,回答说:“他闯进了剑阁。” 秋秋有些紧张:“有没有丢失或是损坏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剑阁里没有多少东西,倒是有不少画像。历代的峰主、掌峰,如果有画像或是别的东西留下,都会放在剑阁里。” 秋秋明白了,这些东西意义很重要,但是这是对九峰的人来说,那代表着九峰的历史和先辈们留下的痕迹。可是对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那他闯进去做了什么呢?” “这个得等他醒过来才能问个清楚了。” 秋秋嗯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起来吧,大懒虫,赶紧办正事儿去。” 拾儿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呢?” “我去看师父。” “唔,”拾儿的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说:“去吧,你自己要多当心。” 秋秋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然后自己靠过去,在他唇上用力的响亮的亲了两下,飞快的说了句:“我去了。” 门外阳光清朗,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秋秋忍不住想起了九峰的冬天,那连绵不断的令人心情郁闷的雨雪。 她还是喜欢九峰的冬天。 风并不大,河滩上的枯草被吹得微微摇摆。RS 147 仙师 ,最快更新仙妻 ! 霜露满天。 秋秋从玉霞真人那儿出来,转身合上院门,轻轻吁了口气。 玉霞真人一眼就看出她真气虚耗,秋秋已经想好了周全的藉口搪塞过去。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多添心事更好。 秋秋拢了一下衣襟,她现在别说飞剑,就算灵禽也不敢去乘了,就怕一个不稳从上头栽下来。 这后遗症真可怕。 可能得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 秋秋沿着高大的台基往前走,青灰色的巨石一块块堆叠起来,上面被岁月刻下了无数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们的时间不太多了,等这次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可能就要动身前往中原。 玉霞真人只能留下休养,这样也好,九峰……也许比中原还是要安全一些。回了中原,宗门也不会重新接纳她,到时候谁来照料她? 秋秋站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靠着山脚边的湖泊很浅,生着一些长长短短的茅草,草叶都早就干枯,上面落了一层薄雪,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太阳落了山,山里的雾气就漫上来,能听到湖水泛起涟源的轻响,但是往脚下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毫不意外,秋秋又遇到了方真人迎面而来。 山上人人都忙得快四脚朝天了,可方真人就象是游手好闲一样,秋秋总能在师父门里或者门外碰见他。 两人客客气气的打招呼,等方真人过去了,秋秋转头看着他的背影。 要说……方真人和师父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友关系吗?两个人的交情看来真不一般。要是一般的关系,方真人也不至于天天的往这边跑。 可是看师父的样子,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她太大方,太坦荡了。对着方真人的时候客气周全,没有一点儿疏忽怠慢的地方。 礼数周到不是坏事,但是放在男女之间,这就是表明师父对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了。真的有情,那必然不是这样的。就象她和拾儿一样,她什么没形象的事情都做过了,就差上厕所喊他给递纸了——要不是他们过的是修真生活,没准这种事她真干得出来。 因为熟悉,因为相爱,对方和自己之间根本毫无间隙。 一客套,就必然是因为心离得很远。 那方真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这么一天一趟,不,不止一趟的的这么跑着,只是出于朋友道义吗? 秋秋摇摇头。 这世上最复杂的事情大概就是人的感情。当事人自己说不定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外人的种种揣测就更不靠谱了。 秋秋在奉仙阁门前遇到了袁长老。 “袁长老。” “秋掌峰。” 袁长老想起昨晚的事情难免心中有些古怪。秋掌峰与峰主是双修道侣,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可是昨天峰主遇险,倒是安然无恙全身而退,在外头旁观的秋掌峰却因为太过担忧的原因而昏厥,这实在让袁长老难以理解。 两人的感情当真那样深厚?秋掌峰也是堂堂第七峰的掌峰了,居然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支撑不住,可见她修道时日太短,到底还是根基不稳。 两人各怀心事。 秋秋问:“袁长老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 这事真是一句话说不清楚,袁长老平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思忖片刻,惜言如金的说了句:“昨天闯剑阁的人我带了来,峰主正在里头问话。” 秋秋转头向奉仙阁里看去。 隔着长窗,屏风后坐着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拾儿。 那他对面的人就是昨天闯进剑阁的人了。 秋秋也有些好奇。 既然剑阁里没有什么真正值得去偷抢的东西,这人到底是误闯,还是另有所图? “那我等一下再进去。” 秋秋觉得有些奇怪。 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他擅闯冒入居心叵测是一定的,拾儿怎么会在奉仙阁问话呢?奉仙阁平时很少待客,即使是九峰的掌峰与长老们也极少逗留。 秋秋微微侧头,看着屏风后的两个人。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两人都坐在地席上,中间隔着一张矮几。 这绝不是审人的架式,身份不对等的人是不可能这样对坐的。 而且,拾儿对面这人,个头儿挺矮。两人都坐着,这边这位身形比拾儿小上一圈。 “怎么看着是个孩子?” 袁长老点头说:“是。” 这太奇怪了。 不大工夫,秋秋看见他们起身,拾儿送了那人出来。 这明明是待客的架式,绝不是对待阶下囚的态度。 秋秋看见了那位不速之客的长相。 呵,她记得。 就是昨天她在铜镜里见过的那个小僮。 当时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是秋秋对他的印象极深。 在门前停下,那孩子朝拾儿一揖:“白峰主请留步。” 他声音清朗中透着甘脆,就象冰下流泉,听得人心里舒服。 拾儿还了一揖:“于仙师走好。” 秋秋和袁长老同时被惊呆了。 秋秋先诧异的是拾儿居然还礼!还礼啊!他可是挺大的一尊大神,除了有限的几次大场合,秋秋就从来没见过他的腰向谁弯下来过——她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何德何能啊,竟然能让拾儿送出门不说,还与他平礼相别? 接着她才听见后面拾儿说得什么。 于仙师?仙师? 这俩字象针一样扎得她心里激灵一跳。 她想起来了,仙师这称呼拾儿只跟她说过一次,可是她印象极深,听过之后就没有忘记。 仙师明明是九峰的死对头,拾儿的父亲母亲,九峰的前任掌峰、长老们都是为此而送了命,九峰元气大伤。 这次的事情,秋秋还想过,会不会有这一股世代为敌的势力在背后推动。 结果这个让她觉得心中不忍的孩子,这个闯进剑阁被九峰所擒的不速之客,竟然被拾儿称为仙师? 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吧? 他就是那个,那个仙师吗? 那个孩子转过身来,看见了秋秋。 秋秋披着一件深色大氅,衬得她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头上的蝴蝶络子被风吹得飘摆不定。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双眼明亮清澈,就象冬日里格外静谧苍茫的湖水。 那孩子微微失神,有礼地朝她一揖:“秋掌峰。” 秋秋压住心里乱突的疑惑,也还了一礼。 袁长老站在一旁,他受的震憾决不亚于秋秋! 不,他比秋秋还要震惊!眼睛眯起,身体整个紧绷起来,死死盯着眼前那人不放! 仙师! 上一代仙师与九峰峰主一场对决,两败俱伤,几乎可以算得上同归于尽惨烈收场,只留下了一个还有襁褓中的幼儿,也就是现在的峰主。 而仙师那一脉也肯定不会就此断绝,只是袁长老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代的仙师竟然如此年幼!是了,他们的情形不比九峰好到哪里去。 九峰根基深厚,即使遭受了数十年前的重创,现在也元气渐复。可是九峰的这个对头却是一向隐姓埋名,行事诡密。这种处事和传承都决定了他们的人数不会多。数十年前的那场硬仗九峰是伤了元气,而仙师一脉从那以后也没再听说有动静,袁长老他们甚至乐观的猜测他们是不是已经断了传承,九峰从此绝了这个心腹大患。 可是仙师一脉竟然还有传人!虽然年纪还小,可是袁长老绝不会因此轻视小觑他! 他转头看向峰主,这可是九峰的生死大敌啊!更不要说,他的先辈可是与峰主是有杀父之仇的!峰主怎么能这样客气礼待他?难道峰主不知道养虎贻患的道理?趁着这一代的仙师羽翼未丰,未成气候,现在该立即动手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斩草除根才是啊! 秋秋倒没有袁长老想得那么多,她只是想,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仙师居然这么突然间出现在面前,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形象。 拾儿这个年纪就是九峰的峰主,堪称年少有为了。可是这位于仙师一站出来登时把他给比下去了。要说真正的年少有为,这里有个更年少更有为的! 看他那个头儿,谁能说他不年少?他敢只身闯入九峰,还和拾儿这么当面对上,丝毫没有怯丑示弱,谁能说他不有为? 秋秋复杂的心底席卷过一波心酸,她有种被后浪迎头赶上,即将要渴死在沙滩上的感觉。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后起之秀如此强劲,让前辈们情何以堪啊。 秋秋觉得虽然她稀里胡涂混了个掌峰当,可是这点成绩在这位于仙师面前真拿不出手,自己虚长他的岁数都白活了吗?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拾儿为什么又会对他如此客气宽容,这个秋秋并不着急,反正等下她就可以从拾儿那里得到解释。 秋秋转身往后看,有个人恭敬中带着些不安的等候在桥那边。 这人是昨天也在铜镜中出现过的,长相平平无奇,和人说“受伤、被擒”那些话。 那位于仙师转身离去,秋秋这才注意到他还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从大小尺寸看,里面装的应该是剑。 “那是什么?”她忍不住问。 “是他父亲曾经用的佩剑。”拾儿淡淡地说:“他闯进剑阁就为了这个。”RS 148 理由 ,最快更新仙妻 ! “我们和他们,不是对头吗?” “也许从前是,以后也是,但现在暂时不是了。”拾儿把搁在一旁的茶碗盖拿起来,盖在那碗没有人动过的茶上头。 秋秋抿了下嘴唇:“你不恨他吗?” “恨他什么?他的父亲是我的杀父仇人吗?可我的父亲何尝不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秋秋语塞。 她这会儿只能想到一句话,真是鸳鸳相抱那个何时了啊——不,这仇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而结下的呢?一代一代的仇恨越结越深,旧仇上面又添新恨,这笔账如果在他们的身上继续算下去,然后再传给下一代,那真是永无止期。 “他愿意止休干戈,与我们共抗魔物吗?” “即使没有魔物这回事,他也不会愿意现在与九峰为敌。不管是他们,还是九峰,历年相互仇杀,带来了什么?谁真正胜了?就象当年我父亲与他父亲的那场比武,究竟谁胜了呢?” 当然是前任峰主胜了,他杀了前一任的仙师,可是他自己也身受重创,只再捱了几年就支撑不住了。 还有其他的那些掌峰们,很多都不明不白就送了命,也真叫冤枉。 她能这样想,因为她是旁观者。身在局中的人,只会想着自己失去了什么,记住那些先辈传下来的,流淌在血脉中的仇恨,刻在骨子里的血债。 “那……于仙师这次借机来了九峰,其实,就是为了来跟你讲和吗?” “也可以这样说。” 这孩子也不容易啊。他做的决定可能根本得不到属下的支持,所以不得不以身犯险。秋秋想起他落入阵法中的时候,并没有惊惶失措,那是他自己要的结果。 他那时候看起来很茫然,而且显得有些伤感。 秋秋看着那碗茶。拾儿的心性和气度没人比她更熟悉。他肯定不会为了那些旧日仇怨再付出现在的一切做代价。可即使他是峰主,在这件事上他未必能说服得了所有人。有的人亲人,师长,爱人因此送了命,他们肯不肯放弃呢? 就象郑长老,他的儿子,秀茹的父亲就死在那些人的手上。 再说,那边也有不少人被九峰所杀,这笔账要细算起来,真是难算得清。 拾儿年少,做峰主的日子也不算长久,他压服下面的人就不容易了。现在那位幼龄仙师想要说服自己现在的那些属下,难道就容易了吗? 所以这次魔物的事,也给了他们一个缓冲的机会。 面对魔物,所有的仇怨都可以暂时放下。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不能拒绝的理由。 魔物有多么可怕?它们的可怕就在于它们不是同类,他们不是人,更不可能有人性。魔物的生存壮大是建立在对人类的杀戮吞噬上头的,不管是碎骨魔,吸血魔,噬心魔,摄魂魔,魇魔……它们全都热衷于杀戮,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与人,可以讲忍耐,讲结盟,讲利益,与魔物这些全都讲不通,它们不和人讲,它们和人之间只有生死。 在这个大前提下,人与人之间的恩怨可以暂时抛却。 也许等魔物再次封印之后,人们还会再把这些旧账翻出来细细的追究。 眼下这局面,已经算是很理想,很圆满了。 传药给合柳,后来又杀她灭口的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团毒气毒雾,再也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可是能化解这段宿怨,或者只是暂时缓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秋秋靠在拾儿肩膀上,想到他一直以来的忍耐和坎坷,想到他的孤寂与病痛,心酸难忍。 “怎么了?” “没事。”秋秋摸索着,手指和他扣在一起。 寒鸦声声,外头苍茫的暮色渐渐深重。 过了好一会儿,拾儿才说:“今天中原来了消息。” 秋秋心里莫名的颤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一句老话。 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拾儿轻声说:“修缘山出了事,护山大阵已经被破。” 秋秋霍然坐直了身。 “怎么会?”护山大阵是创派祖师留下的,后头的每一代掌门纵然对别的事情会轻忽慢怠,对护山大阵却绝不会松懈,每一年都会维护加固。如果护山大阵那么易破,那么当初噬心魔也不会费了周张,附在静菲身上潜伏上山了。 “怎么会呢?”秋秋紧紧握着拾儿的手:“这是谁传来的消息?是真的吗?” “是长益真人传来的信,乌楼派最近也很不太平,所以这次的大典他们都未及派人前来。信上说,他们与修缘山也有数日未通音讯了,修缘山上现在到底如何他们也说不好,派去打探的人全都没回来。” 秋秋身上没力气,又跌坐回去。 “这……” 修缘山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沦陷? 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那些地方,都还在吗? “你别心急,过了这几日,安排好九峰的事情,我们就动身,去中原。” “这事儿……不能告诉师父。” 秋秋对修缘山的感情远不及玉霞真人来得深。玉霞真人虽然离派别居,可是她心底还是把自己当做修缘山的人。 上次知道秋秋受到薄待的的时候,她那样气愤,可是话里话外还是把这当成一件宗门内的纠纷。 要是知道修缘山沦陷,以她现在的身子骨,可真经受不了这打击。 拾儿虽然有些不忍,还是说:“这事得告诉真人。” 秋秋转过头看着他。 “真人多历沧桑,越是遇到生死关头她越会坚韧镇定,你相信我,真人她不会出事的。你对宗门根本不熟悉,而真人就不一样了,她自小是在修缘山长大,山上的事情她比你了解。这件事告诉了她,才能估出山上的详情来。” 秋秋看着他。 拾儿握着她的手:“我明白你的担忧,可你也该信得过玉霞真人。” 秋秋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玉霞真人的确毅力惊人,她带着三个徒儿自立门户,之间没是没经历过风雨。遭遇了那样的一次生死劫难后,她也顽强的挺了过来。 如果不告诉她,而她事后知道,对修为和心境肯定也百害无一利。 人们总是以爱为名,隐瞒种种真相,最后揭破时,解释也永远是一句:是为你好,怕你不能承担。 这些隐瞒有些后果是好的,但是更多的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秋秋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好。”RS 149 归程 ,最快更新仙妻 ! 晨风吹拂帐幔,青纱漫漫浮翻。 玉霞真人窗外有一片翠玉竹,即使在冬日里也一样青葱郁翠。 秋秋第一句说:“师父,有个坏消息。” 玉霞真人毫不惊慌,她坐直了身:“你说吧。” 玉霞真人果然如拾儿说的那样,很沉得住气,甚至在秋秋说出那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时,都没有露出一点异色。 她虽然离开了修缘山,可是当年也是被称为真人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城府,没有担当呢? “山上必有内鬼。”秋秋一说完,玉霞真人就下了论断:“护山大阵不可能从外面打破,否则阵破之时,山上必定玉石俱焚。创派祖师性情多么刚烈,那是宁为玉碎的人物,当初设下阵法的时候,宗旨就是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现在阵法破了,但修缘山并没就此毁于一旦,可以证明阵法绝不是从外头被打破的。如掌门真人那样的修为,或可全身而归,但下面的弟子门人们,他们逃得了吗? 那个内奸是谁? 秋秋心中又惊又怒。 葬送了宗门的那个人是谁? 玉霞真人看着窗外:“我离开宗门多年,对现在那些弟子门人一点儿都不了解。可是护山大阵阵心在主峰,是握在掌门真人手里,这个是绝不会变的。主峰一定出了事,要么是掌门,要么是掌门的首徒,必定有一个做了自毁阵心的事。如果象你说的,有魔物可以附在门人弟子身上。被附身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 秋秋微一沉吟了:“已经是死人了。我亲眼见过,当魔物化成黑烟离开静菲的身体时,静菲瞬间腐臭瘫化成了黑水。她早就死了,在被附身的那一刻就已经死去。” “那么,附身的魔物,能懂得人还活着的人时候懂的东西吗?心法。剑法,宗门阵法的秘密?”这次不用秋秋回答,玉霞真人先摇头:“不,不可能。如果魔物附身就有这么逆天的本事,这世间几百年前就亡了。被附身之人已死,不可能再泄露阵法的秘密。” 那就是说,魔物附身毁掉阵心的可能也被抹去了。 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背叛,没有任何借口可以开脱辩解。 有一个清醒的人,了解阵法和阵心的人做了这件事。 秋秋回想着她在修缘山的经历。她不认得多少人。更不知道谁可能是那个出卖同门的人。她在想。不知道她认识的那些人,现在都还在不在。 玉霞真人反过来安慰秋秋:“别担心,我没事。什么时候动身回中原。我同你们一起回去。” “师父,您该好好休养。” “我知道。你师父经了多少事,到了我这个地步,怎么可能再意气用事?可是多少同门现在生死不知,或许是生不如死,我在这儿坐着,我能休养吗?你肯定要和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对宗门,我总比你熟悉,我陪你一同回中原,多多少少,总是能帮上忙的,兴许,还能多救几个人。” 秋秋就知道会这样,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玉霞真人就是这样的脾气。 秋秋抱着玉霞真人,头靠在她肩膀上。 “师父。” “都多大了还撒娇?” 秋秋搂着她反正不撒手。 玉霞真人摸摸她的头发:“师父知道,太难为你了。你才多大点儿,就要经历这些事儿。别害怕,有师父在呢,师父陪着你。” 秋秋点点头。 窗外又落起雪来。雪片晶莹剔透,象生了翅膀的蝴蝶。 这也是许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 秋秋却在想,不知道下一回能这么安安静静的看雪,要到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身边的人是不是还都安好。 这场雪下了两天。 雪停的那天他们动身启程去中原。 来的时候两只灵禽载着他们,再回去的时候却不只是来时寥寥三四个人。 许多只灵禽拍打着翅膀纷纷起飞,翼下掀起的风吹得人衣带乱摆。忽啦啦的一大片禽鸟渐次飞起,一时间天空象是都要被这些翅膀遮蔽了。 秋秋看见了管卫,他一身黑衣,带着第二峰的弟子。她还看见了好几位长老,都是一身要远行的打扮,披着大氅,正在那里同留守的人告别。 秋秋仰起头看着那些禽鸟飞起,转身扶着玉霞真人:“师父,咱们一块儿。” 玉霞真人拍拍她的手背,从得到了那个坏消息,她倒比原来越发坦然了。已经坏到这地步了,大不了就玉石俱焚呗,还能怎么再坏呢? 她也看见了方真人,他就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宽袍长衫,大袖飘飘。 比起这些事,从前那些纠葛恩怨,简直微不足道,被这风一吹,就象无根的游絮一样不见踪影了。 玉霞真人和秋秋坐在一只灵禽的背上。那只灵禽羽毛雪白,爪子和喙尖都泛着蓝莹莹的亮光,可见极有灵性,是它一众同类中的佼佼者。 玉霞真人把秋秋的风帽替她戴上,灵禽已经越过了山巅,朝着遥远的中原展翅前行。 他们这一次是日夜兼程,每天只歇短短两个时辰,让灵禽倒力,喝水。第二天的晚上就在海面上的一小片浮礁上歇脚,大大小小的礁石上落满了禽鸟,九峰的门人弟子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则在活动筋骨。 秋秋取了丹药来化在水里,给玉霞真人服下,也备了清水给灵禽喝。 “你别在这儿忙活了,去看看峰主吧。” 秋秋应了一声,放下水袋,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沿着零碎排布的浮礁,向拾儿的方向走过去。 “累不累?” 秋秋摇头。 “照这样看,明日一个日夜,最快后日就能到中原了。” 在灵禽背上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玉霞真人把能告诉她的事情,恨不得在这几天里全灌进她脑子里头。宗门的大小事情,势力分布,功法秘典。山势阵法。这些事情玉霞真人以前玉霞真人觉得没必要和小弟子说,她还小,还不到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按着宗门的规矩惯例,她的衣钵最后当然是要传给大徒弟静心的,这是各门各派的规矩,首座大弟子就是约定俗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这些事情,她这些年里也的确手把手的教导着静心。 可是谁能想到风云突变,宗门毁了,静心静怡也没了。眼看离水剑派赫赫千年。却要在今日灭门了。 玉霞真人现在已经做的是最坏打算了。 如果宗门真的上下一无活口。掌门真人、长老、师兄师弟全遭遇不测。那她就是仅存的宗门真人了。可她还能活多久?如果她也死了,小徒儿又对宗门根本一无知所,这世上可就再没有离水剑派的字号了。 她要把她知道的一切都传下去。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都教给秋秋。 什么门派规矩。什么不传之秘,什么禁制私隐,现在全顾不上了。只要她知道的,她认为重要的,恨不得全掰开揉碎了给徒弟讲明讲全讲透。 数百年前,那一次浩劫,不知有多少宗派灭了门,到现在早没人记得他们了。 玉霞真人不知道再过数百年,还有没有人记得离水剑派了。 秋秋这一天下来,脑袋里嗡嗡直响,不是风吹的,而是装的东西太多了。玉霞真人这会儿可是一点儿不心软,秋秋也知道师父说的东西都是顶要紧的东西,每多知道一分,她就觉得身上又重了一分。要不是这一世她脑筋好使,这么多东西,听一遍怎么可能马上就牢牢记住。饶是如此,她还想找个小本儿,把一天天听到的事情做个摘要一条条记下来,以防漏了忘了。 海浪扑击在礁石上,卷起一捧捧的白浪。 拾儿向前迈了一步,站在一块大些地的礁石上,回头向秋秋伸出手来。 秋秋拉着他的手,迈过去和他站在了一起。 “看你没什么精神。” “精神才奇怪呢。师父那架式,简直恨不得劈开我的脑袋把她知道的东西全塞到我的脑子里去。”秋秋摇摇头。 她现在有些明白拾儿的压力了。 师父现在的态度,就象要把她当成离水剑派最后仅剩的希望来培养。那拾儿这个年纪担起九峰这样一个重担,他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秋秋觉得心慌。 拾儿揽住她。远近都是人,他们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亲热。 火儿从她袖子里探出头来,迅速的跃到了拾儿身上。 总在海上,不能乱走乱动,火儿也实在是闷坏了。 “可惜了,本来该好好太阳已经落了下去,黑暗的海面上没有光亮。 歇了半宿,然后再次起程。 玉霞真人精力不济,伏在秋秋背后睡熟了。秋秋却睡不着。 她的身前身后都是人。灵禽们组成了整齐的队列,沉默的拍打着翅膀,一直向前飞。 这些坐在灵禽背上的人,有的可能可能在调息,有的在瞌睡,有的在思量事情。 秋秋也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玉霞真人今天教给她的东西。 漫漫的前方,太阳很快就会升起。 他们的旅程,也总会到达终点。 PS:快递又来给我送包裹,抱怨说:早知道今天还有你的东西,就把昨天那两个也攒着今天一起送来了。我心说,明天可能他还得再来一趟呢……我买的新键盘还没送来呢。要试试传说中的打字机键盘,据说打起字来象下暴雨一样。 150 知识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着那只罐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罐子是用她上次见过的那水晶鱼缸差不多的材质做的,也就是说,透明的。 里面装着一只有点微微发光的水母样子的东西,不过请注意,罐子里没有水,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类水母在没有水的罐子中漂浮着。 秋秋以为这是谁的灵宠,或是谁休息的时候在海里抓的小玩意儿。 不过接下来拿着罐子的曹长老用剑柄敲了敲石案:“都来瞧瞧。” 一众弟子们都围了过去,曹长老左右看看,他站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这样即使站在人丛后的弟子也能看清他手里拿东西。 旁边有人问:“长老,这是什么?” “问得好,我就是要和你们说,这是个什么。”曹长老用指甲弹了下罐子:“你们看着这象个什么?” “是鱼吗?” “我看象一种夜光草。” “别开玩笑了,这季节哪有夜光草。” “兴许曹长老是从他的药圃里拿来的,那儿可是四季如春。” 众人纷纷猜测,不过这些说话的都是一些年轻弟子。 有一个门人站在管卫身旁,看起来更为老成,秋秋一路上也没见他开过口。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管卫身边的人也都走酷男路线。 曹长老但笑不语。 直到有个弟子说了句:“这个……这个是魔域的一种草吧?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好象是叫什么香雾草还是叫什么的。” 刚才那些纷纷猜测的弟子都愣住了。 秋秋也认出来了,她在书上见过这种草的图绘,只不过书上只画了简单的几笔线条,既没涂颜色,也没有说这东西会发光,与实物相距甚远。 “这东西叫灵雾草,看起来很漂亮吧?”曹长老说:“确实很好看,尤其是晚上看起来,莹莹辉光,有月光的时候看起来更美。数百年前魔物出现的时候,这种草也随之出现,一开始没人注意到它。后来有人发觉自己明明坚持不懈的修炼,灵力却日渐衰减,找了很久才找到原因。这种草在他窗户下面长了好几棵,他一点都没怀疑,甚至还觉得这种草比一般的夜光草漂亮。” 一众人顿时对这漂亮的毒草肃然起敬。 “这种草可以吸收修行者的灵力,如果一直没找到原因,甚至会虚弱至死。这种草吸收了灵力之后长得特别快,一夜之间就可以开花、结籽。种籽非常轻,风一吹就会四处飘荡,几百、几千颗种子被吹散之后,一落地会立刻扎根,如果周围有灵力,它就会迅速吸收灵力而发芽生长。” 曹长老把罐子放下,收起了笑容,正色说:“这是我们到中原的第一课,魔物是无处不在的,也许就在你的身边,就在你的脚下。而且魔物也不全是生得十分丑恶的。正相反,很多魔物,还有魔域的其他生物,都生得格外美丽,有着可以蛊惑人心的外表和香气。所以每个人都要记住,要警惕,警惕你面前,你身边出现的每一样不合情理的事物,不要轻易相信外表,要注意观察,提高防备。” 四周的弟子纷纷点头,以示受教。 这一课果然很生动形象。 曹长老把那个罐子又给众人看了一周:“瞧,记清楚它的样子。” 众人都睁大眼睛打量罐子里的毒草。 等差不多众人都看过了,曹长老小心翼翼的把罐子收起来,又拿出别的东西来给众人看。 这些草不可能是他现在收集的,因为他们才刚上岸头一天。应该是九峰一直以来保留的……嗯,标本吧。 就象现代的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些战争时期留下的痕迹一样。 曹长老给他们看了好几样魔域的植物,有吸血藤,有食腐草,听名字就知道都不是好东西。等曹长老告一段落,又一位年长的顾执事上去,跟众人讲起一些魔物常用的手段。魔物通常会如何开始袭击,它们有什么欺骗的手段等等。 “瞧,吸血藤,是不是生得有些象长丝草?如果你把这个当真了,靠近了,它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你,用枝蔓捆住你。更可怕的是,即使你把它斩断了,如果它还缠在你身上,那么它还是会继续的吸血,直到你身体里一滴血都不剩。” 对于这些没有经历过磨砺和实战的弟子来说,这些知识无疑是重要的。一帮菜鸟楞头青不知轻重的一头冲上去,送命的机率比胜利的可能性要大多了。 秋秋也听得很入神。她对这些也毫无经验。 顾执事叫了一个弟子过来跟他搭档,他来扮成魔物,把各种搭讪,偷袭,欺骗的方法都给众人演示了一下。 种种卑劣的欺骗看得这一众年轻弟子是胆战心惊的。 以前他们根本没有听说和接触过这些东西。在他们印象中,魔物当然是凶残的,是该杀的。而且魔物肯定都是没什么头脑智谋的,就会偷袭、嗜杀,一大*包围一个这样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 可是这些讲解大大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魔物原来也会思考,也懂迂回,更会欺骗,给人设下陷阱,完全不是众人以为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物。 “当然,低等的魔物没有这么复杂和难以对付,它们通常不会落单,总是结伴甚至成群行动。但是那些修为高深的魔物可不好对付,他们通常会隐藏自己,收敛魔气,让人第一眼看上去不会察觉他们真正的底细。” “高等魔物也不是随处都能看到,一万个低等魔物中未必能产生一个高等的……”顾执事顿了一下,看来他还有什么话,但是咽下去了没有说。 受了强烈刺激的弟子们变得草木皆兵起来,这不是夸张的说法,他们的确看着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如临大敌。 一棵草都有可能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的,更不要说那些无孔不入,又无处不在的魔物们。 秋秋站在拾儿旁边,小声问:“顾执事刚才想说而没说的话是什么?” “他想说,我们知道的这些都是数百年前先人留下的记载了,也许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不是这样? 是它们会退化,还是变得更加可怕? 万物都在向前发展,物竞天择,退化的可能性很小,魔域是什么样子没人见过,但是应该很可怕,很残酷,在这样的环境下物种只会不断的加速进化,够强的才能存活下来。 所以他们面对的对手,会比百年前更可怕吧? 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玉霞真人连日来的教导,都让秋秋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高三,回到了高考之前的那段日子。没日没夜的文山题海,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象一架机器,一架吃进空白练习簿,吐出标准答案集的机器。 现在的感觉也象那样,不光玉霞长老,九峰的前辈们也很想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把他们懂的东西灌输给后辈。 如果知道魔物会在此时卷土重来,他们一定会从小开始培养弟子们如何作战,如何抵御防备魔物,如何……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魔物说来就来,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现在讲得很多,用处也并不大。”林素摇头说:“没有真正经历过,是永远也不能学会这些的。” 长老们现在讲的这些,都是先人们用血换来的教训和经验。 秋秋知道林素说得对。不管把这些知识记得再熟,没有亲自上阵,就永远不能真正学会该怎么做。 他们落脚的地方是一处道观,这里地方偏僻,没什么香火,但是地方很大。也许很多年前这里曾经兴旺过,不知道因为什么而破落了。香案与泥像上都落满了灰,有两个上了年纪的道士住在前院,耳背眼花,话都说不清楚了。 秋秋把那盏生满了铜锈的莲花灯点亮,在拾儿身旁盘膝坐下。 两人手掌相抵,开始一起运功修炼。 因为这几天在赶路的缘故,他们都没什么机会单独待在一起。 秋秋闭着眼睛,静心凝神。 四周很安静,不远的地方有人在走动,院子后面有山泉,泉水漫出石隙,潺潺流淌。她甚至还可以闻到一点炊烟的气息,也许是谁的嘴馋了,在烧什么东西吃。 再接下去她就无暇他顾了。 拾儿的精神世界温存柔和的在她面前展开,把她整个包了进去。 两个人的神识交融在一起。 说不清楚是从哪次修炼的时候开始,他们变成了现在这种状态。 概括来说是渐入佳境。 从试探,靠近,接触,到现在可以亲密的融合在一起。 头一次的时候秋秋简直不知所措,因为突然有一种自己完全赤luo着展现在他面前的感觉,有点惊惶,还觉得非常羞涩。 于是她一下子就退缩了。 第二次的时候她就觉得好多了。 这种感觉太亲密了,感觉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隐私,他似乎能探索到她每一个私密的角落……这是比肌肤之亲更深入,另一种接触。 人们总说真正相爱的人是彼此的灵魂伴侣,他们这样,可以算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了。RS 151 剑阵 ,最快更新仙妻 ! 夜里起了风,春天的风总是比其他季节要多,而且这又是在野地里,山间的风吹过空荡的庭院,发出呜呜的象呜咽一样的声音。 秋秋披上斗篷,去玉霞真人那里看了看。玉霞真人和几个同来的女弟子歇在一起,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怕她万一有什么需要人照应的时候身边没有人。 玉霞真人靠在榻边,已经睡着了。她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皱,面色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修真的人应该已经不惧寒暑,可是玉霞真人身子半蜷着,紧紧裹着一床薄被,看起来就是畏缩怯寒的样子。 秋秋轻手轻脚从屋里出来,迎面遇上了纯玉。 纯玉手里在端着茶,低声招呼她:“秋掌峰。” “真人的事这些日子也让你们费心了。” “这是该当的。秋掌峰喝杯茶再走吧?” 秋秋点头说:“好,那尝尝你的茶。” 纯玉邀她坐下,先烫了杯,然后斟了两杯茶,把一杯放在她面前:“水是院子后面的山泉水,茶叶是从咱们那儿带来的。” 秋秋对茶是没什么讲究,但是在这样的晚上,热热的茶喝下去,暖的不只是肚子。 门边有人探了下头,云眉笑眼弯弯:“秋掌峰,纯玉师姐,你们在这儿偷吃好茶也不招呼我一声。” 纯玉笑着说:“还以为你们歇下了,过来尝尝吧,这泉水泡出来的茶很不错。” 云眉过来也坐下,纯玉给她也倒了杯茶。 虽然是师姐师妹,但是纯玉和云眉年纪差得多。这也是常见的事,同一师门里,师兄弟之间有时候悬殊极大,就象秋秋和静心这样,大弟子和小弟子,简直象两代人。如果过些年,玉霞真人再收了只有几岁大的徒弟,那秋秋一样多了象晚辈一样的小师妹。 云眉两手捧着茶盏,先深吸口气闻茶香,然后抿了一口茶,半仰着头,眯着眼:“真是好茶。” “这几天累坏了吧?”秋秋问。 云眉摇头:“没有。我打小就听说中原,可现在还是头一回来呢。可惜现在不凑巧,赶上魔物作乱。等赶明封印了魔物啊,我可要在中原好好逛逛,我还要去京城,看看皇帝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秋秋想,这把封印魔物说得跟吃大白菜一样。 等将来经历得多了,受过伤,遇到了挫折,可能她就不会这样想了。 但现在这很宝贵。 在最初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这样勇气的过人,纯真而无畏。 云眉压低声音说:“刚才我听见邓师兄和翟师姐在后头说话。” 纯玉摇头:“他们整天都没法儿在一块儿,好不容易凑到一起说两句话,你还不让他们清静,真不应该。” 听起来这两位是一对有情人。 云眉说:“我没凑到跟前啊,我从后头经过,听到他们在说话,我就绕到另外一边的门进来了。你真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纯玉到底也有好奇心,一时又拉不下面子说想知道,秋秋笑着看她一眼,问云眉:“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邓师兄劝翟师姐回去呢,说前路太危险,让她这两天就找个借口回去。” 纯玉忍不住问:“那翟师妹怎么说?她答应了吗?” “没有。她说动身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怕死她就不会来了。他在哪里,她也肯定会陪着他的。再说,一众同门都在想着怎么除魔卫道,她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别说对不起旁人,也对不起自己。她要真转身逃了,那下半辈子她都要为此后悔,为这个看不起自己。” 纯玉静了一会儿,才说:“翟师妹说得是,那邓师兄又怎么说了?” 云眉摇头,一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就听到这儿,走远了就听不到了嘛。” 秋秋忽然听到里屋好象有些动静,她站起身来,云眉和纯玉两个也住了口。 秋秋看了一眼屋里,玉霞真人并没有醒,窗棂被大风吹得喀喇喀喇响。她走去,把那响个不停的窗棂扶了一下,扣紧窗闩。 等她再出来,云眉关切地问:“真人她没事吧?” “还好。” 喝完了茶,她们就分开了。 早上出了一件小小的意外。 有个弟子说是晚上打坐时岔了息,伤了元气,现在已经起不来身了,只怕不能再和众人一同上路。 这件事耽误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那个弟子如果坚持不能上路,还得安排一个人陪他回九峰。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那个弟子说不必人照应相送,他可以一个人乘飞禽回去。他的师兄平时对这个师弟十分照应,现在居然对身体抱恙的师弟也表现得漠不关心。 其实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差不多人人心里都有数。 临阵脱逃这样的事情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会发生,一点都不新鲜。 只不过秋秋觉得这个弟子未免胆子也太小了,现在还没真的遇上魔物,他就打退堂鼓了。不过再一想,他现在知难而退也许正是时候。真等到和魔物正面遭遇开掐了他再跑,没准儿会拖旁人的后腿,甚至影响大局。 她只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剩下的人的士气。 溃逃这种事情通常是有传染性的,只是需要一个带头的人,后头就会有别人跟上他的脚步仓惶逃离。 但是在曹长老当着众人的面询问,有哪个弟子想要送那个身体抱恙的弟子回九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也许有人想,可是抹不开面子,又或是有旁的顾虑。 送那个弟子走了,管卫转过身来冷着张脸,指导弟子们演练剑阵。 剑阵可以十分灵活,两个人、三个人、五个七个九个,乃至于三十六人,一百零八人,都有不同的剑阵。同门之间相互照应,互为援手,效果绝对是1+1大于2的。 这些剑阵他们以前就曾经习练过,现在只不过是再次温习。 数道寒厉的剑光一起刺出,组成了一张剑网,破空之声尖锐作响。RS 152 线索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到九峰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嗯,连头带尾都算上,居然占了三年的空儿。想到去九峰的时候还想着接了师父回中原,只是把自己当成是去做客的人。谁料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言归正传,她在九峰的日子里头,差不多没闲几天,再说,她在潭底闭关足足就闭了一年多。之前看九峰的弟子们练剑的时候,她把自己当客人,根本就没近前细看过。等到她成了掌峰,就没有闲暇再去关注这些了。 对于剑阵,她是完全陌生的。 以前玉霞真人没教过她这个,在修缘山也没见识到过。 这无疑是把剑法和阵法揉合在了一起,阵法周密,但是杀伤性有限,一般都是做为防御手段。剑法着重攻击,可是一把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倘若四面受敌,难免独木难支。 秋秋头一次这么真切,这么完整的看到到剑阵的威力。 一百余名弟子两两分做一拨,两人后背相抵,各守一面,一人剑法偏重攻击,而另一人则偏重防御。 如果两人遇到了几倍于他们的敌人,两人在一起合力突围,显然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安全,而且胜算要大得多。 秋秋能看得出他们平时就没少做这方面的习练,相互之间很有默契,一路剑法堪堪使完,阵形就有了变化。靠得近的四组弟子汇到了一起变成了八个人,他们站的方位,脚下踏的步法都有所变化。同时剑法也变了。六人的剑法都变成了只攻不守的路数,两人的剑法变成了纯粹的防御。 秋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阵法变做了一个山字形,中间一人的剑势一往无前,充满了玉石俱焚的惨烈和锐气。丝毫不顾及自身。 但是周围另外三个人的三把剑都有意无意之间护住了他的要害,为他排除了来自左右和侧前的攻击伤害。这阵法如果用来在敌阵中突围,应该十分有效,八个人变换着阵形。就象一把三棱梭枪,三个面是最稳固的形状,刺,击,舞,转,抖,就如同握在一个百战百胜的武将手中,气势如下山猛虎。锐不可挡。 八个人的阵形变换数次。弟子们又往中间集结。这次组成的是一个六十四人的大阵。他们背向圆心,面朝阵外,整个阵法移动起来如行云流水。阵心变换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完全猜测不到下一步的阵法中心会移到哪一个人身上。会移往哪一个方向。如果说刚才八人的阵法如一杆缨枪,那么六十四人的阵法就象一条舞动起来的长鞭,每个人是这件武器上的一个环索。每个人都在出手攻击,他们无须为防御再多huā气力,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一个甚至几个同门,互为表里,互相依存。 这阵形看得人心旷神怡,剑光满眼纵横,带起的劲风凛冽,割面生疼。 接着两个阵并到了一起,变成了一百零八人的大阵。 这时候秋秋已经不大看得出来阵法的变化了,交错的剑光有如天罗地网,扑天盖地的罩了下来。 在这样的密集的阵法和剑气之下,哪怕是一只飞蛾想要突出重围都极难办到,那些首尾相衔似断若续的剑光毫无破绽,且前招气势未衰,后一招已经天衣无缝的接了上来,秋秋眯了一眼再睁开,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陷入阵中的人会有多么无助和艰辛。 如果她是敌人,她想破阵,会采取什么方法? 先找出薄弱的地方来,各个击破?不,没有那样从容的余裕让她去寻找阵法中某一个弟子的弱点,一百零八道剑光很可能在瞬间汇成一道,斩杀出功力数倍于他们的敌人。即使她能化解,并找到了破绽,可是瞬间阵法就会把那个破绽隐藏起来,就象一滴水落进了河面,不会再有机会找到它。 创出这阵法的前辈当真厉害。 而且这不过是九峰许多剑阵中的寥寥几种而已。就秋秋听说的,还有梅huā阵,圆环阵,长河阵,火旋阵…… 她看出了这阵法的威力,这些弟子结成的剑阵,足可以支撑大波敌人。哪怕敌人成百成千,源源不断,阵法也足以应付。 可是魔物的可怕,并不在于它们的正面杀伤力。还有些根本连实体都没有的魔物,或者象是那种附身寄生的魔物,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人丛中,出其不意的给你致命一击。 并非所有人都象那个临阵脱逃的弟子一样,更多的弟子甚至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他们年少得志,在同辈中是佼佼者,他们恨不得立刻就能大展身手,象那些传说中的先辈一样,成就一番功业。 秋秋听到不止一个弟子问曹长老他们,为什么还没遇到魔物?这几天的路怎么都这样太平? 秋秋理解他们的心情。 可是如果真象他们期盼的那样,一起床就有无穷无尽的魔物源源不断的冲过来,他们只要抡起武器大杀四方就可以了——那这世间还能剩下几个活人啊? 退一步说,封印现在是已经残缺,可是并不是已经完全失去效力,所以能过来的不可能是那种有小山一样的身躯,或是凶残得象史前暴龙一样的魔物。 他们现在准备兵分两路,一路去修缘山,另一路去查看封印。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拾儿只有一个人,他分不成两半。如果说重要性的话,两边都很重要,修缘山的陷落要查清楚,查清楚封印为什么会失效也是刻不容缓。 “你同曹长老去查看封印吧,管兄同我和师父一路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拾儿摇了摇头:“不妥。除了管卫,其他人连中原都没来过。” 可是两边都很重要,放下哪一桩都让人揪心。 分兵似乎是这种情况下最合适的选择了。 屋里还有其他几个人。林素与曹长老都没出声,管卫是个绝不出头发言的那种。他整个人就根一柄剑似的,在鞘中的时候沉默到底,一出鞘就是锐气逼人。太极端了,中间一点过渡都没有。 玉霞真人可以说是最有发言权的了,她略一思忖:“不如这样,我先去探查情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回到山上,你们办完了事情再赶来会合吧。” 这意思其实还是分兵的意思,可玉霞真人这提议谁能同意啊?秋秋就第一个不同意。 可是玉霞真人的话无疑给她提了个醒。 “师父,也许我们有别的办法。”她转头向拾儿:“你还记得那张画吗?” 拾儿点了点头。 “画是秘境的入口,可是我也曾经从山上的秘道进过秘境。如果有办法把那条秘道再找出来,也许能多少打探到山上现在的情形。” 拾儿当即把画取了出来,抽开系绳,把画轴缓缓展开。 画上的景象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又转头去看玉霞真人。 玉霞真人专注的看着这张画。一点细节都没遗漏:“这就是你在旧货店里买到的?” “是。” “那旧货店在合山镇上?” “对。就在镇中。门脸儿不大,店主是个整天喝醉酒的老头儿,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到的。” 玉霞真人又追问:“他长得什么样子?说话呢?有什么地方同别人不一样?他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秋秋拼命回想当时的情形。可是毕竟她了解的东西太少了,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她遇到那人的时候那老头很邋遢,乱糟糟的眉毛胡子把脸都挡住了,一身酒气,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人连他姓什么都说不上来,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更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他无亲无故…… 等等…… 秋秋觉得有点儿怪,这个人未免太神秘了。每个人都会有些来历的,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即使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那也有块儿石头可以追根溯源。好象他刻意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弄模糊了,让人无法辨识和追查。瞧,连他天天沽酒的,还有就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都说不好他到底姓什么,连一个称呼都这样神秘。 这是为什么?他的身世来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玉霞真人不是秋秋,也不是拾儿。她的眼界,她的阅历,她的出身都决定了她看到这张画的时候想的与他们都不一样。 “这画纸是山上的,画应该也是山上的前辈所绘。”玉霞真人说了句。 秋秋忙问:“真的?” “山上用的纸有两种,一种是从山下采买的,那种纸一般不会做很重要的用途。山上也能制纸,是用一种山上才有的细节草,脱胶,打浆,晾出来的纸纹理和山下的纸都有些不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秋秋就不知道这纸还大有讲究。她不敢再打岔,以免影响到玉霞真人的思路。 玉霞真人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秋秋紧紧抿着嘴唇,现在对他们来说,再微小的发现可能也是很重要的线索。 PS:又想不出该取什么章节名了,揪头发中。。只好胡乱先起一个对付一下。 今天风真大!其实我很想说如果今天断更了,大家不用怀疑,我一定是被大风刮跑了。。 我的脸肿了一道。昨天晚上去卫生间的时候一脸撞到了门框的棱上。。明天还要顶着这张脸回娘家,我娘肯定会问脸为啥肿了。。。。说不定会怀疑我被家暴了。汗。其实我真的被我家的门框给家暴了。。 153 寻踪 ,最快更新仙妻 ! 一帮人全趴在案子边,头碰头研究这张旧画。 拾儿当时的研究是从绘画人的笔触笔法入手,他就不懂得修缘山的纸另有讲究。可见人多力量大这话是多么有道理。 曹长老的重点又和别人不一样了,他的鼻尖都快蹭到画纸上了,轻轻闻了闻味儿,转头问秋拾儿:“峰主,这画到手之后,峰主有没有除过尘祛过味儿?” 拾儿说:“只扫了尘。” 曹长老眯起眼说:“这绘图的墨是玉泉蓝彩墨,这种墨现在不大有人用了。图画好之后应该没有收起来,而是张挂了数年,养护得很精心,瞧这儿,画这一角的墨色稍有不同,应该是挂画的那个位置能照到一角太阳,经过长年光照,蓝彩墨里的靛蓝会有些泛紫。” 真是术业有专攻,秋秋就没看出那墨色有什么不一样,哪怕曹长老已经给她指出来了,她也看不出来。 管卫看完了那图,他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大概这种弄文弄墨的事情不是他的所长。 拾儿研究这张画的时日是这些人里最长的,他起码从上面拓下了四五个不同的阵法,画纸和画轴上都有。 玉霞真人这会儿也看到了画轴,她看着画轴端头那个雁子的图案微微出神。 秋秋轻声问:“师父?” 玉霞真人眉头微皱:“这个标记我见过。” 秋秋以前在修缘山的时候也打听过,可是没有人知道。 “师父在哪里见过呢?” 玉霞真人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了。 秋秋在乾坤袋里翻了翻,把她复制的那本宗门历代弟子名录给拿了出来。翻到明字辈那一页:“我原来想在这里找的,但是没有找到明字辈里哪位前辈子名字里带雁字,我想也许雁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别号。” 这句话却给玉霞真人提了醒,就象一道电光在漆黑的眼前骤然闪亮:“我记起来了……不是明字辈。是复字辈,有位师叔祖的的别号叫孤雁客,这个雁字就是他的标记。” 秋秋十分诧异。 “复字辈?” 玉霞真人点了点头,她拿过秋秋手里的名录往前翻了几页。指尖在复字辈的那些名字上头一个个划过。 “复嘉。”玉霞真人有些不确定:“我记得应该是复嘉真人。”她想了想,点头说:“对,应该就是他,我听师父说起过,这位真人曾经在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经络受损,后来再也没有恢复过来。” 这件事是玉霞真人的师父当反面教材跟他们说的,就是提醒他们不要贪功冒进,以免欲速则不达。甚至丧送了一世的前途。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所以玉霞真人才记住了这位前辈的名字。 但他后来怎么样了呢?这个她师父都没有提起。玉霞真人后来也没有追问过。她只是想,既然经脉受损很严重,修为根基肯定也毁于一旦。这种情况下只会很早就去世,下场凄惨。是没有什么悬念的事。 但现在听秋秋说了之后她发觉不对了,这位复嘉真人的标记竟然还会出现在明字辈的墓碑上,那这个明松是复嘉真人的徒儿?他能给徒儿立碑,就证明他活得比他徒儿还要久。 “这张画上看不出来画画的人经脉有严重受伤,这一笔一直画下来没有断过,落笔的人应该神完气足,毫无后力不继的征兆,不象是重伤或是根基已毁的人画的。” 中间肯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只是年代久远,很难再去探查真相了。 玉霞真人问:“从这画,可以进入画上的秘境?” 秋秋点头:“是,我们就是在这个湖里找到了龙蛋,拾儿将它收为灵宠。这里我和他都进去过,我的灵宠大白它们也进去过,但我没有试过能不能带旁人进去。” 玉霞真人目光热切的看着她:“那就试试。” 可见她对能找到回修缘山的路径是多么的急切。 秋秋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拾儿,伸出手去握着玉霞真人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尖点住了图上的那个位置。 熟悉的下坠感让秋秋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她闻到了秘境里的湖水和青草的气息。 一天星辰在头顶闪烁。 她转头看看,这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玉霞真人没有跟着进来? 是她的方法不对,还是这秘境排斥别人?她和拾儿用这种方法进来也没见有什么排斥啊。 秋秋四下张望,古树的树影婆娑,湖面上有微微的彀纹,秘境一如往昔。 她的目光停顿在一丛huā草的后头。 那里原来应该是个山洞,她第一次进入秘境,就是从大白打通的石洞一直走过来,出了那个洞口之后,到达了这个秘境。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这张画的存在,那个石洞就是进入这个秘境的唯一通道。 这个出口在他们离开修缘山之后就消失了,秋秋当时想应该是因为这张画已经远离修缘山,所以那另一个出口当然也跟着消失。 秋秋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再走了两步。 她一直站到了原来那个洞口的位置,可是一切没有变化,眼前有一层薄雾挡住了她的去路,不能再往前走。 可能这个洞口会重新出现,如果离修缘山更近一些的话,她可能还可以通过这个秘境、走过这条通道,通道的那一端开口就在修缘山的莲huā峰上。 秋秋离开了秘境,她发现曹长老和管卫已经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玉霞真人和拾儿还在等着她。 “发现什么了?里面有什么不同?” “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那条通路。” 玉霞真人看来有些失望,不过她也理解。很多秘境都是认主的,就象是由一个主人创造出来的那种小洞府一样,只属于一个人。原来的主人倘若不在了,那么秋秋发现了它,第一个进去了,这个秘境就自然的认她为主了,它会排斥别人的进入也是正常的。 “可是拾儿他能进去。” “你们是道侣关系,那是不一样的。” 玉霞真人的精神已经支持不住了,秋秋坚决不肯让她再继续探查思索这事,送她回房去休息。 就以玉霞真人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管她的意志力有多么坚韧,也没有办法让她的身体立竿见影的好起来。 秋秋调了一碗蜜水端给她,又取了半颗丹药给她服下:“师父,你早些歇息吧。” 玉霞真人躺在那儿,看着坐在床边的徒儿。 她痛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一切好象都倒了过来,她需要徒儿的照料看护,只有她自己的话,连独自上路都办不到。她无力抵御危险,即使她回到了修缘山,她能做些什么?即使她发现了出卖宗门的叛徒,即使魔物的首领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杀死他们的能力。 玉霞真人合上眼,整个世界顿时变的一片黑暗。 只靠她,还有秋秋,她们师徒能救得了整个宗门吗? 她们办不到,秋秋阅历尚浅,功力也有限。如果想挽救同门,就不得不依靠九峰的人相助。 玉霞真人听到秋秋走出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自身如此无力,只能依靠他人…… 事情好象又与很多年前重叠了起来,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该做些什么,哪里才是她的方向。 不,她不能在此时动摇。 她得回去。 她还是宗门的人,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修缘山。 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玉霞真人浑浑噩噩的沉入梦乡。 梦里头她又回到了修缘山。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不比秋秋拜师的时候大多少岁。她不记得自己拜师之前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自己家在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太久远了,幼时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但是拜师、上山这些事情她全都记的很清楚。 她和一众同样扎着小鬏鬏或是小辫子的孩子一起被大些的师兄领着走过知行台,知行台显的那么大,从这端到那端要走很长时间。 有人迎面走过来,领着他们的师兄跟那个人行礼,口称真人。 他们这些傻傻的鹌鹑似的小孩儿也跟着行礼,稚声稚气地说真人好。 那个穿着道袍,头上别着木簪的男人朝他们点了点头,径直向前走。 她听到队列中有个孩子问:“师兄,那位真人是谁啊?” 这一幕让梦中的玉霞真人感到了熟悉。 也许这不是止是梦,而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事,只是年深日久,她自己也已经淡忘了。 当时她没在意听到的〖答〗案,也没怎么听清。 可是在梦里,她却听到了那位领路师兄的回答。 “那是复嘉真人。” 梦中的她悚然一惊,停下了脚步回头看。 那位真人已经走出很远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孤寂。 梦里的她毫不犹豫,转过身小跑着追了上去。 梦里的复嘉真人步子也不算很大,可是她一溜小跑也跟不上。眼看他越走越远,远的就快要看不见了,她绝望的喊了一声。 出乎她意料之外,前面那人停下了脚步。 PS:今天回娘家,肚子又吃得滚瓜溜圆的……我娘还问我要不要添饭…… 么么哒大家,周末事情总是很多,俺会尽量加更的。。 154 指点 ,最快更新仙妻 ! 玉霞真人看着前面那人停下了脚步,她来不及疑惑,急忙的赶了上去,复嘉真人转过身来,低下头看她。 这一幕在玉霞真人的记忆中没有发生过,她刚入师门的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她总是循规蹈矩的,师父也最喜欢她这一点。 她也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复嘉真人。 可是现在她清楚的看到了他。 复嘉真人肤色苍白,长眉斜飞,穿着一件鸭蛋青的道袍,领口高束,看起来象是很畏寒的样子。 “你叫玉霞?” 玉霞真人点了点头。 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刚刚入门,师父还没有给她取正式的道号。 复嘉真人弯下腰来,认真的打量她:“你是明幽的弟子?” 玉霞真人又点了下头。 复嘉真人的态度象是在对待一个平等的同辈一样,而不是在看着一个徒孙辈那样,带着居高监下和轻视。 “你找我做什么?” 玉霞真人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 她本来以为这只是她臆想中的一个梦境,并不是〖真〗实的。是她太想回到修缘山,太想搞清楚所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复嘉真人的名字也太过好奇和专注了。 但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敬仰与儒慕的感觉,眼前这一位是宗门的师长,她完全可以把心中的忧虑和渴望向他倾诉。 “真人,宗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浩劫,晚辈无能,和徒儿两个人都束手无策,求真人指点晚辈,如何能化解这一劫难,如何能救同门于水火?” 复嘉真人眼神柔和。神情悲悯,指尖轻轻在她眼角擦过。 她眼角的水迹蹭在了他的指尖。 “想不到宗门的后辈之中,有你这样人物。”复嘉真人携起她一只手,领她向前走。他象是什么都知道一样,问她:“掌门排挤你,同门陷害了你,你一个人另支门户,宗门大难,你本可以袖手旁观的。” 玉霞真人有片刻的迷惑。 “为什么你还要回去呢?难道回去面对一个玉石俱焚的下场吗?” 玉霞有些迷惘,她想起了漫长的。艰难而孤寂的这么多年。 “刚离开宗门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愤恨不平。当时我想着,我总有一天要报仇的。要让他们后悔这样对我,要让他们对当日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甚至我想着我若是有能力让宗门一败涂地,狠狠出这口恶气。有一天我会重回宗门,风风光光,光明正大的回去……” 复嘉真人认真的听着她的话。 “可是后来过了很长时间。我心里的愤恨却渐渐变淡了。我时常想起是已经过世的师父,待我象亲生女儿一样的黄长老,还有我被诬陷的时候,唯一一个替我仗义执言的小师弟,后来我听说他死了……我是在宗门长大的,没有宗门。就没有今日的我。如果师父、小师弟他们都还在世,他们会愿意看到我怎么做……” 复嘉真人静了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可是却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会遇到你。”复嘉真人轻声说:“你和曾经的我,很相象。” 相象? 哪里相象? 玉霞真人摸不清眼前人的想法,难道是指同样身受重创,根基被毁吗? “有生有灭,有起有落。”复嘉真人明明站在她的身旁。声音却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远处峰峦叠障的群山间。从渺渺层云深处传来他缥缈的声音:“你去寻一个人,他能够相助你。” “那人是谁?他在哪里?” 复嘉真人转头看着她,他的身形就象滴入水中的墨滴一样,缓缓变淡消隐:“他是我的师兄复瑾。” 玉霞真人最后看到的是,复嘉真人的手在她的额前轻轻一拂,玉霞真人身子晃了晃,那一拂象是一缕微凉的清风,令她觉得神清气畅。 “复瑾前辈在什么地方?”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得到回答。 玉霞真人茫然四顾,再也看不到复嘉真人身影。山路上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寂静而苍茫的修缘山。阳光照在身上,她的影子孤零零拖在山道石阶上。 玉霞真人忽然想了件事,刚才……她好象从到尾都没看见复嘉真人的影子。 三月初春,天气还冷着,早上山间弥漫湿冷的雾气。玉霞真人醒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已经大亮,不是不诧异的。 从她这次重伤醒来,她有好长好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即使服了宁神丹,她仍然总是在凌晨之前醒来,然后在黑暗中等待黎明到来。 这次竟然睡到了天色大亮。 玉霞真人扶着榻站起身来,披上衣裳。 可是衣带系到一半她就怔住了,指尖微微颤抖。 不对……很不对。 她的根骨、经脉受创有多严重她自己最清楚,那些象漫天雪片一样袭来的黑影每一次穿过她的身体,都带走一分她的生机,最后虽然逃出生天,可是剩下的这个躯壳千疮百孔,她甚至觉得身体就象一堆碎纸勉强堆积在一起,风稍大一些,这堆废物就会被吹散得到处都是,再也拼不起来。即使经过了漱玉泉的调息,纵然有灵丹妙药给她服下去,她的身体也无法把这些好处留存住,就象一个净是孔洞的筛子,不管有多少养份和生机,都会无声无息的溜走。 直到昨晚临睡前,这种无力感都一直纠缠着她。 可是现在她能感觉到明显不一样。 经脉竟然……竟然象是在缓慢的恢复,灵力平稳的在经脉间流淌运行。虽然还十分细微,可是与昨天的形象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恢复成这样?简直象服食了什么仙药一样,才有这种立竿见影的奇效。 她还担心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她盘膝打坐,过了片刻睁开眼。眼中全是愕然与狂喜。 不是错觉,不是什么昙huā一现,她的确是在恢复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玉霞真人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昨天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服下什么与平时不一样的药物。 这变化怎么发生的? 难道和她的梦境有关系吗? 可是……太不可思议了。 玉霞真人坐在那儿怔怔的直出神。 不是没听说过这种事,连本门的前辈中都有这样的传说一样的事迹。说得最多的就是祖师真梦中悟道,才开创了了离水剑派。 那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千万人中未必有一个会碰到。 玉霞真人不觉得自己有那份儿缘份。 可她现在的确在渐渐好转中,这改变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但是有变化就是好的。她在渐渐往好的方向转化,身体可以渐渐康复,经脉也是一样…… 这代表她昨晚不止是做了一个梦那么简单吗? 那么梦中复嘉真人所说。有人能够帮助她,那个人是复瑾真人,这句话可能也不是一句虚话了? 玉霞真人霍的站起身来,胸口怦怦乱跳。 当真吗? 可是,可是她该到哪里去寻找复瑾真人呢? 她是玉字辈。往前数,师父那一辈是明字辈。连明字辈都只剩下了寥寥几位长老,复字辈的是都她的师祖、师叔祖,据说早已经一个不剩了。 可是有了一个方向,就象茫茫黑夜之中,突然天际亮起了一点星光。 虽然这星光微茫遥远。可是毕竟有了一线希望! 秋秋看到玉霞真人急急的走来,甚至有些担心她走得太快身体受不受得了,结果听到她的话也是一愣。 “要那本名录?” “是。快给我看看。” 秋秋来不及问原因,忙把那本弟子名录取了出来。 玉霞真人翻到了昨天看的那一页,深吸了口气,再往前找。名录是根据弟子入门的先后顺序登撰的,如果梦中所见不是她的一场妄想。那么…… 玉霞真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就在她翻过的前一页上,她找到了复嘉真人说的那个名字。 复瑾。 玉霞真人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神情。可是秋秋担心的追问:“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虽然只有一个名字,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现在在何方,可是玉霞真人确信自己从前没有听说过这位真人,就算她在梦中如何臆想天开,可是她既然不知道复瑾这个名字,那梦中就不可能生造出来。 梦中人给她的指引是确有其人的。 玉霞真人强抑住心情的激动,指着那个名字:“秋秋,你听说过位真人吗?” 秋秋看了一眼,摇头说:“从来没听说过。” 明字辈的她都不知道几个,更不要说再向上的复字辈了。 “这位真人有什么不同吗?” “他可能还在人世,他能够帮助我们。” “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秋秋纳闷极了。 明明昨晚临睡前玉霞真人还一筹莫展,一觉醒来怎么就有了办法? 再仔细看看,玉霞真人整个精神气息都不同了,毫无萎靡悲郁之态。 秋秋忍不住:“师父你先坐下,我替你搭一下脉。” PS:大橙子被小盆友非礼了嘤嘤嘤,带他买水果的时候,有个他同个幼儿园的小姑娘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抱着儿子扳着脸就亲了一大口~~~~~做为一个当妈的,我在一旁默然。。 求票票。。 155 询问 ,最快更新仙妻 ! 玉霞真人没有先伸出手,她问秋秋:“你相信梦遇仙缘这种事吗?” 秋秋毫不犹豫的点头:“信。” 在这个世上,一切都有可能。 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美丽最吸人的地方。这儿充满了危机,可是也充满了瑰丽奇幻梦想。 秋秋每一天的见闻都在刷新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感受。 师父看起来明显是在好转,这个秋秋看出来了!她现在衷心感激着冥冥中的神仙们,如果他们真的存在的话。 玉霞真人把袖子往上捋起一些,脸上戴着这些天从来没在她脸上出现过的淡淡笑容:“师父还怕你不信,我昨天在梦里头,见着一个人。” 秋秋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上,心里既疑惑又欣慰。 不管师父见着了谁,能让她的情形转危为安,并且给了她希望,秋秋觉得见谁其实并不重要了。 手指搭上去,秋秋就愣了。 她第一个反应也是怀疑自己弄错了。 手指下的脉象与昨天简直是判若两人,秋秋昨天在玉霞真人临睡前才替她把过脉,那完全不是这样的。 秋秋抬头看着师父。 真好,师父好起来了。 秋秋也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由衷的欣喜的笑容。 这让她秀丽的脸庞在昏暗的斗室中一下子灿烂起来,这个年纪的少女,笑容就是她最华丽的妆扮。 玉霞真人握着她的手,把梦境从头说了一遍。 秋秋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可是又全没听进心里去。 她只是看着师父,很认真的一直看着。 没有经历这些变故之前,她也体会不到,师父对她来说这样重要。 这一世她有母亲,可是秋秋已经快要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她只记得她离家前夜,娘舍不得她,在小声的哭。哭得狠了,气噎着喉咙,断断续续的呜咽。 对她来说,在此后的岁月中,师父更象是她的母亲。 她对她既耐心,又细心,从来不打骂她,正相反,师父一直很纵容她,不管她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师父都能包容,能全盘接受。 没了师父,天就象一下子塌了半边下来。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师父对宗门的感情。 师父的经历应该同她也差不多。自幼失去了别的亲人,在宗门长大。有师父,有同门。她的师父一定既象严父,也有慈心。同门师兄师姐们就象兄弟姐妹,而修缘山就是她的家。 师父对宗门的感情,就象她对师父一样的吧? 她定定神,才想起来说:“复嘉真人……复瑾真人……” 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去哪里知道呢? 秋秋思索时有个小小的动作,她两只手手指都会蜷起来,无意的相互摩挲。 如果是以前,当然可以回修缘山去查找,去询问。 可是现在…… 秋秋抬起头来,她试探着说:“师父,我去问问拾儿吧。” 玉霞真人先是有些意外,然后也点了头:“好。” 秋秋一提出来,她也想到了。 九峰与中原的关系很是微妙,中原人对九峰知之甚少,更很少有人涉足大海那一边的地方。可是九峰的人却常来中原游历,比如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白磊,还有方真人…… 有些关于宗门的事情她们都不知道,但是九峰的人却可能知道。 秋秋之所以想去问拾儿,是因为她想起拾儿同她讲过的创派祖师雁茗真人悟道的事情。宗门都不知道的事,九峰却知道。 可能他们还知道别的。 秋秋去问拾儿,玉霞真人想了想,也整束衣裳挽起头发出了门。 方真人那里也许会有线索。 方真人看到她去,极其意外。他屋里本来有两个弟子,看着十分老成,三人正在商议什么事情。玉霞真人歉意的说:“我来得不巧了。” 不等她说待一会儿再过来,那两个弟子已经非常知趣的起身:“方长老,我们这就去分派安排。” 方真人点点头,嘱咐了一句:“务必小心,一定不要落单了。” 那弟子应道:“是。” 玉霞真人等他们出去了,才又和方真人说了句:“真对不住,是我过来得太心急了,没误你的正事吧?” “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方真人问:“一早过来肯定是有要紧事吧?” 玉霞真人点头:“我想请问你件事。你当年来中原,算得上见多识广,我们宗门复字辈的前辈,你认得几位?” 方真人已经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他以为玉霞真人问得还是复嘉真人的事情。 “这位真人,我也只听说过,没有见过,更谈不熟识了解了。不如这样,咱们可以现在发信给乌楼山的人,也问一问他们,毕竟乌楼山一向与修缘山唇齿相依,关系密切。当年复嘉真人内息行岔,走火入魔的话,想必会向乌楼山或是别的门派求过药,查一查他们过去的药丹簿记,应该会有线索的。”修缘山现在出事,他们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次修缘山的消息就是乌楼派的人传来的。 玉霞真人点头,这倒是真的,复嘉真人当年是宗门大有前途的弟了,他出事之后宗门必定会积极的为他寻医问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放弃了他。两派这样的关系,乌楼山当时如果为这事张罗过,必定会留下的记录的。 “我想问的是另一个人,你可知道复瑾真人?” 方真人有些疑惑:“谁?” “复瑾。”玉霞真人补了一句:“他应该是复嘉真人的师兄。” 方真人仔细回想,修缘山他很多年前是去过的,但是以他的身份,相交的也是修缘山数得上号的人物,复字辈的人当时他认得倒不少,熟悉的只有几个而已。象复嘉真人,他也是仅闻其名,这个闻名还是因为复嘉真人太倒霉,做为反面典型被人提起。至于复瑾真人,他着实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也说明这位复瑾真人在当时就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然他不会全无印象。 玉霞真人也不是很失望,点头说:“有劳你了,那我回去写信给乌楼山的同道问问。你这里事情多,我就不多打扰了。” 方真人一句挽留的话还在嘴边,玉霞真人衣袂翩然,已经出了屋门。 他往前追了两步,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但终究没有出声。 他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时候,玉霞真人的年纪看着并不比现在的静秋掌峰大多少,眼神纯净如水,笑容恬静。 他又想起了他们共历患难之事,他的唇印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脸红得就象天边的霞彩,酡红醉人。 接着他就想起了他们分离的时刻。 那时候他觉得他不配得到幸福,否则,他对不起为了救他而付出生命的另一个女子。 玉霞真人看着他,眼神空洞。 他的心也象是被挖去了一大块似的,空洞洞的。 这么些的,他一直在想着她。 这些年就这样过去了。RS 156 勾引 ,最快更新仙妻 ! 封印之地的大门被夕阳染上了一层血似的颜色。 一只只灵禽盘旋着落地,灵禽背上的人渐渐聚拢到了一起。 秋秋紧了紧斗篷的带子,仰着头往上看。 她一直以为封印必定存在于什么蛮荒不毛之地,事实证明她错了。这个封印离她和师父原来居住的地方并不远,约摸几百里路。 几百里路,驭剑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就到了。 也许这能解释为什么魔物先在她们居住的地方出现。魔物喜欢新鲜的血肉,更喜欢充溢的灵气,它们会敏锐的察觉到距离最近的修真者的方位,然后……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玉霞真人。 他们不是第一拨到达这里的人,有人先他们一步到达。 方真人迎了上去,同那些人寒喧起来。 天已经快黑了,秋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要在此处耽搁一夜,天明才能进去。 过了片刻方真人面色严峻的回来了:“他们是东虎门、前洲派、罗泉山,镜泊山,紫玉阁这几派的人凑到一块儿的,也是听说了消息过来查看。” “那他们怎么没有进去?” 看起来这些人可不象是刚刚到达的样子。 “他们当时相约的不止这些人,还有起码一半的门派人都没有到。” 一旁有人问:“他们是胆怯了?”半路上打退堂鼓,不愿意以身犯险也是有的。 “应该不是。”方真人说:“他们在出发之后还通过讯息,其中一个门派的人比他们出发还早,该比他们早到两天才是。” 这意思,是路途中出了意外吗? 还是……他们抵达了此地之后出了事? 九峰的弟子们往中间聚拢,侧着身暗暗站成了一周,对看起来安静详和的四周加意警惕起来,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九峰的人一来,虽然这些小宗门有些根本没有听说过九峰的名头,可是他们可不傻,一看就知道九峰人多势大,尤其是为首的几人都是修为不凡,自然有附骥之意。人总是这样的,不管是修行者还是普通人,依附强者是本能。 有九峰的人在,这些人不象一开始一样惶惶不安了。他们商议了几句,推举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过来同拾儿搭话。 他一开始眼睛只看着曹长老。无他,曹长老在这些人中年纪最长,看着气定神闲的也很有一派宗主的风范。可没想到过来搭上话,方真人介绍站在中间的那个少年才是他们九峰的峰主,那老者十分吃惊,幸好此人极有城府,心中惊异脸上一点没露出来,向拾儿长揖为礼,拾儿也还了一礼。 那人说了几句久仰之类的客气话,然后小心翼翼的提出,希望能和九峰的人一处行动。虽然他们势弱力微帮不上大忙,可是多个人总是多一份力,也能起到查缺补漏的用处。 话说得很漂亮,但是甘为驱使以求庇护的意思众人都听明白了。 拾儿很痛快的应了下来,可是那人一转身,曹长老立即传命所有人都要严加防范。 不光防范来自封印之地里面的危险,也要防范这些人。 拾儿曾经的经历知道的人人并不算多,但曹长老显然知情。 别看他们现在算是人多势众,可是真的遇到噬魂雾这种东西,真是防不胜防。可怕的是,噬魂雾没有发动之前根本一点端倪都察觉不到,而等它爆开在眼前的时候,你想有什么反应基本都来不及了。除非有什么比较高阶的防御法宝,可是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这些人的底细他们并不知道,更不可能放心他们。 好在这些人也很识相,并没有试图插到九峰的队列中来,九峰的人走在前面,他们就跟在他队尾。 秋秋往后走了几步,玉霞真人转过头来。 “师父,要不你留在外头,就不要进去了。” 里面的情形未知,只怕会有危险。 “不要紧,我已经好多了。”这两天中玉霞真人在缓慢的恢复着,她觉得自己虽然帮不上大忙,可是也不会拖后腿,这也就足够了。 “也好。” 现在让她留在外面也未必安全——现在这世上还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吗?连九峰都有了魔物的踪迹。 这种世道,人们晚上睡觉都只能睁着一只眼以防不测。 秋秋往后看了一眼,小声说:“师父知道这些门派吗?” “有两个门派的人曾经见过,也没有交情,另外几个门派只听说过。” 秋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人。 在不能确定他们可信之前,她绝不会掉以轻心。没谁比她更清楚,当时静菲的那件事是她亲身经历的,魔物很可能就潜伏在你的身边。 她摸了一下手臂靠近肘弯的地方。 那里是静海师兄送她的臂环。虽然这个臂环有示警的作用,可那得靠到极近的距离才会有感应。而在那个距离,即使发现了危险,只怕也没有时间能全身而退了。 不知道这镯子是什么原理构造,能改进一下,百米之内就报警最好了。研究清楚了说不定可以量产,人手一只,当安全警报器用。 真是…… 秋秋的手摸着那只镯子上的花纹,想起静海师兄。 当时静海师兄送她这个,应该是他弄不到更好的防身法宝,才找人从二手、三手甚至N手货里淘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该说是命里注定的劫数还是巧合呢?本来魔物如果不出现,这镯子只能算一个不入流的防御器物。可是已经销声匿迹几百年的魔物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了,镯子也立刻从废物变成了一件法宝。 封印之地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天色暗了下来,头顶星光点点,刚才还布满霞彩的天空象是被一张铺开的深蓝幕布遮了起来,月亮圆圆挂在东边山巅,还淡薄的象一张白纸剪影。 他们向前走。 这里的阵法一重套着一重,在这里不能用飞剑,也乘不了灵禽,众人沉默的前行,没人觉得这是一趟轻松的差事 不过也有例外。 比如那个紫玉阁的人就一直试图跟九峰的弟子门人攀谈,套近乎。 这个门派从到下全是女子,而且都生得还算美丽。秋秋看着她们莫名的觉得有些违和感,她们的笑容,声音,举止……乍一看都挺正常的,可是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呢? 玉霞真人上前两步,和秋秋并肩向前走。 “师父知道紫玉阁吗?” 玉霞真人点头:“知道,我还认识她们前任阁主……她们是一个……”玉霞真人对着还一脸纯真的徒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虽然徒儿也有了道侣了,可是她和拾儿年纪都小,一看就知道他们没真正有亲热的举动。玉霞真人也是多年来一直守贞自持专心清修的人,有些话她也说不出口。 可是秋秋一下子明白了。 身为长辈有什么不方便对晚辈说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 秋秋想起上辈子家长对孩子的性教育讳莫如深遮遮掩掩的事了,那时候他们的表情和现在的玉霞真人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紫玉阁的女弟子们……嗯,世上大道千万条,人家走的也是其中一条。 靠双修**采补这种事她听说过,只不过秋秋没想到这门派从上到下全是如此。难怪到这地步,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她们还涂脂抹粉,妆容精致,衣着……也是轻纱薄绢居多,并没有大片大片的露肉,可是若隐若现更增诱惑——人家既然一个门派世代都是研究这个的,当然懂得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不会干那种一览无余一马平川的傻事。 秋秋并不轻视她们。这世道女子本来就不容易,她们门人这些会被卫道士批为伤风败俗的打扮和举止,也只是她们的生存方式。 嗳,等等! 那几个年轻小姑娘眼睛瞟哪儿呢?这一眼一眼的眼风怎么全是往拾儿那方向飞? 秋秋转头一瞧,前头除了拾儿就是曹长老——她们的媚眼总不是抛给这大肚子胖老头儿的吧? 这下秋秋的大度、理解、宽容全都长出小翅膀啪啦啦的全飞走了! 她们这是想干嘛?难道想和这样年少俊美一看让人心痒痒的九峰峰主来一发? 不行! 秋秋咬牙切齿,就象被人侵犯了领地的母狮! 玉霞真人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心里忍不住好笑。 “师父你还笑?你笑什么?” 玉霞真人轻声问她:“那你瞪什么眼啊?” “我怎么了?明明是她们……你看你看,太露骨了,那媚眼抛的,再用力一点儿,眼珠都要抛出来了。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怕什么,反正她们看也是白看,又勾不走。” 秋秋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明白归明白。自家东西被人在心里惦记,就是不舒服嘛。 玉霞真人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到他身边去吧,我这里也没事。” 秋秋点点头,快步向前走到拾儿旁边,和他携手并肩而行。 他们已经进了封印之地的大门。 这里连风声都听不到,安静的让人心悸。RS 157 封印 ,最快更新仙妻 !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仿佛有无形的重量一下子从天而降,压在每个人的身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曾经在这里死了无数的人,这里下过许久的血雨,那些血分不清是谁的,也可能是正道修士的,也可能是魔物的血。 大门里面是宽而平阔的石道,石道两边是浅浅的水池,夜色里,水面映着天上的星月。 水面微微起了涟漪,这里面居然还有鱼,无声的,静默的游动。 她的出神被拾儿发现了。 “怎么了?” “水里……怎么会有鱼呢?” “天长日久,跟着泉水从别处过来的吧。” 这里让秋秋觉得很不舒服。 她想起郭慈生死前的惨烈,就是在这儿吗? 秋秋转头四顾。 不知道哪里烧着了野火,有缕缕的烟气飘荡过来。水池两旁过不了多远就有一个石雕的兽头,形态各不相同。有鱼,有鸟,有的秋秋辨认不出那是什么。 水滴从石鱼口中滴落,滴破了平滑如镜的水面。上面平静的星月与夜幕扭曲动荡,一圈又一涟渏缓缓泛开。 队里有人轻声说:“这地方真邪门。” 也许是夜色的关系,人人心里都有这种感觉,不少人的手都按住了剑柄。 石道很快到了尽头,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塔。 用出现这个词儿可能不合适,这塔原来就在,只是因为夜色浓重,可能……还有些别的缘故,没走到近前的时候,秋秋竟然没有发现这里有座塔。 “这是……?” 她所看到的记忆中,可没有这塔。 “这塔是后来人建的,封印就在塔底下。” 塔门紧闭,管卫第一个上前,将塔门推开。 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声音,在寂静里远远传了出去。 那声音尖锐得就象有东西在耳膜上狠狠划过,秋秋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门里面同样黑沉沉的,有一股凉风从里面吹来,秋秋闭了一下眼。 随着风一起拂在脸上的,好象还有些别的东西。 她心里微微一动,可是等她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还是九峰的人走在前头。 秋秋跟拾儿并肩前行。 门边的灯柱忽然自动亮了起来。 暗红的火苗在石灯里微微跃动,照亮了他们面前的石阶。 灯柱一路向下延伸,星星点点的,一直延伸到极深的黑暗中。 这照亮的简直象是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之前就有人想来探查封印之地。 虽然听到了魔物的消息,可是不少人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有的是怀疑魔物根本不存在,甚至是有人装神弄鬼铲除异已——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也有人觉得,就算魔物是真的,可保不齐是以前那次交战之中的漏网之鱼,没有被封印,可是元气大伤,找了个僻静荒凉的地方躲藏了起来,可能还繁衍生育,现在作乱的就是留下来的孽种。 抱着后一种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因为人们总是这样,遇到事情总不愿意去相信最坏的一种可能。 现在活的人里,没有见过当时魔物肆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惨状,可是众人都听过传说。 那是人间浩劫,当年那一场硬仗前后经历了十几年的功夫,每个宗门都元气大伤,有的甚至被灭了门,绝了传承道统。 魔物是可怕的,是难以抵挡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不肯相信封印会出问题。 秋秋看着这条一直向下延伸的石阶,两旁石灯的光亮忽明忽暗。 拾儿向下走去。 秋秋紧紧跟上。 她的裙摆拖在石阶上,衣角轻轻拂动。 走在后头的紫云阁的一个弟子小声跟旁边的人说:“那个丫头是谁啊?” “听说是那个峰主的道侣。” “切,我以为是个什么美人呢……” “小声些,没准人家本事高呢。” “本事是高,”那人的声音酸溜溜的:“要不然年纪不大,就勾搭上这么一个人物,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 这些声音夹杂在脚步声和别人的低语里,显得十分模糊。 秋秋压根儿没听见这些,即使听见了,她也不会在意。 有的人总以自己的心态去揣测别人的行止,把旁人的行为用自己的准则去称量判断一下。 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她的注意力一直没有太集中,时不时的会恍惚一下。 有什么东西弥漫在夜色中。 不是烟,也不是雾气,更不是声音。 秋秋其实也没有看到什么,那只是一种感觉。 象是……一种气味。 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以前没有闻到过。 很淡,淡得时隐若无。 可是旁人似乎都没有发觉。 连拾儿也一样。 是什么气味呢? 石阶中间有转折,不断的向深处,再深处延伸。 后头有年轻人不耐烦起来,小声说:“魔物莫非是从十八层地底冒出来的恶鬼吗?” 走在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后面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纷纷紧张的靠在一起。 石阶到了尽头,前面是一道深涧,深不见底。上面拉着窄窄的两道铁索。 这以前应该是一座索桥,但是年深日久,没有人来这里,当然不会有人维修护持,桥板都朽烂了,只剩下了铁索。 这里不能驭剑,也不可能纵跃而过。 拾儿伸手握住了秋秋的手,当先踏上了铁索。 深涧中突然起了大风,铁索被吹得飘荡摇摆,铁索上的人更象是惊涛骇浪上的小舟一样上下起伏不定。 秋秋的衣袂发带在大风里飘摇,整个人眼见着就要从上头被吹落下去了一样。 后头的人看着都替他们觉得心惊。 可他们还是平平安安的走到了对面。 后头跟着走上去的是曹长老和管卫。 玉霞真人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人。 方真人向她伸过手来。 玉霞真人把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 脚下的铁索简直滑得一点不受力,玉霞真人全神贯注,极力想保持着平衡。 她一点没留意身旁方真人的神情。 她也没看到他投过来的关切的注视。 这经历让他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很久以前,他们也曾经这么手挽着手,走过河流上的窄桥。哗哗流淌的溪水撞在桥墩青石上,泛起雪白晶莹的水花。 她的脸上沾了水滴,笑起来的样子,就象一朵鲜妍带露的花朵。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有些恍然的想起来当时他的想法。 他希望那一刻就是永恒。 他希望这桥永远不必走完。 桥的另一端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桥上只有他们,心无旁鹜,陪伴着彼此。 当时的眼神,当时的心情。 现在竟然已经恍如隔世,再没有一点痕迹可寻了。 脚下忽然踏到了实地。 方真人有点茫然的低头,他们已经走到了对岸。 玉霞真人的手抽了回去。 方真人的手慢慢的,空握住。 身后有人发出惊呼,玉霞真人转头去看。 有人身上的佩饰大概是没有系紧,被风吹得滑脱了,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被风卷得往深不见底的渊底落了下去。 那人打了退堂鼓,不敢过桥了。 数一数,约摸十几个人不敢过桥,其中紫玉阁的女弟子占了多数。 中原那个宗门的众人对她们的退缩竟然一点儿不奇怪,在他们看来,紫玉阁这些女子不过是依附强者,仰人鼻息,活得异常卑微。她们到封印之地来,也肯定是想趁着热闹多结几桩善缘,图几场露水情份,可不是为了斩妖除魔才来的。现在一动真格的,她们就怕了。 若是平时,难免会有人口舌油滑想讨点便宜,不过这会儿没人有这个心情了。 还有几个留下的,多半是宗门中年纪小修为浅的,师长不放心,就让他们在这里等侯,不必跟着一起过去了。 他们现在在极深的地底,具体有多深呢?秋秋也说不清楚。但是很奇怪,这里并没有一般的石洞和地穴会有的那种窒闷闭塞的感觉,正相反,这里的空气是流通的,风甚至比在地面还大。 风吹过空旷的山洞,发出呜呜的声音,就象是有人在哭,在喊。 那种气味变得清晰起来。 秋秋看着前方重重封禁的法阵的边缘。 她想,她闻到的,也许是封印的味道。 封印是用很多珍贵罕有的材料刻绘出来的,当然经过了这么多年,气味早就应该已经散尽了。 可她觉得自己就是能闻到。 郭慈生绘阵法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血。 也许秋秋这时候闻到的,是曾经流淌漫溢在这里的血的味道。 拾儿手指屈起,轻轻弹了一下。 一点流星似的速光从他指尖飞出来,停留在了半空,散发出青蒙蒙的光亮。 秋秋低下头去。 她脚边也亮起了青色的微光。 看起来平整的地面原来是有痕迹的,蜿蜒游动的光亮就象泼了一地的水银,漫漫流淌,就象是无数银的小鱼在黑色的池水中游动。 然后这些断断续续的银丝一点点的连贯接续了起来。 巨大的,青银色的阵图在眼前完整铺展开来,有如浩翰星河,一瞬流光。 秋秋一时间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很美, 很壮丽…… 可是她这时想到的是,跳入阵中的郭慈生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越美丽,她心里就越难受。 这是多少人的生命铺就出来的封印啊。RS 158 探究 ,最快更新仙妻 ! 眼前巨大的封印让每个看到的人都失去了想法。 先辈之中有多少英杰啊,这个封印,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是连想象也想象不出的。这一点都不象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就象一件浑然天成的奇迹。 有那么一瞬间,秋秋觉得天地好象倒转了过来,头顶黑沉的穹顶才应该是大地,而她现在站立的地方是天空,脚下无边无际延伸出去的,是星流月转光华璨灿的夜幕。 她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 这就是郭慈生用生命完成的封印。 那是第七峰曾经的掌峰,而自己现在也做了掌峰。 可是对着先辈留下的遗迹,她只觉得自惭形愧。 与先辈相比,她没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能力……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份舍弃自身的勇气。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秋秋这样修真时日短的,只觉得震撼,而对阵法颇有心得的几位前辈,第一眼的震撼过去之后,马上想琢磨这封印的奥妙之处。人人都知道,这封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不,不是一个,而是由无数阵法套叠在一起,相辅相承,最终形成了这个封印。 都用了什么阵法呢?可以封闭禁锢的阵法人人都能说上几个来,但是要从这个封印中看出究竟是多少阵法套嵌在了一起,那真是茫然摸不着头绪。刚刚觉得看出了一条线索,可是再顺着看上去,眼前顿时出现了密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分岔,这种感觉不亚于正他满怀希望的夺路狂奔时,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让人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第一个身子打晃瘫倒在地的人给其他人都提了醒,不由自主沉溺于阵法的人赶紧抽身后退,收束心神,不敢再妄想去探明阵法的根底。 被人从地下扶起,恢复意识的那个人更是心惊。 这阵法有多大?简直象一座城一样!这才刚揪出了不过寸许长的头绪线索就被反噬,怎么可能查得清楚阵法的奥秘? 但是这同时也让很多人心中浮现出同样的疑问。 这样的阵法,怎么可能有破绽?能有魔物突破这封印再次进犯人世吗? 不可能办到的吧。 阵法散发出的光芒是银青色的,冷融融的闪烁着。 秋秋蹲了下来,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这些曲折蜿蜒的银色的线。 身边有人说了句:“可别乱碰。” 那声音里透着点崇敬和庄重。 即使进来之前各人都怀抱不同心思,但是现在想的却都是怎么保护眼前这一切。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认识这人,不是九峰的人。 不会有事的。这阵法可不会碰都不能碰,不然怎么经得起这几百年的风雨变迁。 她的手指还是触了上去。 冷冷的,象是摸到了一块冰。 她没有真的触到银色的阵法线条。 秋秋发现,阵法大约不是象他们看到的离得这样近,就在脚下,那些银光就象被他们踩着。 不是这样的。 阵法在离他们很深很远的地底。 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阵法透出来的表象。 有人犹豫不决的问:“这么大,根本没头绪,从哪儿能看出阵法的残缺破绽?” 而且这活计多么危险啊。倘若阵法真的是已经残缺的,他们察看的时候又有魔气散逸出来,一下子魔气入心,想死都死不了,就怕变成被魔物控制的行尸走肉。 修真的人最怕什么?对他们来说,肉身已经成为他们在这世上的一具容器,容纳着他们生存在这世上,但是如果修为到了极高深的地步,有人甚至能重塑肉身。 可是一旦灵识泯灭,那就万事皆休,跟凡人说得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一样可怕。 那是形神俱灭,彻底从这世上被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这对每一个修真以期长生长寿甚至超脱凡尘悟道飞升的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是有第一个走出去的人,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也跟着迈出步子。 许多事情,人们事前总是十分惶恐,缺乏勇气。但是真的迈出第一步之后,却发现顾虑太多并没有用处。 有时候不用想得那样多,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玉霞真人就是先迈出步子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在场的这些人,真的和魔物正面遭遇过的,只有她和秋秋师徒两人。而且和秋秋的经历还不相同,玉霞真人死里逃生,过后再想起当时的惊险,她在心惊之余,却只觉得平静坦然。 魔物不会因为你害怕就不找上你。相反,这种时候越害怕,越想逃命,生机反而越渺茫。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怕死也没用,反而把顾虑全下,生死也置之度外,倒有可能绝处逢生。 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这条命都是捡来的。 她深信她不会白白捡回这条命来,必定是要有用处的。 虽然她没怎么钻研过阵法,可是她能感应到魔气。 相信这里没有人比她对这个更敏锐了。 拾儿站在那儿没动,秋秋也站在他的身旁没动。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目光看起来是盯着阵法,但是秋秋太熟悉他,能看得出来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他的思绪一定沉浸在一个别人触摸不到的世界中。 秋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愿意陪着他。 更何况,秋秋自己也有事情要琢磨。 这里就是连通魔域和人间的通道吗?这片巨大的象座城市一样的封印之下,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路,封印的那边是什么样子?魔物生存的魔域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只把这儿封印起来,而不彻底毁了这个通路呢?是无法毁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书上没有讲过这些,她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不毁掉这条通路,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需要的条件达不到,能力不济或是材料不济。另一个可能……也许通路毁掉,有更可怕的后果? 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吗?再牢固的封印也有失效的一天,到时候又是一场浩劫。这样周而复始,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什么时候才能让人间免于这样的苦楚灾劫呢?RS 159 好处 ,最快更新仙妻 ! 几个时辰都过去了,阵法才刚摸索出一点儿头绪来。 要看出阵法是不是将要支撑不住,破绽在哪里,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的。 秋秋抱着头思索,她在第七峰没怎么待,郭掌峰的那个殿阁她也只是进去看了看感慨了一下,根本没来及细看她留下的那些典籍。 不是她不想,而是时间真的不够。事情太多了一桩连着一桩的——现在她后悔了。当时就算没有时间看,找找有没有阵图、笔记留下也成啊。 说到底她还是太年轻,想事情不周全。 要是别的地方的藏书吧,还可以传信回去让人给送来。偏偏第七峰的书吧……别人完全帮不上忙,有心无力啊。他们连第七峰在哪儿都找不着,怎么可能给她送书来啊。 秋秋揉着额角苦恼了。 现在回去现查书,不说一来一回的耽误多少天,那些书要一一翻遍也实在是件浩大工程,偏偏别人还帮不了她,就连拾儿也不能,他就是峰主,可他不是万能的啊。 秋秋低头低得脖子发酸,她抬起头来。 再找不着什么线索,他们也不能总在这儿耽误。这里看起一片平静,象是没什么异动。 他们不能在这儿耽误太久,还有修缘山的事情。不过肯定会留下人在此地看守警讯,适当的安保措施也要有一些。 秋秋轻声问:“这里一直就这么闲置着,没人看守吗?” 拾儿替她掠了一下耳边一绺散的头发:“刚修起塔的时候,是有人守塔的。” 后面嘛,拾儿不说,秋秋也能想到了。肯定是年深日久,后人根本不重视这事儿,这种不详之地,守了也没好处,不守也没什么区别,当然就渐渐没人来了。 当年修这塔的人可能是想纪念死去的英灵,也可能是想要保护封印。不然风吹日晒雨淋的剥蚀,阵法很有可能毁损的更快。 秋秋忽然问:“这通道……一开始是怎么出现的?” 上一次魔物们是怎么出现并为祸人间的?也是通过这个通道吗?那么之前这里也存在过封印吗? “是一次地动。”拾儿简直象是一部活百科全书,或者一个万能搜索引擎,简直无所不知:“那一次地动非常剧烈,甚至有人说这里开始朝外喷火。可是很快就从这附近开始乱了起来,人们才发现从地底喷出的并不是火。” 原来是这样。 众人修为高低不一,聚精会神的这么长时间,也着实有些撑不住。有些对阵法完全外行的,就站在一边零零散散说起闲话来。 一开始是说些对这封印之地的传闻,又说起最近流传的消息。修缘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这几日已经有人得着消息了。众人将信将疑,既感叹修缘山这么倒霉,又担心下一个轮到自家,顺便还有些阴暗的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家。 就算唇亡齿寒同仇敌忾的大道理都懂,可是这种眼见人起高楼,眼见人楼塌了,谁都会庆幸塌的不是自家。 一个年轻的弟子左右看一眼,小声说:“你看见了没,那边那个你认识不认识?” 旁边年长些的看了一眼:“怎么了?哪个啊?” 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三四个姑娘凑一起呢。 “那个穿鹅黄的,你看,看见没?” “看见了。” “那个是谁啊,你认得不?” 旁边的人看他一眼:“怎么,看上了?” 那年轻弟子眼里有掩不住的热切:“我看她……嗯,比其他几个,有风情。再说了,双修也是修炼,也不不耽误正道不是。” “你还是另寻一个吧。”他师兄说他:“再说,紫玉阁的女人看着随便,可便宜不是想占就占的,没给足好处她们绝不会真让你沾上。你太年轻,能给出她们什么好处?” 年轻的弟子不太服气:“不带这样说的,我也是一表人材,资质也不错,师父们都夸我有前途……” “她们又不是师父师叔。”他师兄也压低声音笑着说:“你觉得自己年轻长得俊人家就能看上你?你要是俊成人家九峰那个峰主的地步,我估摸着她们不要好处也愿意跟你好。” 这倒是真的。 大家没出过远门,自己宗门里头师兄弟暗里比较比较,都觉得自己生得很俊。可是出了门跟人一比才知道,自己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个年轻弟子有点不服气,瞅瞅不远处九峰那个峰主,他正半蹲在那儿,垂着头看地下的阵法。青色的长袍腰身紧束,黑色头发被束于头顶,绾着一根式样古雅的白玉长簪,脖颈低垂如同水边静默的天鹅。 他师兄半天没听见他说话,转头一看,师弟的脸居然都红了,面带局促。 “你小子胡想什么呢。”他就当师弟还琢磨紫玉阁的女人呢,没想到师弟跟炸了毛一样跳了起来,慌张张地说:“我,我没想什么。”然后就象被火星燎了尾巴一样朝一边走了。 说是走,看起来更象落荒而逃。 他师兄笑着摇摇头:“臭小子。” 肯定琢磨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呢。 师弟脸皮薄,怕臊,难怪的。年轻人,都打那个时候经历过来,虽然修行的人清心寡欲,但是谁心里没有偷偷的思慕、怀春过? 师弟要真有这个念头,还是应该正经在宗门里找个同门的师妹,认认真真的,结个道侣,这才有益处。和紫玉阁这些女人搅和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正经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紫玉阁这些女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眼睛盯着你,心里却在盘算你能掏出多少好处来。师弟这种毛头小子,既不可能在双修上给她们什么助益,更没有什么法宝、功法之类的东西能送得出手,她们才不会看上他。 等过了一会儿,他想着招呼师弟一声,左右看不见人。 他站起身来,扬声喊了两声。 近处的人有的抬起头来看他,但是师弟并没应声。 他寻思着,这小子别去找紫玉阁的人了吧?那可真丢人的。 他过去寻紫玉阁的人搭了几句话。 紫玉阁的姑娘说话总是未语先笑,眉眼带媚的,不过听他说了事,左右看看,摇头说:“没有啊,我们的人都在这儿了,贵师弟没来过。” “这,这真是,打扰了。” “没事儿。”那姑娘笑着说:“八成是去那边了。这么着,等下要是看见他了,我替你转达一声。” “那就有劳了。” 他觉得有点不大妥,这地方深浅还没摸清呢,没看那些敢去前头的人都是些前辈真人吗?他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落单,要真遇上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好? 不过他转过身来,就见师弟从身后暗中走了过来。阵法映得他脸上青蒙蒙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这是去哪儿……” 他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抬起眼来的师弟双眼眼眶内竟然是一片漆黑。 他心知不好,可是喉咙咯咯的响了两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股黑气从师弟的眼眶中窜出来,瞬间就从他的眼睛里钻了进去。 从背后看,只能看见这人身子一顿,接着就僵直的站在那里不动了。 秋秋向拾儿招了招手:“你瞧这个……” 拾儿没有应她,反而转身朝后看。 秋秋也站起来:“怎么了?” 拾儿眼睛微微眯起,身体紧绷。 秋秋心中一紧,也跟着戒备起来。 那个角落看着挺安静,只有两三个人散站在那里,看起来都是年轻弟子,对阵法一窍不通,又怕碍了人的事,所以自觉的站到一边去了。 拾儿还没有走到近前,那几个人里就有一个回过头来,打了个愣,拱手为礼。 他的动作略显僵硬。 秋秋的手隔着袖子,搭在了她手臂上的那个金环上。 “几位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人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哑:“我等……” 他话没说出来,一道青色的剑光忽然悄无声息呈弧状已经袭到了他的脖颈处。 这人悚然一惊,情急之下腰身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角度向后猛折,秋秋甚至听到了嘎嘣一声象是骨头崩折的声音。 没错,是折了。 任何一个修行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不,甚至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也干不出这事儿,活活把身子折断了。 但是更不可思议的事在后头,那个硬生生把自己折成了两截的人,竟然用两手扶着腰身,左右晃了一下,咯咯响着,好象又对准了茬口,给接起来了。 这下没疑问了,眼前这一位根本就不是活人。 拾儿和秋秋一银一青两道剑光飞袭了出去,眼前那人不知丢了一样什么东西出来,硬生生替他挡了一下袭击,他已经大声喊着:“杀人啦,救命!”朝着人多处逃了过去。 他身后那两个人影在看到剑光的时候已经朝后面的黑暗中逃逸,拾儿的身形与剑光化作了一处,朝前追了下去。 变起仓促,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剑光闪动,这边就打了起来了。人丛中有个人还正是叫喊救命的这年轻弟子的师叔,眼看着自家弟子无由的被人追杀欺负肯定心中发急。他的剑气是枯黄色的人,朝前一架,硬是和秋秋的剑光对撞了一记。秋秋已经高声喊:“那是魔物!”RS 160 仓惶 ,最快更新仙妻 ! 很多人听到这一声喊,下意识的就要出剑。 这一乱起来,恰恰是最糟的情形。青色紫色赤色白色的光弧划破幽暗的虚空,眼看全要撞在一起。 离水剑青蒙蒙的剑气忽然向内聚拢,接着分做无数细细的剑光向外扩去,尤如银瓶乍破,水光迸溅,将前面那个钻进人丛中的人影牢牢缚住。后来人的几道剑气都被离水剑分出的剑光挡了回去。 “快收剑,别损伤了封印。” 在场的没几个傻子,不用秋秋出声,马上就有人出声提醒。 出手的人一经提醒就明白过来,仓促狼狈的又把剑纷纷收了回去。 开玩笑,在这里拼斗,万一谁的剑气把封印碰损了一点儿,那可真是要了大伙儿的命了。 被离水剑气紧紧缠缚住动弹的不得的那个人被认了出来:“这是镜泊山的弟子。” “对对,我知道他,叫什么寿离的。” “镜泊山不是精于占卜之术吗?怎么倒算不出自家人此行的吉凶来。” “少说一句。” 还有人小声问:“这,这人怎么就是魔物了?” 秋秋将这一个困住,转头往拾儿的方向看去。 过了不大工夫,管卫和拾儿从黑暗中渐渐走近。 “追上了吗?” “追到一个,另一个用真火烧化了。”拾儿扬起手,他手里一个铁黑色的笼子里困着一个通体漆黑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里面乱突乱撞。 有人想凑近前看个仔细,被管卫抬手一挡:“当心,这东西非常狡猾,从你的七窍的钻进去,你这人就完了。” 那人吓得立时往后退了一大步。 当下有人就问:“镜泊山这几个弟子……是不是都被魔物害了?” 在场的人人自危,看着身边的人眼里都带着警惕戒惧,生怕身边的人也是魔物假扮的。 封印看起来并无破绽,可是这些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呢? 秋秋把她捆住的这个叫寿离的交给拾儿。 或者说,是曾经名叫寿离的镜泊山弟子。 曹长老上前一步:“回禀峰主,赤火位已经设了符阵。” 方真人也跟着说:“青木位符阵已设。” “厚土位符阵已设。” 是七星阵吗?秋秋听到第七个门人也报上:“金风位符阵已设。” 确实是七星阵。 拾儿看着人心惶惶的众人,立即做了决断:“先出去再说。” 早已经提心吊担的各宗门的人巴不得一声,紧紧聚在一起,急急的走上回头路。 来时经过的索桥还孤悬在深渊上。 有个人咦了一声:“刚才留在桥那边儿的人呢?” 他们下来的时候,有人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功力不济的,胆小怕事的,十几个将近二十个人留在了桥那端没有过来。 “可能是怕黑,上去了吧。”答的这人也说得不那么确定。 也说不定,她们这一落单,就象刚才那几个镜泊山的弟子一样,也被魔物给…… 深渊底下吹来的风听起来象狼啸、象鬼哭,听着让人心惊。看着眼前的索桥,刚才思归心切的人群竟然还有往后瑟缩的。 管卫向前一步:“峰主,我先走吧。” 拾儿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好。” 九峰弟子中又出来一个女弟子,正是纯玉:“管师兄,我和你一起。” 她可不是为了出风头,又或是真的想以身犯险。纯玉可是明白人,走在第一未必最危险,落在最后的也不见得就最安全。在场的九峰的同门之中,除了峰主,实力最高的就是管卫了,和他一起过索桥,若有危险,他必定会相救保护她。 这和她是谁没有关系,而是因为管卫就是这样性格的人。 管卫和她一同上了索桥。 纯玉脚下不怎么稳当,见眼前一道浅灰的影子掠过,连忙伸手握住。 这是管卫的剑穗。 她就知道管卫不会对她袖手不管的。 纯玉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穗保持平衡,跟着管卫在狂风中沿着摇摆不定的索桥一步一步走到了对岸。 脚踏上实地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站到实地上两腿一软,险些踉跄跌倒,幸好及时一挺腰,站直了身,没有出丑。 其实她就算表现得软弱害怕,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情去笑话她。 接着上桥的就是拾儿和秋秋。 秋秋也是全神戒备,一手和拾儿相牵,另一只手虚握着,青蒙蒙的剑光在指隙间闪烁不定。 可他们也平平安安的过了桥,除了大风,别的什么异样都没有。 后头的人也陆陆续续从桥上走过。 可能是太过紧张,有个人险些从索桥上跌下去,幸好他身旁的人及时一把捞住了他的腰带,硬把他又给扯了上来。 走上那长长的石阶,这些人脚步起先还算稳当,后来越走越快,越来越急。平时都讲安个身份面子的人,这会儿恨不得早一步逃出这个古怪的封印之地。 塔门近在咫尺了,队列里的脚步声越发显得急促凌乱。 终于走出塔门,连秋秋都觉得身上好象陡然一轻。外面的凉风吹到脸上,都让人觉得那么新鲜舒服。 那些象逃命一样奔出门的人更不堪,有的呼哧呼哧直喘气,紫玉阁甚至有两个女弟子小声哭了起来,还有个不知哪个宗门的弟子,扶着柱子慢慢的就瘫在了地上。 秋秋看着这些人——太平无事的时候看不出来,可是一遇到点事,人真正的心性就露出来了。 守在塔外的人已经迎了过来。 天已经亮了起来,秋秋都没感觉到他们竟然在底下待了一夜。 天有些雾蒙蒙的,看着不象要下雨雪的天气,可是也见不着太阳。 现在可以看见这座塔的全貌了,塔共七层,高大而巍峨。远处群山笼罩在雾中,铅灰的天,这么仰着头看去,塔就象是要朝这边倒下来了一样。 她跟着众人往外挪步,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众人在山脚下暂且安顿下来,镜泊山这次来了十二个人,等回来了一检点,只剩下了七个。拾儿他们杀了一个捉了一个,秋秋也捉了一个,还有两个下落不明。其他宗门也在查点人数。值得庆幸的是,其他门派人都没有少。那些胆小不敢过索桥的弟子早早儿就原路回来了。 秋秋听拾儿和管卫他们面色肃然在商议事情,站起身来出去,过了片刻,端了茶进来。 曹长老他们接茶的时候都是双手接过,还不忘说一声:“多谢秋掌峰。” 拾儿的目光在茶盏上轻轻打了个转,又移到秋秋的脸上。 这一夜下来,人人都有些心力憔悴,秋秋的目光和他对上。当着人虽然他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可是他眼里的关切疼惜,她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等曹长老他们商量完了事情出去,秋秋在拾儿身边坐下来。 “累了吧?” “嗯。”她在他跟前可不用强撑,也不用说什么客套话:“觉得手都软了。”她挪近了一些,头枕在拾儿肩膀上:“你肯定比我还累。” 拾儿搂着她,没出声。 他说不累肯定是假的。可是男人在自己的女人面前,累了这话他不肯说的。 秋秋靠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在担心什么事儿?” “刚才捉到的那两只魔物不是什么厉害货色,曹长老说带去试一试药性,不知道能从它们身上掏出什么线索来。” “用药吗?” “可能用处不大。” 秋秋歪着头打量他一眼:“你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拾儿点点头。 还有什么事让他如此忧心忡忡呢? 秋秋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触在他的眉心,轻轻的把他的眉头揉平。 拾儿握着她的手,秋秋仰起脸,两人的唇轻轻触了一下。 这种算不得亲热的温存在这一刻带来的并不是旖旎心情,而是让两个人的心绪都感到宁定。 不论前路怎么艰难,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 外面果然下起细雨来,雨不算大,空气变得十分潮湿。 “我真后悔,郭峰主留下的那些典籍,我没敢擅动,时间也来不及。早知道的话,我应该把那些书仔细啃一啃的,昨晚也不至于跟瞎子摸象似的找不着个头绪。” “别想得太简单的了,郭峰主钻研那么多年的阵法,留下的典籍怕不得成坑成谷的,你怎么可能短短几日就钻研出什么门道来?这种大阵,没有阵图和详解,你就是把那些书本翻烂也没有用。而且,阵心在什么地方也是机密,除了布阵的人,别人不可能知道。” 秋秋揉了下额角,说起阵图来……她忽然想起件事。 在她和拾儿的大典之前,拾儿连着好些天都在钻研一张阵图,复杂得简直跟天上的繁星一样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你有阵图?” 拾儿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笑着应:“是,你才知道。” “我当时还以为,那是九峰的阵图,是为了大典到来预备的呢……”秋秋瞪他一眼:“那你也不告诉我。” 拾儿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秋秋明白原因了。 他不想她那时候就为这事担惊受怕。 虽然早晚也是会知道的。RS 161 来信 ,最快更新仙妻 ! 镜泊山的一位真人过来了。 他脸色很难看,一脸晦气。他的徒儿、还有同门子弟这趟是交给他带出来的,本想着事事不用急先,危险不会很大。可是这一下,好苗子几乎全折在了自己手里,想到来的时候徒儿还跟前跟后端茶递水,师父长师父短的,转眼间竟然已经被魔物所乘。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可是他还是想再努力一下。 也许魔物能驱除呢……说不定寿离和寿恩这两个孩子还有救。 秋秋站起身来,和他相互见了礼,给拾儿一个“我过会儿再来”的眼神,从屋里走了出来。 外面阴雨蒙蒙,秋秋伸手接了一把檐下的雨水。 她喜欢水,她的心法也对水感觉很亲切。 檐下的的石阶上有一排规律的浅浅的水坑,落下的水珠接连不断的落在水坑里,这些水坑是水滴石穿的证明。 纯玉和可人在院子的另一端说话,虽然离得远,但是秋秋看得出她们的谈话并不愉快。 云眉和云淑走了过来,两人笑盈盈的行了个礼:“秋掌峰。” “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去?” 云眉答:“帮曹长老的忙。掌峰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顺着秋秋的目光往前看,也瞧见了那一幕。 纯玉抬起手来,可人一把将她的手打开,然后朝一边跑开,跑进了雨里。 纯玉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进了屋。 她们的关系一直很要好,从秋秋认识她们的时候开始,两人就一直形影不离的。 云眉了然:“可人气坏了,纯玉抢了她的机会。” 什么机会?哦,秋秋想起来了,是过索桥的时候吧? 那可倒真是个接近感情的好机会。可人肯定没想到纯玉会突然站出来,当时那种情形她又不好再跳出来相争。 管卫是很优秀的,喜欢他的姑娘肯定不止可人一个。可是当时不管是谁站出来抢那个机会,可人都不会象现在一样气愤。她一定想不到那个人会是纯玉。 秋秋去见了玉霞真人。 她在门外停住了脚步,听到屋里头两人正在说话。 不过在她到了门口的时候,屋里两人就停下了。他们显然听见她来了。 秋秋轻轻叩了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玉霞真人穿着一件稍厚重的长衫,方真人站在窗子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过近。 秋秋觉得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也许她打断了什么不该打断的重要的事情进行或发生。 “我来瞧一瞧。师父你身子怎么样?” 玉霞真人朝她招了一下手,秋秋犹豫了一下,朝她走了过去。 方真人显然不适合再留下去。玉霞真人揽着徒儿,象是师徒俩要说悄悄话的架势,他只能说:“那我先走了。” 等他一出门,秋秋就忍不住压低声音象做小偷一样轻声问:“师父,方真人……嗯。你……” 玉霞真人忍不住好笑:“你到底想问什么?” 秋秋拉着她坐了下来,一边熟练的替她把脉,一边问:“方真人是想和你重修旧好吗?” 要不然两人刚才站的距离远超过一般朋友的安全距离了吧。男女授受不亲啊,要是一亲近了那肯定说明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 “哪有什么旧好?也谈不上重修。”玉霞真人觉得徒弟在某些时候还是象个小孩子。 当然,她经历的事情少,和拾儿两个人是青梅竹马。没经过什么波折,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谁对谁错。谁欠了谁一分再还一分就能说清楚的事。 “师父,拾儿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我知道他肯定在担心什么事,可是他没告诉我。” 玉霞真人替她出主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从封印之地出来之后。 玉霞真人轻声说:“他可能发现了什么旁人没注意的细节,也可能是……”玉霞真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也可能是想起了些别的事情。” “师父?” “上一次魔物来到世间的时候。他们的所到之处都会有瘟疫蔓延。”玉霞真人的手指握紧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是有本书上提到过。” 秋秋也想了起来。她仿佛也曾经看到过。 可是她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哪本书上看到这描述的了。可能是她还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把那些记载当成话本小说看了,因此没有留意。 “它们还散布瘟疫?” “它们本身就是瘟疫。”玉霞真人说:“后来有人说,它们连呼出的气都是是带毒的。这说法当然没有经过证实,因为魔物很狡诈。也有人说他们把毒下在了水里,这种说法也不确实,因为一条河经过的地方,有的村落的人全部死亡,而有的地方却有幸存者活下来。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种魔物会散布瘟疫,也不知道如何从一堆魔物中分辩它们。甚至中了瘟疫的人,据说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救他们,药物没有用处,除非是修真的人用自身的能力替他们驱除恶疫,可是这样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 这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 秋秋几乎难以想象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世上要有多少人为此丧命?热闹的城镇,安详的小村落,甚至是走在路上的无辜的路人……只因为呼吸就会死去? 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可是越清醒,就越感觉到愤怒和无奈。 真残酷。 秋秋低下头。 魔物的可怕远超出她的想象。 “师父……” “别怕。”玉霞真人轻声说:“情形比上一次其实要好多了,上一次魔物造成的灾难已经扩大之后人们才发觉,现在我们算是早有防备。” 秋秋知道玉霞真人是安慰她。 是啊,人们对魔物不再一无所知了,可是魔物也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俗话说,失败可是成功之母啊,它们会不会痛定思痛吸取经验教训。不再犯以前犯下的过错了呢?那样的它们会更狡猾,更难应付。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袅袅青烟从销金鼎的孔隙中无声的逸出,屋里弥漫着让人迷惘的寂静。 秋秋握住了玉霞真人的手。 她在恐慌。 在师父面前她不用掩饰自己的恐惧。 她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她所重视的人,师父,拾儿,朋友,她的同门,九峰的众人。还有身在远处已经许久没有相见的她的家人。 很多人都会死去,这个美丽的世间也会变得满目疮痍。 她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得到最终的胜利。 如果可以阻止这可怕的一切,她愿意做任何事。 这一刻秋秋突然明白了郭慈生跳入封印阵中的心情。 玉霞真人默默的揽住徒儿。 她还太小了。对于修真者会经历的漫长旅途来说,她等于才蹒跚学步。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不得不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玉霞真人象照顾小时候的秋秋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秋秋刚上山的时候可能是认生,山上又冷清,和她以前住的地方很不一样。风大的夜晚。屋顶好象都会被掀翻一样。那时候秋秋晚上睡不好,玉霞真人就在她身边这样守着她,无言的安慰她,直到她能够睡着。 那时候秋秋一定觉得她这个师父无所不能,能替她挡下一切风雨。 “是师父太无能了……” 她已经失去了静心和静怡,只有静秋一个了。 她其实也怕。 她怕她连秋秋也无法保护。会眼睁睁的再看着,失去她。 这种可能让玉霞真人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撕心裂肺。 她低下头。才发现秋秋竟然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和从前还是一样,那么恬静可爱。 玉霞真人静静的坐在那儿,让秋秋就这样伏在她的膝上安睡。 昨晚的经历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对于他们其中很多人来说,传说中可怕的魔物终于出现在眼前。伴随着黑暗、死亡与神秘莫测。 玉霞真人的手指抚过秋秋的头发,发丝在她的指间轻轻掠过。 与昨晚的惊心动魄相比。连这一刻的安静都显得不真实起来,就象一场梦。梦醒后要面对的依旧是可怕的真实。 玉霞真人接到了乌楼山长益真人的回信。 长益真人告诉她,三合镇上人不少听闻了风声已经逃走,修缘山周围数十里地都没了人迹。 但是他也送来了玉霞真人急盼知道的讯息。 当年复嘉真人出事之后,修缘山的确曾向乌楼派透露了这件事,但是乌楼派试了数十种丹方,没有一样能对他有作用。 关于复瑾真人,也有了一点线索。有一封当时写来的旧信中,曾经有一封就是复瑾真人的手迹,这封信也已经被长益真人送了来。 刚才秋秋进来之时,玉霞真人其实就在和方真人凑在一起看那封旧信,所以距离才会离得那样近。 并不是秋秋所想的,那种原因。 这封信年深日久,但保存得很好。复瑾真人的字迹显得张扬锐利,一看就是个争强好胜不服输的性格。 而且从信尾的落款上能看出来,复瑾真人本来应该是姓张。 PS:今天我把香蕉拌着酸奶吃,结果不小心掉了一块,噫,放在碗里看着挺可爱的,可掉到身上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啦。。 么么哒大家,一到周末我就没法儿静心写字,因为儿子。。唉,今天被缠了一天,直到十点半把他弄睡才开始正经的写字。。 小声求票票喽。。 162 故人 ,最快更新仙妻 ! 线索只有这么一点点,至于复瑾真人的来历和去向都没有,也没有他是不是还在人世的一点儿消息。 方真人对此并不乐观。 玉霞真人却有信心,复瑾真人一定还在人世,她也一定能够找到他,可以化解修缘山的这次危机。 可是她的信心来源,方真人却有些不以为然。 修真这行当里不乏这样的事情,得本门祖师点化顿悟之类的,可是这些事统统经不起推敲,一多半都扯大旗当虎皮,借着这个祖师托梦点化的名头给自己的一些行径正名,或是为了激励后人之类的,总之没几件是真的。 方真人很了解玉霞真人,知道她不是会说谎的人。她这人太清高,被人诬陷的时候连辩白都不屑。她的信念是,若是你们知我信我,自然不会轻信挑拨诬篾的言辞。如果你们根本就不信我,那我与你们也没有多言的必要,大家自此就当不认识好了。 她不会编造什么梦遇祖师的谎话,她应该是真梦见了。可是她对门派的事情关切太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稀奇。可要把梦里的事当真的一样来办,到时候只怕她会更失望。 两人的谈话其实并不算融洽,秋秋来打断了,玉霞真人倒觉得徒儿来得恰是时候。 这封信玉霞真人也取出来,递给秋秋看。 秋秋十分惊讶:“真找到了?”老实说她都没抱多大希望。毕竟年头太久了,从浩如烟海的旧书故纸堆中寻到这么一封往来的常信,乌楼山的行事可是够周密细致的。 信纸已经泛黄。信封上头附了干燥除虫的药粉,但纸质经过这么多年,已经发脆了。秋秋格外的小心,就怕手上一用劲儿把信纸给捏碎了。 她没有比玉霞真人多看出什么东西来。 信如果是复瑾真人写的。那秋秋只是觉得这位前辈真是性情中人——他的字迹显得狂放而潦草,看着信写的并不是漫不经心,但是墨迹淋淳,旁边的空白处还甩上了两滴墨点子。可见写信的人十分急切。 他在信上也是郑重的嘱托,希望能够早日配出一剂有用的好药,以期能治好师弟复嘉的伤势。 “他们师兄弟关系一定很好吧。” “也许吧。”玉霞真人想起当时梦中复嘉真人的神情:“也可能另有隐情。” 这张旧信让秋秋忽然想起了她的那张旧画。 看起来是同一时期的东西……就连用的纸的都一样。 那个卖给她旧画、笔盒的旧书的小店……同复嘉真人、复瑾真人之间,秋秋觉得肯定有什么联系,她一定要再去一趟,把中间的联系搞清楚。 灵禽组成的队伍一路飞翔,经过过去住的地方时,拾儿问秋秋要不要停下去看一看。 “不用了。”秋秋知道现在山上是什么样子,一片焦土瓦砾。她熟悉的小院儿。师父栽的草药和花卉。大白二白它们嬉戏玩耍的草地,全都没了,见了不过徒增伤心。 “也好。”拾儿轻声说:“等事情都了结了。我再陪你一起回来。” 他的神情中也带着怀念。 灵鹤在群山之上稍作盘旋,这只鹤对这里也很熟悉。 接着它奋力振翅。朝遥远的北方飞去。 半路上就有人同他们分开了,东虎门、前洲派、罗泉山这几派的人都各自回去了。这一趟封印之地的的经历看起来除了损失之外一无所获,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同进去之前有所不同了。 不管他们是失去了什么,还是学到了什么,每个人感受都不会一样。 中间歇了一歇,他们到达乌楼山的时候第三天的早晨。 秋秋以前一直觉得奇怪,不知道乌楼山这名字是怎么取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乌楼山的主峰,秋秋发现它投在地下的影子状似楼阁,可能这就是它得名的原因。 “先歇下脚,也打听下情形。” 秋秋看着远处的修缘山,修缘山还如她记忆中一样,笼罩在阴云愁雾之中,春天还没有到来,修缘山那连绵的雨雪天气就不会结束,从这里远远的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 “我想去合山镇。” 拾儿略一思忖,点头说:“我陪你一同去。” “方便吗?” “没事的,请管卫同乌楼山的掌门真人说一声,告个罪。” 合山镇和她前次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前两次她来的时候,镇子显得宁静详和,十分热闹,人来人往,做买卖的,开作坊的,街头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争夺着糖人和毽子这些在大人看来并不重要的小玩意儿。 可现在整个镇子显得十分冷清。 临街的许多店铺都没有开门做生意,即使是开了门的,也显得无精打采,心不在焉,没有往日吆喝叫卖的声音,没有跑来跑去追逐打闹的孩子,连酒肆撑的旗子都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完全没有飘摇抖擞的精神。 镇上肯定有许多人听到消息已经搬走了,剩下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还在坚持。 秋秋顾不上感慨。 她看见了那间曾经是旧货店的小门面。 门板还上得严严实实的,甚至她曾经见过的那个旧的赁字也写在原处。 看来这房子自从那个开旧货店的人走后就再没有赁出去过。可能因为那时候修缘山已经出了事,世道一天天变得艰难,只有离开的人,没有再来到这里的人。 “进去看看吧。” “好。” 拾儿把门板卸下两扇,露出了可以进出的门口。 屋里光线很暗,依稀还是秋秋曾经见过的格局。屋里空荡荡的,东西早已经搬空。地下只有灰尘陈积的痕迹,还有凌乱的脚印。 秋秋指给拾儿看:“当时东西都摆在那个角落,挺乱的。店里什么旧的东西都有,花瓶、旧的桌案、衣箱。好象还有旧衣服什么的,我没有细看。”她又指了指靠门边的那个角落:“那个老板当时就趴在那后头。”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朝那个高高的柜台迈出了一步。 好吧,他们大概是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拾儿走到了柜台后头,秋秋站在他旁边。 这柜台看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漆都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了,边角支棱都磨得熟圆光滑。 柜台上头有个旧砚台,还有一只快用秃的笔,看来都是很普通的东西。 下头有两个抽屉,里面原来放的可能是零钱和账本这种东西,但现在抽屉是空的。 他们看来是白跑了一趟,这儿没有什么线索。 如果找得到这个店主,可能会得到关于复瑾真人的线索,或者是关于火儿的消息。 “我再去左右的店家问问。”秋秋说。 “好。” 秋秋并没抱多大希望。左右的店铺也都不开门了。好在那家酒肆还顽强的挺立着。掌柜还是那个老蔡。比秋秋上次见他又显得苍老了,眯着眼。 “蔡老伯,你还认得我吗?我以前跟你打听过事儿。就是斜对面那个旧货店的事……” 老人慢慢点头:“我记得。” “那个……” “你打听的人,前些日子回来过。” 秋秋意外之极:“真的?什么时候?他回来做什么?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就是上月底吧?”老蔡回想着:“我也问他是从哪来。是不是还要开店。现在世道不好,镇上的人都走啦,他要想回来可不是好时候。” 人一上了年纪就难免喂罗嗦,秋秋耐着性子听他说。 “他说的话很奇怪。” “哪里奇怪?” “他说,就是因为知道出事才回来的。” 为什么? 哪有人主动往坏事上凑的? “他还说什么了?” “没再说什么,他穿的比以前干净了,看着……看着挺年轻,我差点儿没认出他来。我一直觉得他和我差不多大年岁,可是这么一看,好象才三四十的人嘛……” 秋秋心里一动。 她见过那老板,也觉得他十分苍老,看着至少也得有五十多六十。 怎么会突然变年轻了呢? 老蔡说:“他还沽了两斤酒呢……就没多说什么,他就走了。” “你知道他在哪儿落脚吗?” 老蔡迷惘的摇头:“应该不算远吧,看他的样子……可能他搬回镇上来住了,他是往那边走的。” 秋秋顺着他指的方向转头。 那是往修缘山的方向。 秋秋见再问不出什么来了,点头说:“多谢你了。要是你再见着他,千万替我留心,这人对我们很要紧。”她又摸出钱来递给老蔡,可老蔡没接,满是皱纹的粗糙的手摆了摆:“不用啦,现在活一天算一天,要这些还有什么用?” 秋秋想了一想,把钱收了回来,给了他一张新绘出的符纸:“这个是我自己画的符,要是有危险来的话,也许能提前示警,请您收下吧。” 老蔡看起来还是不以为然,但是符他收下了。 可能活到他这个年纪,对生死也不那么看重了。 秋秋急急的往回走,要不是顾忌着还在镇上简直恨不得飞起来。 “拾儿,我跟你说,酒肆的蔡老汉告诉我一个消息……” 她走进了门,然后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有个人和拾儿面对面站着,朝她转过头来。 PS:这人是谁都没悬念啦。。就算我卖关子也会被大家猜出来。 今天中午为了把儿子弄睡费了老鼻子劲啊,结果成功了之后,我们娘俩呼呼呼呼的一路呼到了快五点……嗯,人家的午睡是中午睡,我们是下午睡。。 小声求票票哟。 关于有亲说行文节奏拖沓的问题,这个。。我觉得我尽量没有在拖。。但是现在大环境是大家都注水啊,不光猪肉,网文也是一样。。噗哈哈哈~~~~ 163 心魔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从未想到过,会见到复字辈的……前辈。 喏,往上数数,静、玉、明、复,按着排辈,她得非常拗口的称复瑾真人一句曾师叔祖。 她是不是还该庆幸,幸好这四个字就把复瑾真人的辈分描述出来了。如果今天见到的人不是复字辈,而是再往上的显字辈和为字辈,那怎么办?到时候只怕光一个称呼就会舌头打结了。 复瑾真人一抬手,正在为如何称呼行礼的众人都暂止了动作。 “称一声真人就行了,别闹那些虚的,现在这当口不是穷讲究的时候。” 秋秋眨巴眼,这位真人……好,好豪爽。 进了静室坐下之后,静室里留下的人不多。尽管好奇的人多,但屋里最后留下的是曹长老、乌楼山的长益真人、玉霞真人,方真人,拾儿还有秋秋。 复瑾真人看着玉霞真人:“你……见过复嘉?” 玉霞真人面对这位前辈,心情极端复杂,点头的动作略显生硬:“是的。复嘉真人替我治了伤,还指点我寻找您。” “他……还好吗?”复瑾真人轻声问。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 玉霞真人抬起头来,复瑾真人的神情带着关切。 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前辈真人,还会因为旧日的同门情谊这样动容。 玉霞真人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她在梦里看到一个不知道是真实的人还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现在还有人问她梦中人可好。 怎么样才算好呢? 玉霞真人想到那个人平静的神情,还有他望着修缘山连绵起伏的群峰时那平静中带着悲悯的眼神。 “他很好。” 这一问一答,都很唯心。 但是复瑾真人却象是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一样,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能见到他,这机缘当真难得。我就一直盼着能再见他一面,问问他现在可好,问问他……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面。” 秋秋看他的神情,暗自猜测这两位真人当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纠葛。 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复瑾真人马上把话题转回了修缘山。 “我曾经试着上山。” 玉霞真人忙问:“什么时候?” “就是前天。” 成功了吗?见了什么?所以人心里不约而同问出这两句话。 复瑾真人接着说:“没有到主峰的时候,我就主动退出来了,险些为心魔所乘。” “心魔?” 秋秋本能的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修道之人都会经历这一关,可这跟上山……怎么会扯上了关系? 秋秋突然间想到,魔物里既然有可以散布瘟疫的疫魔,可以入人梦境控制人神智的大把魇魔,那大可有扰人心智的心魔这一种。 玉霞真人问出了秋秋的心声:“山上有心魔?” 复瑾真人点了点头:“不错。起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并没有在意。可是当我快要接近主峰的时候,心魔已经寻到了我心境的破绽,一时间我眼前幻象丛生,完全陷入了魔障之中。” 他讲得平淡,可是在场的诸人全知道那一定是生死一线,凶险无比。 俗话说得好,最难战胜是自己。哪个修真之人不是提心魔二字色变?多少惊才绝艳名声响动一方的人物都栽在心魔上头?即使传说中不世出的天才人物,修道才刚刚数十年,就有望悟道飞升。可是就在心魔这一关上饮恨止步——通常人们都不会再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复瑾真人居然能及时抽身,现在还能坐在他们的面前,运气真是好到爆!当然,这也有他的心魔并非出他自身,而是被魔物诱发和操纵。复瑾真人的意志坚定,修为心境也应该胜过那个魔物,所以才找到了一线生机。 心魔不到来,任何人都难以找到自己心境的破绽。可是魔物竟然可以无知无觉的侵入人的记忆,找到那潜藏在人心底深处的秘密,这不得不让每个人都惊骇欲绝。 复瑾真人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可是,也算是因祸得福,我下山之后调息打坐疗伤,发现我的进境却提升一层。” 这下众人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难道真人你……得道了?” “没有。”复瑾真人一笑:“人心是何等复杂,连人自己都不明白。山上的这个心魔听起来可怕,可是他诱发的心魔幻境毕竟不是你真正的心路历练——这么说吧。就象合山镇东边住着一个农夫,他平时有两件惧怕的事,一怕穷得没有饭吃,二怕女儿嫁不到好人家下半辈子受苦无依。这两件事情平时说起来,旁人总当他最怕的是自己受穷受苦。如果是他的心魔的幻境之中,他遇到的是受穷挨饿的考验。但是他身临其境之后,却发现他其实最担心的是他的女儿,而非他自身。所以纵然心魔再强大,也无法在幻境中致他于死地。” 这个例子举得浅显易懂,众人一时间都似有所悟。 秋秋明白复瑾真人的意思了。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农夫自己意识不清产生了心魔,他会遇到最怕的事,也就是女儿受苦,如果他就此迷失,那么就会在心魔面前一败涂地,即使不丧命,也会疯疯傻傻,或是神魂死去而肉身苟延残息,总之是没有希望了。 如此说来,复瑾真人经过这场心魔幻境之后,心境反而比原来更圆满明晰了吧?所以他的境界不降反升。 屋里一片寂静。 人人心中大概都在想着这个农夫的心魔,然后问自己一句:我的心魔是什么? 我真正最重视,或是最惧怕的事是什么? 也许人人都会有一个答案。 可是经过复瑾真人的事之后,这个答案是不是唯一的真实,谁也说不好。 当然了,如果人人都那么轻易的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并能跨过这道坎,那么悟道飞升前的最后一道难关还有什么可怕? 心魔可怕,正是因为人们不了解自己,更难以战胜自己。 秋秋的迷惘被拾儿的一句话打破了。 拾儿问:“真人,如此说来,只要上山的话,就人人都会遇到心魔吗?” 这一句话给大家提了个醒。 对啊! 如果象复瑾真人说的那样,只要上山,那人人都会遇到心魔的蛊惑,即使那不是真正的,最可怕的心魔,也不是人人都能够看破幻境,寻回本心的。 这真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了。 哪怕面对嗜血暴虐的魔物当对手,众人也绝不会害怕退缩。 可是眼前的对手……却让你根本看不到,摸不着—— 敌手可以说,就是自己。 复瑾真人略一沉吟:“眼下山上的情形很难料,我看过了琵琶峰,没有尸首,没有血迹,没有锋烟四起。弟子们所住的静室之中,有的物件十分整齐,他们应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控制了心智并集中带走。他们……可能还是活着的,否则,我可以重新打开护山大阵的最后一道阵心,让整个修缘山玉石俱焚。” 玉霞真人忍不住问:“真人,为什么魔物会先盯上我们宗门?” 这个问题一直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 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由呢? 复瑾真人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包含的东西很多,很复杂。玉霞真人一下子从中读出了许多重意思。 是的,是有原因的!显然复瑾真人知道这个原因,但是他不能当着人说出来。 也许是,不能当着这些不是本宗门的人说出来。 玉霞真人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问得太莽撞了。 这肯定是一个极大的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也许会动摇宗门的根本。 要不然话的,师父教导了自己那么多年,把他所知的一切都倾囊传授,甚至是一些门派的隐秘也没有保留。如果师父知道,或者是他能说的话,他一定会告诉自己。 长益真人先识趣的站起来:“真人前天才经历了心魔,现在肯定需要静养,天色不早,明日我再过来请教也是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告辞,最后秋秋看了玉霞真人一眼,和拾儿一起退了出来。 如果是不传之秘,那么她也不应该在场。师父如果认为可以告诉她,那么肯定会在之后将这个秘密再传到她的手里。如果师父认为她不该知道,那么她现在就不该硬赖着不走了。 出了屋子,秋秋长长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吸进肺里的空气微冷而潮湿,阴云密密的遮住了天空,也许转眼就是yin雨霏霏。 拾儿轻声说:“还记得上次来看过的药圃吗?要不要去走一走?” “记得啊。说起来不太巧,上次来乌楼山就是隆冬时节,这次来还没赶上开春。可乌楼山的气候象是一直都不会改变似的。” 他们沿着山道往前走。山道两旁郁郁葱葱树枝在头顶交会,缠绵亲密的纠结在一起。 翻过山坡,他们就看到了向药辅。漫山遍野的草绿向远处一直蔓延铺展开去,象是一直铺到了天边一样。 看着这样安详的绿野,让人心里沉甸甸的重负也被减轻了。 微凉的雨丝落在脸上。 秋秋伸出手去接住了雨丝,轻声说:“下雨了。” “嗯。” 拾儿从身后揽住她,两人站在细雨中,望向不可测的遥远前方。RS 164 决定 ,最快更新仙妻 ! 阴云缓缓的堆积,沉默的掠过山巅。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秋秋靠在窗边,她几次推开窗子看着回廊尽头的那间静室的门,门都一直闭着。 曾师叔祖和师父到底在谈论什么呢?她好奇的要命。 那一定是个很大的,很大的秘密。 秋秋坐在灯下,用手托着下巴,拨弄着离水剑。 剑光在她她指隙间流转盘旋,象是一道袅袅青烟。 秋秋恍惚了一下。 离水剑……离水剑派……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终于开了,玉霞真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长袖翩然,一举一动都显得异常优雅动人。 秋秋来不及缩回头,玉霞真人已经看见了她。 秋秋有点僵直,就象以前做错了什么事正被师父抓了个正着。 玉霞真人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她微微笑着,朝秋秋招了下手。 “师父。” 秋秋推开门,快步走了过去。 她有点忐忑的站在了玉霞真人的面前。 “对不住,我没想偷听……” “我知道,你徒儿不是那样的人。” 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秋秋的头发,秋秋诧异的发现,玉霞真人那神情竟然变得释然。 “师父?” 玉霞真人笑笑:“没事,你曾师叔祖告诉了我一些过去的事情。” 秋秋有些茫然的看着师父,看来这个秘密她是没有资格知道了。 人们常说知道的越多,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多。相对的,心里能容纳快乐的空间也会随之被挤迫的越来越狭窄了。 秋秋想,的确是这样。 她已经有好久没有想到过留在第七峰的大白和二白了,也有好久都没有尽情的。单纯的享受过美味的食物带来的快乐了。过去连湛蓝的天空和流淌的溪水都让她感觉到享受,可是现在她再也没有那种心情了。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明天我和复嘉真人一起,回修缘山。” 秋秋紧紧抓着她的袖子:“我也去。” “这和人多人少没什么关系,而且遇到心魔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孤军作战,别人帮不上忙。” “可是山上肯定不止心魔存在。”秋秋不会这样简单被说服:“而且未必你们这一次遇到的还是心魔。” 玉霞真人忍不住腹诽,孩子大了真是不好骗。还是小时候好,小脸儿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水灵,看着人的时候时候总是一副呆呆的无辜的样子。 玉霞真人想,她已经开始屡屡怀念过去了。大概她真的活的时间够久了,或者是,在漫长的过往中。单纯的值得回忆的快乐时光。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个片段而已。 “这事儿没得商量。”玉霞真人看着她的眼睛:“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复嘉真人曾经给我的提示。我们也顺利的找到复瑾真人,这说明我们一定能顺利渡过这一劫的。” 秋秋眯起眼。 别想用这个忽悠她。 复嘉真人是给了提示,可是提示没有保证修缘山一定能度过此劫。更没有保证玉霞真人会不会平平安安的活下来。 正相反,玉霞真人这种与从前不同的平静。反而让秋秋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总有一种,也许今日一别,她会再也见不到师父的感觉。 复瑾真人和玉霞真人也许打算就他们两个去探查,而把她留下。这样修缘山总还有最后一个继承人存在于世上,不到于就此断绝了传承。 秋秋才不会顺他们的意,听从这样的安排。 玉霞真人看着她难得一见的固执,竟然笑了出来。 秋秋确实没有猜错。 复瑾真人和玉霞真人的最坏打算,就是玉石俱焚。 复瑾真人如果一个人能办到,那么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她。 如果可能的话,复瑾真人当然想让宗门多保留一个人,一份力,一道传承。 但是他已经试过一次了,他一个人的确无法到达主峰。 玉霞真人很想得开,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这条命都是捡来的。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秋秋。 她觉得时间太少了,她还有很多东西没来及教给秋秋。 “来”玉霞真人拉着徒儿的手,就象当初她领着着她,让她在祖师画像前跪下拜师一样,就这么领着她往前走。 秋秋心里沉甸甸的。 师父准是拿定了主意,她就算能阻止得了一次,可是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她不可能每时每刻的盯着师父。 如果修缘山现在真是落到了最坏的境地,让宗门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或许成了唯一的办法。 如果必须有个人去做这件事,那只能是复瑾真人,师父,或是她。 可现在的情形是,她对宗门的了解太少,对护山大阵更是丝毫都不了解,即使让她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生生不息,轮回不休的。有时候死亡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秋秋紧紧握着玉霞真人的手。 “师父,你别离开我。” “师父不会离开你的。”玉霞真人保证:“你一向很豁达,可不该在这件事情上执拗。” 如果豁达是指看着师父去送死的话,秋秋宁愿一辈子也不豁达。 可她只是沉默的握着玉霞真人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细雨渐止,被雨洗过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的芳香。 有两只不知名的飞蛾拍着翅膀,试探着飞出来。它们飞得极低,空气中水气太重。它们的翅膀也一定感到很沉重。 这两只飞蛾翩迁翻舞,在她们身周飞舞。 玉霞真人伸出手,飞蛾被她身上平和的灵气吸引,落在她的指尖上。翅膀微微的张翕着。 “你看,这些飞蛾,它们的一生也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在我们看来这太短暂。太可惜了。但是在它们,这就是完完整整的一辈子。它们已经做完了它们要做的事,或是已经飞到了它们想要去的地方,每一段旅途既然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 她轻轻弹了下手指,飞蛾有些恋恋不舍的飞起来,朝着药草丛的深处飞去。 秋秋固执的摇头:“您就算说出一百个道理来,我也不会同意的。” “好好。”玉霞真人微笑的看着她:“师父答应你了。” “真的?”秋秋不敢相信。 刚才师父还表现的……嗯,那么大义凛然。看破一切。怎么会为了她的不舍而变了主意? 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你说的是真的?” “是啊。”玉霞真人点头:“师父答应你了。” 可是这一回,师父要食言了。 秋秋还太小,尽管她在努力的成长。可是时间还是太短了,她还太脆弱。太稚嫩了。 留给她的担子,也太重了。 玉霞真人想,其实传承也不是那么重要。 她本来想嘱咐的一些话,又咽了回去。 就让她活得轻松一点儿吧。 刚才她还跟秋秋讲了一堆有生有灭的,轮回循环的大道理,怎么放到了宗门的事情上,就轮到她看不开了呢? 千百年前,世上也本来没有离水剑派。从无到有,再到声名远扬为人所知,但是就象她告诉秋秋的,所有的事都会有终点,离水剑派也是一样。 不用强求秋秋一定把她传承下去。 秋秋还是不敢相信玉霞真人当真答应了她。可是秋秋也想得很好,反正她牢牢跟着师父,看住她,让她去不成,时间一久,她肯定能想出其他办法,其他人也会尽力阻止的。 她不惧怕舍身成仁,可是事情要达到目的,不是只有唯一一条路的,一定还有别的方式也能成功。 夜色如此宁静,连虫鸟都渐渐陷入沉睡。 “师父,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幼稚,很自私。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我做不到。”秋秋拉着玉霞真人的手,两人沿着药圃间小径往前走:“牺牲性命这种事,放在旁人身上,总是可以说很轻松,很伟大。可是轮到自己的头上,才知道这是多艰难的一件事。师父,你们再缓一缓,咱们再一起想想办法……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也许有不用牺牲的办法,也许那些同门还可以挽救。 “嗯。”玉霞真人弯下腰去,从药草枝上摘了一朵小小的淡紫的huā朵,探过身来,把那朵小小的huā插在秋秋的发间:“嗯,挺好看的。我记得你刚上山的时候,你师姐们总把你当布娃娃一样摆布,给你辫一头小辫子,还结上珊瑚豆串的珠子,弄得你整个人一动就叮叮咚咚的响,象摇钱树一样。” 秋秋嗯了一声。 “师父,你想师姐她们吗?我很想念她们。静心师姐对我那么好,就象我的亲姐姐一样。静怡师姐也是的,如果她再回来,我一定加倍的讨她高兴,不让她整天气呼呼的。” “怎么能不想呢。”玉霞真人慢慢的说:“我也很想你师姐她们。静心刚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只比你大一点点。她失去了双亲,刚到山上的时候,晚上也总是睡不着觉……” 秋秋认真的听着。 可是…… 可是她分明的觉得,有什么地方…… 不太妥当。 是哪儿呢? 不过她转头看,师父就在她身旁。 “静怡其实性子急一些,也好胜,可是她也没什么坏心思……” 秋秋突然想到了什么地方不对。 天为什么还没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什么天色还是漆黑如墨? 这一夜……怎么可能如此漫长? “师父?”秋秋急切的抓住了玉霞真的手。 玉霞真人恍若不觉,把刚才的话继续说完:“要是早知道相处的时间这样短,我才不会那样频繁的闭关、修炼,而是多抽些时间和你们在一块儿,陪你们读书、练剑……” 她转头看着秋秋。 “师父?” 玉霞真人仍然对她微笑。 秋秋惊惶的左右张望。 四周太安静了,安静的不对头,天为什么不亮起?乌楼山的人在哪里?拾儿在哪里?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PS:呃,这章写了一半,全删了从头又写的。 么么哒,总觉得想写的意思没有表达出来。二更会晚一些,大家先睡,明天再来看哦。 小声求票票。 165 流光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功力都施展不出来了。 玉霞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动了手脚。 玉霞真人有几分得意,又有几分心酸的说:“你别乱跑乱撞了——没有用,师父怎么说也是师父,你翻不出我的掌心的。” 秋秋蓦然转过身来看着站在那里的师父,不敢相信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就这样骗了自己! 她紧紧咬着嘴唇,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师父!师父你放我出去!” 玉霞真人拉着她两只手:“现在师父和你曾师叔祖肯定已经上山啦,说不定已经接近了主峰,你就是追上去也没有用了——你安安静静陪师父待一会儿吧。” 因为师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可是秋秋明白。 玉霞真人在药圃的石栏边坐下来,拍拍身旁的石基:“你也坐吧。” 秋秋站着没动。 玉霞真人拉了她一下,秋秋被动而僵硬的坐在了她的旁边。 “师父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了,到现在回头想一想,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照顾好你们三个。你大师姐最懂事,跟我时间也最长。你最小,师父也最喜欢你,就难免忽略了静怡,现在觉得真对不住她。不过不要紧,师父可能很快就能见着你师姐她们了,就是留下你,师父不放心。” 秋秋用力的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玉霞真人也不忍心说破那么残忍的现实,可是她的确没有什么时间了,幻身术能维持的时间不长了:“师父跟你赔不是了。你再让师父多看你一眼吧。” 热烫的水滴一滴滴的落在秋秋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玉霞真人觉得那泪也象是落在她的心口,灼得她痛彻心肺。 “幸好还有拾儿,他很稳重,也有才华,重要的是,他一心一意的对你,这比什么都难得。”玉霞真人见秋秋终于抬起头来,小脸儿涨得通红,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汹涌的流淌。 “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很不容易。师父也以为自己遇到了,但是后来事实证明,他更爱他自己。” 秋秋声音哽咽嘶哑:“师父……说的是,方真人吗?” “是啊,就是他。”玉霞真人微笑着,想起过去的点滴:“见他第一面,我就觉得这个人和旁人很不一样。他学识渊博,气度不凡,还很温柔细心。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我喜欢了他,我知道他心里也喜欢我。” “可是师父想让我和玉青师兄好,消弥上一代的裂痕和恩怨,让宗门发扬光大。”方真人揽住秋秋,感觉到她不住在颤抖,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当时十分矛盾,我不忍违逆对我殷切期望的师父,可是情爱的滋味那么美好,就如一尝便成瘾的毒药一样,忘不了,也戒不了。后来我鼓足勇气跟师父说,我喜欢上了别人,我不想和玉青师兄在一起……” 她的声音越平静,秋秋的心里就越是酸痛。 师父…… 师父和复瑾真人肯定早就上了修缘山了,留下来陪她的,可能是个幻身,也可能是用梦境一类的手段骗了她。 玉霞真人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就象秋秋还小的时候,玉霞真人把她抱在怀里,指着天上的星宿给她讲故事一样。 头顶星空漆黑如墨,看不到星月。 黑沉沉的天就象她现在的心境一样绝望。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秋秋现在多想让时间停住,不,能让时间倒流回去。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失去了灵力,她就象个普通人一样。 “……虽然我被扣上了气死师父,残害师姐的罪名,被宗门所不容。可是因为小师弟力证我是清白的,还有黄长老他们的回护,我没有被留下受门规处置,带着伤下了山。师父毕竟原谅了我,最后临终之前他也同意了我的事。我一直一直走,走了很久,才找到了他。” “后来呢?” “后来……他说那个一直喜欢他的谢晓君姑娘因他而死……他说他很抱歉,他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他看到我的每一刻,都会想起谢姑娘在他怀里咽气的样子……” “他怎么这样?”秋秋现在终于知道了她一直好奇的八卦,在这个心碎的绝望时刻:“他怎么能牺牲师父的爱情来寻求他自己心中的平衡?他凭什么?” “一开始我是体谅他的。那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宗门也不可能再回去,遇到很多坎坷。我总还想着他会想通的,我们还会在一起。后来时间越来越久,我渐渐明白了,他过不了自己那关,我和他,再也不会在一起了。” “你刚才问,他凭什么?他凭的就是我喜欢他,他觉得他做出了双份的伟大牺牲,因此可抵偿他心底的愧疚与骄傲,这痛苦的献祭是他的偿还,是他付出的代价。” “可是师父你呢?他想过你会痛苦吗?” 玉霞真人想了想:“也许他觉得我已经得到了爱,得到了他的爱,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宝物,既然得到了,就该有付出吧。” 这是什么逻辑? 秋秋之前还以为方真人和师父是因为羞涩,或是门派之见,或者可能是一些误会才没有走到一起。 不,不是因为那些原因。没有门派之见,也不存在误会。 两个人都太清醒了,清醒的了解自己,也清醒的看穿了对方。 “所以你看,有爱,有了解,有仰慕这些是不够的。两个人要一起,还需要更多的忍让,体谅,包容……有时候需要把对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你和拾儿能在一起,是多么难得,多么不容易事。”玉霞真人抬头望着夜幕:“你和他彼此照顾,彼此陪伴,漫长的人生才不会寂寞,可别象师父这样……” 她的身形在变淡。 秋秋流着泪看着她,她想哭喊,想拼尽全力留住师父,可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不敢伸手去碰触师父。 “秋秋,师父真的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你……” 玉霞真人淡淡的微笑着,手缓缓抬起,抚摸她的头发。 可是秋秋没有感觉到她的这个抚摸。玉霞真人的影子在她的眼前缓缓消散,化为了飞逝的流光。 她永远,永远也不会感觉到师父的触碰了。RS 166 后悔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徒劳的伸手出去,可是人的手,是抓不住的流光的。 “师父。”她轻声唤。 四周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声唤:“师父。” 她呆呆的坐在原处。 头顶天幕的颜色渐淡。不止天幕,药圃,石栏,远山,颜色越变越淡,连形状也变得模糊不清,就象烈阳下的冰雪,在迅速的消融。 这个幻境要崩塌了。 可能是幻境的主人撤去了她设下的屏障。 但也可能是,幻境的主人已经永远离去了,这个幻境失去了力量来源,再也无法维持下去。 最后她坐在一片空落落的纯白之中,没有天地,没有万物,只有一片茫然的空白。 秋秋感觉到灵力渐渐回复,她站起身来向前走。 眼前空白的幻境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浅青的天光从缝隙中透进来,照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幻境被光线穿透,碎成一片一片的散落。 秋秋茫然的透过这些碎片,看着拾儿。 “师父他们,走了吗?” 复嘉真人和玉霞真人是什么离开的,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后来长益真人看到了复嘉真人留的口讯,感叹这位前辈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乌楼山的阵法对他来说根形若无物。 至于这位复字辈的真人为什么离开修缘山,隐姓埋名待在小小的合山镇上混日子,又是怎么修炼到今天这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的,这些秘密随着他和玉霞真人的离去而湮灭。再也无人知晓。 众人都知道两个人这一去,重见的机会渺茫。可是更多的人并没有那样悲郁伤痛。 也许是有的,但只是寥寥的两三人。 更多的人正望向修缘山的方向,那里传来的震荡乌楼山可以一清二楚的感觉到。 一个传承了上千年的宗门。一座延绵数百里的的仙山正在崩塌。 秋秋的感觉比旁人更清楚鲜明。 她不知道宗门的每个门人与宗门间会不会有什么神秘的的感受和牵系。 修缘山还笼罩在一片愁云浓雾之中,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秋秋分明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一层层的剥落,崩塌,心口象是被紧紧的揪住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拾儿紧紧抱着她,秋秋的身体蜷了起来,脸色苍白,牙关紧闭。 拾儿低下头去,才能听到她模糊的呻吟声,偶尔清楚的字句,都是在喊师父。 阵法的崩溃持续了差不多整整三四个时辰,一切平定之后,修缘山已经不复存在。山崩峰裂。修缘山主峰。琵琶峰、莲huā峰、长寿峰这些山峰全都不见了。尤其是主峰。简直碎成了齑粉一般,连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儿都找不着。雨雪纷纷,依旧下个没完。 至于人。一个也没有逃脱。 复嘉真人曾说,那些弟子。可能还活着。 可现在他和玉霞真人选择了玉石俱焚,修缘这个名字,也是创派社师雁茗真人取的。修缘二字究竟来源于何处,一直众说纷纭。有人说雁茗真人年少时曾经得遇仙缘,修缘正是因此而取,是为修仙缘。也有人说,雁茗真人曾经有一个知心爱侣,可是两人情深缘浅,生死两隔,修缘二字是为了修来世情缘。 无论是什么可能,留给后人的都只是无尽的猜测。 秋秋站在主峰的那一片废墟上,连半点过去的痕迹都找不出来。 她来的时候还抱着千分、万分之一的指望,想着或许能找到师父,师父还活着…… 可是现在连一点痕迹都寻不到。 曾经的大殿、知行台、藏书楼、琵琶峰,她住过的小院儿…… 全都不在了。 秋秋茫然四顾,若不是旁人说这里就是修缘山,她根本不能相信。 她从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清楚的体会到毁灭二字的真正含意。 当毁灭两个字变成现实出现在面前的时候,秋秋才能体会到这是多么残酷一件事。 没有一点儿希望,一切,全都不复存在。美丽的,有灵性的,有生机的……全都被摧毁了。 秋秋在废墟上盘恒了两天,晚上回来也只握着玉霞真人从前换下来的剑穗发呆。那是她看见玉霞真人的剑穗都旧了,早褪了色,又重新编了一条剑穗,上面用月银线,打了个很好看的芙蓉huā结,当时玉霞真人还笑着说,这条剑穗一看就很结实,可以用很久很久了。 现在那条剑穗当然也随着宝剑,还有宝剑的主人一起灰飞烟灭了,这条换下来的旧剑穗,就象是能秋秋一些安慰一样,被她紧紧抓住不放。 拾儿站在门前,屋里一片幽暗。 他推开了门走进去,秋秋抱着膝坐在矮榻上,目光茫然的盯着虚空中某一处出神。 “怎么不掌灯?” 他在她面前坐下来。 “我不想见光。”秋秋轻声说:“让我一个再待会儿吧。” 她为什么怕见光? 拾儿和她有过相同的经历。 母亲早亡,父亲也逝世的时候,他也想把自己藏起来,谁也不想见。黑暗在这个时候,就象是一重保护。而一旦有了光,在光明之下,悲伤就无处藏身了。 拾儿把她一只手执起,握在自己掌中。 屋里安安静静的,拾儿陪着她不知道枯坐了多久,秋秋终于出声:“我觉得这一切都不象真的。师父怎么可能狠心的抛下我……我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我唤她也不会有人应声了,心就好象撕成了两半一样,一半觉得这事真荒唐,这怎么可能呢。一定不是真的。可另一半疼得厉害,疼得我觉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失去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失去过师父一次。可是上一次没有这么难受……” “我心里好难受。” 拾儿没有作声。 他与秋秋灵识相通。以往秋秋的灵识给他的感觉,都是一片清新而明朗的颜色,可是现在却变得晦暗滞涩,悲郁之气浓得象化不开的墨。 “我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答应师父回中原,我宁愿她永远留在九峰……”秋秋看着手里的剑穗。 那剑穗是最简单的小如意结,丝穗的尾稍都磨损了,长短不齐。 “拾儿,我心里难受,我好想师父。” 再也见不到她,无论怎么呼喊再也听不到她回应。 世界这么大,可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她。 秋秋终于失声痛哭。 拾儿紧紧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抚:“你还有我。” 一直等秋秋疲倦至极。沉沉睡去了。拾儿也没有把她放下。 秋秋就枕在他的腿上,眉头微微皱着,脸上还有泪痕。 拾儿用袖子细细的替她把脸擦干净。 他知道秋秋会想通。也许明天,后天。她不会消沉太久,她会振作起来。现在的情势,连尽情的悲伤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修缘山玉石俱焚,所有门人无一生还。但是不代表山上所有的魔物都跟着陪葬了。心魔应该与魇魔一样没有实体,它们会随着崩塌的阵法一起消亡吗?如果它们在阵法崩摧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呢? 这些都没有人能确定。 拾儿抬起头来。 魔物十分狡诈,它们极少与人正面对抗,而是总是潜伏在暗处,出其不意的予人恶毒而致命的一击。 拾儿有种感觉,就算其他的魔物被埋葬在修缘山,复瑾真人曾经遇到的那一个,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消灭。 秋秋肯定也会想通这一点的。 她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不止是为了给师父报仇,她的心中有着天真而纯粹的正义感。她知道魔物的可怕,知道它们也许就要象数百年前一样肆虐中原,她可能也茫然、害怕,可是她不会退缩。 振作精神,那不代表她就忘记了伤痛。 她会把对师父的怀念,会把自己的这些创痛都深埋起来。 人的成长,就是一层又一层的沉淀的往事和伤痛堆积起来,铺成了这条路。在这条路上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不会轻松。 秋秋睡得很沉。 她是太疲倦了。这几天她一直紧紧绷着,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拾儿的手按在她的背上,灵力缓慢而小心的替她梳理经脉。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在门前停下,过了不多时,又渐渐走远了。 他听得出是谁。 管卫也听到了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秋秋,从气息判断应该是睡着了。另一个人是谁毫无悬念。 他没必要进去了。 走出院子,管卫远远看见山道靠崖边的石栏处站着一个人。 他目光微沉,朝那边走了过去。 方真人听见了他的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回头没有转身。 他望着修缘山的方向,一动不动。 管卫站在他的身旁。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清冷的银辉洒遍苍茫山野。 管卫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是仔细留神,又听不到了。 就象是山间的风声呜咽,也许是他听错了。 “你后悔吗?” 方真人没回答。 他肯定不会说他后悔了的。 可是他也没说不后悔。 他想起他曾经拒绝她,离开她的那个时候,月色也是这样晴朗,简直是一模一样。 PS:谢谢安安。 也同样感谢lucia0119,采幽sj,别让我看到你,ninda1,木鱼缘木求鱼,荷风清露,美式乡村等书友的支持。 好象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就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167 表白 ,最快更新仙妻 ! 后悔是什么样的心情? 管卫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他从没有后悔过。 做一个选择之前,就要先想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而在选择之后,就绝不会再想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道路,那么现在的方向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能理解方真人既然现在会后悔,当初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 但是……也许有的后悔,还有挽回的机会。 而有的机会稍纵即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整座乌楼山,完全不受外物打扰的人大概只剩下了管卫一个。其他人都为修缘山的事情而分 心,可管卫仍旧雷打不动按着他每天的习惯行事。早晚各练一次剑从来不曾中断。 月光下他的剑光恍若与暗影夜色融为一体,与别人的剑气不同,他的剑气没有炫目的光亮。 管卫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没有理会。 那人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等管卫收了剑转过头来,连忙迎上去唤了一声:“管师兄。” 管卫看着她:“有事?” 可人攒了几天的勇气一下子泄了大半:“我,有话想和你说。” 管卫的表现简直可以称得上坚若磐石,冷若冰霜。 不过这个人一惯都是这样,从前峰主也是这样,不苟言笑,整个人象是一尊冰雪的雕像,美则美矣,可是难以接近。 就象现在一样,看到他在月光下坚硬冰冷的侧脸,可人几乎怀疑,是不是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边缘,就会被冻僵? “你不是有话要说?” 可人连忙回神。用力点头:“对对,有的。”她知道管卫可没什么好耐性陪她在这儿磨矶,她要再不说,他很可能转身就走,她大概不会再有下次开口的机会了。 可是真要开口,可人原来想好的那种心情是再也找不回来了,简直跟小时候偷懒面对师父的考校一样紧张,结结巴巴挤出一句:“管师兄,我喜欢你。” 管卫没出声。 可人觉得自己的嘴巴舌头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全不听使唤。一句话在心里藏了那么些年。今天终于掏了出来,夜风在山间呜咽作响,可人没来由的也想哭。 是没听清? 可人鼓足勇气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我听到了。” 可人大着胆子抬头。管卫毫不动容,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平静得象深潭,一点波澜都没有。 可人心里那些不安,忐忑,期待。羞怯,都让这目光给浇了个透心凉。 其实,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早就知道管卫是这个样子的,她也没抱什么希望。 象峰主和秋掌峰那样的神仙眷侣世上是太难找了。 “我,我没指望你也喜欢我。”可人小声说:“我就是……不甘心。前几天我和纯玉吵了一架,在封印之地的时候。她和你一起过了索桥,能抓着你的剑穗,我嫉妒得要命。还特别恼火。我去找她,我说她太不讲道义,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可人吸吸鼻子,这话她对别人都没有说。 她最好的朋友就是纯玉,可是现在两个人不说成了仇家。也跟陌路人差不多了。她的心事再也没人能说,只能自己憋着。说给别人?一来没熟到那份上。二来她清楚,自己脾气不好,往日没少得罪人,别人当面可能不会嘲讽她,背过身去可能就会凑一堆拿自己暗恋管师兄的事取笑。 可是现在当着管卫她却都说出来了。 反正,最难堪的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在乎管卫会怎么看她了。 心里有话不能倒出来,憋得难受。 管卫就算冷若冰霜也好,高不可攀也好,但可人却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他肯定不会把她说的这些话再去对别人说,更不会拿她取笑。 顶多就是以后再也不理会她呗。 反正……以前他也是一样不理会她的。 “你知道她怎么说?她说,喜欢管师兄的人多着呢,九峰的姑娘可有不少都在心里装着他。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不是他什么人,你也没资格拦着别人不对他亲近。” 可人抹了下眼睛,很响亮的吸了一下鼻子:“我知道,我都知道,她说的一句都没错。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我也不能霸着你不让别人靠近你一步。可是换了谁,我都不会这么难受。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我们从小就在一块儿,虽然还有秀茹她们一起,可是我们俩是最好的。我有什么话都告诉她,她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多……多奇怪啊。我看着她,我突然觉得我从来都不认识她。我过去的认识的那个人,那个纯玉,她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我眼前这个人。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她,我们之间多年的姐妹情份,一下子就象全让大水冲走了,一点儿影儿没剩下。怎么会这样呢?” 可人又用袖子去蹭脸,管卫默然的把一块手帕递给她。 可人说得激动了,也顾不得,接过来使劲的擦眼泪,又擦鼻涕。 “从那天吵过之后,我还一直等着,一开始我想,她肯定要和我道歉的,说她一时糊涂什么的,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说她一顿。不,到时候我一定先不理她,让她赔礼起码赔上两次,赔上三次我才理她。可是我一直等,她一直也不来。就算我们擦肩而过,她连看我一眼都不看,就象她眼前跟本没有我这个人一样。我甚至想,她是不是被魔物附体了,所以才性格大变。可是今天早上,我听见两个师妹在说话。” “她们说,纯玉终于明白过来了,我这个人是多么讨人厌,纯玉碍着面子,不得不一直忍耐着,可是谁凭什么一直忍着谁啊?我有什么了不起的?纯玉这回和我彻底分开了真是大快人心……” “我真有那么讨厌吗?我还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我都不知道她在背后怎么向别人说的,也许她不用说,她只要面露为难之色,或者摇头不言,别人就会自动的去想,我肯定又给她气受了,又让她干了什么违心的事情了,我真是太不识趣,太不懂事了……” 可人转头看着管卫:“你明白吗?你知道当你发现你过去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切突然有一天轰然崩塌了,那是什么感觉吗?我还一直以为因为我年纪小,师父又偏疼我,大家也是喜欢我,高兴跟我相处的……原来一切都不这样。” 管卫安静的听着她的倾诉。 但其实他的注意力早飞到老远的地方去了。 这些小姑娘们之间的你坏我好,鸡毛蒜皮的事情,他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们说我窝里横,喜欢你也不敢说,怕被你拒绝,怕你讨厌。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也不是因为她们的话,因为赌气才说的。”可人揉揉鼻子:“这两天出了这件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以前总听人说,人死如灯灭,可是现在看见修缘山,才明白那话的意思。连山,连河都不会见,更何况人呢。谁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说不定下一个离开的人就是我。到时候……我肯定会觉得很不值得,太亏得慌了。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可是却一直没敢和你说。要是明天我也死了,肯定也做了冤死鬼。” 管卫觉得这位师妹的思路真让她有点想不通。 这话题是怎么一路峰回路转的绕到冤死这上头来的?没和他说这句话,她就冤死了?难道说了这句话,她就死得瞑目,死得其所了? 可人说了个痛快,管卫的那块手帕已经给揉成发霉的干菜一样,皱得都没法看了。 她偷偷看了管卫一眼,心想决不能把沾满鼻涕的手帕还他——一想到他的手上会沾上她的鼻涕,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可人动作很快,很隐蔽的把手帕掖进了袖子里。 其实她的动作再快再隐蔽,管卫那能准确看清来敌剑势的眼还能看不清她的小动作? 可是管卫虽然说没有洁癖吧,但他一开始也没有打算把这块手帕再拿回来。 反正一样的手帕他有许多块。 可人的这次告白是不成功的,因为管卫根本不觉得应该给她一句回应。不管是“我不喜欢你别来烦我”还是“咱们还是继续做师兄师妹一如从前”这样的话都没有。 但可人并不太沮丧,反而因为心里的话通快说了一回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走走停停,捏捏袖子里那块帕子,好象是握住了一个带甜味的秘密一样。 她早有预感,这些话说出来也是白说,因为管师兄根本就没有这种感情。 他这辈子都交给了他那把剑了吧。 可人走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前头,她抬头看见窗子亮着。 屋里有人? 可人推开了门。 纯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回来了?等了你半天了。” 可人有点儿迷惑的看她一眼,觉得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很是奇怪。 PS:谢谢反求诸己,仙妻现在有两位盟主啦,撒huāhuā。 要月底啦,大家都明白。有票票的,快点砸我呀砸我呀,过期作废呀亲们~~~~~~~这两天写这几章眼睛都哭肿了,求票票安慰。。 168 信任 ,最快更新仙妻 ! “坐吧。” 可人看了她一眼,她摇摇头:“你在我屋里干什么?” 纯玉提起壶来,给空杯注水:“等你啊。” “我不记得我请你进过屋。主人不在,你就自己这么进来?”还反客为主。 以前两个人要好,可人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是现在她觉得纯玉这么做让她很不舒服。 “我刚才经过长桥,往下看的时候,瞧见你去找管师兄了。”纯玉轻声说:“还以为你会很快回来,结果没想到你待了这么长时间。” 以前纯玉说什么可人都深信不疑,从来不去怀疑她有什么别的目的。 可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可人都对她深深戒备。 她不是没听说过好姐妹因为争一个男人而反目成仇的事,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那种事会发生在她和纯玉的身上。 一开始她还会焦虑,还会怀疑,会惶恐。 她想着该怎么办呢?她们怎么才变得象从前一样呢? 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还在生我的气吗?”纯玉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一只手。 可人把手往回一夺,挣脱了。 纯玉并不意外,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在封印之地的那时候,我是太害怕了。” 可人有点儿意外的看着她。 纯玉现在是在向她解释吗? 这就是她等了那么些天的答案? “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象镜泊门的人那样,你知道吗?今天我听见曹长老说,镜泊门那几个弟子已经没救了,身体里面全被魔气腐蚀得都烂掉了,如果把魔物从他们身体里驱除,他们就会立刻化做一摊脓水……” 可人的头微微垂了下去。 纯玉接着说:“后来你冲我发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冲你嚷嚷,可能是……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这样惶恐过,没办法控制自己……” 她拉着可人坐下来:“其实咱们都知道,管师兄不会跟谁好的。他就象他的师父一样,根本不懂得情爱这种事。” 可人没应声,但是她也认同纯玉说的这句话。 刚才不管是她一开始说的话也好,后来她哭诉絮叨也好,管卫就没露出过其他表情。他既不会因为她的表白而动容,在她倾诉烦恼的时候也没有不耐烦。 她说什么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他就象一块石头,一座山。你可以喜欢上他,但他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其实我也在心里偷偷喜欢过他。” 可人意外的转过头来。纯玉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吗?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啊,他生得很好,剑术又那么厉害,不象其他的师兄师弟们一样俗气无趣,而且有一次我剑法练岔了,也是他给我指正的。” “你以前怎么不说?” 纯玉笑笑:“在我想说这些之前,你已经告诉我,你喜欢管师兄了。” 所以纯玉就善解人意的,把她想说的话咽回去了吗? “其它人的议论,你别去在乎。我也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可能最近大家都太烦燥了,也许互相埋怨能让大家都觉得轻松一点,起码不会整天都去想着那些事。我觉得再过几天大家又会好得跟当初一样了。” 可人转头看着她:“所以……你是过来跟我讲和的?” 纯玉笑着握着她的手:“是啊。你不生我气了吧?你哭过了?眼睛都肿了。” “是啊。” “管师兄他……说你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人看了一眼纯玉,纯玉猜中了开头,她知道她跑去找管师兄去表白去了。 但是纯玉肯定猜不到发展和结尾。 可人自己也不知道表白怎么就变成了诉苦。 她并不是一无所获的回来的。她得到了一条手帕,管卫亲手递给她的,上面被她给弄得满是眼泪鼻涕。 她打算把这块手帕好好收藏起来,谁也不告诉。这个是她的秘密。 管师兄也肯定不会找她讨回一块手帕的。 两人的气氛看起来象是又回到了从前,和睦,毫无芥蒂,就象亲姐妹一样。 “光顾说话了,茶都凉了。”纯玉把桌上的两杯茶端起来,递给可人一杯:“来。” 纯玉把话都说到了,也解释了,也道歉了。最近大家的确都情绪有些失常,先经历了封印之地的事,又失去了玉霞真人和复嘉真人,更目睹了修缘山的崩塌。 合情也合理。 这杯茶一喝,等于两人正式化解了这些天的怨怼,合好如初了。 纯玉把茶端到了唇边,看到可人只是端着茶发呆,并没要饮下的意思。 “怎么了?” 可人慢慢把茶杯放下了。 “纯玉,我一直等你来,跟我讲和。其实你也不欠我什么,确实就象她们说的那样,你没有一直迁就我的必要。” “怎么这样说?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跟我见外起来了?” “要是你早点来,早几天,哪怕就是前天,昨天,我肯定都高高兴兴的把这杯茶喝下去。可是现在……” “你是嫌我来得晚了?” “不是,是我这几天都在想这件事,我发现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也一直特别要好,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想做什么事你也都帮着我,你真的没有欠我什么。反过来,我一点儿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你心里也在喜欢一个人。就象她们说的一样,我太自私了,也太任性了。你这么多年和我在一起,确实很难为你。” 纯玉从来没听可人说过这样的话。 在她嘴里,自己从来都是受委屈的那个,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的不对? “你来找我和解,是我本来在期盼着的事。以前也是这样,要是我们闹什么小别扭,都是你来找我,劝我,安慰我。” 可人转头看着纯玉:“旁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前些日子咱们也算经了一场患难,结果见的就是这样的真情。纯玉,我已经不知道我能相信谁,该相信谁。我不知道你哪句话是出自本心,哪句只是为了在师长前辈们面前维持同门和睦的表象。以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你做的每件事我都不会去多想。可是在封印之地你做的事才是你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那天我们争执的时候说的话才是你一直埋在心里的真心话吧?” “不是这样的可人。”纯玉忙说:“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跟你认错,都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可能现在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不知道怎么判断。”可人轻声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再相信你,能不能再去相信那些师姐师妹。以后大家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能确定。你看师姐,被惶恐焦虑影响的人并不只是你们,也包括我在内。” “我也怕死,我也怕魔物,我还怕下次遇到死亡、遇到魔物的威胁时,自己身边的人还会象今天一样突然间翻脸成仇六亲不认,这种众叛亲离的感觉比遇到魔物其实也强不到哪儿去。” 可人站了起来:“不早了,师姐你也早些回去吧。” 纯玉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点忧色看着她:“那也好,你也歇着吧。” 可人送纯玉到了门口,还小声跟她道了别,然后才转身进屋掩上了门。 也许纯玉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她确实是吓坏了,而其他的同门也都憋坏了,所以才全都行为失常,言语尖刻。 可是为什么那些失常和尖刻都冲着自己来了呢? 可人发现自己其实也不算太笨,只是以前她不去多想。而现在想的稍微多一点,一些看上去完美的事情突然经不起细细推敲了。 比如,为什么纯玉和她不和,所有人都站在纯玉那边替她不平呢?自己真该好好反省以前的为人处事了。 还有,纯玉今天晚上过来讲和,时机实在太巧了,她是过来看笑话的?还是打探什么消息来的? 可人用指尖拨弄着烛芯,暖暖的火焰就在她的指尖被拨的一时向左倾,一时向右移。 然后她手指用力往下压。 火苗被她摁灭了。 真可笑,大敌当前,为这些事费心伤神真没那个必要。 她盘膝坐在蒲盘上,两手捏着功诀,开始行功打坐。 窗外的月光依旧冷清安谧。 拾儿看着在他膝上沉睡的秋秋,低下头,唇轻轻在她的鬓边触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感觉到,秋秋在做梦。 因为他在触到她的时候,仿佛触到了她的梦境边缘。 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呢?过去?未来?是一个好梦,还是个悲伤的噩梦? 拾儿的额头和她的额头抵到了一起。 他闭上眼,意识沉进了她的梦境中。 这是…… 这是修缘山。 不过,是没有崩塌之前的旧像。 雨雪霏霏,天空阴沉得怕人。秋秋站在一群修缘山的弟子当中,可是身旁的人全都看不见她,她站在那儿安静的看着这些人,练功,交谈,嬉戏。 拾儿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RS 169 因果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到拾儿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 她仍然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记忆中的修缘山,还有那些依旧鲜活的同门。 “当时我一心想离开,去找师父,跟这些师兄师姐们一点儿都不亲近,好多人根本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起码眼前的这些,她都不认识,也分不清他们是哪一峰的弟子。 无论是对她不好,还是对她好的那些人,现在都不在了。 比如黄长老和静卢师兄。她的离水剑还是黄长老所赠呢,是静卢师兄帮着她在一堆兵刃里面挑出来的。 可现在他们也都不在了。 秋秋穿过知行台往前走,她指给拾儿看:“喏,前面是主峰。从知行台这里的长桥过去,你看。” 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果不是永远失去了,她可能永远不知道她对修缘山的记忆有多么深刻,多么真实。 “主峰我来的次数不多,到这里见过掌门真人,每次都是大师兄静越带我过来。他声名很好,很会照顾人,那边那间屋子应该就是他住的。” 秋秋最熟悉的还是她在莲花峰住过的地方。 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水珠沿着叶脉缓缓滑落,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在弹琴,清脆的丝弦划出一串颤音,就象断线的珠子纷纷迸落,叮叮咚咚的砸在人的心头。 秋秋拉着拾儿的走过去,轻轻推开那扇屋子的门。 屋子居然并不是空的,里头有两个门人正坐那儿,头碰头的研究一张阵图:“这里好象可以改动一下,可以省阵石,你觉得呢?” “看着是没有用,但是贸然改动,不知道阵法运行起来是不是会受影响。也许这里是关键的一处。” “不要紧,我们可以设个简单的先试一试,不用一上来就改阵图。” 拾儿也是来过修缘山的,他见过静越。 但屋里这两个人都不是。 秋秋先前没有注意,光在听那两个人说话了。 这两个弟子是谁?她应该没记错,这里是静越师兄的屋子没错啊。因为玉青真人把很多门里的杂务交给静越打理,一来事情多了他自己的确处置不过来,二来,也是让静越为将来接手掌门之位做准备,培养他的威望和人脉。到后来大家也习惯了有什么事就找静越这个大师兄来处置,他这间屋子就象一个小型的办事处一样,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找他商量请示事情。 屋里两个人里有一个站起身来,把手里的阵图胡乱一卷:“那我可去了,你等我的消息啊。” “你别急躁,万一出什么岔子,师父师叔都会担心的。” “我知道。”这人一转过身来,秋秋看清了他的长相,轻轻的“咦”了一声。 这人不是她在修缘山见过的任何一个师兄,可是面目似曾相识。 秋秋目送他出去,再看看仍然坐在案前推演阵法那个人。 “那个人,他……” 拾儿当即立断:“去看看。” 他们都见过复瑾真人,刚才那个人除了年纪还有神情,几乎与复瑾真人一模一样。 两人紧跟着那个人身后出去。 好在他步子虽然快,却也还跟得上。 迎面有门人过来,远远的就招呼一声:“复瑾师兄,你这是从哪儿来?” 真是他! 秋秋诧异之极。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境,可是她的梦里怎么会出现复瑾真人年轻时候的情形呢? 想到玉霞真人曾经在梦中见到复嘉真人,并受了他的指点。秋秋想,难道这是复瑾真人或是师父也冥冥中留下了神识来指点她的吗? 复瑾真人走的很快,只朝那个人摇摇手,没有回答。 秋秋没有再跟着往前走,她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走了这个是复瑾真人,那留下的那个是谁? 这个院子这样偏僻,秋秋一一来,静远可能是怕她同旁人合不来,也怕别人欺负她,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把她一个人远远的安排在这里了。 秋秋没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好的。 那时候她也没空去想这院子以前住的什么人,为什么孤零零的离其他院子都这样远。 就象是被所有人遗忘丢弃在这里一样。 在她之前这儿都住过什么人呢? 拾儿问她:“不跟了吗?” “我们回去瞧瞧。” 屋里头那个人还坐在原处,刚才秋秋只注意复瑾真人了,没注意看他,再走才发现这个眉深目秀,鬓若刀裁,就是面色太苍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修炼的人气血畅行,正常情况是不会出现这种面色的。 拾儿从前就是那样,他是从小就带着病。 这个人呢? 其实秋秋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她走进屋子,屋里的人看不见她,就象她是个隐形人一样。 秋秋看了一眼放在屋角的卷缸。 里面散放着几个卷轴。 有两个卷轴上头都有那个雁子的标记。 秋秋指着其中一个给拾儿看。 她转过头去看着坐在矮几边那个人。 这个人……就是复嘉真人吗? 他现在已经练功出了岔子吗? 秋秋想到一开始他就是坐在那里的,一直都没有站起来过。 他应该已经出了事,要不然,一个大有前途的弟子,怎么会孤零零的住在这个地方呢?这儿很清静,如果是养病的话,住在这里也算合适。 但是有的病能养得好,有的病却一直一直的也好转不了,慢慢的,就会被众人所遗忘。 复嘉真人自己却显得很平静,并没有愁苦郁结的神态。 他把手里的卷轴合了起来,随手放在一旁,抬头朝秋秋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秋秋怔了一下。 她身后就是窗子——复嘉真人应该是在看窗子,而不是看见了她。 但是,她觉得,那一眼,似乎真的在看她。 秋秋走了过去,手轻轻按在那卷轴上。 这个卷轴大小样子她都眼熟。 这就是她得到的那张画。 只是现在这画还不是后来那陈旧的样子,画轴裱纸看来都还很新,也许刚画成不久。 复嘉真的目光落在画轴上,不,具体的说,是落在她放在画轴的手上。 秋秋这一次毫不怀疑复嘉真人是看到了她。 即使没有看到,他很可能也是察觉到了。 秋秋抬起头来,与复嘉真人对视。 复嘉真人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这意思是,这画默许给她了吗? 秋秋再低下头看那张画,这张画的秘密到现在她还没有参透,本来可以向复瑾真人询问的,可是……也没来得及。 画轴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展眼间画纸颜色一层层泛旧发黄,霉点悄然的出现在上头。 这画在瞬间就象是已经过了成百年。 秋秋和拾儿同时从梦境中苏醒。 那画轴现在正被秋秋握在手中。 “我记得,我原来手里没拿着它。” 秋秋把画展开来。 其实不用看,画上的一草一木她都清楚的印在心里,闭着眼她都能照着原样再摹出一幅来。 “这些前辈们啊,怎么这么爱故弄玄虚。”秋秋皱起眉头:“你说,复嘉真人是要象她指点师父一样指点我吗?可是他对师父好歹还说了几句话,对我一个字也没有讲啊。” “你没有听过,天机不可泄露吗?” “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谁知道他闷葫芦里头卖什么药啊?” 拾儿也一时斟不透其中玄机。 但是他想,这幅画周周转转,一直到了秋秋的手上,也许……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就象天上的星辰,看起来繁杂散布,毫无章法。但其实每个星宿都有自己的规律和轨迹,从亘古至今,分毫不错。这是在它们最开始出现在天空之中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的。 “你以为天机是一件好玩儿的事吗?”拾儿从背后揽住她,秋秋终于不象一开始那样沉郁,她开始对其他的事情关心分神,这是好事,总比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要强。 “怎么了?” “即使是镜泊门那样世代以占卜术算为主的宗门,也很难轻易窥见天机。即使偶然间灵光一闪,了悟到了什么,也不能轻易泄露。据说前朝的时候有个书生,才气横溢,他在上京赴考之前找人给自己占了一卦,那人说他必定能得中状元,这书生十分得意,处处拿出状元的派头来行事,很多人追捧他,可也有人看不惯他。开考之前他经过另一个占卦的摊子,那个人却说得和前一个同行截然不同,这人说他一看就有血光之灾,即使保住性命,一场牢狱之苦也是避不了的,这书生当然以为他是胡说,勃然生怒,连卦金都没给。” “那结果呢?哪个人说得对?” “他点了状元。” “那第二个是瞎说的?” “但是紧跟着他就卷进了一桩科考的舞弊大案之中,因为平时招人忌恨,有人构陷,被捉拿下狱,后来虽然经人援手相救,可是功名被革了,一辈子庸庸碌碌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 秋秋一时间迷惑了。 前后两个算卦的人都说中了,但说的都不是全部。就象管中窥豹,各人所见都只有一个片段。 而这个书生,如果他不是信了第一个卦师的话,行事狂傲不检,也许后面的牢狱之灾也不会寻上他。 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果,还是因为天机被泄露了,才招来了这样的祸患呢? 就象这张画,是如何流转了这么多年最后到了她的手上,其中的因果也难以揣测预料。RS 170 埋葬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探出头,好奇的看着这张画。 “可惜你不会说话。”秋秋摸摸火儿的头。 小家伙越长越漂亮了,鳞片上有一种流转的圆融的光亮,两只龙角已经长出了枝杈,看起来很象小鹿的角。 要是火儿会说话,就能告诉他们很多,很多谜底的答案了。 秘境的由来,复嘉真人的往事,修缘山的前辈们到底隐藏了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复瑾真人和师父会选择玉石俱焚这样惨烈的做法,给传承千年的宗门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火儿睁着无辜的圆眼睛,缠着秋秋的手指头蹭来蹭去。 “你饿了吗?”秋秋拿肉干出来给它磨牙,火儿叼着肉干从她手上爬下来,闪电一般跳上了窗子。 秋秋想它大概是这些天一直没出来活动,闷坏了。 别看火儿长得很快,可是它的实际年际还很小,出壳到现在才不过两三年功夫,对于这样拥有漫长寿命的灵兽来说,完全还是幼生期。总是让它待在如意环里或是乾坤袋里,对它来说无异于关禁闭,也难为它懂事听话,愿意乖乖的被关着。 “你要出去逛逛是可以,但是不要乱吃东西,山上有很多药材,你可别给咬坏了。另外就是别走远了,知道吗?” 火儿很懂事的冲着她点了两下头。 拾儿说了声:“去吧。” 火儿跳下了窗子,身形转眼间就融入了黑暗中。 秋秋追过去往窗外看,已经看不到什么了。 “现在外头不安全,让它这出去没事儿吗?” “它机灵着呢,你不用太担心。” 秋秋还是放心不下。 她也觉得总把火儿关着不好,可是放出去更不好。 这还没有孩子,先提前体会了一把为人父母的患得患失。 对大白它们还没这么牵肠挂肚。大概因为火儿从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她就亲眼见证了,所以总觉得对它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拾儿又安慰了她一句:“放心吧。” 秋秋轻轻点了下头。 也许是失去玉霞真人让她象惊弓之鸟一样,生怕一个看不见火儿也出什么意外。 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火儿没出去多长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它就回来了,身上的鳞片上带着潮湿的水气。 秋秋和拾儿刚刚运功一周天,火儿就从窗子爬了进来。 不得不说……秋秋真觉得它象只红色的小蜥蜴。 当然它比蜥蜴好看多了。 “回来啦?”秋秋伸出手,火儿轻轻一纵,跳到她的手掌上。 秋秋问它:“你去了哪儿?” 她当然不指望火儿能回答。结果火儿的小爪子凭空扒拉几下,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拽出两朵花来。 “你这是从哪儿揪来的?” 秋秋十分诧异。 她不是诧异这隆冬奇寒中有两朵花。乌楼山上什么都会缺,就是药草花木不会缺,就连路旁也是一年四季有花常开不败。秋秋的后窗推开,院子外面一大片野花,生机勃勃,肆意生长,开得那样活泼,秋秋很是喜欢,觉得这些小小的野花比什么牡丹芍药海棠都要美丽。它们胜在天然。 有花不奇怪,奇怪的是火儿是把花装在哪儿带来的? 它现在会吐火,力道也大得和它的体型完全不成比例,可是秋秋没发现它还有空间系的能力啊。 拾儿并不意外,他伸过手来,把火儿小爪子上的花拿了一朵:“龙是最爱藏宝的,不管是哪一种龙,天性里都嗜好收藏,不管是一块奇石也好,还是一样异宝,只要能够到手,它就要给藏起来。” 这个,龙族爱收藏宝物……秋秋也听说过,只是那时候纯粹当传说来听的,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传说在自己面前变成现实。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传说中,龙都是很富有,有收集癖喜爱闪亮物品的。东方的传说比如大名鼎鼎的西游记,孙悟空的那根称手兵器还是从人东海龙宫里拔来的呢。把龙宫的宝库打开让凡人去逛,说不定几十年都不可能逛得完。西方传说里就更不用说了,那些龙简直是天生的守财奴,要睡在金币和宝石堆里,不但收集这些没有生命的珠宝,连有生命的戴着闪闪发亮的公主们也总是会沦为巨龙的收藏品,引得一波又一波屠龙勇士去创造传奇。 “你是说,火儿它有地方藏东西?” “我想,也许这是每条龙天生就会,无师自通的一项本事吧。”拾儿用那朵花敲敲火儿的小脑袋:“是不是这样?” 火儿跟他这个主人是天生犯冲,被拾儿敲了脑袋,虽然一点不疼,可是却大大伤害了它骄傲敏感的小小玻璃心了,它冲着拾儿吱吱哇哇一通叫,然后一头钻进秋秋的袖子里不肯出来。 秋秋顿时心疼了。她象每个护短偏心的妈妈一样,冲着拾儿埋怨:“你看你,总是把它给惹急了。它爱收藏点东西也没什么,这又不是它的错。” 不是说这是天生的、遗传的吗?就象小猫爱吃鱼,小狗爱吃肉骨头一样,这是天性,又不是罪过。再说这个爱收集闪亮的物品,也不独独是龙才会这样吧?以前听说过好些鸟类也会有这种爱好,总喜欢把一些闪亮的小东西弄到它们的巢里去,以前看新闻,好象在什么鸟的巢里就弄出了一大把硬币啊,钮扣啊之类的东西,好象听说还有钻戒呢。 秋秋现在看到火儿送她的小花,心情当然不错。这些天她就没有轻松过,现在虽然还不可能笑出来,可是总算暂时放下了那些沉重的负担,能够真正的轻松一会儿。 当然啦,这会儿秋秋可不会想到火儿这个爱好再往后发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她想着,在路边摘两朵野花算什么大事?根本算不上嘛。 拾儿却想着,这小东西狡猾得很,它躲进秋秋袖子里,绝不单是因为自己用花朵敲它脑袋。它是借着这个发脾气的理由躲开了自己的进一步探究。 这家伙出去一趟肯定不会只摘两朵花回来。也就是秋秋,傻里傻气的,觉得她的火儿懂事了,会给她摘花讨她欢心了—— 火儿肯定还弄到别的东西,藏在一个别人看不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东西肯定不象野花那么微不足道,说不定还是有主之物。 秋秋想的太浪漫,拾儿想得太实际。他琢磨着等哪天腾出手来,得好好治治火儿的毛病,让秋秋这么骄纵下去,非给它惯得无法无天,越来越肆意胡为的。小错不纠正,等它闯下弥天大祸,那就悔之晚矣了。 溺爱可不是爱,而是害。 心思各异的两个人完全没察觉到他们现在的心情想法活象一对“严父慈母”在为孩子的将来担忧。 至于火儿…… 它究竟往外跑一圈儿都到了哪些地方,又收集到了什么东西,这可只有它自己知道了。 乌楼山护山阵法也一重重的在加固封锁,连弟子们平时对外传讯的灵符也无法再使用。不过对这样的紧张那些弟子门人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修缘山与他们近在咫尺,而且修缘山的实力远超过他们乌楼山,不管是门人的实力还是阵法的严密程度都不是乌楼山可比的。可是修缘山现在都不复存在了,他们还能得保一时平安真是侥幸。谁知道魔物会用什么样的办法渗透进来?没谁敢轻易的与外界接触。 山下传来消息,合山镇现在几乎成了一座空镇了。合山镇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它被两座大山合围着,可现在修缘山竟然一夜之间崩塌不复存在了,这对镇上的人来说几乎意味着灭顶之灾就要到来了,连山上的仙人都抵挡不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除了一些上了年纪实在无法搬迁的人之外,整个合山镇已经成了一座空镇。从前秋秋去镇上的时候,晚上可以看见的千家灯火都已经不再亮起。这些人这一走,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另外,还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听说就要打仗了。 京城的老皇帝死了,几个儿子要争夺皇位。 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魔物祸乱将起,凡人自己还要争战杀伐,到时候烽烟处处,万里焦土,情景之惨烈已经可以预见。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消息。 秋秋在修缘山上立了一座衣冠冢,她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门人丧生,无法替他们收殓遗体,连衣物佩剑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找到。 他们被这崩塌的修缘山彻底埋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师父曾经离开宗门多年,可是最后却还是回到了宗门,与无数同门和先辈们最终归葬在一处。也许这对师父来说,是死得其所。 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些恩怨,不管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现在都是一笔勾消,随风而逝了。 长老、真人,师兄、师姐…… 他们都长眠在冷冰冰的冻土之下。 石碑上空荡荡的,秋秋出了一会儿神,剑光激射而出,石碑被剑光凿划出深深的印记,石粉碎屑簌簌落下。 石碑上秋秋只留了两个字。 离水。RS 171 传讯 ,最快更新仙妻 ! 空荡荡的合山镇,一夜之间忽然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还留在镇上的老人们推开门就可以看到那些人在镇上穿棱,他们在无人的空屋暂时栖身,进进出出,脸上的神情好象都在担心着天会塌下来一样。 这些人都是修真者。 他们的口音南北驳杂,有的甚至可能因为长期不开口说话,只能用手比划,写字与别人交流,有的人穿着几十年前的样式的衣裳,甚至有人提起现在的年号来,说的居然是前朝末帝的年号。 镇子发生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夜之间镇子外面竖起了高大的石柱,整个镇子象是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的琉璃罩子给保护了起来。那些人住在镇子中间的大屋里,而且看起来不象是短暂停留,好象是要长期的住下去一样。 一来这里位处中原腹心稍偏东北,四面八方的消息往返传递都比较方便,二来这里离封印之地也不算远,灵禽飞得快,一天要不了就到了。 已经离开合山镇的人陆续又回来了不少,不是他们发现合山镇变安全了,而是山外变得更不安全了。 这些人并不是茫无目的一窝蜂似的乱走,人离乡贱,他们是商量好了,推举了一个人领头,拖家带口的几百人一起上路的。单身各走各的,遇到强人、天灾、野兽,都很难抵挡。一起上路,老弱妇孺坐着车走在里面,青壮扛着棍棒锄锹走在外头,有什么事前后都有照应。 他们的本意是要迁去约四百里之外的一处村镇落脚,这段路程并不算远,就算一天只走几十里地,这些天也够他们走到地方了。 可是这些人竟然原路折返回来了,还有不少人身上带伤。至于走的时候带的粮食、财物、则都已经不知去向。 留下来的人细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还没走到一半路就遇到了乱兵。前面到底是什么人和什么人打起来了他们都没搞清楚,这些乱兵是溃败散逃的,见了他们带的粮食财物,简直如饿狼一样不由分说就扑了上来。最后他们只能边反抗边逃走,人总算是保全了,可是财物全没了。 再打听打听消息,才知道山外的世界远不是他们原来知道的那样了,这几个月都不太平,皇子争位,大将作乱。他们想去的那个地方也早就过了兵,听说毁得不成样子了。 没办法,他们只能回来。 回来的话。好歹暂时有片瓦遮头。再往前走,既没吃的,又没了去处,只能死路一条了。 回来的这些人没想到老家都大变样了。 而且他们居然还进不来了。看着镇子就在眼前,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快走。距离都一分没有缩减,反而看着镇子象是长了脚一样会走,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队伍里的孩子饿的哭,女人也没有力气再走了。 这会儿领头的那个人想到这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凡夫俗子能弄明白的了。他一边发下令去让人先安顿下来歇歇,然后自己领了人,往乌楼山这方向走。 好歹镇上有子弟拜在乌楼山做了弟子。虽然没什么大出息,可是自己乡里家里的人求到面前,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们困顿疲惫。走到山脚下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只能先坐下来歇一歇。 领头的那个人原来就是镇上的都保长,已经五十岁了,有了年纪,体力当然不及年轻人。 “二伯。要不您在山下歇歇,我领着他们两个上山去吧。” “不成。”都保长摇摇手:“李顺儿上山的时候还小。我还算见过他,你们根本没见过……”到时候想攀关系都不知道从哪儿攀起。 “那,我俩扶着您吧。” 都保长喘口气:“好。” 他两条腿都象灌满了铅一样,沉且钝,走平地都很吃力了,更不要说是山路了。 “你们这是上哪儿?” 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急急转头看。有个年纪很轻的姑娘,生得仙子一样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山道旁边的。 他们刚才可都没看见山道上有人,也没听见有人过来。 还是都保长脑筋转得快,忙深深的打个了躬:“仙姑好,老朽是山下合山镇的都保长洪罗,此番上山是想求仙人指点,让我等能归故里。” 其他几个人反应也不慢,全都跪下来行礼。 秋秋自从开始修炼,就没怎么和普通人打过交道了,更不要说被人这样顶礼膜拜,一时间觉鸡皮疙瘩爬了一身。 那个洪都保胡子都白了,这年纪都可以做她祖父了,秋秋哪能让他这么拜自己。 “别多礼了,可我不是这山上的人,你们的所求我也不一口应下。山上现在不能轻易进人,我可以帮你们捎个信儿。你们可以相熟的仙长、真人,我帮你们把话带进去。” 洪罗赶紧把李顺儿的名字报上,秋秋念叨了两声:“李顺儿是吧?这是他俗家名字吧?他上山会有道号,你可知道?” 幸好洪罗还真知道:“是,是,听说他有个道号叫金庭。” 秋秋怔了下。 金庭……她好象听过。 是了,她的确听过,长阳真人身边的小僮金儿好象就叫这个道号,不过长阳真人从来不叫他全名,总是金儿金儿的唤。 “好,我替你捎话。” 不过合山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山上这样严整,金儿肯定做不了这个主,他师父长阳真人还差不多。 秋秋正是从合山镇出来的,她又去了一次复瑾真人以前待的那家小店,但她在里头并没有找到什么再有用的线索,待了半天只不过是触景伤情。 镇上的情形她当然知道,镇民们害怕大祸临头而搬走也是人之常情,没看鸟雀虫鼠们都吓得搬走了么。可是这些人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可不清楚。 她上了山,找了个杂役弟子问他知道不知道长阳真人身边的金庭在哪里,山下有人寻他。那个弟子平时干的就是跑腿传话这种活计。想都不用想就回答:“长阳真人闭关了,至于那位金庭师弟可能是在丹库,我去替您看看,等找着了他,我让他去见您。” “劳烦师兄了。” “哪里哪里,不敢。”那个弟子可不糊涂。 这位姑娘可是九峰的掌峰哪,虽然自己论年纪可能比人家还大,可跟人家一比,自己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人家算得上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自己……其实也就比山下的普通人好那么一点点。 他跑去找了金庭。 金庭一头扎在丹库,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位掌门真人的贵客会是自己当时曾经见过的小姑娘秋秋,一时不知道这位贵客寻自己有什么事。去的路上他就想。是不是这贵客要找的人是自己的师父?只是师父现在闭了关,不便待客,所以才叫自己去问话的。 他把衣裳理理,头上的冠儿也扶扶正,才恭敬的门外通报请进。 里面的人说了声:“进来吧。” 金庭应了一声。才规矩的迈步进去,先行礼,然后也不敢贸然抬头打量这位掌峰。一来人家是贵客,身份不同。二来人家还是女流,这男女有别,他可不能让人说乌楼山的弟子不知礼。 “金儿师兄?” 金庭愣了一下。 “我是秋秋。你还记得我吗?我曾经和静远师兄他们,去过长阳真人的药庐。” 他当然记得。 他还给秋秋寄过讯息去,可是没有回音。这次修缘山出事。他想着秋秋大概也一起出了事,还惆怅了好几天。 金庭抬起头来,秋秋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金庭简直象傻了一样:“好……好……怎么是你?” “嗯,是我。” “我还给你送过信。可是你没回过……” “出了些事,我回山上后不久。就去九峰了。” 中间的事情太多,真是一言难尽。 金庭怎么也想不到当时那个小姑娘,现在竟然成了一位需要仰望的大人物了,人生真是峰回路转,事事出人意表。 秋秋来不及同他叙旧:“山下有人寻你,他自称是合山镇的都保长,叫做洪罗。他们本是打算迁走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你知道的,镇上来了许多其他宗门的人,他们设下了阵法,这些回来的人反而被阵法挡在外头不能进镇。他们想寻你,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 金庭果然十分吃惊,立刻顾不上问秋秋过去的事了:“真的?我记得洪保长……当时我要上山他还去我家送我……”可是这件事说大不大,不过是些普通凡人的事,说小也不小,现在处处都在严加戒备,放这些人进镇是小事,可是万一因此出了大岔子呢? 金庭一急,更是想不出办法来了。 秋秋劝他:“你先不要急,我想你们山上总会有其他人也是从合山镇出来的吧?你不妨和他们商量商量,大家也算是同气连枝的。多一个人,总是多条路子。你们看看是去求掌门真人做主,还是先想别的办法把镇民安顿一下。” 金庭顿时茅塞顿开,连声应:“是,是,那我去了。” 他跑出去的架式简直象是要去急着救火一样,秋秋忍不住一笑。 拾儿站在门边,看了一眼跑出去的那个少年弟子,又看了一眼秋秋脸上的笑意,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一边迈步进屋,一边问:“那个人是谁?” PS:一更送上,真诚的星星眼求票票。。。。 儿子眼睛红红的,今天去社区医院,那的医生说角膜炎要挂水。但是家里人信不过,决定明天还是去专科医院再看看,么么大家,我会尽量抽时间把欠更补上的。 172 安顿 ,最快更新仙妻 ! “他是金庭。我以前下山去长阳真人那儿认识了他,他是长阳真人的弟子。” 秋秋没什么机会交到朋友,金庭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个。除了他,秋秋再数数,真数不出几个来了,往前数,静海师兄可以算一个,可他早不在了。往后数,管卫和林su人也不错,勉强能算得上朋友。金庭虽然和她不算熟悉,但是秋秋觉得这个人单纯热情好相处,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结果一别几年,再见面的时候情形和当时完全不同了。秋秋想,以后大概是不可能再象从前那样做朋友了,身份已经不同了。 刚才金庭进来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可是金庭都没敢抬头看她,只顾着行礼。 “就是那一次下山吗?” “是啊,就是那一次。” 秋秋还能清楚的想起那时候的细节。他们一行四个人,进镇子的时候静菲还非要吃糯米糖糕。 那糖糕的味道不算特别好,现在想想,面好象有点硬,糖馅儿的味道也不纯。但是当时觉得很好吃。 还差点儿被噎着。 那次下山虽然秋秋只是做为一个附带品,被静菲静拉了去作伴,可是她因此买到了那张画,而且回到山上后,紧跟着就因为魔物的事情被同门怀疑。 一想到这些后续,秋秋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镇上来了很多人,我还看见镜泊门的长老了。”秋秋问:“镜泊门那几个弟子怎么样了?” “魔物已经把他们从里到外全都蚀透了,身体已经开始溃烂。”拾儿很平静的陈述这个事实:“如果这些魔物没被我擒住,它们会去寻找修真之人下手,灵气、血肉,它们以这些为食,可以壮大实力,同时可以维持被附身的那具肉身不腐败。” “那些弟子实际上已经算是死了吗?” 拾儿点了点头。 最近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秋秋说起来的事情也不会让人轻松。 “战火蔓延得太快了,”合山镇的镇民带来的消息令人不安。修真之人不会定居在人烟稠密的繁华之地,修缘山也好,乌楼山也好,离最近的大城都有几百里路,可是想要迁走的合山镇的人竟然半路遇到兵祸而不得不折返回来。 然而更坏的消息还在后头。 镜泊门的长老和另外两个大宗门的掌门一起上山,他们带来的消息是,现在纷起的战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挑拨的,他还带来了证据——那是一只不大的瓷瓶。瓶子看起来黑沉沉的,不仔细看与一个平常的药瓶没有两样。 “当时我和继宗兄联手,没有擒住那个躲在乱军之中的人……是的,他是个人。”镜泊门的杨长老神色严肃:“不是魔物。” 瓶子里是收集的死魂。 收集死魂的人与战乱爆发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确定。 但是收集死魂做什么用?就秋秋知道的,全是一些伤天害理的用途。这一小瓶看起来不大,可是至少能几千的死魂怨气在里面,炼制之后,这个不起眼的小瓶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毁掉一座城。 从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中原从来不是一块和平乐土,即使没有魔物,也有很多人走上了邪路。他们用各种阴邪狠毒的方法修炼,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 看着那个小小的瓶子,秋秋感觉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似乎每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茫然。 秋秋想,她必须做点儿什么,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阻止一切不断的朝最坏的那个方向发展。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该做什么呢? 以前师父会告诉她该做什么,该怎样做。 可是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 秋秋觉得心口象被划了一刀一样,疼得厉害。 但是她还是木然的,有些残忍的提醒自己,师父已经不在了。 她已经不能想着什么事都和师父商量,依赖师父替她做出决定。 她该怎么做呢? 火儿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轻轻的用舌头舔着她的掌心。 它经常自己溜出去,然后回来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些小东西,有一次甚至带回了一只活的小鸟,羽毛很漂亮。秋秋把鸟放生之后,它还显得有些遗憾。 秋秋摸着它的头安抚它,给它小肉干吃。 现在的宁静是暂时的,修缘山崩塌之后,再也没有听到魔物的踪迹在什么地方出现。 可是秋秋感觉,现在的平静脆弱的象一层纸一样,一戳就会破碎。 天色黑了下来,山脚下又累又饿疲惫不堪的都保长几人终于等来了给他们的答复。 金庭已经尽力了,可是师父在闭关,他求了几位长老,都不肯替他出头揽下这件事。只有一位执事真人,也算是出自合山镇,总算念着几分旧时的香火情,帮他想了另一个办法。这些人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想迁走不成功,想回来发现已经无处容身,所以只要让他们先安顿下来,不必非得惊动长老们来操心这件事。 金庭傻乎乎的问:“怎么安顿他们?” 这孩子也是从小就拜了师,虽然跟着长阳真人住在药庐的时候也会跟普通人打打交道,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填饱这么多人的肚子,更不知道除了镇子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把他们安置下来?对普通人来说,现在的天气还是严冬,让这么多人露宿野外,肯定会冻死人的。年轻力壮的人还好一些,可是这些人里不少都是老弱妇孺啊,甚至有刚出生不到一百天的婴儿。 “今天晚上是来不及了,镇西边不是有座空院子吗?让他们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去和镇上的人打个招呼,商量一下这件事。” 金庭想了想,他想起来,镇西边是有那么个空置的废院子,以前不知道是个戏台还是是个什么地方,年深日久,早住不得人了。那些屋子只怕连个顶也没有,再说,那里也不大可能找到食物。 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S 173 ,最快更新仙妻 ! 金庭还在为难,看着都保长老态毕露的模样,也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能了。 以前他一心只跟着师父,看到门派里有些没有亲传师父的师兄弟们极力钻营的样子,只觉得他们功利心太重。可是现在师父一闭关,他遇到事竟然找不到人帮忙,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张罗,才知道这世上修炼并不代表了一切。光知道修炼,那是不成的。 有个姑娘从后头赶过来,笑着问了一声:“这位是金庭师兄吧?” 金庭赶紧回神,一转头,看见来的人穿的是九峰客人的装束,修为也远在他之上。这位姑娘很年轻,一身青衫,背上斜背着一把白玉为鞘的宝剑,眉目秀丽,气宇动人。人家喊他一声师兄那是客气,金庭忙还了一礼:“这位师姐好,不知道怎么称呼,可有什么事吗?” “我是云眉,我们秋掌峰让我来给你送个东西。”云眉掏出来的是个巴掌大的乾坤袋。 金庭有些茫然的伸手接过。 “这里面有被褥,还有干粮。”云眉说:“秋掌峰说省着吃,够他们三五日之需。” 金庭这才反应过来,秋秋给了他,不,应该说是给了合山镇的人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有被褥,有口粮,已经解决了眼前最大的两个问题。他们晚上可以寻了柴木取暖,先把最难的这两天熬过去,师父也许就会出关,可以替他们说话,解决他们现在的难题了。 “多谢,多谢!” 金庭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了,都保长也听到了这年轻姑娘说的话,领着人要跪下来道谢。 “快别这样。”云眉其实也没有和普通人打交道的经历,不过她记得刚才在屋里头秋掌峰是怎么说的:“秋掌峰说,她以前也是普通人,也不能因为自己现在修仙了就觉得高人一等,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其实秋掌峰还说,她和合山镇上的这些人算是有段因果的,怎么说也打过交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饥寒交迫,无家可归。 他们虽然算是道家一脉,不象佛修那样讲究因果,可是既然秋掌峰说以前算是承了他们的情,那现在有机会当然要还了这个情,不然总惦记着可不是好事。 云眉觉得秋掌峰这么做也有道理。九峰附近的山中也有猎户,他们家人有时候病得重了,没没儿请医问药的,往往会历尽艰辛来九峰的山门前求助,长老或是执事们总是能帮的就帮一把。 他们虽然现在算是跳出红尘之外,可是他们原本也都是普通人,父母祖辈也都是。 都保长他们千恩万谢的表情让云眉有点儿不自在。 在她,这送出去的东西不值一文,而且只是举手之劳。可是在这些人看来,她就象天上掉下来的救星一样,对她感激涕零。 云眉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有人这样感激她,按说,应该是件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可是云眉一点都不觉得心里舒坦,反而觉得沉甸甸的。 她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云淑看在眼里,瞅了个空子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云眉和云淑两个人从小就在一块儿,彼此间是无话不谈的。云淑既然问,云眉就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了。 云淑也有几分感慨:“现在这世道啊。咱们都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更何况这些人,在魔物面前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今天他们遇着难关,咱们还能帮一把,可明日咱们自身难保的时候,谁又能来帮咱们一把呢?” 云眉点点头。 她觉得师姐说的很在理。 不过她心里难受不光是因为这个原因。 “师姐,你看,合山镇离乌楼山这么近,镇上还有子弟在山上修行。可是镇上遇着难关,乌楼山的人竟然这么凉薄,要不是秋掌峰让我过去送东西,那个小弟子还不难为死。这些人也太……” “你当中原和我们一样吗?我们那儿地广人稀,人和人之间再不互相扶助,心不齐,遇事怎么能挺得过去?一个人到底不如一群人强吧?可是中原不一样,中原最不缺的就是人哪。一碗粥一个人吃,够了。十个人吃,就谁都吃不饱,那就会有争斗,会有你死我活。”云淑比云眉看得清楚多了:“咱们九峰离中原这么远,可是万里迢迢的到中原来,为的什么?为的不就是一个齐心合力吗?可是你看中原的这些人,只怕当咱们是别有用心呢。” 云淑一说,云眉也明白过来了。 “说得是……乌楼山这些人也这么想的吗?” “他们掌门和咱们算是有交情,大概不会这样想的。可是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云眉心里憋闷得厉害,用力捶打了两下枕头。 “好了,不是人人都这样的。”云淑说:“你要为这个生气,那将来要气的地方多着呢。”云淑说:“你看,刚才你去送东西,那个乌楼山的小弟子,还有那些合山镇上的村民,不都是真心感激你的吗?他们可不是那样凉薄寡义的人哪。” “对对,”云眉连连点头:“其实在我们只是举手之劳,他们那么感激我,我倒觉得受之有愧。” 云淑有些怜惜的摸摸云眉的头发。 师妹是见得少,听的也少。一开始有人这样感激她,她还会惶恐不安。但是以后越见越多了,就渐渐的习惯了,不会再象现在一样诚惶诚恐。乌楼山的这些人大概也已经习惯了,被普通人供上神坛,日子一久,他们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云淑以前也对中原很好奇,听说这里什么都很精彩,相比之下,九峰象个蛮荒之地一样。可是现在看来,中原真的不适合他们这些人,这里的人心太复杂了。 等一切都解决了,他们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云淑已经开始想家了。 秋秋翻开了那张旧画,然后进入了圆月秘境之中。 火儿欢快的叫了一声,一头扎进了湖水中。它游得非常快,秋秋站在湖岸边,可以看见一条清晰的水线一直朝前延伸。 火儿好象光长大了个头儿,心智没怎么长,也不懂得忧虑,整天没心没肺的。 这样也挺好。 等什么都懂了,快乐就会相应的越变越少。 秋秋抬起头看着古树。 这棵树不知道已经生长了多少年。 秋秋练了一趟剑法,然后在湖边的树下打坐。 秘境里的灵气比外面的要充裕,她开始运功之后,火儿从湖水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游上了岸,爬到了秋秋身边待着。 秘境是它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回到这里让它觉得亲切、安全。 但是很寂寞。 它本能的想靠近秋秋身边。 她身上也有一种让它觉得安定的东西。 秋秋是闭着眼睛的。 可是她仍然能够感觉到身外的一切。湖水的声音,古树的枝叶婆娑,还有火儿悄悄爬到她身边来的动静。 她缓缓收功,睁开眼睛。 火儿已经爬到她腿上来,得寸进尺的盘在她膝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秋秋摸了摸它的小龙角,火儿脑袋在她手心蹭蹭,看来被摸得很舒服,示意还要。 秋秋抬头望向星空。空间内的时间和空间外的流逝速度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树说不定已经存在了数千年。 那么这个空间,就不大可能是复嘉真人创造出来的。 可能是他发现的,然后想法子用阵法将它隔绝并保存了起来。 真了不起。他虽然他练功出了岔子,听说与废人无异,连行动都不便利,却能做出这样别人一辈子也钻研不透的事。 树上一片叶子落了下来,火儿没防备,被那片叶子正正砸在头上,吓得它瞬间竖起了身子,连尖利的小牙都呲出来了。 秋秋笑着把那片叶子摘了下来,轻轻戳了一下它的脑壳:“胆小鬼。” 火儿泄愤似的一口咬在那片叶子上,咯吱咯吱的给吃掉了。 又一片叶子悠然的打着转落在湖面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响。 秋秋一点儿都不意外,能进秘境的除了她,只有拾儿一个人而已。 她转过头来,拾儿走到了她的身边停下。 “你来啦?”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两人这么静静的坐在一起。 要是能永远这么平静的生活就好了。 “我刚才听你和曹长老商量说,想去京城?” “是,镜泊门的长老精于卜卦,善于观气。他说京城的龙气方向的已绝,怀疑可能有邪魔外道作祟。” “我们一起去?” “好。”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京城呢,以前总想去看看。”秋秋说。 结果现在要去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京城很可能已经毁于兵祸了。 秋秋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些天来拾儿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哪怕是一个时辰也好。 他心里的事情很多,秋秋想替他分担。 可是她不愿意催问他。他如果觉得她知道的少一些会更好,那就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S 174 裂隙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觉得她得和拾儿多谈谈,多交流。 拾儿不能把什么事和都自己扛着。 一个人的心里能装得下多少事情? “我说……” “我想……” 两人同时开口,秋秋笑了:“你先说。” “还记得我那时候在看的阵图吗?” 秋秋眼睛比刚才睁圆了,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那张阵图我从前就在看。”拾儿的手在空中虚点了一下。他指尖的上那个光点浮在了空中。拾儿的手从那个点延伸出去,划了一条线。 秋秋看得很认真。 拾儿轻声说:“你知道,我以前甚至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不能出门,不能走动,不能与交谈,甚至连想法都很少。不过那时候欧长老他们并不限制我看阵图。在他们看来,看阵图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当然了,所有的书里最不好看的就是关于阵图的书了。欧长老他们简直是让三岁孩子看微积分和向量代数书一样打发他。秋秋不爱翻这种书,太枯燥了,用来催眠最好。 拾儿在空中画出了许多交错的线条,那些线条交错着,延伸着,把他们包围在中间。 秋秋已经觉得有点儿头晕了。 她很难从这样错综复杂的线条中寻找出什么规律来,上辈子她数学就超级不好,看来这辈子还是一样。 这些闪光的线条已经把他们彻底包在了里面,连头顶和脚底都一样。这些线连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们站在这张网的中间。 “这是第一重。”拾儿停下手,然后弹了下手指。那些线条开始弯折变幻。虽然只是一重阵法,但是却可能有无数种变化。 “你当时就看懂了?” “一开始也没有懂,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想弄明白其中的究竟……反正也没有旁的事可做。可是后来我发现,虽然只是纸上的的寥寥几笔,却能拓展出一个无垠的空间来,奥妙无穷。” 秋秋有些心酸,又有些骄傲。 “你真了不起。” 秋秋确实自己这辈子都不可把那张巨大的阵图弄懂吃透,这没办法,天生就不会。 “我看了许多阵图,你知道最后我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 秋秋摇头。 “没有任何一种阵法是完美的。郭慈生留下的这张阵图也是如此,人为的阵法,必定有破绽的。” 秋秋一下子紧张起来,周围那些浮动的脆弱线条被她的情绪波动一弹,顿时化为无数闪烁的光点落下来,就象下了一场流星雨。 秋秋没心思注意这美丽的景象:“你是说,封印是有破绽的?” “有。”拾儿点头,他看向夜色下清澈的,波光鳞鳞的湖水:“这个阵法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完美,但是不说阵法套叠之后的死角,还有一点很重要。世上的事,不可能无中生有。这个庞大的阵法所用的材料非常罕有,构成复杂,庞大而坚实。它维持一天,就会消耗掉原本阵中灌注的力量。” “还能重新修补,向阵法灌注力量吗?” “没有可能。” 秋秋垂下眼帘,她想起郭慈生是怎么绘制阵法的。 那是用了多少人命才最终完成的惨烈工程。 “但是当时我推测,阵法应该至少能维持七八百年,也许更久一些。可是现在才过了刚刚一半的时间。那天我们去过封印之地,阵法没有损伤,看起来它还能再支持下去。” “阵法没有问题,可是……” 那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呢? 拾儿轻轻揉下额角:“从第一次听说魔物的消息,而且知道它们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觉得恐怕是封印出了问题。可是没有人想过,魔物上一次出现在世间的,那个裂隙也是突然出现的。我一直在想,除了封印之地,是不是还有别的裂缝?” 秋秋抬手掩住了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还有裂缝? 这听起来多么可怕。 这岂不是说,封印再厉害也没有用处了吗?就象以前听说有一条很名的马其顿防线,号称固若金汤。可是敌人没有强行突破那防线,反而绕了过去。 就象眼下的情形一样。 “真的,会有裂缝吗?” 虽然这么问,可是秋秋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大了。 既然裂缝可能出现第一处,那么就有可能再出现第二处乃至更多处。 “会。”拾儿点了头。 秋秋只觉得胸口象是被巨石压住了一样,沉得她喘不上气。 “在什么地方?” “还没有找到。”拾儿转头说:“我曾经想会不会有裂缝在修缘山上。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可能的。如果裂缝出现在修缘山中,那么噬心魔就不需要趁宗门的弟子下山时附身作乱了。” “那有可能在哪儿呢?” 秋秋茫然了。 天下这么大,到哪里去找那条可能存在的裂缝?也许那裂缝只有尺许,丈许长,那样细微,从何找起? 如果找到了呢?再设法下一个封印将其封堵吗?这样做有用吗?补上一个再出来一个怎么办? 再说,当年为了完成封印阵法填进去多少人命,现在难道要重演一次吗? 秋秋本能的紧紧抓住了拾儿的手。 恐惧象一只巨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拾儿把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 秋秋觉得自己实在太天真,也太软弱了。 脸埋在拾儿怀里,她努力控制自己别哭出声来。 哭又没有用处,根本于事无补。 她用力的抹下脸:“我没事儿……我就是……” 她并不怕死。 她已经是再世为人了,对她来说,死亡也只是一段曾经的路程而已。 那她怕什么呢? 她怕……失去。 秋秋已经失去了师父,师姐,失去了宗门的同门……她不能想象如果失去拾儿,她的人生还会剩下什么。 只是稍想一下那可能性,秋秋都觉得心口疼的无法忍受。 拾儿和她心灵相通,他能够感觉到秋秋的想法与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秋秋听见他说:“曹长老的话让我觉得,京城一定有什么变故。皇帝突然去世,龙脉断绝,天下大乱……” “裂隙有可能在京城吗?”RS 175 乱世 ,最快更新仙妻 ! 龙脉龙气这种东西不会轻易产生,也不会轻易消失。既然根据镜泊门的长老说,这一代陈姓皇朝还有百余年气运,现在就发生龙脉断灭,龙气消失的事情,是很不寻常的。 镜泊门的那个长老肯定不会象拾儿一样想到裂隙这上头,世上能想到的人只怕没有几个。 所以拾儿决定去一趟京城。即使不是裂隙出现,只怕也有别的蹊跷。 比如,那个用魂瓶在两军交战时趁机混水摸鱼收集死魂的人是谁?他是什么来路? 对于秋秋的疑问,拾儿倒是能帮她解答一二:“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人,但是从那个魂瓶上倒是能看出一二端倪来。方真人他早年曾经遇到过一桩异事,有一片地方在瘟疫蔓延,他去察看的时候发现那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的,有人在那些地方的食水中下了毒,所以那里的人才成片成片的死去。不但如此,他还发现,那些应该已经死去的人被掩埋后,当天晚上就被人挖掘盗走。他追踪了数月,可对方太过狡猾,行事又不择手段,方真人因顾忌被挟持的无辜百姓,最后被那人逃脱。” “他挖掘死尸是做什么用处呢?” “炼制傀儡尸。”拾儿语气变得严峻:“这种恶毒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秋秋想象了一下那种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魔物是十分可怕,可是非我族类,杀戮破坏是它们的天性。而同类之中,竟然有这样邪恶而不择手段之人,这才真正可怕。 这个话题让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静了片刻之后,拾儿把话题重新拾起,说起了阵法。 “在第一次知道郭掌峰用阵法为封印,封堵了与魔域的通路之后,我就开始想,魔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与我们的世界究竟相隔有多远,那道裂隙是如何生出的……我翻了许多的书本,连一些古早的荒诞不经的异闻传说都没有放过。” “有什么发现吗?” 秋秋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觉得,好象有什么巨大的秘密就要在她面前揭开了。 “有的。”拾儿看着她的眼睛:“我发现……” 他只说了这么半句,忽然抬起头来:“有人来了。” 他们虽然身在秘境中,但是拾儿的修为境界比秋秋可要高深许多,他能察觉到秘境外的动静,秋秋就不能够。 这个话题就此被打断了,一直等到他们起程赶去京城,秋秋都忙得没有功夫再和拾儿好好说这件事情。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多做停留,可是秋秋仍然发现了不同。 风中的气味都不一样了。 以往那种平和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气味没有了。吹来的风中充满了战火销烟的气味,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飘浮在四周久久不散的怨气。那是人死之前留在世间的最后印记,不甘,绝望,痛楚。 说白了,死魂与他们身体里修炼的灵力一样,都是一种能量。不同的是,山川河流,花草林木,还有人身体里的灵力都是生生不息的,舒畅而生长的力量。这种力量却是带有毁灭性的,完全是负能量。 秋秋想起那个冷冰冰的黑色的魂瓶。这么多负面情绪和能量被挤迫着装进里面,听说后面那些邪修炼制这些死魂的手段更加惨酷。 她呼了口气,把这些乱糟糟的念头都抛开,搂住拾儿的手臂更加用力,脸紧紧贴在他的背脊上。 拾儿身上传来好闻的青草气息,这是生命的气息,鲜活,清新。 拾儿轻声说:“怎么了?”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秋秋紧紧贴着他,也能感觉到这震动。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渴望安宁。 “那天你说你发现了?开了个头,就不再说了。” “嗯。”拾儿没有立刻回答她,忽然说:“你看下面。” 秋秋有点不明所以,照他说的,往下头看。 山川郁郁,河流蜿蜒。这样远远的匆匆一瞥,看不出战火肆虐的痕迹,仍然是山川如画。 “看到什么了?” 秋秋心想,看到了山,看到了河流,湖泊,还有隐约的象带子似的道路。偶然能看到小小的一片村村,还有一块块的田地。 一般人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这样俯瞰大地——这里又不是现代,坐着飞机一日千里的,什么景色都看得到。 秋秋看得眼都晕了,看到的一切仍然没有什么异样。 “看不出来。” 拾儿听出她的沮丧,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笑意:“没关系,再仔细看看。到京城还有半日功夫呢。” 秋秋眯着眼,懒洋洋的靠着他。 她可没有那么笨。拾儿哄她让她一直看,她干脆闭起眼来养神。 灵禽飞进了云朵里,身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秋秋伸手抓了一把,凉凉的。 拾儿问她:“做什么呢?” “想起小时候的事儿了。”秋秋说:“还不懂事的时候,看着天上飘着一朵朵的棉花,总想着它们为什么不会掉下来?难道是有人用绳子把它们挂在那里吗?可是接着又想,要是哪天突然掉下来了砸到头上怎么办呢?” 她说的是的确是小时候的事,但是她说的是小辈子的小时候。这辈子她可不会那么傻了,因为她可是有前世记忆的。 拾儿没听她提这事,现在听得好笑:“你这么胆小啊?还怕云彩会掉下来?” “谁说我胆小了,我可没怕。”秋秋说:“我想棉花是个很轻很软的东西嘛,就算掉下来砸到了头,也不会很疼的。” 拾儿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奇思妙想。他的童年乏善可陈,从来没有过轻松和快乐,更没有过这样天马行空的幻想。 “看下头,是运河。” 秋秋低下头看,运河在阳光下象是一条闪亮的缎带,往前看不到头,往后看不见尾。 虽然在他们修炼的人看来,人力很微不足道。可是成千,上万的人齐心协力做一件事情,这股力量也是很可观的。运河不就是这样凭借人力开挖凿通的吗? 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 夕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之下,白日的暖煦渐渐被寒冷的夜风吹散。天际一片苍茫,灰沉沉的分不清天地的界限。 京城的城楼高大而巍峨,秋秋仰起头看着城楼的一角飞檐。黑色的檐角在暮色中孤独的挺翘,不知为什么,这情景让秋秋让秋秋想起不知在哪儿看到过的情景。 这城楼就象她曾经见过的死去的鸟,翅膀毫无生气的垂下。 “进城吧。” 京城肯定已经遭遇了很大的变故,天还没有黑,京城的大门紧闭,秋秋甚至在那沉厚的城门上看到了斧凿砍劈的印记和火灼留下的焦痕。 地下本来铺的应该是青石,但是现在上面全是凝固了的黑色血迹,很多已经渗进了石缝里。 他们越过城墙进了京城。 街上看不见行人,沿街的那些门有的紧紧闭合,有的却截然相反——毫无防御的大咧咧的洞开着。 城里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就象秋秋在来的路上曾经闻到的一样,但是比那还要浓重得多。如果说来的路上那些死气还象烟雾一样,只是看不见而已。那这里的死气就浓稠得象是胶着的状态似的,挤迫得人都无法顺畅呼吸。 这里让秋秋很不舒服。 拾儿握住了她的手。 秋秋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 拾儿知道秋秋灵力纯净,又对环境特别敏感,现在肯定觉得很不舒服。 微凉的灵力通过两人交握的双手,从他的身上向秋秋的体力流淌。 明明他的灵力是清凉的,可是秋秋的胸口却在慢慢变暖,那看不见的压在身上的重负也变轻了。 街上有成队的兵卒走过,虽然对面擦肩而过,但是他们对秋秋一行人视而不见。 他们的脸上全是戾气,杀气缠身,有个人的刀就提在手里没有收进刀鞘中,刀刃上磕出了豁口,还沾着新鲜的血迹,他们一路走,那血沿着刀刃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下。 再向前走他们就看见有人拖着几具死尸往街角去,那里有两辆木轮车,收拾尸首的人没有穿兵卒的号衣,但是臂上勒了红色的带子,他们看起来神情木然,毫无生气,大概是专管收尸的人。 被抬上车的尸首并不是兵士的,看衣裳穿戴,生前大概还是富贵人家。抬尸的熟练的从死尸的身上搜检财物。 秋秋甚至看到木轮车上撂起来的尸首中露出小孩子的脚。 秋秋把脸转到了一旁去,胃里有东西在拼命翻腾,她压抑不住那种烦闷,猛地弯下腰朝着路边呕吐。 从前乱世这两个字只在书看到过,现在她亲眼见到了。 拾儿并没有出声安慰她,等她直起身来,递了水给她。 秋秋漱了口,精神比刚才好了一些,点头说:“走吧。” 越靠近禁宫,就越让人觉得压抑。 宫墙那暗赤的颜色真象是血染就的,宫门口有人重兵把守。这天子的皇宫看起来就象个巨大牢笼。RS 176 皇宫 ,最快更新仙妻 ! 宫城极大,他们从西北角进去,前面是御花园。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御花园白天或许花木扶疏,景致优美。但是在夜晚看来完全变了个样子,灌木黑黢黢的象伏在道旁的怪兽。亭台楼阁在夜色中显得孤寂静默,仿佛见证了无数的岁月和隐密。 曹长老小声问方真人:“听说你以前来过皇宫?” 方真人简短的说:“那是好几十年前事了。” “那时候皇宫不是这样吧?” 方真人顿了一下才说:“皇宫之中说是有真龙之气,可是人气驳杂、几朝皇都,宫中怨戾之气、杀戮之气太重,对修行之人是很不相宜的。” 自从修缘山出事之后,方真人的改变众人是有目共睹的。他变得异常沉默,往常长袖善舞文质彬彬的一个人现在变得那样冷漠,甚至有时候秋秋觉得他的眼神里透出绝望和阴鸷来。这种目光让她觉得心惊。 她因为师父曾经受过的苦而对方真人难以释怀。 在师父最艰难的时候,方真人反而转身离去,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别说两人之间有情,就算是普通的朋友,也应该伸出援手帮上一把才是。 师父还在的时候,他也没什么表示。现在师父不在了,他再说什么,做什么,也都已经无事无补。 他们穿过御花园,穿过一重重的宫室。 皇帝死后,儿子们争战不休,甚至没人想要把这个父亲埋葬。皇帝就一直停尸在他过去寝宫的偏殿,只有两个老太监还守在这里。他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一呼百应,天下人无敢不从。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一个死了的再也没有任何价值的皇帝。 曹长老卷了下袖子,招呼拾儿说:“峰主,咱们一起进去看看,这皇帝据说是暴病死的,也有人说是被谋害的,咱们瞧瞧他到底是因为什么送的命。” 拾儿转头对秋秋说:“你就先不要进去了,在这儿等我吧。” 秋秋对一个死了好些天的皇帝也毫无兴趣,尸首肯定没有好好保存,在殿门口就可以闻到刺鼻的异味了。 她点了下头。 曹长老和拾儿走进了偏殿,留下秋秋、管卫和方真人和两个弟子在殿门口等侯。 整座宫城安静的有些异样,没有人声,甚至没有虫鸟发出的声音。高高的宫墙挡住了风,把这里困得严严实实的。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依稀能看到星辰,黯淡稀疏的散落在遥远的天际。 这整个禁宫,不,整座京城,都透着一股末世死气。这里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 “在想什么?” 秋秋转头看了管卫一眼。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是一双眼熠熠生辉。 秋秋有几分感激他出声。 管卫是个很不爱说话的人,可是这会儿秋秋觉得有个人能说说话,让她不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实在是件好事。 “我在想……”秋秋顿了一下,把心里的想法理了理:“世人把我们当神仙一样看待,可是我们的能为其实很有限。既不能起死回生,也无法力挽狂澜。到底我们修炼是为了什么?” 管卫没想到她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本来以为,她可能在为先前所见的杀戮而难受,也可能是为了这京城发生的一切在思虑。 为什么修炼? 管卫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可以说出答案,就象师父一样,为了剑道。 为剑而生,为剑而死。 秋秋也没指望管卫会给她答案。 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奇怪。 最开始的时候,她修炼并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师父、师姐让她修行,教她修行,所以她就浑浑噩噩的走上了这条路。后来她开始发现其中的乐趣。每领悟到一重至理,每次有一个新的发现和感触,都让人觉得感动和震撼。 那时候她觉得世界是多么的博大,而一个人的见识和想法是多么的渺小短暂。 秋秋常常觉得修行就是一个从自我,到忘我的过程。 可是现在她目睹的这些异变,这些苦难,让她感到迷惑。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更不会视普通人为蝼蚁。她有能力,她想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管卫摇了摇头:“没有。”他并不擅长表达,顿了一下,才说:“你说得对,我们不是神仙,并不能呼风唤雨,更没有起死回生那样的神通。但是我们并没有袖手旁观,否则,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秋秋愣了一下。 管卫的话硬梆梆的,听起来一点都不象安慰。 可是秋秋知道他是在安慰她。 他的话就象一只木槌,在她头顶心咚的敲了一下。 是,他们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正是因为他们在尝试,在努力。 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万里迢迢来到中原呢?他们完全可以留在九峰独善其身。 这道理这么简单,她刚才怎么却想不通,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多谢你。”秋秋由衷的道了一句谢。 管卫摇摇头。 方真人沉默的站在他们身后,他的注视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秋秋总不能对他视而不见,客气而疏离的问了句:“方真人有什么事?” “我有话……想问你。” 管卫看了秋秋一眼,见她默许了才走开。 方真人声音低沉,语气艰涩:“她……最后可有留下什么话吗?” 秋秋茫然的看着他。 师父有留下什么话吗? 她都不记得了。 不,不是忘记了。 可她在回想最后的时候,师父说的话她记得支离破碎,十分模糊。 那时候她的只感到惶恐和绝望,她拼命的想挽留住师父,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方真人有些急切的踏前一步:“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秋秋摇了摇头:“没有……师父没说什么。” 她猜,方真人想问的是,师父有没有说起他。 师父的确提到他了,可是却是用一种非常淡然的,全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了秋秋她曾经的一段经历。 提到他的时候,她平静的声音里没有爱憎。 就象提及的是一个交情平平的故人。RS 177 秘辛 ,最快更新仙妻 ! 那两个去四周望风打探的弟子快步走近,小声跟管卫说了两句话。 秋秋转头去看。 管卫身边的那个弟子犹豫了一下:“秋掌峰,隔壁那个宫里头正有人对峙……不如咱们去看看?” 他的话说的不是很由衷,显然不是他的本意。 他还转头看管卫,显然这话是谁授意他说的,一点儿都没有悬念。 秋秋一下子就明白了,管卫这是看方真人和她之间气氛紧张尴尬,找了个理由给她解围。 “好,那就去看看。” 那座宫殿里亮着灯火,隐约的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还没走进去,就可以听见女人尖声叫骂:“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贵妃,我是六皇子的亲娘!你们敢在放肆,我的儿子做了皇帝,绝饶不了你们!” 秋秋站到了窗边往边看。 刚才那个弟子说是对峙,其实是个美化过的说法。但这场面实在对不上。一边有十几二十人人,一看就占尽上风。一边只有一个穿着宫装的美女带着一个宫女,吓得缩在了墙边。她应该也有三十来岁了,可是胜在天生丽质,即使现在已经花容失色,还是 另一边领头的也个是女人,不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风韵不再,即使穿着华贵也不能掩饰她的老态。 一旁的侍卫抬来了一张椅子,她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你是贵妃?我可是皇后。你还指望着你那个宝贝儿子来救你?来啊,拿给她看看。” 身后的人捧出一个个包袱,这位皇后抬了抬上巴,那人把包袱递向贵妃。 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女哆嗦着走过来,把包袱接了过来。 这姑娘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她接过包袱哆嗦得更厉害了,两条腿软得都站不住,硬撑着往回走了两步,扑通一起跪在了地下,手上的包袱也没能捧住,跌在了地上,还往前滚了两下。 “怎么当差的?快拾起来,给你贵妃主子好好看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个清楚。” 那个宫女抖得象筛糠一样,向前膝行,爬着过去把那个包袱,然后开始解上面的布结。 贵妃惊疑不定的看看皇后,又低头看看那个正在显露出真容的包袱。 包袱解开的那一瞬间,贵妃发出了一声惨号。 包袱里是一个人头。 秋秋他们早就猜出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就算不看,闻一闻也闻得出来。 贵妃扑上去抱住了那颗脑袋,把它捧在眼前仔细的看。 皇后大笑起来,那笑声让秋秋想起夜枭,简直刺得人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怎么?不认识了吗?这不是你的宝贝儿子六皇子吗?就凭他,也想与本宫的儿子抢皇位?别做梦了!你看,咱们到底是姐妹一场,本宫知道你想念儿子,特意让人把他的头留下来快马送回京城。怎么,你们母子现在终于团聚了,不该好好感谢本宫吗?” 贵妃紧紧捧着儿子的头颅,又哭又嚎,简直都不成人声了,听得人人背上生寒。那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女人绝望的惨嚎。她又哭又喊,还用一切她想得出的恶毒言语诅咒着面前的皇后。这些话秋秋两辈子都没听过,甚至都想不到世上还能有这么恶毒刁钻的言语。 管卫身后那个弟子终于忍不住出声:“管掌峰,她们是不是被魔物附身了?” “没有。”管卫说:“有没有魔气你还分辨不出?” 那个弟子有些惭愧:“弟子无能。” 不怪他。 秋秋也觉得眼前这两个女人,跟被魔物附身了一样。 但是可以确定她们并没有。 也许人人心里都藏着一只魔物。 贵妃看起来象是已经疯颠了,捧着儿子的头又哭又喊,后来居然还笑了起来,又笑又说的。 皇后显然非常享受彻底击败对手的快感。她看来根本就不想杀死这位贵妃。就象猫抓到了老鼠,把它拨来弄去的,就是不肯一口吃掉它。 皇后得意的扬长而去,留下贵妃和那个象是已经吓傻了的宫女,在这座曾经华丽的宫殿中。殿中只点了几根蜡烛,根本不够照亮全部的空间。 秋秋正要转身离开时,贵妃却不哭了。 秋秋转头看。 贵妃小心的把手里捧的那颗头颅放下,细细的再重新包好,紧紧抱在怀里,还踢了那个委顿在地的小宫女一脚:“起来。” 那个宫女愣愣的站起身来。 “跟我走。” 那个宫女就傻乎乎的跟着她走,没走几步突然间象是想通了什么事,一把拉住贵妃:“娘娘,娘娘你可别寻短见啊。” “谁说我要寻短见?”贵妃声音嘶哑,可是她确实十分冷静,要不是她衣发散乱,只看她现在的从容和气势,刚才那歇斯底里简直象是大家全体经历了一场幻觉似的。 那两个年轻的弟子更觉得眼睛不够使了。 他们从小就生活在山上,哪里见过这样精彩大戏? 别说他们,连秋秋都觉得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刚才贵妃看到人头的时候,他们全都觉得这贵妃肯定是完了,不疯也会傻,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但是现在看来,贵妃既不疯也不傻,甚至连刚才那失常都象是装出来给皇后看,骗骗她而已。 不但皇后被骗了,连他们这些站在窗外的旁观者也都被骗过了。 贵妃领着那个小宫女没有走正门,正门有皇后留下的人把守着。她和那个宫女通过暗门离开这间宫殿。贵妃已经换下了华贵而累赘的衣饰,和那个宫女一样穿着打扮。 她并没有要离开皇宫,而是一路走向了停放先皇灵柩的那间偏殿。 这女人想干什么? 他们跟在贵妃的身后,走到了偏殿门口。 拾儿和曹长老两人正好从偏殿里走出来。 贵妃当然看不见他们,她左右看了一眼,嘱咐那个宫女留在门口替她把风,她自己拎着那个包袱走进了偏殿。 她总不可能是想把儿子的头颅和死去的皇帝放在一起让他们父子团聚吧? 这想法让秋秋一阵恶寒。 不行,她也觉得自己这么些年,不,她这两辈子都白活了。她现在就一点都看不透这位贵妃,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更猜不出她想干什么。 他们一众人,包括德高年长的曹长老都不例外,跟在贵妃的身后重新走进偏殿。 秋秋甚至都忽略了偏殿刺鼻难闻的气味。 皇帝的尸身没有被精心保存,就用不知道是石灰还是什么东西填塞了一气,这里甚至没有人守着,只有一具棺材孤零零的摆在殿中,梁上垂挂着几条白幔,说不出的凄凉。 贵妃走到了棺材的旁边,她把手里的包袱放在一旁,用力的去推那个棺盖。 棺材并没有钉死,她用力的推了几下,终于把棺材盖推到了一边。 秋秋小声的问:“皇帝是怎么死的?” 拾儿和曹长老联手,肯定会把皇帝真正的死因弄清楚的。 “是中毒。” 这个答案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拾儿接着说:“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大概从好几年前就动手了。” “好几年前?” “应该是四五年了吧。” 什么人这么巴望着皇帝死啊,可是既然盼着他死,为什么要用这么慢性的毒药的毒药? 嗯,有可能是给皇帝下毒太不容易,吃的喝的都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人先行试过,立竿见影的毒药是有效,可问题是皇帝吃不下去也是白搭。 贵妃喘着气,站在棺材旁边端详着里面躺的死皇帝。 皇帝还没……嗯,彻底变坏。他安静的躺在在那里,一脸都是皱纹,头发都白尽了。 这样苍老的皇帝,和这样貌美的贵妃,怎么看也不相配。皇帝怎么看也快七十了吧?贵妃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皇上。”贵妃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听起来那么空洞和诡异:“臣妾来看您了。” 秋秋本能的朝拾儿身边靠近了一些。 “臣妾还带来了六皇子。皇上以前一直说最喜欢小六,他最聪明,最象您,也最堪承继大统……您瞧,我把他带来了,皇上肯定很高兴吧?” 贵妃把那个头颅放在皇帝的胸口:“皇上,您的儿子现在死得差不多了。小六现在也死了,就只剩下了老三一个了,可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你的儿子,全都要死,一个也不会剩下。” “老三中的毒和皇上中的毒是一样的,您死的时候有多难受,他死的时候也会经历一样的折磨。”贵妃语气温柔平和,甚至听起来带着款款柔情。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的声音甚至可以称得上醉人。 想必皇帝还在的时候,一定很宠爱这个妃子,而且很为她的美貌和柔情着迷。 “皇上,您害死我父亲和我哥哥,还有我未来丈夫的时候,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吧?您当时没斩草除根把我一起杀死,真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现在你死了,你的儿子们也死了,这皇帝也要换异姓旁人来做了……哈哈……”贵妃先是小声的笑,然后越笑越欢快:“我进宫那年,您第一次宠幸我之后,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拿,我也一定会拿到。我现在终于拿到了。”RS 178 阵法 ,最快更新仙妻 ! 好了,现在谁给皇帝下毒,已经有了一个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只毒死皇帝,龙脉也断不了啊。 曹长老看了一眼拾儿,往前走了一步。 贵妃身子僵了一下,慢慢转过头来。看到身后无声无息突然出现一个人,她惊骇的睁大了双眼。 “你……”这到底不是个寻常女子,她马上镇定下来,并没有大声喊叫。 当然她现在做的事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大喊大叫对她自己更没有好处。 “你是……”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憎惊惧,还有更多的小心翼翼:“谁让你来的?” 秋秋微微一怔。 曹长老这种现身方式绝不是普通人会有的出现方式。贵妃见到这样超自然的现象没有大呼鬼怪,反而问一句,谁让你来的。 这说明什么?贵妃必定和不是普通人的人打过交道,而且关系不同寻常。 难道她做这一切,背后有人操纵她吗? 曹长老不动声色:“你的事,都做完了?” 果然是老江湖的反应,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他这么一说,好象真的有人派他来一样。贵妃做这些事的目的,说不定真能打探出来。 贵妃回头看了一眼棺材,回答曹长老说:“皇帝还有一个儿子活着……可是他身上也中了和皇帝一样的桃花毒。从一年前皇帝病势沉重的时候,他为了表孝心,皇帝的汤药他都要尝一尝,就算中毒不如皇帝这么深,也顶多再拖几个月……” 曹长老平时笑呵呵的跟弥勒佛一样,可是现在板着脸,在昏暗的光亮下看来,还真有几分骇人的意味。 他这么板着脸不出声,贵妃有些心慌:“还请贵使转告尊者,三皇子他肯定会在这个月赶回京城登基的,到时候我会再想办法下手,一定能要了他的命。” 毒果然是她下的。 曹长老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真的有人在操纵贵妃。听她话里的意思,甚至那毒药也是对方给予的。 她对来人毕恭毕敬的态度太令人吃惊了。她已经是贵妃,从刚才皇后和她之间的对话判断,皇帝一定很宠爱她,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她能和皇后分庭抗礼,甚至压制皇后。 以她这样的地位,却对这个所谓的尊者和这个尊者派来的下属这样恭敬。 要么她有致命的把柄握在这些人手里,要么,这些人的存在还要凌驾于皇权之上。 秋秋觉得,两种原因说不定都有可能。 “贵使?”看曹长老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量什么,贵妃试探着往前靠了一步。 曹长老眼一睁,目中的精光惊得贵妃又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背都抵到了皇帝的棺材上了。 “贵使莫要误会,我就是想问贵使一事。” 曹长老压着声音问:“何事?” “尊者吩咐的事,我都已经做了。可眼下皇后势大,还有陈国丈在外策应……我势单力孤无法撼动他们。不知尊者是否可以……” “这事尊者自有主张。” 贵妃忙低下头:“是,是。” 曹长老见好就收,再说下去只怕会出纰漏,引起贵妃的疑心。 等贵妃抬起头来,却发现刚才眼前那人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她惊疑不定,左右张望,还轻声唤了两声:“贵使?贵使?” 等了一会儿不听人回应,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整个人象是一下子抽掉了骨头一样,靠着棺材软软的坐倒在地,抬手捂住了脸。 秋秋听到她发出一声干笑。 不,不是笑,是哭声。 那声音依旧让人心里发毛。 可是现在没人敢把她的哭或笑当真了。刚才她当着皇后的面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看起来都已经神智失常了。可是一转眼人家变得比他们这些旁观者还冷静,让一众修仙的老家伙都有一种自己被涮了一把的感觉。 贵妃没有在这里久待,她重新把棺盖推回了原处,有些踉跄的往外走。 曹长老摸了下胡子,看不出来这位笑呵呵的胖长老演技也很不错,成功的从贵妃那里套了不少话。 “桃花毒?”曹长老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桃花毒?这是什么毒?” 俗话说医毒不分家,曹长老是专司药草培植的,他懂得药草,当然也对毒草毒药有一定了解。可这个桃花毒,听起来仿佛似曾相识,可是再细想想,又怎么都想不清楚来历。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能悄无声息让人中毒四五年才发作毙命的奇毒,曹长老也知道几种。但是没有一种跟桃花扯得上什么关系的。 看来这趟皇宫果然没有白来。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出人手监视着贵妃,既然有人在背后指使操纵她,那么现在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候,那些人现身的话,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了。这人想灭绝皇室血脉,那龙脉断绝的事情和他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曹长老和管卫他们一路,拾儿和秋秋一路,分头行事。拾儿在皇宫中布下了许多阵符,秋秋跟在旁边帮忙。那么多阵符分别安置在完全不同的方位,秋秋这个半懂不懂的人只能判断出这个阵法应该是七星阵脱出变化而来的,可是具体怎么变化的,她就茫无头绪了。 拾儿的手指在空中点动,缕缕星芒没入黑沉沉的夜中,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拾儿布下了阵法,转头问她:“累了吗?” 秋秋摇摇头。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秋秋有些疑惑的跟在他后头。 还要去哪里? 他们沿着宫墙一路向东南方向走,到了一个冷清清的宫院门前,拾儿说:“就是这儿了。” 门是虚掩的,一推便开了。 这里是司天监。 这院子的后头不远就是观象台。 平时这里应该就是个清水衙门,少有人迹。现在兵荒马乱的,更没有人顾得上了。 拾儿拉着她的手,走上了观象台。 石台修得十分平阔,地下凹凸不平,刻绘着星象图。 这在平常人眼中极其神秘的东西,在拾儿和秋秋看来却是稀松平常。 “这儿应该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了。” 拾儿替她捋了一下头发,指着下面说:“看。” 秋秋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御花园就在他们的脚下。 刚才他们在园中的时候看不清楚,但是现在跳出了局外,一切尽收眼底。湖泊、假山,林木,都显得十分袖珍玲珑,远处宫殿一座挨着一座,暗沉沉的屋脊连成一片。 “能看出什么吗?” 秋秋不知道拾儿想让她看出什么,她只是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感受。 “很齐整……只是人工堆砌的痕迹太重了。” 拾儿点了下头。 “是的,这些湖泊,假山,全是人力所为,应该是先有画师画了图样,然后费了无数人力,挖出湖泊,堆填山峦……” 这不是什么秘密,秋秋当然懂得。 可是拾儿为什么特意告诉她这个? 他们在路上的时候,他也让她低头俯瞰大地上的情景,就象现在一样…… 秋秋心里有了隐约的猜测,可是,可是…… 她抬起头来看着拾儿。 “不会的吧?” “怎么不会呢?”拾儿转过头。 “皇帝坐拥江山,可以发动无数人力物力替他造出这么一片园林来。我们又怎么知道,这片河山,不是什么人画好了图样,劈石为山川,划地为江河?” “那……” 能拥有这样能力的,只有神仙吧? 然后呢?秋秋还是不明白。 拾儿这个比喻她听懂了,目前半信半疑中。 如果她生长的这片土地,这片山河不是天生长成这样,而是有神仙刻意安排的,神仙是想干嘛? 皇帝弄这么御花园可以理解,人家是图享受嘛。普通人想美化一下居住环境,大不了在阳台上养几盆儿花,为了图好养活甚至可能弄两盆光刺刺的仙人掌养养。皇帝有特权,可以给自己建个这么大,占地几十甚至上百亩的大花园。 神仙总不会也想是给自己建花园吧? 不不,秋秋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天她和拾儿讨论了什么? 对,他们在讨论封印。 魔域存在于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裂隙产生这种问题。 她觉得自己抓住了要点……可是,还很模糊。 拾儿在空中画了几下,虚无的闪光的线条连贯起来。 “你看,这是中原极北处的一条山脉。”他没有停手,一直画了下去。 极南处也有一条这样的山脉,还有纵贯中原的江河,拾儿绘的都是大山大河大湖。 这些山川江河,平时看起来或是巍峨挺拔高耸入云,或是奔流直下气势磅礴。但现在拾儿把所有的外观和枝节全部去掉,只保留了平面的线条的轨迹。 最后出现在眼前只有这些极简的线条构成的图样。 拾儿这样挥洒描绘着一张大地图,就象那天他描绘封印之地的阵图一样。 秋秋睁大了眼。 难道…… 难道她从小生长、生活的这片山河土地,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吗? 这……怎么会? 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阵法的话…… 当初看到封印之地的时候,秋秋心里冒出过这样的想法——也许这是天下最大,最复杂的一个阵法了。 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呢?RS 179 黎明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整个中原的江山就是一个大的阵法呢? 这想法让秋秋感觉好一阵晕眩。 不,不是生理上的,是纯粹心理的震撼。 整个中原……这万里河山,竟然会是一个阵法吗? 秋秋觉得这……这要真是真的,那真是世界观都被颠覆了啊。 好吧,她的世界观早在知道这是一个修真世界的时候就被颠覆过了。 “你有……什么凭据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秋秋已经相信了拾儿的推断。 拾儿可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别人这么说,秋秋只当对方是想象力丰富得过了头,就算拿出什么凭据来秋秋也未必就信。可是拾儿这样说,哪怕他一点凭据没有,秋秋也先相信了一大半。 另外剩下的那一小时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这个消息她需要时间消化。 “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凭据,只能算是猜测。如果中原的山河真的是一个天成地造的巨大的阵法,我在想,阵心阵眼会在哪里?” “你觉得会在京城吗?” “或许吧。”拾儿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站在浑天仪的下面,秋秋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铜架。这浑天仪的大概从前朝的前朝的前朝起就竖在这里了,比这皇宫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来得古老。 “如果中原真的象我们想的这样,这些山川江河的位置与形态都不是偶然的,真的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阵形,那这阵法又是做什么用的?” 拾儿慢慢的说:“也许是为了兜聚风水灵气,也许是……” 为了封印什么东西吗? 秋秋被这个想法给吓住了。 可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牢牢的在心里扎下了根,她怎么都无法抛开个想法。 难道真的有神仙在许久许久之前就预见了这一切,早早设下了封印? 当然,也有可能这只是拾儿的猜测,他们并没有什么凭据来证实这种想法。 天快要亮了,往东面看,天际隐隐泛白。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日夜交际的这个时刻,却很奇异的是所有时间里头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黄长老他们陆续回来了。 他们也带回来许多消息。 京城里也有修真者的存在。零零散散的不去说,比较大的势力有两支,一支是京城内的清宁观,一支是佛修,是距京城约百里的永平寺。永平寺的一位长老随黄长老一同回来了,而管卫去的清宋观却差不多成了一座空观,看来应该是经历了一场大的灾劫。至于京城里的情形,平民们住的外城还好些,内城显然是遭遇了一场大的杀劫,昔日的高门权贵现在竟然已经十不存一,也不知道前些日子京城到底乱成了什么样。 永平寺的那位长老眉毛胡子都白了,他的修为不算高深,但见识广博,听到曹长老自报家门,便主动跟着回来了。 清宁观遇到的祸事,果然与皇帝脱不了干系。皇帝年事渐高,后宫又有那么多千娇百媚的妃嫔,清宁观的观主当时就开始炼药献药,皇帝服了丸药之后,一开始的确是精神抖擞,雄风大振,清宁观的主持也因此受封受赏。但是到后来药效就不象一开始那么明显了,皇帝不满,道观当然也得跟着努力改进。直至皇帝后来情势不妙,皇子们蠢蠢欲动各自为政的时候,清宁观就倒了大霉了,这不管他们献上的药有没有问题,总之逃脱不了罪责。 老和尚感叹着说:“我与那位孟观主虽然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总有几分香火之情。听说他后来被渔网覆身,剐了一千多刀……” 这位孟观主也是个牺牲品。 至于龙脉龙气的事,老和尚却没那份眼力界,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也提供不了太有价值的线索。不过曹长老笑呵呵的时候,的确很有欺骗性。老和尚拼命回想皇帝去世前后京城有无什么异样。曹长老说,不管是天象,还是什么奇闻异事,都很要紧。 老和尚倒是想起件事来:“皇上驾崩前半月左右吧,有来寺里进香的香客说,京里金明池的池水突然发黑发臭……这事不算什么大事,当时人都说多半是有死鱼臭虾。” 听起来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 但好歹也算是一条线索。 曹长老他们也带来了京城之外的消息,可是两下里一凑,发现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京城乱,外面也乱。老和尚一脸无奈之色,只能低头念佛。 管卫当下决定去金明池再看看,曹长老则要继续研究那皇帝身上所中的桃花毒。 而这会儿负责监视京城城门的人也有消息传来。 皇后唯一活着的亲儿子,那位三皇子领兵回京了。 那岂不是说,贵妃很快就要抓住机会对他下毒手了? 贵妃身后的指使之人会现身吗? 这个在背后操纵、指使的幕后黑手,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贵妃说,三皇子身上也有这种毒,只是比皇帝所中之毒份量要轻一些,所以一时三刻不会要命。”当时贵妃被曹长老误导,以为他是幕后之人派来催问情形的,不但说出了三皇子中毒一事,还保证一定会再次下手取他的性命。 现在皇帝死了,皇帝的儿子们也都死了,只剩下了硕果仅存的一个。如果他也送了命,那这京城,这中原的乱局真的就不可收拾了。 虽然现在龙脉断绝,可是这三皇子还活着——也就是还有一线微薄的希望。 他们这些人里谁都不了解情况,倒是永平寺的这位老和尚还提供了一点资料。这位三皇子是皇后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亲生儿子了。听说他打小就十分聪明,过目不忘,而且弓马骑射也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称得上是文武全才。如果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脾气过于暴烈急躁,曾经干出过一言不合,把朝臣几拳活活打死的事情。大臣都如此,那身边的宫女、太监这些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也是旁人用来攻讦他的主要理由,说他无仁德之心,也没有容人之量,若是他登基必定是暴虐昏君。RS 180 戏珠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说到了京城之后谁最开心,当当当当,答案出炉—— 火儿小盆友最开心! 进了皇宫之后它就乐颠颠儿的窜了,也不知道它都去了什么地方,总之回来的时候那身姿简直象喝醉了酒一样,摇摇摆摆一步三晃的。 秋秋怀疑它这是酒不醉龙龙自醉——这小东西不会跑进皇帝的内库里去大搬特搬了吧? 火儿一瞧见秋秋怀疑的目光,就使劲儿冲她摇尾巴讨好,还摸出个礼物送她。 第一次它出去之后带了一朵小花来送给秋秋,当时秋秋挺感动的,有种“自家熊孩子终于懂事了知道向大人表示心意”了,结果这好象让火儿养成了习惯,以后每次出去都回拿回点东西来送给秋秋,次次都不一样,而且物品的价值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这次火儿皇宫一日游归来后,送给秋秋的礼物是一颗拳头大的明珠。 真是明珠! 秋秋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丫头了,可是这么大,这么浑圆无暇的珠子还是头一次见。以前师父拿来配药炼药的那些珠子顶多也就指肚大,这拳头大的世上很罕有。 火儿吱吱叫着,用小脑袋顶着明珠朝她拱。 秋秋十分感慨。 这么颗珠子从珠蚌中被发掘得见天日,到最后来到皇帝的内库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道转折,背后的故事认真找一找,估计够写一本书的,起个名字就叫明珠记好了。 秋秋拿起那枚珠子问拾儿:“这个能值多少钱?” 拾儿愣了一下。 他算是知识渊博了,可是对人间银钱概念还是很淡薄。 于是他给了个统笼的回答:“应该是价值连城吧。” “我觉得也是。” 过去不是说秦王愿意用十城换和氏璧吗?这珠子也能算是国宝了吧?就算不值十个城,打个对折,总能值五个吧? 可是这东西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这珠子里没什么灵气,要是入药,碾成粉了和小珠子碾的粉也没有区别。那用来照明?荧石比它还亮还好使,而且更环保啊。 于是这东西被秋秋感叹了几句之后,又还给了火儿,给它当了玩具。 火儿十分兴奋,小爪子抱着珠子不撒手,它身子缩小之后比较玲珑袖珍,整个儿趴在珠子来回打晃,活象以前秋秋见过的一个什么狮子滚绣球的图画。一会儿又把珠子放下,用头顶的它在桌面骨碌碌的滚。 话说以前给它什么玩意儿也没见它这么热衷,玩起来没个够? 难道它特别喜欢珠子这种东西? 有个很有名的词好象就叫二龙抢珠吧?也许龙爱珠子就象小狗爱骨头一样,这是天性,是没什么道理讲的。 秋秋就是有点担心,她看到的只是火儿露出来的冰山一角,这孩子到底搬了人家多少东西秋秋也不清楚。 秋秋怕有天失主找上门来说她家的龙偷了什么什么宝贝,那脸上可多难看啊。 不行,以后得教教它,喜欢收集东西不是错,每条龙大概都有天生的收藏癖。但是收藏之前得先搞清楚一点——看这东西有主没主。要是有主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能拿别人的。要是没主的东西,那就随便它了。 话说火儿到了皇宫欢实得不象话。 难道是因为宫里到处雕龙、画龙的,它看着亲切? 好吧,它也没个同族,平时住的、看的也都没有什么龙的图样,到了皇宫它可算是找着组织了。这儿真是抬头就见龙,三步一栏五步一瓦的,大龙小龙盘龙飞龙,要大的有大的要小的,要什么姿势的都有。 不过秋秋把自己代入进去想一想,假如她到了一个地方,这地方到处都雕着、画着她的像,那她的反应肯定不是欢呼雀跃,而是毛骨悚然啊。 秋秋摸摸火儿的头…… 火儿就是爱跟她亲近,就是不爱搭理拾儿。以致于九峰的大部分门人都觉得这条龙是秋掌峰的灵宠,对她赞叹仰慕不已。秋秋心想,这真是美丽的误会,狐假虎威就是这么来的。 皇后住的宫殿离贵妃住的地方很远,所谓东西六宫嘛,贵妃住的就是西侧,皇后当然住东边了。 做为皇后的亲儿子,现在硕果仅存的唯一一个皇子,三皇子回京声势浩大。进京之后马不停蹄先来宫中见他亲妈。 秋秋和拾儿两个就站在皇后身后头,三皇子给皇后叩头的时候,顺便也叩了他们。 秋秋心中大是感慨。 瞧,这就是修真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啊。她如果没有被师父收为徒弟,没有一脚踏上修真这条路,这辈子估计也就是个小小的农家女,怎么可能让龙子凤孙朝她叩头呢。 看着三皇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胡子拉渣,脸带红丝。但是这样看起来一点不象中毒的人。中了慢性的毒药,毒性渐深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出来的。比如衰弱,肤色腊黄、发青、嘴唇颜色也很能反应人的身体况。因为嘴唇透出来的是血色,人气血亏虚时,唇色就会有变化。如果中了毒,唇色也会有显现的特征。可三皇子看起来还算面色红润很有朝气,说话也是中气十足,没有一点异样。 如果贵妃没撒谎,三皇子真中了毒的话,那这毒可能不是普通人能用得出来的。 秋秋想,修真者用起毒来,那手段就不是凡人能比的了。比如有的毒下在人身体里,不经催发能活到寿终正寝。可是一经催发,那真是要你三更死你活不到五更,所以那毒有个名儿就叫阎王令,跟阎王一样可以决断人的生死。 贵妃背后指使者就快要浮出水面了,秋秋非得好好弄清楚这下毒的人是个什么来历。 皇后对着亲生儿子,总算露出了笑容:“好好,回来就好。路上事情可都处理妥当了?杳州的事情没留后患吧?” 三皇子说:“没有。杀了老六之后,依附他的人一多半都弃械而降,还有些墙头草见势不好,早已经扔下他逃了。” 皇后满脸戾气:“不能纵虎归山,你该多加派人手,务必将这些乱臣贼子斩草除根。” “已经安排了人去追剿。” 皇后接着又和三皇子说起京里的情势来,秋秋听得很是无聊,手掩着嘴轻轻打个呵欠。看拾儿的目光移过来,忙把手放下,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拾儿又转过头去,不过认真看的话,会发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等三皇子告退的时候,秋秋终于发现违和感在哪儿了。 这压根儿不象母子见面会说的话啊?当娘的没问儿子一路上累不累?吃睡习惯吗?有没有受伤之类的问题。做儿子的也没有问她娘最近身子如何,有没有生个小病之类。 完全象上下级的见面,上级指示,下级汇报,公事公办。要不知道他们是母子,秋秋真不会相信眼前这两人是亲娘俩。 可见皇帝家是没有什么骨肉亲情的,别说父子,兄弟,就是母子间也这样冷冰冰硬梆梆的。 拾儿轻声说:“我跟着三皇子去看看情形,你留在皇后这儿——自己要当心,让火儿守着你,别放它乱跑。 “我知道,你放心。” 拾儿总是不放心她,纵然秋秋现在都做了一峰的掌峰,修为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入门的水平了,他总是觉得她需要保护。 看着皇后是件清闲的差事,皇后很宅——别说出宫了,屋门都不出。当然了,她是皇后,现在她是老大,没有她屈尊移驾看别人的,只有别人来拜见她的份。 至于那天去欺凌贵妃,这对皇后来说肯定是个乐趣。把跟自己抢男人的狐媚子踩在脚下狠狠践踏,这种乐趣当然不能假借别人之手,非得自己亲眼去看着不可。 女人干嘛为难女人?因为这个世道不公平,奈何不了男人,所以只能跟女人过不去。 皇后看样子曾受了贵妃不少欺压,现在是一朝翻身。可是贵妃来历不明,连皇帝都是她搞死的,六皇子死了也不知道她的悲痛是真是假,如果是贵妃亲生的,那只能说贵妃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亲生的,她的手段心计也实在很惊人。 皇后以为现在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占尽上风了。儿子一登基,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太后了,可是没想到贵妃已经对她唯一的儿子下了毒手。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总之没一个省油的灯。 秋秋心想,幸好她没穿个宫斗啥的,不然就以她这脑容量,在这些女人手里一个回合都走不到,挂了都不知道是怎么送的命,那才冤枉呢。 皇后一上午见了不少人,中午用膳的时候,摆了足足两大桌子的菜品,也没动几筷子。用过膳皇后歇了个中觉,下午还是有不少事务要处理,不但有宫里的事,更多的是宫外的事。秋秋对位皇后娘娘真是十分佩服,坐在她这位置上,不光要心计手段,而且还得有旺盛的精力和斗志,得记住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要衡量要决断,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RS 181 绿帽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说秋秋一开始觉得监视皇后是件很简单的任务,那么一个时辰之后,她就为这个想法后悔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 皇后歇完午觉起来,见了两个老头,一个中年贵妇。那个中年贵妇象是皇后娘家的什么亲戚,两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就是那个贵妇说她替儿子看中了一门亲事,请皇后费心想着,出了先帝的孝期好给指婚。 等她退下,随后皇后身边的女官凑近皇后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秋秋听到她说的是:“唐大人来了。” 唐大人是谁? 别人晋见皇后都是大声通报,这人为毛要偷偷摸摸的。 然后他也没走正门,女官领着人从偏殿过来的。这位唐大人约摸三十来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步伐矫健,穿着一身侍卫的服色,嘴唇上一抹短髭,看起来很是倜傥俊美。 那个女官领着唐大人进了内殿,连茶都没上一盏,就自动告退了。到了门边的时候还把最外面的一重帐幔放了下来。 皇后刚才一直挺得直直的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了,弯了,整个人靠在软榻里头,连和亲儿子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变软和的声音突然降了一个调门,有些沙,有点哑的说:“你来了?” 咳咳咳,秋秋本来一直坐在她后面的长条案上,这样进来的人给皇后行礼顺便也就拜了她一回。因为觉得这么盯梢有点浪费时间,秋秋还摸出本书来翻着打发时间。 结果她硬是被皇后这一声你来了,给吓得差点儿从条案上跳下来。 唐大人脸上带着一点微微的笑意,那种笑让人觉得有点玩世不恭,可是又并不讨厌。 他走到皇后跟前单膝着地,说了句:“小臣叩见皇后娘娘。” 这句话听起来和前面几个人说的没有大区别。 但是!别人叩见皇后,离皇后起码十步远,隔着一道帘子呢!这货跟皇后的软榻之间的距离目测不超过二十公分,他那脑袋再往前伸一点就可以直接叩在皇后娘娘脚面子上了。还有,他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却凭空的变得无限暧昧,小臣二字显得谦卑而亲近,叩见一咏三叹,皇后娘娘四个人则说得那么委婉情长,连秋秋听着都觉得简直就象有人拿着鹅毛在搔她耳朵那么痒。 皇后笑了,不是那种冰冷冷的礼仪式的笑容,而是真的笑了,伸出只手去虚扶了下:“起来吧。” 之前的那些人行礼离的远,虚扶的确只是虚!扶!而已。 但是这个唐大人离的这么近,皇后这只手伸出去,唐大人顺势就握住了,不但握住了,他还就势一抬身,坐到了皇后身边的空处。 转折太快了! 刚才还一坐、一跪,一眨眼的功夫都没要,就变成了一个搂一个靠了。 秋秋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这位唐大人是什么人了,也明白为什么殿里一个宫女内侍都没留,连皇后心腹之重的女官都退到门外去了。 这唐大人,跟皇后,应该是情人关系吧? 啊,当然,他这个身份专有个称呼,叫做面首。 真没看出来,皇后居然…… 两个都是成年人,当然不会排排坐吃果果,说阵情话就算了,唐大人的手已经伸进了皇后的衣襟里,皇后则面泛潮红,用一种和她身份年纪都不相符的迅猛去撕扯唐大人的衣裳。 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的速度滚成了一团。 秋秋两只眼瞪得不能再大了,再睁大点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活了两辈子她也没真见过这样的阵仗,中年人到了一起可不象少年人一样追求的是什么纯爱,人家要实际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一上来就是真刀实枪,没废话。 秋秋赶紧把脸扭到了一边去。 可是即使扭过脸,耳朵还是能听见。皇后一点都不顾忌,也不矜持,声调特别高,她根本不怕人听见。 她怕什么?皇帝死了,现在皇宫里是她的一言堂! 秋秋尴尬的要命,她可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转过身来跳下长案,快步出了内殿。 脸滚烫发热,秋秋一面在心里骂里面那对狗男女,一边整理着手里那本书。 不过秋秋也想到一件事——皇帝这才死没多久,可是皇后和那个唐大人显然不是头一次在一起,看样子象是老相好了。 也就是说皇后早就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秋秋觉得这皇帝也挺那啥的,他宠爱的贵妃想着弄死她,而他的正妻皇后干脆就偷起人来了,不知道皇帝真的死后有灵,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气疯。 火儿突然从她袖子里探出头来,秋秋差点让它吓了一跳。 这孩子,净在不该冒头的时候乱动。 眼下内殿里的情形虽然看不清了,可是里面的动静却是声声入耳。秋秋自己都感觉少儿禁止了,搁在火儿身上,那是妥妥的幼儿不宜啊! 皇后和那个唐大人实在太荒唐无耻了,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嘛。 “快回去。”秋秋伸手拨了下它的脑袋。 可是火儿这一次竟然毫不配合,更没有听从她的话。它象一道红色的闪电一样飞快窜出了她的袖子,直接一跃跳进了内殿的门,身影没入了帐幔之后。 “你!”秋秋气得嘴都要歪了。 这熊孩子,真是关键时候给她掉链子。 里面那情景是好孩子该看的吗?她都不适合留下现场观摩,更不要说火儿这小畜生了!万一它受了什么不好的负面影响,心灵留下了阴影,又或者它呃,走上了邪路那怎么办? 秋秋一咬牙,也跟着穿过帐幔又回到了内殿。 里面的情形简直——不堪入目。 让秋秋形容,就是妖精打架。 真是太过份了!她连自家拾儿的身体还没仔细看过呢,竟然先看了别人的。 火儿呢? 秋秋的视线终于捕捉倒了火儿的身影。 它的身体贴在床柱上,果然探着头正看着已经转战床第的那对男女。 “回来!”虽然知道那两人听不见,秋秋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火儿,快回来!” 她发誓,这次的事儿了结了,她非得给这小混蛋好好上上规矩不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火儿并没有扭头看她,和平时对她服服帖帖的表现全然不同。 忽然它动了。 以秋秋的眼力都没有看清它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象一道飞逝的流光,朝床榻上扑了过去。 那个唐大人正激烈动作着,忽然间他的动作一僵,然后仰头嘶吼了一声,反手朝背上去抓。 火儿一口咬在了他的背上。 秋秋简直都要惊呆了。 可是这不妨碍她手上的动作。 她马上弹手布出一重结界,隔绝殿内的声音。不能让外面的人察觉殿内出了什么异变!他们还需要皇宫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以便引出幕后黑手。 如果在此时功亏一篑,秋秋可以肯定,她绝饶不了火儿这个小畜生。 她两指伸出,凌空往回一勾。 火儿被她的指力一扯,身不由己的朝后倒飞回来,被秋秋一把抓住。 秋秋真怕它嘴里含着块肉什么的,或者火儿一松开嘴,唐大人就血溅五步。 不不,以上情形都没有发生。 可是更惊人的情景在她眼前出现了。 唐大人他…… 他在变! 一缕黑色的烟雾从他背上被火儿咬过的伤口冒了出来。 然后更是更多更浓的雾气急逸扩散而出。 而唐大人那一刻之前还显得皮光肉滑健硕结实的身体,就在秋秋的眼前瞬间发皱、瘫软,迅速干瘪。 正沉浸在欲望中的皇后大概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闭着眼睛,满脸满身是汗,大概是不满身上的人突然没动静了,她也睁开了眼睛。 秋秋眼疾手快弹了一下手指,皇后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过去。 那个唐大人明显……就不是人! 可是她那个莲花的手镯既没发亮也没发热。 他也不是魔物! 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秋秋撒手一抛,一张晶光闪烁的网迅速扩张,把唐大人和那些黑雾全都收拢在其中。一包住了东西,细网立刻向内疾缩,袋口绕了个结,紧紧的将袋内的东西全部束缚在其中。 看着那个缩得只有半人高的袋子,说不定还会继续再缩下去。 秋秋缓过一口气来—— 这……事情是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眼前这样的? 床上躺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皇后,床前的脚踏上有这么个诡异的袋子,袋子时不时的还动一下,就象里面的东西还在抽搐。 而外面传来了女官小心翼翼的声音:“娘娘?娘娘?” 秋秋转头往回看。 倘若得不到应声,外面的女官可能马上就会冲进来,更有可能是会唤人。不管哪一样,秋秋都不能让它发生。 “没事。”秋秋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 皇后的声音她听了大半天,学得也算相象了。外面女官忙说:“是。” 暂时安抚住了。 可是屋里这一摊子怎么办? 秋秋的目光在皇后的身体上扫了一眼,随手一挥,薄被翻卷过来盖住了她的身体。 她实在不知道眼下这局面如何处置了。RS 182 处置 ,最快更新仙妻 ! “秋掌峰?” “管兄?”秋秋转过头来,吃了一惊,管卫穿过帐幔走了进来:“为什么设了结界?” 明白了,他是感觉到这里的异动才赶过来的。 秋秋看着屋里这一片狼藉——抛了一地的衣服,还有袒露着身体仰在那儿不醒人事的皇后,真不知道如何跟管卫解释这一切。 但是管卫比她想象的要大方,他的目光掠过床榻,女人的身体对他来说好象和一床被子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秋秋只能言简义赅:“刚才来了一位唐大人,火儿发现他不对,扑上去咬了他一口。从伤口飘出许多黑雾,他的皮囊也一下子就变得干瘪了,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先把他装了起来。” 她指着床边的那个口袋,现在那口袋缩得只比篮球大一些了。 管卫刚才也看见那个口袋了,已经把事情经过猜出了大半。 “好,你先出去看着那个女官,这里我来料理。” 秋秋实在不愿意往歪了想,可是她又不能不想。管卫一个少年小伙子,他要怎么料理一个**啊。早知道她应该替皇后穿点儿什么遮掩了一下—— 呃,也许管卫已经到了心中眼中只有剑,只剩下了剑道一途,不管是**也好,白骨也好,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吧。 她在门前看着那个女官,那个女官站得挺直,剩下的宫女、太监们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火儿不知道秋秋的烦恼,还不时的从袖子里探出头来,用头上的角顶她的手。 这是讨赏呢。 秋秋无奈的看了它一眼。 好吧,论理火儿是该表扬。那个唐大人不对劲,秋秋就没看出来——当然,她也没有机会多看。那两人一抱一起,秋秋就非礼勿视了。倒是火儿,它可没有顾忌。 秋秋想研究一下它是怎么发觉的。当时她和火儿都走到帐幔的外头了,火儿应该不是看出来的吧?那是怎么回事呢?它是听出来的,还是闻出来的? 秋秋想想刚才屋里的动静,这么一想她又面红耳赤的。 可是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里头,没听出什么异样来啊。 那火儿是闻出来的? 殿里没什么声音,不知道管卫在如何处置。 结果就在秋秋想贴在门上从缝里往外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响,然后有个人从帐幔后走了出来。 秋秋差点嗷一声跳了起来。 这从殿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旁人,赫然是唐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等唐大人再迈出了一步,秋秋就感觉到不对了。 虽然长相一样,可这个不是唐大人,这是管卫的气息。 噫!他是怎么改变的模样,又穿上唐大人的衣服的? 秋秋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呃,他不会把那个口袋里唐大人的皮囊套自己身上了吧? 啊啊,这想象实在太可怕了。 秋秋实在不敢直视唐大人?真?管卫的那张脸。 管兄,你……你实在太任劳任怨,太有牺牲奉献精神,太爱岗敬业了。 那个女官看见唐大人出来了,急忙迎上去,又往帐幔里看了一眼。 “唐大人,娘娘她……” “娘娘睡了。” 从帐幔的缝隙里的确可以看见皇后盖着被子睡在床上。那个女官不知道想到什么,脸微微一红,小声说:“唐大人辛苦了,奴婢送唐大人出去吧。” 秋秋无语望天…… 这句唐大人辛苦了,听起来怎么这么的不和谐呢? 那个女官陪着管卫往前走,一直陪他走到侧面的角门处便止步了:“奴婢还得回去伺候娘娘,不能远送了,大人,慢走。” 这慢走两个字说得微微荡漾,刚在皇后那儿被刺激过一回的秋秋对现在这种暧昧不清的语气语调特别敏感。 好吧,单听声音她还可以说是自己想多了,可是那个女官居然伸出手去,借着身形的遮挡,在管卫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秋秋用力的吞咽了一下。 这,这…… 这位唐大人真是风流,不但搭着皇后,连皇后身边的心腹女官都对他这么,这么的…… 可是对管卫而言,这可真算是一种折磨啊。 管卫多骄傲啊,现在不但要假扮一个面首,还要被这种已经有年纪的宫女调戏。 秋秋低下头来不忍卒视,她对管卫的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 不过管卫好象不止是要假扮唐大人把这个场面混过去,摆脱了那个女官的纠缠之后,他就大步朝外走去。 他……他这是想去查探这个唐大人的底细吧? 虽然两人没有商量过,可是管卫的想法秋秋能猜着大半。 秋秋转头再看殿内,皇后动了一下。刚才秋秋也没用劲儿,她昏了这么一会儿也差不多了。 女官忙进殿去服侍皇后穿衣梳头,并小声回禀:“娘娘刚才睡着了,唐大人已经走了。” 皇后对刚才的事情也模模糊糊的,真以为自己是太累睡着了,伸开手让女官替她穿衣。 女官看着抛在地下的衣裳,绫罗绣花的宫装都有两处扯脱线了,可见刚才两个人有多么激烈。 女官既有些向往,心里又有些酸酸的。 明明先遇着唐大人的是她,可是皇后娘娘却…… 她今年才三十出头,可皇后娘娘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生过孩子之后身段走了样,穿着衣裳看不出来,脱了衣裳之后皮肉都是松的。 唐大人肯定是更喜欢她多一点,对皇后是不得不应付一二。 皇后经历这么一场滋润,看起来气色精神都比之前要好得多了,宫女端了一盏燕窝来,皇后吃得很香。 虽然监视皇后还和刚才一样的无聊,可是秋秋现在可不敢大意了。 不但贵妃后有人主使,连皇后养个面首都可能是个邪修,也可能是高等变种魔物—— 这座第一眼看起来沉郁静默的皇宫,还真是有不少的秘密啊。 秋秋忍不住担忧,不知道拾儿跟着三皇子去探查会遇到什么事?管卫冒充唐大人离开,又会遇到什么事? 皇后抹了抹嘴角,示意一旁的女官端起铜镜来摆在身前。 她揽镜自照,看样子颇为满意,那模样哪象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明明就是个坠入爱河的女子。 女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重又低下头。 皇后已经发现了,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女官忙跪了下来:“奴婢……奴婢就是想,娘娘实在太不容易了。”她压低声音:“现在宫里已经差不多肃清了,娘娘和唐大人还是只能这么聚少离多的……” 皇后笑了,摆了下手,女官忙把镜子拿开放下。 “你懂什么啊。”皇后悠然说:“真放在身边儿,他的心就会变得越来越大,你看,一开始赏他一把金缕玉骨扇子他就感激万分,后来让他当了统领,他却只是淡淡的。再下去……他就会开始奢求不属于他的东西,越来越疯狂,直至自取灭亡。” 女官吓了一跳:“难道唐大人竟敢有贰心不成?奴婢……” “不用在意。”皇后摸了摸鬓边的金凤:“现在这样就很好。” 女官不敢再说,深深低下头去。 这皇宫里真没有一个傻子啊。 秋秋觉得监视皇后这一天真让她大开眼界。喧嚣的白天过去,夜晚来到。白天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夜色中漆黑一片,让人觉得十分压抑。 秋秋在皇宫寝殿的梁上盘膝打座,殿内显得十分昏暗,火儿显然是困了,缠在秋秋手腕上,小身体均匀的起伏呼吸。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它的呼吸频率和秋秋吐纳呼息的频率是完全一致的。 下方的蜡烛忽然爆了一声,火儿迷迷瞪瞪的抬了一下头,晃了两下脖子,发现没什么事情,又重新低下头去。 快到三更时分,忽然间床上睡的皇后呼吸急促,手脚也不安的挣动起来。 秋秋在横梁上一按,轻飘飘落在地下,探头看了一眼。 没什么大事,皇后看起来是做恶梦了。 果然下一刻,皇后陡然翻身坐起,两眼睁得圆圆的,急促的大口喘息。 女官也惊醒了,忙起身照看服侍,倒了茶来给皇后喝了半盏,小心翼翼的问:“娘娘又魇着了?可要服一粒宁神丹?” 皇后摆了摆手:“算了,吃了也没有用。一开始还有些效验,现在越吃越没用。” “那,奴婢替娘娘捶捶腿吧。” 说是捶腿,其实就是变相的陪着皇后的意思。 看来皇后的亏心事真没少做,白天再威风八面,到了晚上还是忍不住会后怕啊。 秋秋虽然觉得如果斗心眼,十个她也不是这皇宫里的人的对手。但是大家的道路是不一样的,宫里头象皇后,象贵妃这样的人,是一辈子也没有指望踏上修炼之途的。她们的资质驳杂,心底污秽,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勾心斗角残害同类上头了。 皇后接下去就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的。白天光彩照人,夜晚寤寐难眠。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要想人前显贵,人后总得不为人知的受不少罪。RS 183 暗箭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趁空把皇后屋子里也扫地一样察探了一遍,包括皇后吃的药啦平时看的书啊,寝殿里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之类,统统没有放过,觉得可疑的东西全都挑出来。比如能入口的药品之类的。 在这过程中火儿可给她帮了大忙——或者说这小家伙儿干脆就是混水摸鱼,大动作没有,小动作不断。秋秋有时候查看过一堆东西,再去看下一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对。回头看看,那堆东西仿佛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再看火儿,这家伙一脸无辜的冲她摇头摆尾。 这时候的人不知道卖萌这个词,秋秋心想,但是有些人对卖萌二字是无师自通的。 可是火儿就不知道一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好好的没事儿,干嘛一劲儿冲她卖萌卖个没完?这明晃晃的是在掩饰心虚粉饰太平啊! 火儿到底还是道行不够深啊。 就好象三岁五岁的小孩儿一样,你怕他偷吃东西,他还会把手掌摊开给你看:你看你看我没有偷吃。可是嘴角还沾着饭粒呢,要装也该把嘴擦干净吧? 可是看在火儿刚才立了功的份上,秋秋也不能认真的跟它计较。这养灵宠嘛,真跟养孩子一样,有时候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说它了,就是大白二白它们,秋秋刚把它们收为灵宠的时候,它们偷偷的去师父师姐的药圃里偷嘴吃了,秋秋有时候也只能装没看见呀。 大收获倒是没有,秋秋不过从几个药丸瓶子里各取了几粒药出来看看药性,确实有一味药有点毛病,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皇后虽然没了老公,可秋秋亲眼目睹了她是有情人的,有点儿什么添兴的药也是正常的。 不过火儿倒是从皇后这间暗室的角落里给秋秋衔来了一个小匣子。 “这是什么东西?” 秋秋把匣子拿起来看。这是个铜匣子,不过一掌长,半掌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稀奇。匣子上挂着锁。 秋秋看了一眼火儿,火儿又用头顶了一下那个匣子。 “你想要里面的的东西?” 秋秋觉得它是想让自己帮忙把匣子打开。 上面虽然挂着锁,但是对秋秋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她摸着那把小锁,指甲勾着锁绊轻轻一拉,锁就咯嗒一声弹开了。 结果让秋秋意外的是,匣子里还是一个匣子。 这个匣子比外头那个小了一圈,上面居然一丝缝隙都没有。就是想打开都找不着地方下手。 “这什么东西?” 秋秋提防起来,先不忙动手,给盒子下了一层结界。 她这话象是自言自语。火儿就算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也没办法告诉她。 皇后这里的明珠珍宝之类的并不少,可是没有哪一样是象这个似的包装得这么严密诡异的。 如果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为什么又随便的放在一边呢?如果是不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装的这么严密? 这样的盒子。绝不是一般匠人能做得出来的,必定是那种奇巧妙手,宗师一级的匠人才有这样的手笔。 盒子并不算重,秋秋用灵力探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应该不是金属,但是再多就探查不出来了。 当然还有个办法。就是直接用剑把盒子劈开。 可这样做有风险。一般这样机关的盒子,都是为了装一些隐密能为人所知的东西。暴力破拆,很可能盒子里面的机关会把东西毁掉。让人徒劳无功白忙一场。 秋秋试了试不能打开盒子之后,就干脆把盒子收起来了。 殿内燃的香可能是有安神效果的,炭火热炕的热气熏着这香,门窗又都闭着,让人觉得窒闷。 火儿好象也有些不耐烦。 “闷得慌了?那咱们到外头透透气。” 秋秋带着火儿坐到了宫殿的屋脊上。夜风吹在脸上,把刚才的烦闷都驱散了。风里带着一点呛人的硝烟的气息。京城里隐约可以看见不时有火光闪起。 天上没有月亮,阴云沉沉的。 火儿的头转向东面,半天都没有动弹,象是在呆呆的出神。 “怎么了?” 夜里漆黑一片,秋秋什么都看不见。 火儿金色的眼睛微微发光,在黑暗中看来,就象两粒小小的灯笼。 它忽然一纵身跳了出去。 秋秋微微吃惊,跟着站起身来。 火儿象是有一个明确的目标,直直的向前纵跃,在皇宫连成一片的屋脊上飞快的前行。 它这是要去找? 从火儿出壳到现在,秋秋还从来没有见到它这样为一件事,或是为一样东西执着。 前面火儿已经跃出了宫墙了。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火儿究竟要去做什么事?它从来没来过京城,京城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它? 秋秋微微迟疑之后立刻下了决心,她弹指放入了讯号,普通人的眼睛无法捕捉的一线流光迅疾的升上了天际,爆出了一团银色星芒。 相隔仅仅数息的功夫,不远处也有一线光亮升起来。 既然皇后那里还有人照应,秋秋就放下心来跟着火儿去了。 火儿的身体晶莹中透出微红的光,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蜿蜒的光弧。 秋秋跟在它的身后,不光出了皇宫,还穿过了大半个京城。 转眼到了京城外城的城墙边,火儿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轻飘飘的越过了城楼。 火儿一直向前,直到了山脚边才停了下来。 秋秋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 此地距离京城已经有百里之遥了。 这座山在京城的东面,前朝的时候名叫瓦山,后来改朝换代,有很多地方都被新朝改了名字,这座瓦山也被更名为善业山,还在山上修建了一座佛寺。也就是永平寺。秋秋前两天还见过永平寺的一位老禅师。 因为此山上有佛寺,所以这么些年来朝廷都禁令有人在此山射猎,砍伐,取土。这座山因而山林茂密,飞禽走兽生活得很是自在。 火儿停了下来,象是在等秋秋靠近。 秋秋朝它伸出手去,火儿跳到了她的手掌上。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 火儿的眼里露出焦急而哀恳的神情。 秋秋觉得心里一紧。 火儿这小家伙儿从出壳就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对拾儿这个主人都敢放肆,秋秋从来没见它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不用急,你到底想做什么事?” 火儿扭头看向山顶。 “你想上山?” 火儿用力点头。 秋秋安慰它:“那我陪着你。” 火儿要上山的话。不用等着秋秋自己也能上山。 能让它停下脚步,必定是有什么它顾忌的事。 秋秋能隐约感觉到这山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存在。 带着血腥气,还有些别的东西…… 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秋秋定下神。压下了胸口那种烦闷,继续向前走。 火儿要找的东西,她已经知道了。 肯定就是那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的存在。 这是样什么东西? 离得越近,那种烦燥的感觉就越明显。 那样东西,带着浓重的毁灭的意味。仿佛闭上眼。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就会排山倒海一样向她倒下来,把她彻底埋没。那是没有一丝生机的绝望。 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 黑暗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疾射而至,秋秋脚步一顿,离水剑的青光象水珠一样迸射开来,将射来的暗箭削成了两截。 更多的没羽棱箭从黑暗中弹射出来,纷纷撞在了离水剑形成剑网之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象是下了一场骤雨。 秋秋捡起一枚那小小的暗色的箭。 不是铁箭,是箭头箭身都是黑色的木质,上有剧毒。普通人要是被擦破一点儿皮肤见了血。立时就会毙命。 什么人在这儿布下的阵势? 不过看起来只是防普通人,这些东西对修真者的用处不大。 秋秋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上头,她停下来低头去看。 那是一具尸首。 穿着僧衣,光头上有戒疤。 是和尚。 秋秋转头往前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永平寺的和尚吗? 看起来已经死了不少日子了,为什么那天永平寺的那位老禅师见了他们没提起寺里死人的事?是他不知情。还是他觉得不想拿这种小事来打扰他们? 如果上述两种原因都不是呢? 秋秋绕过了地上的尸首,再继续向前走。 这里地势并不算高。正处于前山后面山麓相衔的凹处。 暗箭射了一阵,变得零零落落。 地下还有两道陷阱,也被秋秋绕了过去。 前面有一座碎石堆砌的高台。 秋秋抬起头来,她到了。 石台后突然有一道黑影疾射而出,连人带剑向秋秋撞了过来。 秋秋眼睛微微眯起,离水剑旋了个光弧,房间避开了那人的要害,重重一击扫在了那人的腰颈后。 那人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被击晕摔了出去。 黑暗中陆续又有几人扑了出来,这些阻挠对秋秋来说根本算不上麻烦。 有个人从高台后走出来,看样子十分苍老,腰身已经佝偻直不起来,时不时的咳嗽一声,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秋秋。 PS:今天不发烧了。。可喜可贺。就是感冒药的副作用让我今天一直在睡啊睡啊睡啊睡。。。。 么么哒,谢谢大家的关心,加更虽然办不到,但我会努力不断更的。 184 龙腾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人身上有灵气,不是普通人。 但是这种灵气的感觉很微弱,加上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衰老,两人离得这么近,秋秋能感觉到他周身上下死气沉沉的,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 这是个已经垂暮的将死之人。 而且,他也没有头发。 秋秋绝没有因为他的衰弱就掉以轻心。 那人从高台后走出来后,也没有什么攻击的动作。 他慢吞吞的走近了两步,一手搓了搓火捻,把脚边的石灯点亮了一盏。 那石灯里不知道用的什么油,照出来的亮光有点绿幽幽的。 火儿很奇怪,刚才来的路上它一路当先,现在却缩在秋秋的袖子里连个头都不露。 “不知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老僧看起来毫无敌意,甚至十分和蔼有礼:“老衲空玄,乃永平寺悟道院长老。此处是我寺中法坛,刚才误以为道友是邪魔外道,多有得罪,还望道友不要怪罪。” 先倨而后恭,如果秋秋刚刚没有绊到那具和尚的尸首,又或者刚才那些射来的木箭上面没有淬上见血封喉的剧毒,秋秋说不定还会信他三分。 可是现在这人说的话秋秋一句都不会信。 刚才那些人偷袭也不见这老和尚喝止,现在发现机关与偷袭都奈何不了她,才现身出来,扮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袖子里的火儿还在躁动,秋秋能感觉出来,它在不安。而且,它还感觉到恐惧和愤恨。 这老和尚说的法坛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空玄站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挡住了秋秋登上那座高台的路。 “道友心中存疑,也是理所应当的。实在是此处法坛事关重大。道友不妨先听老衲把来龙去脉细讲一番,再做决断也不迟。” 秋秋脚步微微一顿。 老和尚语气恳切,态度谦和。 “你这法坛和京城的变故,脱不了干系吧?” 空玄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道友果然不是寻常人……不但这个法坛,就连老衲自己,也与京城,与皇宫,有脱不了的干系。老衲俗家姓刘,先父刘准,乃前朝末帝幼子,封号是豫王。” 秋秋可没料到这荒山野岭里行踪诡秘的和尚,竟然自曝身世是前朝帝裔,这下真是由不得她不吃惊。 “那你怎么会在此地出家为僧?” 空玄叹了口气:“国破家亡,连性命都不能保全,更何况姓氏?为了保命,我母亲只能将我送入佛寺之中。她再三央告当时的方丈不要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下山之后就举火自残了。” 听他说的情真辞切,不象假话。 改朝换代的时候,这种离合悲欢并不少见。 秋秋望了一眼东边的天际,现在正是黎明之前的最后一段时辰了。 火儿在袖子里越发躁动的厉害。 秋秋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老和尚的故事很动听,可是秋秋现在没有功夫。 “请让开。” 老和尚没有让开路,腰弓得更厉害了:“道友深夜前来,是为了这个法坛吗?道友还请当心,这个法坛是为了降魔除秽所立,十分凶险,不懂得这阵中法门的,万万不可误闯。” 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惜先抛出身世,又想用凶险吓阻她,就是不想让她靠近。 可是他该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不说他是不是秋秋的对手,又或是他在等后手和援兵。 火儿在秋秋袖子里猛的一挣,龙尾扫过秋秋的手臂,火辣辣的象刀割过一样疼痛。 它在秋秋身边从来都温顺听话,从来没有过这样焦虑暴躁。 就象是有什么即将灭顶的危险在步步迫近,它已经无法再支撑忍耐下去了。 这老头儿在拖延时间! 秋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抬手将他拂到一旁,纵身上了高台。 这个简陋之极的法坛上只有一柄长剑,不,准确说是一把断剑,剑穗陈旧破损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样式,剑身上全是斑斑锈迹和裂痕,直直的插在石台正中。 秋秋一直感觉到的那股压抑和杀戳之气,就是从这把剑上传来的。 火儿的身体整个都僵直了,身体冰凉一片。 秋秋大惊失色,火儿名属其实是条火龙,无论何时它的身体都是热乎乎的透着火焰的温暖。 这把剑对它的影响有这么大?虽然上头的杀戳之气极重,可是秋秋也不觉得这杀气会对火儿有这么重的影响。 身后传来沉重的风声,秋秋没有转身回头,离水剑倏然弹出,把从身后偷袭的老和尚连人带禅杖一起击飞,远远的摔了出去。 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鸡啼,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广袤的天空正在逐渐亮起,远远的天地相交的那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 来不及多想,她虽然不知道这法坛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既然那些人拼命拦阻她靠近,那这个法坛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是为了伤天害理。 离水剑瞬间光芒大盛,这个简陋的石台被削得粉屑纷飞。 而那把断剑大出秋秋的所料,那剑上竟然有一股与离水剑相抗衡的力量,两股剑气迎头对撞,秋秋退了半步,手挽剑诀,离水剑在半空中打了个旋,裹挟着那股剑气借势向下疾刺。 断剑上的剑意虽然凛冽锋锐,可是下方的石头终究抗不住,轰然一声被击得粉碎。 一消一长,已经断折的剑意终究后力不济,基石一碎,那剑失去了支撑,被离水剑撞得直飞了出去,重重插在一块巨石之上。 一瞬间,太阳跃出了地平线,金红的霞光照射着大地万物,黑暗如潮水般退却。 火儿从秋秋的袖中跃出,阳光照在它纤细的龙身上,鳞片点点生光,就象一条赤红的流动的火焰。 秋秋说不清这一刻的感觉,就象心脏突然被攥紧了,她猛的回头看。 耀眼的紫色星芒纷纷从延绵的山峰各处升腾而起,朝着秋秋站立的方向汇集而来。 那光亮太耀眼,就象利箭一样刺进眼睛,秋秋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 所有的光芒全部汇集到了火儿的身上,秋秋从指隙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火儿不过尺许长的身体在光芒中暴涨扩展,短短一息间长到了丈余,这股势头还远远没有停止。 秋秋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甚至放下了挡在了眼前的手。 缕缕星芒全部并汇到了一处,火儿就象在拼命吸收着这些星芒能量一样,急速的生长。 这里的灵力太过强烈和集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秋秋和火儿正处于这个涡旋的中心,风吹得她的头发和衣裳全都在狂舞,而高台的四周,无论巨大还是林木,都被撕裂扭曲。 身外的景物变得颠倒而模糊起来,秋秋失声惊呼,可是在这巨大的旋涡之中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 等她感觉到两旁的景物在飞速流逝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正站在火儿龙首之上,御风飞行。 她紧紧抓住火儿的龙角才能保持住平衡,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火儿飞得那样快,如同闪电一般掠过山林和田野,穿破了云层。 秋秋的眼前陡然间亮了起来,她的下方是无尽的云海,而头顶是无垠的浩翰苍穹。 她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天空这样接近过。 灿烂的阳光将视野里的一切全染成了纯粹而透澈的金色,秋秋忍不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她的发梢和衣带在空中自由轻盈的浮动着,这一刻世上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重量。 天空的那种湛蓝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仿佛多看一眼人就会被这深而玄奥的蓝色所淹没融化。 火儿一直在往极高处飞翔,掠过这九霄晴空,从喉咙深处发出长长的一声清啸。 天地仿佛都被这一声龙啸震颤,秋秋听到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无尽回声。 在这片天空下,有着无数的岁月变迁,无尽的悲欢离合。 人世的一切,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渺小而短暂。 可是每一个人的生命,又是那样的丰富而灿烂。 秋秋在这一瞬间象是明白了什么,可是心中眼中却明明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的手一松,整个人失去了依撑,朝着下方坠落。 火儿颀长的身躯在空中打了个旋,跟着追了下去。 深邃的天空,飘浮的云朵,灿烂的阳光,呼啸的风声。 还有越来越清晰的大地。 秋秋着迷的看着在眼前铺展开来的一切,美丽的山河峰峦有如一张画卷。 她好象还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有人在呼喊她。 秋秋转过头去看。 不远的地方有一道白色的剑光朝她疾掠过来。 那是拾儿的剑光。 但火儿比他先一步追上。 秋秋被火儿的龙角轻轻一挑,她抓住了龙角,站在了火儿的龙首之上。 火儿的身躯卧在了皇宫最高的那重殿宇屋脊上。 秋秋低下头,可以看到许多许多的人向着这个方向拜倒。 ++++++++++++++++++++++++++++++++++++++++++++++++++++++++++++++++++++++++++++++++++++++++++++++++++++++++RS 185 斩龙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从后头赶了上来,白色的宽大的袖子展开来,飘飘然如一只白鹤,翩然落在宫殿的屋脊处。 拾儿朝她伸过手,秋秋从火儿的头上跃下来,走到拾儿身旁站定。 火儿落下的地方竟然是皇城的前头那个巨大的广场。现在广场上站满了人,从他们站的地方看下去,那些人矮小的如同蝼蚊。 那些人冲着火儿呼喊叩拜,参差不齐的声音渐渐汇成了一股洪流:“真龙现世,真龙现世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呼声越来越响亮,秋秋觉得甚至连屋瓦都随着声浪而震颤起来。 她握紧了拾儿的手。 “这些人真奇怪。” 拾儿只是一条很普通的长于山野间的小龙,和人世间的天子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火儿突然现身,倒是帮了那个站在殿前丹墀上的三皇子了。 “你去了哪里?火儿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拾儿拦着他坐在屋脊背阴的一面,这一夜她也折腾得不轻:“一言难尽。” 她从京郊永平寺说起,说到空玄和尚,还有那把诡异的断剑。 “啊,剑。”秋秋拽了一下火儿的尾巴:“那把剑呢?” 火儿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大小,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 “别装蒜,快拿出来。” 火儿委屈的吱吱的叫了两声,小爪子一伸,把那柄断剑拿了出来。 就知道这个收藏癖不会放过任何它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很奇怪的是,火儿好象并不愿意碰到这把剑,象抛开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急急的把断剑扔到了拾儿的手里。 “那个法坛上插着这柄剑。”秋秋说:“法坛已经被我给捣毁了,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在瓦片上划出个简单的样子来:“那个空玄老和尚象是拼命拖延,想等天亮。他自称是前朝帝裔——我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秋秋没有下狠手,但是那个空玄身上本来就有浓重的死气,即使秋秋没有伤他,他也未必能再活几天。 “这剑……” 拾儿执着剑柄,手掌在剑刃上虚抚过。 剑身上的锈迹斑痕被他轻轻抚去,露出雪亮的剑身,那一泓幽幽的晶光,仿佛刚刚从炉火中淬炼过一样透澈明朗。 秋秋看到了被掩盖在锈迹下的剑身上的篆纹。剑的主人总会给剑取一个名号,比如她的剑就取名离水。她平时总在心中默默的称呼它离水,而不是称呼它为我的剑。 这剑…… 秋秋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 剑身上的两个字她都认得。 可是要念出来,让她觉得有些艰难。 “斩……龙?” 她转头看拾儿。 拾儿微微点头,确认了她并没有读错。 斩龙剑? 是巧合? 还是这剑真的斩过龙? 秋秋忽然想起了火儿昨天晚的异样。 它从来没那样不听话,那么急迫的朝着一件事情飞奔而去。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它又百般顾忌裹足不前。 这剑上的杀气惊人,连秋秋都觉得不舒服。 “这剑真的斩过龙吗?” “要是没有弄错,这把剑该有好几百年的来历了。确实是斩过龙不错,剑的主人姓厉,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他斩的龙是什么龙?” “据说是为祸一方的恶龙。”拾儿站起身来,遥遥向东方看去。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晨雾散尽,隐约可以看到远方的山陵。 “那里就是京城的龙脉。” 秋秋也跟着站了起来:“你是说善业山?” “那个法坛设在龙颈的位置上,利用这把斩龙剑做法,眼看就要功德圆满,把龙脉彻底截断,可是现在是功亏一篑了。” 秋秋现在终于明白那个空玄老和尚是在做什么了。 他想截断龙脉,颠覆这个王朝。 以他的身份来说,这样做并不稀奇。他是前朝帝裔,比任何人都有理由仇恨现在住在这个宫殿里,坐在那个王座上的人。 “可是一个王朝的兴衰,真的跟龙脉风水有关系吗?前朝皇帝失德,民不聊生,是先失民心后失了天下,那个空玄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龙脉气运是有一定影响,但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中原再也经不起动乱。”拾儿看着宫殿下的广场,那些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的人:“这些人其实也并非因为看见了真龙降世而诚心拜服的,他们也不希望经历乱世流离,三皇子既占据了名分大义,又有军权在手,他们只是顺势而为,火儿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借口。” “三皇子中的毒的呢?” “曹长老已经解了。”拾儿抬了下手,火儿跳到了他的手掌心上:“桃花毒并不是我们一开始所想的是以桃花入药,但也与桃花有关系。这毒是一种生活在冰下的毒虫提炼的,在第一朵桃花绽开的时候才会发作,因而取名桃花。” 秋秋喃喃地说:“名字真美。” 可惜这美丽的名字被安给了一种毒药。 “对了,管兄他……” 拾儿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 太好了,秋秋想,不用她把那件尴尬的事情再复述一遍实在是太省心了。 “我们下去吧,见见那位新皇帝。” 年轻的皇帝在袍子外头还罩了一件白布孝袍,腰间扎着苎麻的腰带,但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悲戚之色。拾儿握着秋秋的手从殿门走进去的时候,坐在殿中出神的那人微微吃惊,转过头来。 他迅速回过神来,朝着拾儿和秋秋长揖行了一礼,那谦卑的姿态可真不象个皇帝。 他长得并不太象皇后,一张脸显得很年轻,也很消瘦。秋秋注意到他左边眉骨那里有一道伤痕,看起来象是陈年旧伤,因为那道伤痕,眉毛象是从中断开了一样。这道伤疤让他少了几分文弱之气,多添了几分肃杀和威势。 秋秋觉得皇帝嘛,都应该和某部格格剧里的样子差不多,腆着肚子,挺着腰板,再长着两撇胡子,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那头是绝不会低下来的。 “见过两位仙长。” “不必客气。”拾儿也抬手,还了一揖:“恭喜陛下荣登大宝。” 年轻的皇帝露出自嘲的笑意:“眼下是个烂摊子,真不知道从哪儿着手收拾。还要多谢那位曹长老替我解了身上的剧毒,不然此刻朕哪还有命在,更不用说登基了。” 这个皇帝应该会有前途。 秋秋打量着他,虽然她不太懂面相,可是这个三皇子又能领兵打仗,都当上了皇帝还能弯得下腰来,能屈能伸,是个能成大业的料子。 修真的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会过多干涉人间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朝代兴替的大事。 可是眼下情势不同了,魔物大举渗透,中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再来一场延绵几十年的战乱纷争。 到时候生灵涂炭,秋秋都不敢去想象那种惨状。 所以这位新皇帝是捡了个大便宜,现在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结束乱局。所以曹长老才会出手费心费力的替他解毒,所以火儿那么巧降落在在皇宫的屋脊上替他造了势,而拾儿对此的应对则是顺水推舟。 皇帝伸过手来,拾儿替他把了下脉:“陛下不必忧心,毒已经彻底驱净,曹长老教你的那一套吐纳心法每日早晚各习练一次,虽然千秋万岁只是传说,但是想得享天年并不是难事。” 皇帝诚心诚意的道了谢,又挽留他们:“宫中也有道观,已经命人洒扫除尘,仙长如不嫌弃,还请羁留几日,朕也好早晚向仙长请教……” 拾儿一抬手:“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不会在京城多停留。只是昨晚与陛下提及的事,还望陛下务必小心留意。” “是,朕必定谨记于心。” 拾儿伸出手来,皇帝毫不迟疑,也伸出手,两人的手掌缓缓交握。 秋秋看得出他们应该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她不了解内情,可是她想,事情应该是朝好的方面发展的。 她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走吧。” 秋秋应了一声,跟在拾儿的身后,走出了这间宫殿。 年轻的皇帝已经胜券在握,可是贵妃却象是笼子里的困兽一样坐立不安。 打探消息的宫女一路躲躲藏藏的绕开守卫,从阳光烂漫的殿外走进阴暗的似乎风都吹不进内殿,小声说:“娘娘……三皇子,已经在大殿登基了。” 贵妃霍然站起身来:“什么?” “是,是真的。您听,外头那些人在喊万岁呢。” 贵妃脚步踉跄的走到墙边,用力推开了一扇窗户。 阳光就象泼倒的水银,突然间倾泄在身上。 贵妃眯起了眼,用手挡在眼前。 她听见了,从东南方向,从大殿那里传来的声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贵妃是亲眼见着皇帝是如何毒发,如何辗转痛苦而死的。 三皇子也中了毒,而现在时机已至,他为什么没有死? 贵妃的视线转向一旁的花圃。就在宫墙下有一株桃树,在向朝的那一枝上,一朵稚弱的桃花颤巍巍的绽开了。 春天来了。 京城里持续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纷争也落下了帷幕。 然而她的眼里却失去了生机。 她可以预见,三皇子若是不死,那代表她功败垂成——她明明那么接近成功了! 而且,她的死期也已经迫近,近得她已经可以听见死亡来敲门的声音。RS 186 指使 ,最快更新仙妻 ! 她不怕死,甚至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她给自己准备了好了毒药,一点儿都不会痛苦,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是现在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她要做的事还没做完。 皇后没死,三皇子也没死,不但没死,他甚至登基做了皇帝。 皇后肯定不会让她舒服舒服的死,等过了今天——也许不等过了今天就要派人来收拾她。 贵妃快步走进内殿,她飞快的环视了一眼,然后走到妆台前,用力拉开了抽屉。因为用力过猛,一些小件儿钏环坠子都给带得飞了出来,乱糟糟的落了一桌子。 宫女跟在后头,小心的问:“娘娘?娘娘要找什么,奴婢给您找?” 贵妃把一枚不怎么起眼的簪子握在了手里,回过头来,和颜悦色的说:“啊,是我心急了,你给你找找,皇上去年生病前我让人新打的钗子在哪里?” “娘娘忘了,钗子刚刚打好,皇……先帝爷就病了,那些东西您看都没看,全放在那边架子底下的箱子里头呢。” 宫女转身要去找东西,心想着,这会儿娘娘怎么想起来要打扮了?也许不是要打扮,而是想把东西送出去找人打点下门路,看能不能找人给自己求情保命吧?哪怕当个太妃,剃了头被关起来念经吃斋的下半辈子,那也比没了命要强。 她低下头去找东西。 箱子里珠光宝气,一打开盖能把人的眼都耀huā了。 那时候日子过得多好啊,皇上没有重病,娘娘在这宫里就是横着走的。还有六阿哥……那时候宫里的人也紧着巴结她们,什么都捡上好的给她们宫里送来。瞧这些珠宝首饰,样样都是好的。 她拿起一个镶着金钢钻坠子的项圈儿:“娘娘,这个只怕是最贵重的了……” 贵妃站在她身后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没留在我身边,只有你留到最后吗?” 宫女忙低下头表忠心:“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一心一意只为了娘娘。” “嗯。”贵妃微笑着看着她:“其实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留下你,是因为你的身形体态和我最相近。” 宫女眼前一黑,靠着架子软软的瘫倒。 贵妃放下了手里的瓷瓶,摘下头上手上的首饰给宫女套上,吃力的搬过早已经准备好的油瓮,把里面的菜油泼在她身上,然后点火。 不知道怎么。预备好的火捻子怎么也烧不着,对贵妃这个从来都养尊处优,即使经历过家族大变也没有吃过苦的人来说。点火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活计。她从生下来就是那种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的人。 看起来很完美的计划,竟然会在这么小的一个环节上出分岔子。 点不着火,怎么做出举火**的的场面呢?她又怎么能金蝉脱壳? 她翻出了平时宫女用来打火的东西,可是越急越没用,连个火星都打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有急事赶着办。秋秋真想多看一会儿她象困兽一样一直在那儿磕火石的情形。 拾儿已经先赶去和管卫、曹长老会合了,秋秋的任务很简单,把贵妃也带过去就成了。 在这个一环扣一环的庞大阴谋中,贵妃虽然是至于关键地的一环,可是她已经处于这个阴谋集团的最外围了,有她没有她意义不大。 秋秋不喜欢这个女人。她身上简直没有一点儿做为人的品质心性,整个人都早已经变得疯狂,不能用常理去揣测。 就象现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打火石上头,仿佛手里的东西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表情变得投入而狰狞。 这会儿出现了一个变数。 贵妃那一下砸的不重,身上被浇满了菜油的小宫女,居然哼哼了两声。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她先闻到了刺鼻的菜油味,睁眼又看到在用力的摩擦打火石的贵妃。吓得简直魂不附体。 贵妃直到她发出声音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两个女人大眼瞪小姐,面面相觑了一刻之后,那个宫女尖叫着往后退,贵妃则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终于抛下了打火石,想扑过去掐住宫女的脖子。 宫女就算再对贵妃忠心,可是人的第一本能都是求生。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宫女奋而反抗。 秋秋看得很无语。 两个掐来掐去的女人…… 她往前走了一步,在空气中慢慢现出现身形。先是一个淡淡的轮廓,就象映在水面上的倒影一样,然后渐渐清晰起来。 宫女先看到了,然后贵妃也看到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愣在那里。 秋秋也不用废话,直接过去拎着贵妃的腰带,把她提了起来。 贵妃想要尖叫反抗,可是她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头软软的耷拉下来,要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看起来简直象是一具死尸。 秋秋拎着她转身,宫女终于发够了呆,尖叫着扑了过来:“仙姑,你是仙姑吧?” 她是想抓住秋秋的衣角的,但是明明看着人就在眼前,手里却抓了个空。 秋秋转头看了她一眼。宫女哭着恳求:“别把我一个人留下,我……我要留下了只有死路一条。求求你,把我也一起带走吧。” 秋秋看着她。 秋秋摇了摇头:“不会的。看你的面相不是短命天折之相,你应该还会活很久的。” 宫女愣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象仙子一样姑娘。还有,她一直服侍的贵妃娘娘也不见了。 那个是仙子吧?肯定是!这样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异相,还有一下子就把娘娘提起来带走的本事…… 仙子说她不是天寿之相!仙子肯定不会骗她的。她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宫女突然振奋起精神来。她在屋里左右看看,先把身上沾满了菜油的衣服脱下来,看着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珠宝,她随意抓了两把塞进怀里,然后搓着了火捻,丢在了那件沾满了油迹的衣裳上头。 她没有往外跑,而是藏在了宫墙边那两块假山石的缝隙里。 整座宫殿很快陷入了火海。有人奔走呼叫,有人忙着救火,她混在了人群里,没人发现她是原来服侍贵妃的宫女—— 他们约好见面的地方也并不远,就在那间清宁观里。 这里原来的观主已经因为献药被处死了,道士们也都被下狱。只看这里金碧辉煌的装饰陈设,还真不象是一座道观。 管卫扮成唐大人之后经历秋秋没有细问,总之……嗯,不是很愉快的经历吧。秋秋想,管卫长这么大,可能是第一次经历女人的纠缠和调戏,破天荒的头一回。 总之,唐大人背后果然也有人指使。 他和贵妃一样,被人操纵着,接近皇帝身边的女人。 贵妃并不是唯一的棋子。 秋秋还见到了空玄老和尚。他被曹长老的人带了回来。 这些人都只是棋子而已。 即使是空玄,也只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棋子。 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疯狂不计后果的作为。 秋秋进去的时候,曹长老正跟管卫说:“抓着的那两个人已经开口了,他们的师父自号万蛊老人,出身来历一概不知,曾经在永平寺落脚,他有三个徒弟,空玄就是其中一个,他用秘药激发了空玄的灵力,空玄因而迅速的衰老下去……” “那万蛊老人现在呢?” “他的目的不是改朝换代,谁做皇帝对他来说没有区别,他只是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样更方便他收集死魂,炼制蛊毒。” 秋秋插了一句嘴:“他这样做,是图什么?” 修道的人,哪怕修的是邪魔蛊道,也总有个目标的。 “他走的那条路,是不可能悟道飞升的。可是听说却有一种法门,可以成就不死之身,身体可以炼得万毒不侵,哪怕经历千万年都不会死去。” 秋秋摇了摇头。 对长生的追求是人人心中都有的想往。可是为了一己之私去害得天下动荡战乱,民不聊生,修这样的道,与魔物有什么两样。 曹长老说:“这人的名号其实以前我也曾经听人提过,但是没有上心,想不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样一个祸害。以这人并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作乱,现在却突然冒出头来,正赶在这个当口上。” 是的,时机太巧了。 一个万蛊老人不算什么,但是他突然作乱与魔物现世有没有联系呢? “他们怎么处置?”秋秋往屋里抬了抬下巴。 这些人所知不多,都已经被掏出来。 “他们命不长久了,就算活着,心思也扭不回来了,只会一门心思往死路上奔。”曹长老并不太关心这些人。不管是空玄长老还是贵妃,都不是什么清白无辜之辈,曹长老当然不会在他们身上多费心思。 普通人的一生在修道的人眼中看来是短暂而微不足道的。 秋秋走到清宁观后面的院子里,这里有个浅浅的池塘,里面养白鹤。这些鹤被圈养在这儿,吃得脑满肠肥,和九峰的灵禽可完全是两个模样。 PS:头还是疼~~咳一声疼一下,象是有个套子勒在那里一样。~~~么么,啊,好几天没求票票了。求票票。 187 琐思 ,最快更新仙妻 ! “你在想什么?”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想起以前我们在山上烤麻雀。” “我记得我可没吃。” “尝一口也算,对吧?你也尝了一口啊。” 拾儿笑了。 “说实话,烤的真那么难吃吗?” 那天她死赖活缠的让拾儿尝了一口烤麻雀腿,就那么一星星肉丝儿啊,结果拾儿回去后吐了。 “不,现在想想,一点儿都不难吃,那种人间烟火的味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 他吐了,完全是因为肠胃根本就没有接触过除了汤药药丸之外的东西。心理上的不适应和身体本能的排斥。 可是现在想想,每一种新鲜的体验都有它的动人之处。那时候他们在一起,经历了许多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一件回想起来都觉得甜蜜。 和秋秋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安妥的收在记忆中,不时会拿出来重温和回味。 “要不,咱们把它们烤了吃?” 水池里的白鹤仿佛查觉了他们的不轨意图,有些慌乱的挤到了假山石后。 秋秋笑了:“不了,现在没那么馋肉了。” 修为日渐精深,口腹之欲就越来越不那么重要了。她有好久都没顾上给自己收集零食,更没有坐下来好好享受一回零食了。 “你也歇会儿吧,这些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现在总算能缓口气了。” 三皇子没死,京城局面已定,天下也不会再有大的乱子了,他们来京城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大半。 想起那些在战乱中无辜送命的人,秋秋心情也不好,但是他们的做为。总算让更多人避免遭遇战火。 拾儿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秋秋拿出绣着粉色huā朵的那个乾坤袋,在里面翻了翻,拿出两块野枣糕来,递给拾儿一块。 两人就在这个多事之秋,坐在皇城一角的道观里,分吃着酸中透着甜味的野枣糕来。 那几只白鹤见没什么危险了,又确实觉得他们身上的气息亲近。这些小家伙虽然从生下来就被圈养,吃得是精细的米粮,可是不代表它们就失去了天性中的感应。鹤是一种相当有灵性的禽鸟。 秋秋看着这简直是傻肥圆的大鸟靠近,简直是哭笑不得。鹤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她。秋秋把手里的酸枣糕掰下了一块喂给它。那只鹤张嘴就吃了。 估计是被喂食喂惯了,一点儿防范之心也没有。 傻鸟。 秋秋摸摸它的脑袋。 被圈养的禽鸟和野鸟的生活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和九峰的那些灵禽更不一样了。 它们没有生存的压力。只要展现美丽的羽毛,点缀着这荒芜而美丽的宫殿就是它们存在的使命和意义了。 能这么活着也挺幸福的。但是道观里的人倒了霉,它们的待遇也跟着一落千丈,没人一天三次定时投喂,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混日子。 “喜欢京城吗?我记得你以前老惦记着想来一次京城。还想看皇宫,现在都看到了。” 秋秋摇头:“不喜欢,你就当我是叶公好龙吧。京城的气太浊了,人心也太乱了,在这儿待一天都不舒服。” “是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京城充满了各种**、算计、争斗。确实不适合他们这些人久待和修行。这里的人太多,空气都是杂浊的,灵气十分稀薄。 “我们本不该来。更不该插手这里的事。” 拾儿轻轻咬了一口枣糕。 修真者拥有的力量太强大了,强到这些凡人根本难以抵御。他们随意插手人间的兴衰纷争,是不应该的。他们要走的路,和这些人不同。他们的路更艰难。现在这些人遇到劫难,他们出手可以轻轻替他们化解。可是谁能保证这插手的结果真是善果呢?如果是一段孽缘。反而会为自己添上业债。 一块枣糕吃完,曹长老遣人到后面来找人了。 “已经问出万蛊老人的下落了。” 赶着这个主谋倒霉。省得他们东奔西跑去寻找这个罪魁祸首。万蛊老人这回要来京城,是为了收网来的。他必定觉得,龙脉已经被截断,京城已经是群雄无首,杀得血流成河了。 这样的盛况对万蛊老人来说,是他多年布局终于见了成效,更有如老饕遇到了美餐,他怎么能不来验收、收割他的胜利果实呢。 可是今天这个去围截万蛊老人的行动,他们商量过了,不带秋秋去,让她留守。 留守就留守吧,这里也总得要个坐镇的人。 空玄他们几个都暂押在道观后的石屋里,秋秋有些奇怪,大内里头道观中居然有这样的石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想想,越是宫里,越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多,这几间石屋真不算什么稀罕事。 空玄老和尚出气多,入气儿少。他没了求生的意志,身体里生机消逝的特别快。而贵妃则正相反,她叫一阵,骂一阵,现在正贴着门哀哀恳求。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还以为是皇后的人把她关起来了。 另外屋里还关着别的人。秋秋摇摇头,这些人的事情其实本不该他们这些修真者来插手。 就象拾儿说的,这里不适合他们。 她在观里四处查看,瞧瞧这些在皇宫中求富贵的修道人修的是什么道。 不过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很多药材丹砂一类的东西,早就被抄走了。书本道籍留下的也不多,只是一些粗笨家伙,那些来拿人抄家的兵丁看不上又不便搬走,才留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一个巨大的一人多高的丹炉。 还别说,虽然这些人修的道压根儿不入流,这个药炉倒是中规中矩啊,看起来得有一两百年来历,上面铸缎的huā纹颇值得研究。 有的药炉讲究的是长明炉,从不熄火的。这炉子没人照看,当然早就停了多日了。秋秋把丹炉下的扣板打开,伸手进去沾了一点炉底的灰烬,放在鼻端闻了闻,又尝了尝。 用的药材应该都是不错的药材,但炼的却都是一些不入流的药,真糟蹋东西啊。 皇帝需要的是什么?一要长命百岁,二要龙马精神嘛。既想大权在手活他个千秋万代的,又想坐拥天下美人。上有所好,道士们当然要为了皇帝分忧解难,专门炼制皇帝需要的药物。 但是这些道士炼的药应该还有些窍门,可惜这一脉全给抄斩了,不知道他们是哪座山哪座道观传下来的,正经传承早没了,就留下一些乱七八糟残破不全的丹方药方之类。 宫里别处传来喧哗,新皇登基,百废待兴,这个天下有一半地方都打得稀烂了,想要恢复元气,只怕三年五年都办不到。 但愿拾儿他们顺利的把万蛊老人拿下,铲除这个毒瘤,去掉这个大患,他们再折返头去应付魔物的事情。 天黑了下来,秋秋点亮烛火,顺手把从皇后那儿摸出来的盒子拿出来摆弄。 这盒子光滑得连条缝都找不着,真是蹊跷。 这么隐秘的盒子,里面什么装着什么东西?秋秋发挥丰富的想象力,里面会不会装着什么藏宝图?嗯,或者是某位帝皇不可告人的**? 火儿溜了出来,爬上了桌子伏在秋秋身边,看看她,又看看盒子,还用龙角去顶盒子角,顶得那个盒子在桌上一动一动的。 看它这个样子,真想象不出它白天威风八面受人膜拜的样子。 “你乱别顶,给我顶坏了。”秋秋在它的小脑袋上弹了一下。 秋秋破坏了那个法坛,得了最大便宜的却是火儿。重新贯通的地脉山体中蕴含的灵气全滋养了这只小龙,据拾儿说,它快要进阶了。 “你快要进阶了吧?听拾儿说,你进阶之后,会通悟更多你们本族的秘辛和法术呢。” 这些记忆在它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刻印在了它的脑海里,只是现在它还小,那些东西也没有解封。它一进阶,大概就不是现在天天这么蠢萌蠢萌又贪财的模样了。到时候可能就要变得象传说中那么高贵冷艳不近人情了,现在想想,秋秋还真有些舍不得。 可是想到现在这乱世,火儿还是快点进阶的好。既能自保,也能让拾儿多一分助力。 火儿趁着秋秋出神的功夫,偷偷张嘴咬了一下那个盒子。 没敢使劲儿咬,而且咬了一下它发现这盒子还真不是那么简单能弄得开的,于是趁秋秋发觉之前赶紧缩了回去,只在盒子表面上留下两个很浅的小坑,不仔细也看不出来。 一阵风吹进屋来,桌上的两张纸被吹得哗啦哗啦响,秋秋顺手抄起盒子把纸压住,把它当成镇纸用了。 “拾儿他们不知道顺不顺利,是不是已经抓到那个蛊老头儿了。”秋秋继续在屋里翻找,倒是让她翻出两本旧书,上面确实有丹方的记载。秋秋一页页翻着看,火儿在旁边陪着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秋秋笑着用笔敲了一下它的头:“你也跟着看?你看得懂吗?” PS:今天孩子在家里缠我啊啊啊~~~~ 188 蛊虫 ,最快更新仙妻 !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响,也更近了。 秋秋有些奇怪。 刚才听见声音的时候她以为是为了新皇登基的庆典,晚上少不得也要歌舞欢庆,放焰火耍百技,普天同庆嘛。但是现在的动静越听越不对劲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秋秋带走的贵妃的事,已经随着宫女放的那把火而落下帷幕了,就算那些人没有在火场中找到尸体,相信年轻的皇帝是个明白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的。 毕竟贵妃下毒、受人指使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能力范围,皇帝既然接受了九峰的帮助,就会懂得取舍。 至于原来的那位皇后——现在应该叫太后了,她应该也不会,犯糊涂的吧? 贵妃是她想除去的对头,可唐大人和她却是有情分的。 但是现在那位唐大人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啦。 这人和贵妃不一样,贵妃也被蛊控制了,可她毕竟还是个活人。唐大人却早已经是个死人了,据曹长老说,唐大人应该是先被杀死,然后用蛊控制,很有可能是把另一个人的死魂强纳进原来属于唐大人的皮囊之内。 当火儿咬伤了他的时候,那散逸出来的死气与蛊毒就是最好的证明。 皇后的情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个并不存在的人。很可能是在皇后刚刚认识他,甚至认识他之前,这个年青人人已经被谋害。而顶着这个皮囊和皇后亲近的人,谁知道曾经是个什么人呢? 秋秋推开窗子,听着有脚步声往这边来,越来越近了。 她站起身来。 居然真有麻烦找上门了。 来的那队人衣甲锃亮,严阵以待。 他们在清宁观的大门前停下,领头的人抬了下手。来人兵分几路,把清宁观的后门侧门也都围了起来。 “去叫门。” 可是不等院门被擂响,已经有人从门里把院门打开了。 月色溶溶,门里那个年轻姑娘穿着一身薄衫,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些人来势汹汹,可是现在却都愣在了那里。 “诸位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领头的那人深吸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上:“奉太后娘娘懿旨,捉拿清宁观妖人。” 问题果然出在太后那里。 但这样做真的出于太后的本意吗?那可不是个会轻易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 秋秋点了一下头:“知道了,我同你们去见一见太后。” 那人愣了一下。秋秋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太后那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哦,好,”那领头的人不仅没有放松戒备。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左右:“你们带人进去,把可疑的人和东西细细抄检出来。”他紧紧盯着秋秋,就象她是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炸药包:“把她给我拿下。” 可是他身后的人看着秋秋,被她的气势所慑。没有一个敢上前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呢?我相信这是个误会,到时候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现在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想这位大人深夜带人前来,并没有正式的旨意和手令,只有一句口谕吧?而且皇上肯定也不知情。”秋秋看着那个明显十分心虚的统领。就知道自己全说中了。 年轻的皇帝默许他们在此落脚,连巴结都怕他们嫌弃厌烦,把附近的人手都撤了个干干净净。绝不会允许有人对待他们一行人无礼。 秋秋环视着周围这些人。 显然,这些人里没几个傻子。这趟来虽然是太后传令,可皇上确实不知情。到时候事发了,到底谁是谁非还难断定。太后和皇上虽然是母子之亲,可是天家无骨肉。扯到权势二字,母子也能成仇人。皇上就算奈何不得太后。可是处置他们这些小卒子却不费吹灰之力。 那位统领显然也想通了这一节,对秋秋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十分客气地,象对待贵客一般:“冒犯姑娘了,可能其中确有误会……那咱们走吧。” 如果这时候有人躲在暗中旁观,就可以看到这个有趣又尴尬的场面。那些人前后包夹看押着秋秋往前走,但是怎么看这都不象押送,这些人反而象是秋秋的的属下一样,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 至于那些进入清宁观中查抄的人,秋秋毫不担心他们能突破曹长老和管卫设下的重重禁制。 皇后升级做了太后,但是除了称呼之外,其他方面显然不可能在一时半刻间做出改变。 秋秋昨天还在这里监视保护皇后,相隔短短一天又回到这里。 站在门口相迎的并不是那个眼熟的皇后的心腹女官,而是一个生面孔的内侍。 他尖着嗓子问:“让你们捉的人可捉拿到了?” “正是。”押送秋秋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位姑娘。” “就她一个人?” 那个内侍显然不相信。 “是,清宁观里的确只有她一个人。” 那个内侍上下打量秋秋,秋秋也气定神闲的和他对视。 那个内侍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戾气:“好,人交给咱家带进去,你们可以退下了。” 秋秋平静的,甚至带着笑意的看了他一眼,迈步走进了门里。 太后居中而坐,她的姿态和表情都显得略带僵硬,并不自然。昨天如果不是监视了她整整一天,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大概也不会轻易发现她的不自然。有个宫女紧贴在她身后站着,可是这个宫女秋秋也没见过,并不是皇后的那个心腹女官。 那个内侍紧跟着秋秋走了进来,并且马上让人紧紧关上了殿门。 “见了太后娘娘,居然还如此大胆无礼,跪下!” 秋秋转头看着他:“在太后娘娘面前无礼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她微笑着踏前一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什么时候到太后娘娘宫中执事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秋秋昨天在这儿待了一天多,确实从来没有见过这号人物。再加上太后那明显是惊惧交加受制于人的表现,秋秋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断定了殿中只有这么两人,他们再没有其他的人手和布置,秋秋总算放下心事。 只这两人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的。万蛊老人在宫里的布置肯定不会只有贵妃和唐大人两人,眼前这两个只怕也是他的人。 “大师兄,别跟他废话,快让她把二师兄他们交出来!” 那个宫女目露凶光,一手紧紧掐在太后的脖颈上,迫另一只抵在太后的腰间。从太后惊惶的神情来判断,她的那只手上肯定也拿着利器。 “二师兄?你们说的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那个内侍一手从袖中拔出一把短短的铁制笛子:“别装蒜了,我师兄空玄就是落在了你们手上!你们是皇帝从哪里请来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敢坏我们万蛊门的好事!” 原来这二位也是万蛊老人的徒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万蛊老人的三个徒弟现在都出现了。 四周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许多双细小的发出幽幽绿光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秋秋大感新奇的左右张望:“你们布下了蛊阵?真不赖,我见过的阵法不少,可蛊阵还是头一次见。这些蛊虫是活的吗?能让它们到亮一点的地方让我瞧瞧吗?” 那对师兄妹紧张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秋秋的反应显然让他们十分意外。 不过秋秋面前的这位大师兄很快就断定她是虚张声势,他见过的小姑娘就没有不怕蛊虫的,哪怕没有毒,这些虫子的模样也足以吓得她们噩梦连连魂不附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个大师兄手指一招,从头顶的梁上落下几个细小的黑影,纷纷坠在秋秋身周的地下围了一周。 大师兄没打算上来就用杀手锏,照他看,这种小姑娘吓唬一下,肯定就会乖乖的听话,让说什么说什么了。就象那个太后,别看她高高在上,可是一看到师妹放出蛇来,还不马上乖乖的听话了? 秋秋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绿色虫子,这些虫子长得是蛮丑的,身上还带着微微的腥臭气,那绿色一看就很不自然,不是天然长成的颜色,八成是后来弄上去的剧毒。 可是说来也奇怪,它们根本不敢靠近秋秋,离她还有三尺远的时候就停步了,只敢在她周围绕圈,仿佛十分忌惮秋秋的存在一样。 秋秋想,她还没来及做什么,这些虫子怕的应该不是她,而是火儿吧? 火儿对这些小东西也很有兴趣,在她的袖子里头也很不安份,蠢蠢欲动。 很明显,这些蛊虫并不蠢,也不傻,它们懂得趋利避害,懂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好惹。 就算那个大师兄嘴里发出嘘声催动它们,这些虫子也只在秋秋身周的外围焦躁的原地打转,不敢越雷池一步。 这种情况那师兄妹两个从来没有见过,再蠢他们也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安全无害的小姑娘并非等闲之辈。 PS:今天有点卡文的说。。汗,努力整理思路中~~~~ 189 惦念 ,最快更新仙妻 ! 怎么看来万蛊老人一对徒儿都应该是稳占上风的。 多新鲜哪。论人,他们是师兄妹俩,还有太后这么个大人质在手。论势,他们都布下了蛊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密密麻麻的让人恶心的毒虫足足放了一屋子。 秋秋呢,只有她自己。火儿顶多算半个帮手吧。 可是怎么看,秋秋嘴角含笑,都是一副以逸待劳从容不迫的样子,而那师兄妹两个手脚发僵,头上全是冷汗。 到底师兄比师妹沉得住气,也有眼力。 他摆了一下手,那个师妹迅速挟持着太后往后退,一直退到偏殿里。 “我们师兄妹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姑娘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尊师又是哪一位?” 一副跑江湖的口气。 秋秋从来没被人这样问过话,她微微失神。 她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呢? 她是离水派的弟子,可是离水剑派现在已经灰飞烟灭。 她的师父是玉霞真人,可是她也已经不在了。 秋秋心头酸楚得厉害,这样一句普通普通的问话,却让她几欲落下泪来。 “我是离水剑派的弟子。” 一看对面人的眼神,秋秋就知道他压根儿没有听说过。 万蛊老人本身就是不入流的邪修,他的这些弟子们更是蝇蝇狗苟,全不知道天外有天。他们视普通人的性命为草芥,连太后和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己翻转手掌就能改天换地,主掌兴衰。 虽然没听说过秋秋的门派字号,那个大师兄仍然不敢怠慢。他抬手抱拳:“只怕我们同姑娘,是有什么误会,我先给姑娘赔个礼,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把我们的人放了,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相识一场。” 秋秋摇了摇头。 那人眼一眯:“那我就要得罪了!” 秋秋一伸手:“请。” 那人手指屈伸,满屋子毒虫开始缓慢的后退,如潮水一般的沙沙声里,成群的毒虫退了个干干净净,地下只留下一丝丝亮晶晶的颜色诡异的黏液,让人望之生畏。 那大师兄两掌一错,紧闭的嘴唇忽然张开,一道黑色的萤光从他口中射出。 光点迅速变大,形如一只蝙蝠,张开了细而锋利的翅膀,静静的悬停在空中。 秋秋并不轻慢大意,她认真的打量这只蛊虫。 听说这一路的人,都养有一只本命蛊,威力无穷。 这只蛊就是吗? 那只蛊虫肩动着翅膀,速度越来越快,翅膀划过的空气中留下了黑色尖翼的残影。 不,不是残影。 秋秋微微睁大了眼,那只蛊虫的身后的确出现了两只与它一模一样的蛊虫,三只蛊虫排成了一个横向的品字形。 这虫怎么变出的分身? 三只蛊虫的身后迅速又有分身出现,三三化九。 九只蛊虫又一次出现了分神化影。 八十一只。 最先的那一只忽然昂了一下头,发出尖细的鸣声。 第三列的九只蛊虫箭般朝秋秋疾射而来。 这九只蛊虫都撞在了离水剑形成的一道青光蒙蒙的水壁上头。 第一只蛊虫迅速被剑气激射粉碎,黑色的断翼象枯叶一样轻飘飘的落下。 然而就在将要落地前的一瞬间,那几片断翼忽然哆嗦了一下,象被风吹得在颤抖。 下一刻,那断翅忽然有规律的拍打了一下,重新变成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蛊虫。 不断有在剑幕上碰碎的蛊虫的碎片落下,然而那些碎片都重新化做了和原来一模一样的虫子,数量变成了刚才的数倍。 秋秋微微动容。 果然有些门道。 而另一边的那位大师兄,神情只能用惊骇来形容了。 这姑娘,这姑娘根本没有抬手,没有动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自己施展的蛊虫却象撞上了利刃一样被绞得粉碎。 这是什么手段? 这绝不是什么跑江湖的骗术,不是投机取巧! 他半张着嘴,他看不出她的深浅,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他心里忽然间涌出个不可抑制的念头。 也许只有师父……才能胜得过这姑娘。 不,也许师父都无能为力。 秋秋留神看着地下, 那些细碎的没有再化为新蛊虫的碎屑飘落在地上。这地上原来铺着上好的织花地毯,暖暖的金红色上头落满了黑色的碎屑。那黑色在迅速扩大,就象是火苗在上面灼出了黑洞。 这么强的腐蚀性。 真被这东西沾在身上,对普通人来说着实可怕。 离水剑乍然收束,向外疾射,剑光犹如水珠迸溅。那些蛊虫排成的阵势被剑光从数个方向击穿打破,来不及奔逃的蛊虫们发出吱吱的细鸣,迅速剑光绞碎化为齑粉。飞坠飘落的碎屑来不及再次聚合化为新的蛊虫,就被第二次撕裂翻绞,化为飞灰。 袅袅飘散的黑雾象是对他巨大的嘲笑,大师兄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炼制了几十年的母蛊竟然被三下五除二的斩得粉碎,变成了飘荡在屋子里的烟尘。 这怎么可能? 秋秋也没有乘胜出手。 “你……”他声音嘶哑:“姑娘你……” 他脸色发白。 秋秋知道他猜到了。 他只是说不出来。 就象秋秋当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是个修仙的世界一样,简直是摧毁然后重建了世界观。 可是显然对面这个人没有她当时的良好心态。 他对这一切无法接受。 传说中御剑飞仙的人物居然真的存在,自己还与这样的人物为敌。 秋秋看着他,他是预备孤注一掷以命相搏,还是会怎么做? “姑,姑娘……”那人缓缓的,在在秋秋面前颓然跪倒:“我冒犯姑娘,实在是罪不容赦。我只想求姑娘,我师妹她年纪轻,入门时日也浅,并无什么恶迹。求姑娘……高抬贵手,饶过我师妹一命,我任凭姑娘处置,要杀要剐,我绝无怨尤。” “师……” 他的师妹掐着太后的脖子从偏殿探头出来看,外殿的情形让她完全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目光从秋秋身上移到她师兄的身上,然后又迅速的移回来。 秋秋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一息间她是怎么判断外殿里的情势的,她一把甩开了太后,拔出腰间的铁笛直指着秋秋:“妖女!” 妖?女? 秋秋觉得这姑娘真心是把话说反了吧? 那姑娘冲了过来,把他师兄挡了身后,横笛在唇边用力吹响。 大股的毒雾从她的笛孔中飞了出来。 “师妹!” 跪地上的那人急了,也顾不得先求情,他一把抓住了师妹的铁笛,甚至用秋秋所不理解的独门手法将毒雾全数吸纳进了袖中。 “师兄?”这姑娘纳闷了。 她可没见师兄这样过。师兄一直都是成竹在胸的,师父最器重他,他什么都懂,他怎么可能会败。不,就算会败,他怎么会对敌人这样卑躬屈膝? 就算他们技不如人,师父也会替他们出头的。更何况这些人坏了师父的大事,师父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时候消息传递不便,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万蛊老人的全盘谋算都已经落了空,甚至万蛊老人本人现在只怕已经被擒或是被杀了。 这局棋其实已经下完,尘埃落定。 对面这两个人嘴里肯定还能问出些东西来,但那都不重要了。秋秋完全可以现在就将他们击杀。 在空中弥漫的雾气缓缓沉落,秋秋心里也慢慢的安定下来。 她身后的长窗被剑气冲破,两名九峰弟子穿窗而入,站定了之后一齐抱拳躬身:“秋掌峰。” 秋秋点了点头:“峰主和曹长老回来了?” “是,已经回来了。” “这两个是万蛊老人的弟子,把他们带回去——我有话要问他们。” 那两人…… 他们的功夫和玩蛊玩毒的手段都并不出奇,不但在秋秋眼中,甚至在那两个刚才赶来的九峰的弟子眼中,都不值一提。 可秋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她忽略了……很重要的事。 一时想不起来,她也不去钻牛角尖。 等下她可以去同拾儿商量,有时候她的想法,拾儿比她自己都更瞭解。她疏忽了什么,拾儿必能替她整理出头绪来。 拾儿他们必定已经平安回来了,秋秋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她走过去,把太后扶起来放在软榻上。 太后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受惊过度。 那师兄妹居然没在她身上下毒下蛊,这让秋秋有些意外。 刚才那人说,他师妹并没有做过什么大的恶事,也许这话并不是为了求情而编出来谎话。 太后脸色发青,呼吸细微,但是能保住命也算幸运了。 她死了虽然对局面没有什么大影响,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能活着当然更好。 秋秋放下她转身朝外走。 她的手搭在门上,身后突然传来太后微弱的声音:“姑娘……” 秋秋转过头来。 太后肯定从自己的儿子处得到了一些旁人不可能知晓的消息。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娘娘不必客气。” 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唐……他死了吗?他是不是和这些人是一起的,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在骗我?” 秋秋有些意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会问她这个。 她以为两人之间不过是**纠葛,但是现在看来,太后还是投入了真情的。 秋秋选择了一个对她来说更容易接受的说话:“他是被人操纵的。” 太后真爱上的是谁呢?是唐大人,还是披着唐大人皮囊的那一个呢? “我就知道,”太后抹了一下脸:“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要的命,可他没下手……他,他还能回来吗?” 秋秋不说话。 已经不可能了。RS 190 猜测 ,最快更新仙妻 ! 太后的眼神让人心里觉得酸楚。 不止普通人,哪怕是拾儿、秋秋他们这些人,一样要面对生离死别,无可奈何。 秋秋回到清宁观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在太后那儿耽搁的时间可不算短,拾儿和管卫他们都已经回来了。 一名弟子迎上来:“秋掌峰,您让带回来的那一男一女已经先交给曹长老了。” 秋秋点头说:“我知道了。”曹长老行事周到,那两个人交到他手上是比较妥当的安置。 秋秋心里挂念着拾儿,穿过院子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拾儿和管卫就站在院子的那一端,院子里石灯的光亮映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 秋秋的脚步顿了一下。 看起来他们俩都没有受伤。 这就好。 那两人已经发觉她回来了,一起转过头来。 “回来了?”秋秋走到拾儿身边:“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万蛊老人呢?” 这次答话的是管卫:“算是捉住了吧。” 管卫说话一向精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什么叫算是捉住了呢? 不过秋秋随即就知道答案了。 万蛊老人年岁已经不轻了。想想,都自号是老人了,总不可能是年富力强之辈吧?他的徒弟都一把年纪了,更何况他本人呢。 万蛊老人一直用邪术维持着还算得上年轻的外表,但是曹长老看不惯他出手阴毒,净是层出不穷的鬼域伎俩,出手破了他的邪功,万蛊老人的功力被废,年轻的外表也维持不住了,现在的样子老得都不能看了,坐都坐不住,整个的瘫在屋角。 “还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要不然肯定不会留他一条命,还大费周章把他带回来,直接一刀杀了更省时省事。 秋秋看了万蛊老人一眼后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从万蛊老人对待空玄和尚,就看得出他对徒弟根本没什么真心实意,只是在利用他达到自己扰乱天下的目的而已。秋秋也和他的徒弟动过手了,知道这些人动起手来都不是面对面正大光明的招数。 能把曹长老激怒进而废了他的一身功夫,可见这人的心性和作为有多么天怒人怨了。 为了一己之私,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他死一百、一千次都赎不完他身上背负的罪孽。 拾儿轻声说:“没想到他的徒弟还贼心不死,早知道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在皇宫里。” “他才这么点儿道行,他的徒弟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对秋秋来说收拾那对师兄妹只是举手之劳。况且他们一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斗志立时就冰消瓦解。 他们坐下来检点从万蛊老人身上搜来的东西。 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个个都有一定的危险性。 装在细长的扁盒里头,几十、成百种不同的药粉就让秋秋大开眼界。这些药粉的颜色气味都差不多,但是它们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上面也没有标签和说明,这些药粉分别是什么构成,做什么用的,世上怕是只有万蛊老人一个人知道。 另外还有细针、匕首、葫芦、瓷瓶、铁砂、虫尸等等……这些东西和用途和成分只怕见多识广的拾儿和曹长老也无法一一说清。 果然是个老魔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纸张和书册。纸张上面记得应该是配方一类的东西,看墨迹还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天才写出来的。这些纸张和书册才最值得重视的东西。 拾儿和秋秋头碰头的在一起研究这上面写的东西。前面有一些药、蛊的配方,不过记载并不完整,这块一块那少一行的,不知道是当时记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还是怕泄露秘密而有意为之。 拾儿看得十分入神,就象那些残缺不全的药方毒方里有什么莫大的机密一样。 秋秋靠着他的肩膀,她的注意力总是不能完全集中。 她听着他胸腔里,他的心脏在规律的,平静的跳动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声让秋秋觉得她回到了安全而平静的港湾,在他身边,她永远是安全的,永远都不会觉得孤独。 秋秋的头发蹭得拾儿的颈侧微微生痒,他停下来,转头看她。 他的眼睛又深又黑,秋秋最受不了他这样注视着她。 她总觉得他这双眼睛有魔力一样,看着他的时候,她就觉得心神都被他的双眼所慑,就象喝醉一样的感觉。 就象现在一样,她甚至在他的目光中忘了身周的一切,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 她无意识的扯着他的领子,把嘴唇贴在了他的眼皮上。 拾儿紧紧把她抱在了怀中。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淡金的阳光照在涂刷得粉白的院墙上。 秋秋的手捧着他的脸庞,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际和耳廓。她觉得自己那么渴望和他在一起,哪怕一时一刻也不要分开。 拾儿的唇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角。 秋秋的脸慢慢的变红了,粉扑扑的,比院子里初绽开的桃花还显得娇嫩美好。 晨光显得那样柔和明亮,空气是清新带着潮意的。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却又带着一种勃勃的生机,墙角的草芽在悄悄的萌发。 他们这样安静而温情的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 拾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她:“刚才看你总是有些分心,在想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他要不提,秋秋自己也差点就给混忘过去了:“就是心里头老有一点不踏实。好象什么事情,应该很要紧,却想不起来了。” 拾儿把她的手掌包握在自己的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就是从晚上。” “与什么有关呢?”拾儿举例子:“是挂念合山镇?” 应该不是。 “那么是担心我们去寻万蛊老人的事情不顺利?” 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是……还不是。 “是你见到那对师兄妹之前的事还是之后的事情呢?” “之后。”秋秋想了想,慢慢的说:“那个大师兄放了一只很厉害的蛊,甚至可以一化三,三化九,甚至被削碎之后,碎屑还能重新化为新的蛊虫。”RS 191 谜团 ,最快更新仙妻 ! 是的,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若有所思的。 那些蛊虫没什么厉害的,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不踏实呢? “不如,我们见一见那人,问问他来历底细,兴许你能想出头绪来。” 秋秋点了头。 那位大师兄被带到清宁观之后,越发确定了自己原先的猜测。那姑娘果然是炼仙修道的人,先前她用来对付自己的就是传说中的驭飞剑。这些人吞风饮露,超脱凡尘,可以凭一口气陆地飞行,飞剑甚至可以斩川断流,千里外都能取人首级。 别说他了,就连师父也没法儿和这样的人物相抗衡啊。 他被带回来待在石屋里,听那两个在门前弟子说,隔壁石屋那个老成一瘫都不成样儿的人就是万蛊老人,就是他的师父! 师父做过的亏心事太多,落到这些正道中人手里,肯定没有活路。他自己也跟着做了不少事,想保命也难。 他也不做那个指望。 他就想着,能把师妹保住就行了。师妹被师父捡来的时候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娃娃呢,师父自己也没功夫养孩子,是他把师妹带大的,教说话教走路,教她学拳脚功夫,教她放毒养蛊。 就跟他的孩子一样。 一听到门响,他就赶紧跳起身来,特别老实恭顺的靠墙站好了。 拾儿看着他这样,倒是愣了一下。 和穷凶极恶的万蛊老人,还有万念俱灰的空玄不一样,这个大师兄,倒是很识相的一个人。 拾儿没有出声,秋秋和他倒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你不用怕,我想问你些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是是,仙姑请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秋秋心说早知道他会对修道的人这么敬若神明,一开始亮出身份来,还省得后来动手麻烦了。不过再一想,上来就说我不是一般人,人家也不信哪。 “你把你、还有你们师门的来历大概跟我说说。” 大师兄连连点头:“是。” 他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七八岁上头就跟着师父了,家里人都死了,跟师父好歹是条出路。师父给我取了个名叫附子。” 附子? 真是大名鼎鼎,它可够毒的,只是这不象个人名。 万蛊老人收徒弟也是为了培养帮手,未必对徒弟有什么真心意,从起名上头就能听出来了。 附子接着说:“我跟着师父原先住在并州的山中,很少与人来往。师父早先出远门的时候,我就留在山里看守。后来我年纪渐长,师父出门的时候也会带着一起,慢慢了解了一起师父在外头的事。” “师父的毒功传自师祖,师祖并没有什么名气,也没有取字号。但养蛊是师父自己一点点摸索着练出来的功夫,师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毒术和蛊术养得出神入化,他为了试制毒效,每次制了新毒都要试毒,连我也给师父试过好些次,有一次师父没试出解法,我也险些没命。师父也拿山外的人试药,有时候人是我去抓来,骗来的,关起来给师父试。有时候师父自己出去找人试,有一回他在一个村子的水源下毒,一次就毒死了好几百人。” 附子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但把万蛊老人的事卖了个彻底,连自己做过什么也并不隐瞒。 “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师父告诉我说他又收了一个徒弟,这徒弟却是个和尚,就是空玄。” “你师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吗?” “是的,师父一直在查找一本前朝宫中的秘典,找了可有好多年了,不知怎么就查到了空玄的身上。师父找到的那本秘典并不完整,上头写了一些他从前从来没听闻过的秘法,师父按上面写的试了几次,他说,真能练成上面的秘法,他就可以长生不死,万毒不侵了。” 秋秋问:“你见过那本秘典吗?” 附子摇头:“没有见过,师父也没有传过我上面的术法。” 万蛊老人想长生不死,但他想的只有他自己,可不包括徒弟。 “师父说,要炼成上面的秘术,得需要很多死魂。我说那咱们再去下毒,可是师父说那不够,也太慢。” 他说的事,大部分拾儿都了解,就是那本秘典,他们在万蛊老人那里没有搜到。 秋秋心里还是有那种不对劲的感觉。 “你们那些蛊都是怎么养的呢?” 她对这个有些好奇。 “有的是留下来的蛊种,有的是采集百虫、毒菌毒花用秘法来制蛊,还有的是用人……,蛊的作用也不同,有的是令人致死,有的令人疯颠,有的还能操纵人的行动……” 秋秋问了一句:“能操纵人的行动?” “没错。”附子说:“比如迷心蛊,幻生蛊都是,可以令人神智不清,下蛊之人怎么吩咐,他们只会惟命是从,但这些蛊一般药效时间都不算长,短的也就半个,一个时辰,长的也只能维持几天。” “那么去迷惑皇后的那个人呢?” 附子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不忍之色:“那个人,我还记得很清楚。他毅力过人,性子刚烈,师父先在他身上用蛊,后来发现操纵不了他,就……就把他制成了人蛊。” 他忘不了师父把那个人制成人蛊的过程,就算这些年来他已经见惯了师父的做为,仍然为那过程的惨酷而动容。 “你师父有同门师兄弟吗?他平时来往的人里,有什么人的底细是连你都不知道的?” 附子想了想:“师父并没有同门手足,我们这一脉,同门之间往往也没有什么情分,我以前听师父说,师祖好象都是死在他手里的。” “那么近几年他的行止有什么异样?” 附子认真想了想:“有点儿不同……就是不知道算不算是要紧的事。师父确实曾经和一个人神秘人物有来往,次数不多,大概也就一、两次。” “那是个什么人?” “都是夜里来的,看不清楚,非常的神秘,每次师父都是单独和那人见面说话,门都紧闭着。每回他走了,师父总有新的决定和举动。”附子想了想,加上一句:“看着象个女的。” “是身形象,还是声音象?” 这下附子可不好说了。他既没看清楚过,也没听过那人的声音,这纯粹是一种感觉。养蛊的人对人身上的气息也敏感。比如有的人气息阳刚,很多蛊虫都喜食这样的人血肉精气。有的人气息就偏阴柔偏寒,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多为女子。 还有,远远看那人走路的姿态也显得有些飘忽,和一般男人有点不一样。 从他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太多的东西来了。 “万蛊老人动手的时机挑得太巧了,象是正好给魔物帮了忙。” 是啊。 这绝不该单单是巧合。 秋秋低着头,一路回房都没有说话。 她心里有好多的谜团,得不到解答,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师父为什么当时选择和修缘山,和山上的同门们同归于尽呢? 她对修缘山的感情那么深,那么重,哪怕有一线希望,她都会选择救人。 修缘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拾儿没有出声扰乱她的思绪,静静的坐在一旁陪她,等秋秋抬起头来的时候才说:“咱们明天就动身回去。” “嗯。”秋秋声音有些飘忽不定,她忽然出声:“当时唐大人被火儿咬了一口,他那个模样,让我想起当初静菲被附身时候的情形。” 静菲暴露的时候,那情景就象刻在秋秋脑子里一样,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唐大人那时候的情形,可真象。那蛊气,和魔气…… 可是秋秋的手镯当时并没有感应啊。 当然,这个镯子并不是什么准确的评断标准,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上头的法阵符文早就磨损破坏的差不多了。 拾儿慢慢地问:“如果与万蛊老人接触的人,也与魔物有关呢?” 秋秋也想到过,可是她没敢细想。 “人与魔物是无法共存的,怎么会有人甘愿与魔物为伍?” “也许就象刚才附子说的,是被魔物用毒,用术法操纵。也可能是贪生怕死,为了能活下去,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也可去残害出卖自己的同类。” 这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出卖,哪怕是亲人骨肉,哪怕是自己的灵魂。 秋秋觉得心里的那个疑惑越来越鲜明了:“我想起去试炼洞的时候,管师兄和我说的话。静菲当时魔气入心,后来在山上杀人噬心的,都是附在她身上的魔物。可是当时我们下山在长阳真人那里,他修为不低,院子里也有防护的法阵,魔物要冒险潜进去对静菲下手不是容易的事。如果能瞒住长阳真人潜进去,为什么只找上静菲,而对长阳真人和他的徒弟金童却视而不见呢?那天晚上我和静兰师姐都曾经单身外出,对我们下手会更容易。” “你怀疑什么?” “当时我们只是匆匆提起了一句,我没细想。”秋秋觉得这一个个谜团之间,仿佛是有联系的,只是她一时间无法把它们全部串起来。RS 192 桃花 ,最快更新仙妻 ! 当时他们下山去合山镇的情形,拾儿也听她详细的说过。不过那时候他的注意力都在火儿和秘境的上头。 “当时静远,静兰,静菲,他们三个和你一起下山。静远一直没离开长阳真人的视线,当然他的危险最小。静菲留在房中,有阵法保护,按说危险也小。你和静兰都曾经离开院子,既然不是你……那问题很可能出在那个静兰的身上。”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可是秋秋之前却从来没有按这个思路去想过。 “静兰师姐?” 这个排除法是有道理的。去掉没有可能的三个人之后,四个人里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嫌疑人了。 当时静菲和秋秋对质的时候暴露了被魔物附身的真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满山的人都在搜捕这个魔物,并且最终把它捉住。 再也没有人去怀疑其他三个人了,秋秋被关了几天之后放了出来,她都没事了,静兰和静远当然更没事了。 在那天之后秋秋没再见过静兰。她被静越师兄带走安排到了黄长老的炼剑庐,然后拾儿就来了。 那时候,静菲的身份被揭穿,那个魔物抛下了静菲的尸首逃走……没人再去注意秋秋,当然也没人再去注意静兰。 “那她……” 拾儿说:“魔物似乎对你们山上的情形一开始就有所了解,它们知道护山大阵无法从外面突破,所以必须得附在弟子的身上才能混入。既然如此,那只噬心魔被你揭穿,当着掌门真人和其他的掌峰真人、长老的面,它也应该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 如果换成秋秋在它那个位置,大概更想做的不是做无用的逃跑,而是拼个鱼死网破吧? 当时自己离它这么近,连静海师兄都没能避过它的偷袭,它为什么没有顺手给自己一下呢? 秋秋越想越心惊。 难道它……是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它的身上吗? 它是想转移人的注意力,从而掩护谁? 如果真是这样,答案呼之欲出。 “你还记得吗?我带你去看斩妖台看掌门真人处置那只魔物的时候,它的同伴是从哪里来的?既然没有魔物可以不惊动阵法到达山上,那些魔物应该都是附身在弟子门人身上的吧?它们又是怎么附身的呢?” “你是说,山上那时候的魔物,早就不止附身在静菲身上的那一个了?除了静兰,还有别人?” “一定有。” 秋秋简直被这个可能性惊得毛骨悚然。 山上竟然有那么多弟子已经出了事,她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和一只魔物擦肩而过,甚至可能面对面的打过交道,说过话…… 这太恐怖了。 秋秋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修缘山早就在那只噬心魔出现之前就早就埋下了祸根。 也许……也许这就是师父她要选择同归于尽的原因? 修缘山早就出了问题,等发现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甚至可能连掌门真人、连首徒静越他们都遭了毒手,不,比没命还可怕的是被魔物操纵。 秋秋只要稍微想一想,在她到修缘山之前,修缘山很可能就已经藏着魔物。而她离开修缘山之后的一两年里,山上的情势只会一步步的败坏下去。敌暗我明,除了少数的长老、真人,普通弟子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静海师兄的修为在弟子们当中可算是出众的,但他一个照面就被害了,连一声呼救都没能发出来。 这根本是任人鱼肉。 所以最后师父和复瑾真人才…… 秋秋把脸埋进双手里,半天没有说话。 拾儿伸过手,把她抱在怀里。 为什么这些事她早没有想到呢? 如果她早些想到,说不定事情可以挽回,可以阻止。 师父,很可能最后就不会慨然赴死。 秋秋用力憋着眼泪。 以前的她太弱小,太无知了。 她太蠢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抹了下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和万蛊老人联系的人,其实就是魔物附身的人,或是被魔物驱使操纵的人。甚至那人……很可能与修缘山有关系。” “是的。” 完全有这种可能。 “那么,魔物想利用万蛊老人做什么?只想搞出一场战乱来吗?” 魔物肯定对做皇帝是没兴趣的,他们甚至对普通人的兴趣都不大。因为普通人吃的是五谷杂粮,完全没有灵气可以提供给魔物们。 “万蛊老人收集的那些死魂不知去向,并没见他用这个炼蛊,在他的东西里面也没有搜到。” 那些死魂很可能落到了魔物的手中。 魔物会用这些死魂怨气做些什么? “往好处想,起码我们阻止了事态进一步恶化下去。” “可是我们太被动了。” 秋秋想,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魔物的盘算和步骤,它们不现身,就连它们的踪迹他们都很难发现。 不知道它们下一步会做什么,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即将被谋算。 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失去什么。 秋秋反手抱住了拾儿。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师姐,师父,宗门…… 秋秋真切的感觉到害怕。 可是同时,她的斗志也空前的旺盛。 她绝不会妥协,也绝不愿意逃跑。 她要象曾经的那些师门先辈一样,就算付出生命为代价,她也要一直坚持往前走。 “拾儿。”秋秋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一声。 她的想法不用说出来,拾儿肯定都会明白。 他一直都很了解她。 “拾儿。”比刚才唤那一声的时候,秋秋已经平静多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 不管看多久,看多少次,这双眼睛都一样令人心醉。 “咱们会一直在一块儿是吗?咱们不会分开的。” “是,”拾儿重复着她的话:“我们不会分开的。” 生在一起,如果死,也要死在一起。 隔着窗子,清宁观的庭院里桃花静静的绽开,微风中的花瓣微微颤动。 管卫注视着那在夜色中安静而寂寞的桃花,驻足良久。RS 193 改变 ,最快更新仙妻 ! 他们回京的路上,管卫没有露面。 他应该是另有要事,所以不能与他们一起返回合山镇。 天气一天天渐暖,草长莺飞,繁花如锦。空气中漂浮着万物复苏的鲜活气,但是同时,初春料峭的寒风依旧无孔不入,吹得人身上一阵阵发冷。 灵禽们排成了整齐的队列,从如洗碧空掠过。 离合山镇越来越近了,领头的灵禽伸长了颈子发出一声清唳,后面同伴跟着齐声长鸣。 这是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也是给合山镇的人通报讯息。 他们回来了。 这趟京城之行解决了**烦,李会京长老领着云眉和云淑迎了上来,远远朝秋秋笑着招呼了一声:“秋掌峰。” 云眉和云淑远没有她们的师父那么矜持,两个人加快脚步,象小鹿一样轻快的跑到她的身前,一个握着了她的手,另一个上下打量她。 “秋掌峰,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些天?京城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受伤,你们瞧,我不是好好儿的吗?”秋秋笑着一一回答她们的问题:“我见到了皇后、贵妃,当然也见到了皇帝。”老皇帝凄凉的躺在棺材里,新皇帝忙得脚不沾地,十分憔悴。 当然这些细节就不用讨论了,云眉她们听到一些大概的描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她们也去了一趟京城,经历了一场历险。 “这些天镇上没事吧?乌楼山呢?” “镇上乱糟糟的。”云眉说:“又多了好多人,师父不让我们和他们多说话,说这些人多半都是别有用心。” 秋秋点了下头。 合山镇上这些人有些固然是愿意齐心协力共同对付魔物,可是也有的人是想来混水摸鱼的,李长老说得没错。 这次来的九峰的弟子中,有好些都象云眉云淑一样从来没出过远门,压根儿也不知道人心险恶,只怕没有几句话就让人把老底都套去了。九峰在很多人眼中,可算是一块汁多味美的上好肥肉,想趁乱咬上一口的大有人在。 “你们这几天做了什么?” 云眉和云淑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 “我们排练剑阵。” “还帮着师父翻查过去的典籍,只要和魔物有关的全都要细细的翻过,就怕漏过一点有用的东西。” “乌楼山的掌门真人前天给我们送了好些丹药来,说话客气的不得了呢,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们还救了一只受伤的白鸟,两只翅膀都伤了,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师父说即使养好了伤,它以后可能也没有办法象从前一样飞了。” 没有分开过,秋秋还不知道她会想念她们。 和云眉云淑在一起,很多烦恼都可以暂时忘到脑后去了。 可人等在院门口,看见秋秋也迎了上来。 她有些犹豫,可还是迎了上来。 “秋掌峰。” 秋秋站住脚,她清楚可人的来意。 “管掌峰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呢?他没出什么事吧?” “他没事,只是另有要务在身,所以这次没和我们一起回来?” 可人很想接着追问一句管卫去了哪儿,可是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她不该问。 她沉默的跟在秋秋她们几个人的身后,没作声,可是也没有离开。 云眉小声跟秋秋说:“可人这些天练剑可认真了,她的剑路也一下子变得可厉害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是吗?” 云淑也点头:“是啊。好象就从……从她和纯玉闹翻之后吧,再练剑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她的剑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们都说,可人这是想努力赶上管掌峰呢。” 秋秋有些疑惑:“是吗?” “当然哪,管掌峰的剑术那么好,要和他相配,怎么也不能太弱了吧?” 秋秋以前去试炼洞的时候见过可人的剑,没有什么特色。 她现在的剑秋秋没见过,不好下论断。 但是她总觉得,原因可能不象其他人猜测的那样。 秋秋是第二天才见到可人练剑的。 实际上,练剑的不止可人一个。那时候众弟子一起在演练剑阵。这又是一种秋秋没有见过的剑阵,变幻莫测。秋秋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其中的门道。 这剑阵看起来没有规律脉络可寻,但是仔细看,仍然可以看出剑阵变幻开装阖间隐含星宿运行的轨迹。 “这是什么剑阵?” “是参商阵。” 秋秋看了一眼李长老,再低头看剑阵的时候,她发现了剑阵中的可人。 可人的剑的确和秋秋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大不相同了。 当然,在去试炼洞的时候,秋秋也不太懂得这上头的门道。现在看,当时可人的剑法是够标准,说明她也下了苦功,十分认真。可是她没有剑意。 她是认认真真的在练剑,但是就象很多做家庭作业的学生一样,并没用心,只是按部就班的做一件应该做也必须做的事,徒有其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的剑法可以算是脱胎换骨了。 就象是突然注入了灵气,从提线的偶人变成了有思想的真人。 这就象是同样画一张画,有人只能算是画匠,而有人却被叫做是艺术创作。 大多数人都只是画匠而已。 秋秋以前并不在意可人这个姑娘,可是现在她发现,也许可人的将来也大有前途。 失恋真的能让人快速成长吗? 也许是,眼前就是个很好的明证。 秋秋没有看太久,她继续向前走。 今天她和拾儿要下山一趟,去合山镇。 有人前几天就已经递了柬书,想要求见拾儿。人数着实不少,来路也是五花八门。这些人总得要见的,与其一个一个见费功夫,拾儿更愿意一起见。 这些人的目的可能各不相同,但是总有一点是共通的。 他们现在都想要一个确定的消息和回答。 他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 在这些事发生之前,他们可能每天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一年,十年,做的事没有任何改变。然而突然有一天早上醒来,他们被告之这天下要乱了,他们随时会丧命,会象修缘山一样被灭门。 他们突然间不知道这一天该做些什么了。 可是他们总该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事情。 可是怎么做呢?RS 194 听闻 ,最快更新仙妻 ! 来的这些人早知道九峰的峰主很年轻,可没想到会年轻到拾儿这份上。他身边那个小姑娘据说是他的道侣,比他还显得稚弱。 秋秋一直不喜欢这种象是开代表大会的感觉,不因为别的,就因为每次一摆开这种架式,都没有好事发生。第一次是在修缘山,掌门真人他们把魔物这口大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了她的头上。第二回应该就是在九峰,满堂宾客最后闹得一个血溅盈门。 此后每一次会面都没发生过好事。 真应了宴无好宴,会无好会的话。 平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全都藏着掖着,可是到了这种场合,就藏不住掖不住了。 想据理力争的,想趁火打劫的,想着混水摸鱼的…… 秋秋坐到了拾儿的旁边。 他们落坐之后,来赴会的人也纷纷入座。 场面静了一静,就象约好的一样,从坐在东边的人起,挨个自报家门。 这些门派多是一些不出名的小门派,或是人丁寥落,一个门中拢共不过十来个人。或者是在山中埋头修行,多少年不与外人打交道,穿着破烂,披散着头发,乍一看可不象修真的高人,倒象哪条山沟沟里跑出来的未开化的野人。甚至有个门派的掌门起身来之后说了名字,然后补了一句:“我们这一门,素来是一师传一徒。先师已然仙逝,我还没收着徒弟。” 这意思,这门派只有他自己,真是千钧重担一肩挑,自个儿吃饱全门派上下都不饿了。 也有些根本不能算是门派的散人。他们的来历更是驳杂,五花八门哪里来的都有。 都介绍了一番,众人间有的早早听说过对方名号,却一直没能见面的,这时候就纷纷的招呼见礼,一时间屋里闹哄哄的象菜市场似的热闹。 秋秋就算是心事重重,也忍不住肚里暗暗好笑。 修真之人里头足有七八成都是死宅,简直就象生在背阴树根下的蘑菇一样,长年累月不见天日都是寻常事。有的人已经胡子一把眉毛头发全白了,说话还象小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就比如坐在后面第三排椅子上的一位,直接拉着身旁的一个人说:“我早听说你有一套自创的功法,早想和你切磋切磋了。来来来,我听说你那一式……” 这种把原来的初衷忘个精光,马上开始学术讨论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秋秋简直哭笑不得。 拾儿的手轻轻搭在木椅扶手上,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听着轻,但是却一下震住了场子。 那些忘情谈论的人觉得象是有人在耳际点了一下似的,顿时收束心神,想起了原来的正题。 “白峰主,我们这些人之前与峰主也是素不相识,但是九峰的名号,我们中许多人都曾经听说过。九峰人杰辈出,我等是望尘莫及。这次厚着脸皮邀白峰主过来,就是因为近两年里头出的这件大事。这魔物重现踪迹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拾儿没说话,乌楼山的长益真人代为回答了一句:“自然是真,这合山镇上不少人都亲眼所见的,魔物凶残狠毒,是我等修真之士的大敌。” 底下传来一片嗡嗡的话语声,象是风刮过水面,荡起一道又一道波纹。 等这阵语声渐渐平息,镜泊门来的人站起身来说:“魔物的事情不是空穴来风,在下与师兄都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前番我们门中的好几名弟子都折损在魔物手上。” 陆续接着又有几个人站起来证明。 众人的议论纷纷,有人面露惊恐,有的一脸茫然,还有的则象是胸有成竹一样高谈阔论,说魔物不足惧。 总的问题汇集起来,可以总结出这么三条。众人想知道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件事。 一,魔物从哪里来。二,魔物要做些什么,究竟有多么可怕,三,如何才能保命并杀死灭掉魔物。 这几个问题哪个都不好答。如果真有权威的标准答案,大家也不用汇聚一堂来商议这事了。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么些人里,总会有见识阅历过人的。 纷纷扰扰的大半日,秋秋在这儿坐得心浮气躁。 她同拾儿打了个招呼,走了出来。 合山镇陈旧而安宁的街巷依稀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可是这平静也许维持不了太久了。 隔着窗子,秋秋可以听见里头有人说话。 这人声音清朗,但是用词吐字都显得有些异样,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不过开头几句之后,再接着的话就渐渐变得流利起来了。 “先师曾经留下一本笔记,记着不少关于魔物的事。有一件小事,我记得很清楚。说是有一只魔物附身在一男子身上,却没有继续为祸,竟然和那男子从前一样起居坐卧,言行举止毫无异样,连他的妻子儿女都没有发觉。后来被人揭穿,这魔物却对来杀他的人说,做了这么些日子的人,也算没有白来这世上一趟。” “确有此事吗?” “确有此事,不是乡野奇谈。那男子的姓名家乡生辰这些都记得很清楚,众位若不信,可以去查访一番。” “这魔物竟然想做人?” “在我们眼中,魔物本性凶残。可是这个魔物却不想多吞噬元灵,甚至一改过去的习性,规规矩矩的做人,事情揭破的时候那家人根本不信亲人早已被害,更不能相信与他们共同生活了那么久的是个魔物。魔物为何喜食人血肉精气?同样是灵物,那些灵禽走兽为何却能幸免呢?” 有人猜测:“魔物是与人有仇?” 还有人说:“莫不是魔物食了人或是附于人身之后,竟然会有如人一般的人性智慧?” “这位兄台所言不错,的确是有种魔物,吞噬了人的精血灵气之后,会变得和这人心性相近的。甚至与人结合,生下儿女。” “竟有此事?魔物与人竟然……竟然能结合生子?” “能,当然能。” “听说当年魔域被封印之后,还有魔物与人生下的孩子留在这世间,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的。” 这些事情秋秋以前就没有听说过。 屋里的那些显然也都十分意外,那些话就象冷水溅进了热油锅里,顿时激起了一片激烈反应。 “竟然有这样的事?这等余孽怎么能容他们活下来?当时应该斩草除根的啊!” “那现在做乱的魔物,会不会就是当年留下来的那些余孽呢?”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有人突发狂言:“咱们这些人里,不会就混着魔物的余孽吧?” 真是…… 让秋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样的话心里想想犹可,这样说出来,不但得罪了这么些人,还闹得人心惶惶,众人之间难免提防戒备,人人自危。 人和人之间连基本的相互信任都没有,今天这场聚会可以说是完全彻底的失去了意义和作用。 果然没多大功夫,里面的人就陆续散了。 秋秋站在那儿等着拾儿出来。 拾儿倒象是并不沮丧,眼前的局面他一开始就已经料到了。乱是难免的,只要乱过之后众人还能静下心来,愿意同心协力度过眼前难关就好。 当初,上一次魔物大举入侵的时候,当时的人大概也是经历了惶恐、怀疑,争执和矛盾这种种过程,才最终拧成了一股绳,赢得了最终胜利吧。 一个乌楼山的弟子快步走了过来,在长益真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长益真人微微点了下头,过来同拾儿说:“白峰主,我门中有一弟子,刚刚探亲归来,有要事要禀告掌门,说是与魔物有关的,白峰主不妨一起过来听一听。” 拾儿点头说:“也好。” 乌楼山的那个弟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修为也只能说是中上而已,神情沉郁中透着惶惑不安,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 乌楼山掌门真人同拾儿走进屋,他象被针扎了一样跳起身来,象惊弓之鸟一样不安。 “见过掌门,见过白峰主。” “好了,现在不是讲虚礼的时候,把你这次的见闻说说吧。” 那个弟子重重点头,应了一声:“是。”他深吸了口气:“弟子向乌楼山列位宗师起誓,所言句句是实。” “说吧。” “弟子在三个月前接到家信,说是家中遇到变故。师父说,终究是生养亲恩,不能袖手不理,让弟子回去安排照料。弟子奉了师父之命,日夜兼程赶回家乡。”他顿了一下,显然接下去的说得更为艰难:“路上遇到几座村镇,明明应该是人烟稠密的繁华之地,却都成了一座座的空城。弟子原以为是战乱所致才会人去楼空。可是等到了家乡,发现村子里也是空无一人。” 秋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她想起师父和师姐当初的遭遇,和这个弟子描述的……很是相象啊。 那时候也是山下有人来请托求告,说是山下出了事,然后师姐和师父接连下山却一去不回,陆姑姑也说,山下的镇子成了一座空寂死镇。RS 195 揣测 ,最快更新仙妻 ! 接下去那弟子说的话,让秋秋更加觉得惊异。 “弟子心中有了顾忌,不敢在镇子上久待,后来的路程就绕过了镇子走了镇外,结果发现镇外原来的一片坟地,都空了。” 那个弟子显然对此事的恐惧还超过刚才的见闻。 “都空了?” “是,不但那种落葬几个月新坟,看着连已经有了年头的老坟都被掘了,棺木碎的散了一地,尸骨一具不见。” 当初事发的镇上,也出过这样的事情吗? 秋秋毕竟没有亲眼看到,陆姑姑在镇上战战兢兢的查看已经不容易了,让她再去镇外的坟岗子查看,那未免强人所难。 乌楼山的掌门问清了那个弟子地名和方位,即刻派人再去查看,嘱咐他们查清之后马上传讯回来,而且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时时警惕,一旦遇上危险,不要呈强,保命脱身最要紧。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来。 这次来合山镇赴会的人里,有人没到。 原来是一同出发的,半途上有事暂时分开了,如今这都十来天了,还不见人到。再派人回头去找,结果就象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了。 一时间镇上更是人心惶惶了。 太阳快要落山,西边的天际通红一片,淡淡的夜雾开始悄悄弥漫。从半山腰望下去,小小的合山镇就象要被四周浓重的暮色淹没一样。 在众人还未发觉的知道,日头已经西沉,而夜色在步步逼近。 秋秋转头问拾儿:“我们这些人之中,真的有人是魔物留下的子孙吗?” 拾儿轻声说:“有的。” 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地下线之下,整个天幕一瞬间就暗了下来,山风也一下子就凉起来了。 火儿陪在秋秋身边儿,秋秋看书,它就在秋秋手臂上盘着,秋秋要倒水,它就爬到水壶盖子上,秋秋一时没留意,差点儿把它也一起倒进杯子里。 “去去,别在这儿烦我了。”秋秋把手里的书页翻过一页。火儿的尾巴盘过来,象镇纸一样替她把书页压住。等秋秋看完这一页要翻页,还得把它的尾巴揪起来才能翻。 虽然有点儿烦人,可是有它这么时不时的淘气一下,倒真让人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 隔壁屋子里是云眉和云淑待在那里,她们俩住在秋秋旁边,未尝没有时刻听着召唤替秋秋跑腿儿做事的意思。这是她们的师父李长老的安排。云眉一开始很是不解,师父做什么要对秋掌峰这么好呢? “秋掌峰一个人不容易。”李长老语重心长:“你想想,要是哪天,师父我跟咱们九峰一起从这世上消失了,你们俩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哦,对了,你们俩还有彼此可以作伴儿,秋掌峰连个师姐妹都没剩下。” 听师父这么一说,两人再设身处地为秋秋一想,真是觉得不寒而栗,简直一想就让人感到四周是漆黑一片,连一线光都没有那样的绝望。 这样一来,她们对要去陪伴亲近秋秋也就不那么排斥了。 李长老点头说:“再说了,师父也有点儿自己的私心。你们俩打小就跟着我,可是师父我的天资有限,你们俩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秋掌峰就不一样了,她天资聪颖,资质过人。年纪小小已经成了一峰之主,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你们俩跟在她旁边,也多少能学着点,沾沾光,对你们也有好处。” “那师父你呢?我们要是离得远了,师父你难道就不想我们?” 李长老笑了:“去去,你们快点儿出师,我才少生几年气,少操几年的心呢。” 这么一来,她们就隐然变成了秋掌峰的小跟班儿了。 说起来想给秋掌峰做跟班儿的师姐师妹还不少呢。别的掌峰,手底下都有自己的人,唯独第七峰是个例外。只有掌峰自己才能找到第七峰,这样一来这个峰主也就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她们俩一搬了过来,还有师姐酸酸的说她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秋掌峰的青眼,说不得峰主都会对她们另眼相看的。 云眉气不过想回嘴,云淑把她拉住了。 “咱们是占了便宜了,难道还不兴人家心里酸一下?都是同门,吵闹起来不好看。” 这里又不是九峰,不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在旁人的地方,更不要让人看笑话的好。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样的多事之秋还为了一点小事拌嘴,不合适。 不过转念一想,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还有心思盘算这样的小事,说明事态也没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她说的有理,云眉也习惯了一向听她的。 这会儿她探头往外看看,又缩回头来轻声说:“秋掌峰还没歇下呢,窗子还亮着。” “现在这时候,谁能安心的歇息啊。”云淑咬断线头,把手里的衣裳抖了一抖:“你试试。” 云眉把外衫脱了,把云淑递给她的衫子穿上了,拉了拉前襟:“长短正合适,颜色也好。” 没人规定她们不能穿什么样的衣裳,但是也没有人太在意这些。素淡简单才方便行动,瞧山下那些富贵人家的女人们穿的,那么沉重累赘,那怎么练剑呢? 云眉把新衫子脱下来搭在一旁,挨着云淑坐下来:“师姐,你说……今天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 “什么?”云眉转头看她。 “有人说,修缘山招了魔物的觊觎,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宝贝。现在整座山、整个门派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了秋掌峰一个,她又这么出众,肯定是有什么宝贝、或者有什么秘籍真传吧?” “这种胡说八道怎么能信呢?” “是啊,我也觉得那些人无聊得紧。” “是些什么人?” “不太认得,也有乌楼山的人。” 云淑摇摇头:“再听到这样的话,不但不要信,最好快点走开,离那些人远远的。自己没本事也见不得别人好,要只是心里想想还好,要是因为嫉妒再做出些什么来,那才是不知死活。” “我也没信。”云眉有点儿讪讪的:“就是……我当时想替秋掌峰辩白两句来着,但是他们人多,又不熟悉,我就没过去。” “这种事不用辩,你说了他们就信吗?” 云眉把头枕在了云淑的腿上,闭上眼舒舒服服的打起了瞌睡。 云淑停下手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愁绪。 和云眉相比,她想得更多,也更远些。 云眉太天真了一些,云淑却明白眼前的平静随时会被打破。 她把线扯顺了一线,继续低头做活。 秋秋摊开一张纸,把她遇到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写在上头。 一件又一件的事。 一开始师姐与师父的遭遇,山下镇子的诡异,静兰静菲的那件事,在九峰也出现过的失魂引,封印之地的变故,京城的的大乱…… 这些事情在纸上列出来,看似不相关的事,都有一条隐形的线串连着。 魔物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万蛊老人的目的很明确,他做了那么多天理难容的事,都是为了长生不死。皇帝之死,皇子之争,边镇军将谋反,这些事情都出自他的手笔。 他能从这些事情上捞到好处。 火儿一爪子踩进了墨砚里,然后从秋秋的纸上爬过,留下了一行的小黑爪印。 “你看看你,乱爬。”秋秋用笔杆敲了火儿的脑袋一下。 那些细小的爪印显得凌乱,但是又有明确的方向。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做一件事。 魔物应该也是如此吧? 它们的种种行为,肯定都有目的。 魔物不是没有智慧的生物,正相反,它们出奇的狡猾狠毒。 它们的目的在哪儿呢?杀死这世间所有的人,把这人世变成另一个魔域吗? 拼命吞噬人的血肉精气壮大自身,有更高更大的目标吗? 秋秋把笔一掷,火儿一跃而起,嘴巴精准的叼住了秋秋抛下的笔杆。 秋秋再心事重重也让它给逗笑了:“你是龙,又不是属小狗的。” 火儿叼着笔杆眼巴巴的凑上来,秋秋只好把笔又接过来,顺带夸它一句:“真懂事,真能干啊。” 火儿得意的摇起了尾巴。 秋秋无语的低下头,这养小龙怎么感觉跟养小狗一样。 京城的事…… 京城的乱局虽然才显现出来不到一年,但是万蛊老人从很早就开始布局谋划了。他找到了空玄这个前朝血脉,安排了贵妃这么一枚重要的棋子,甚至连皇后的身边也有唐大人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谋划了,只是乱象到现在才显现出来而已。 秋秋的手指微微攥紧了。 他们现在眼看着发生的一切,也许并不是现在才突然发生的。 从十几、几十年前,甚至从更早之前,这一切就开始在暗中蕴酿了。 如果那样的话,现在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偶然的现象。 就象冰山只露出了一角,更深的部分还藏在水面之下。 魔物们的背后,是不是有一个象万蛊老人那样的幕后主使存在呢?RS 196 黄雀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伏案半晌,头颈也酸了。她放下笔站起身来,推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 苍穹如墨,点点繁星在头顶闪烁。 隔壁的窗子也推开了,拾儿的脸庞在窗扇的隔缝中出现,朝她微微一笑。 “还没歇息?” “睡不着。” 拾儿看看天色:“咱们出去走走。” “好,你等等我。” 秋秋转身吹灭烛火,拿起斗篷,才快步出了屋子。 拾儿很自然的抬手替她理了一下斗篷的风帽,这才拉起她的手。 两人信步出了庭院,外头山野阔朗,星夜静谧,夜风吹在脸上并不觉得太凉。 拾儿以前没这么浪漫。 秋秋知道他在担心她。 从玉霞真人离开之后,拾儿总是不放心她。 秋秋很想直接和他说,她不会犯傻,不会冲动。他不用担心她会脑筋一热跑出去做什么傻事,更不用担心她自暴自弃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儿。 秋秋没有那么傻。 她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生离死别,她不会暴烈鲁莽,更不会一蹶不振。 “我看今天这集会没什么大用处,你没瞧见,到最后那些人看着彼此的眼神儿都不对了,仿佛时刻在提防着身边的暴起伤人给自己一剑似的。” “是啊。”拾儿想,可是这会面也是不能避免的。 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听说还有人在往这儿赶,有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到达,而到达的人,未必就是原来出发时候的那个人。 现在的合山镇上,有好几个来历形迹可疑的人,已经被人盯住了。 “我刚才在屋里胡思乱想了半天,总觉得咱们抓不着头绪。落在咱们手里的那魔物根本问不出什么来,而魔物们做的这些事情,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头绪,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连不到一块儿。” “是啊,它们想要的是什么?” 秋秋也忍不住在肚里埋怨复瑾真人和师父。这两个人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们多得多,但是两个人撒手一走,倒是潇洒慷慨了,可是多少也给她点儿提示,别让她象现在一样抓瞎啊? 要是师父以为魔物会一下子被灭净,世上从此安宁太平了才没告诉她,那她可真冤枉死了。 如果师父是有什么难言隐衷,这秋秋也想不通。 师父连当年的旧情史都能告诉她,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她的?难道师门秘辛的劲爆还胜过自己的八卦吗? 就算师门有什么见不得人过往,或者出了败类,可秋秋也是宗门的一分子,有道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有错改正就是,难道以后她努力行善补过还弥补不了吗? 可师父偏偏什么都没说。 秋秋真是忍不住想叹气。 两人走得很偏,这里的的药草稀稀疏疏的,乌楼山阵法的效力已经不能护及这里,这里的药草在寒风中挣扎,缺乏人照管,长得当然不如山上的那些茂盛茁壮。 “都是一样撒下的种子,可是长的过程却不一样。” 拾儿却说:“这些没人照看的长得野了,药性却可能比山上的还强。” 秋秋想想:“也是。山上的药草虽然照料精心,又有灵气培育,可是不经风霜,药性可能反而温而浅。” 她想起以前听人说人参。野山参到了她那个时代都成了传说中的东西了,人工撒种自然生长的林下参就已经不错了。至于人工栽培的,那跟大萝卜似的,药性已经非常淡薄。 她掐下一根草茎放到嘴边嚼了一下,清苦中带着一丝甘甜回味,果然比山上的好象还强一些。 “你也尝尝。” 拾儿也吮了一下草茎,点了点头。 他们俩坐在树下,四周长草飘摇,影影幢幢。 “你说……” 秋秋的话说了个开头就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们同时听到了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李兄,这次的事儿,真是多亏了你出手襄助,要不然别说我这焚心经不能保全,可能性命都保不住。” “曹兄何必跟我说这见外的话,咱们多年的交情,我怎么能对这事袖手旁观啊?只是李兄,你身上揣着这样的宝物,就算今天保住了,明日呢?后日呢?现在这镇上这么多人,鱼龙混杂,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形,咱们未必有今天这么幸运。要我说,你还是走为上策,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吧。” 先前说的那个人声音很苦涩:“我何尝不知道呢。可是这来时不易,要走更不易。外头的情形一天比一天乱,天天都有人无故的就没了下落,我要是明天一走,保不齐以后世上就再没有我这号人物了。我一条命倒是不算什么,可是我的山上还有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弟子,最小的一个才不过刚刚入门,我要有个什么万一,他们怎么办?我门派的传承岂不就此断绝了?” “唉,说得也是。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知道该怨谁去,也许就该怨这该死的世道吧。” “李兄,我想托付你一件事情。倘若我真的遭了不幸,还请李兄能对我那几个小徒儿照拂一二。我这卷焚心经,也请李兄代我传授给他们,以免我这门派从此在世上消没。” “曹兄,何至于此。咱们齐心合力,再加上有各大宗门,还有九峰的人出手,这次必定能度过难关的。” “但愿如李兄所言,可事情总得顾虑个万一。我那焚心经为了怕被人抢去,其实并没有放在身上,而是放在……”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以秋秋和拾儿的本事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多半是用了别的秘术传话,也可能是在那人手心里写字。 结果顷刻间就听到了一声惨呼:“你!” 秋秋没料到突然间就发生了变故,连忙拨开草叶抬头去看。 不远处隐约的两条人影,其中一个已经受了重伤断绝了生息,暗算他的人拔出剑来,他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那人毫不停留,转身疾掠,两个起落就消失在山林深处。 秋秋和拾儿对视一眼,快步赶了过去。 地下那人还有最后一口气息,他白日见过拾儿和秋秋两人,这会儿看见了他们俩,话已经说不出来了,眼里全是求恳之色。 想起他刚才对友人的信重和托付,可是转眼间就遭到了背叛和杀害,秋秋能感觉到他的满胸悲愤与绝望。 还有,他更多的不是甘。 刚才他一心挂念的不是自身,而是徒儿,连宗门的传承也要靠后排。 这人的心思,让秋秋想起了师父。 她轻声问:“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要是我能帮忙,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人喉咙动了几下,口中涌出血沫,却说不出话来了。 他费力的伸出手掌,掌心里缓缓浮现中一枚石制的钥匙。 秋秋把那枚钥匙接了过来。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了,这钥匙一看就是用来打开千机匣之类的机关用的。 “我知道你是观水山的曹掌门,此间事了,我会把这钥匙交到观水山你的弟子手中的。” 那人的眼中露出释然和感激的光亮。 但随即这光亮就熄灭了。 秋秋看看手心里那枚小小的钥匙,只觉得这小钥匙足有千钧重。 这人的心愿对拾儿和秋秋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即使不能亲自去办,也可以打发旁人走一趟。但他的遭遇却给秋秋他们敲了警钟。 这人的遭遇也许还会发生在镇上别的地方,别的人身上。杀人夺宝这种事在修真路上屡见不鲜,在这个人心纷乱的时候下手,完了都推在魔物身上,真是干净省事无后患。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 秋秋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人是没见识过魔物的可怕吗?不,大部人都很清楚。 可他们还是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自相残杀的事。 “那个杀人的是谁?” “听声音应该是广罗阁的李阁主。” 他一说,秋秋也隐约想起来,白天是听过这人的自我介绍,只是这个人生得普通,让人过目即忘,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一个面容模糊也没什么有什么个性的人物,做事如此毒辣。 “钥匙你收好吧,等忙过这阵子,想办法替他了解这段心事就是了。” “那个李阁主呢?就这么放过他?” 拾儿只说:“他以为他骗得人说出机密又杀人灭口,就能顺顺利利的独据秘籍达成心愿了?等着瞧吧,盯着这东西的人肯定不止他一个。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我们……不拦阻吗?” 但是秋秋也知道,这种事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人人心中都有贪念,平时看不出来,但若有了些事情从中催化,也许这小小贪念就会迅速膨胀为不可遏制的恶念。 这也是魔物带来的负面影响吗?还是这些人本来就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混水摸鱼的时机? 秋秋宁愿相信这是魔物催化的结果。 可是她也知道她这种想法太一厢情愿,太天真了。 拾儿却很看得开,这种事从来就有,只是秋秋一向单纯,没有遇到过而已。RS 197 决定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紧紧握住了拾儿的手。 就算直面魔物她也没有后退,可是现在这种人与人之间相互争斗残杀的事情,却让她觉得心都被揪紧了。 她握得那样紧,好象这样就可以从拾儿身上得到勇气和力量,支持她一直往下走。 拾儿的手温润而有力。 他回握着她的手,神情十分平静。 就象一开始相识的时候那样。 天色渐渐亮起,太阳升了起来。 也许这是最安定,最规律的一件事,无论夜晚发生了什么,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刻,总会让人感到希望饱满。 这一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秋秋面前平放着离水剑。 离水剑看起来通体晶莹,象一件装饰品多过于象一件武器。 当时黄长老那里净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奇怪兵刃。但偏偏是离水剑归了她,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 是她的缘份,也是这把剑的缘份。 她的指尖轻轻在剑身上掠过。 这把剑还没有伤过人命。 但是以后就不是这样了。 秋秋伸出手,离水剑化为一捧青蒙蒙的水光,没入她的掌心之中。 “秋掌峰。”外面有人唤她。 “进来吧。” 来的是云淑。 “曹长老让我请秋掌峰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要商量。”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曹长老为人很是稳重,平时也不会对什么事情指手划脚。他既然说是重要的事情,那肯定不是小事。 秋秋问:“还请了谁吗?” “还请了李长老、对了,峰主也在曹长老那里。” 秋秋点了下头。 那肯定是要紧的事情了。 秋秋到的时候,李长老正好也要进门,两人在门口遇到。 “秋掌峰。” “李长老。” 两人来不及寒喧,李长老侧身让秋秋先走。秋秋这时候也来不及同她推辞谦让,先迈进了屋里。 曹长老和拾儿坐在屋中,两人面色看起来都十分郑重。 李长老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不象平时那样从容镇定:“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先不要急,听我把事情说完了咱们一起商量拿个主意。” 焦急对事情并没有帮助。 李长老深吸了口气,比刚才看着果然镇定了一些。 曹长老看了她们一眼,这才说:“一早接到消息,说欧长老出了事。” 秋秋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拾儿同她、管卫等人一起离开,九峰留守的人里头,欧长老是最持重也是最年长的一位,除了他,九峰地位最高的人就是第五峰的峰主林素,还有第六峰的峰主纪云霆。 “欧长老他如何了?” “中了暗算,要不是林素拼力相救,只怕性命也难保住。现在他重伤未醒。”曹长老低声说:“还有,纪掌峰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曹长老把信拿出来,秋秋先迅速扫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李长老。 信上把事情的经过说得很简单明了。有人触动九峰的护山大阵,有数名弟子失踪。欧长老与纪掌峰在追敌之时遭遇暗算,欧长老重伤,而纪掌峰则是下落不明。 秋秋几乎难以置信。 九峰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强敌?仙师那一帮人不是已经与他们有了默契,暂止干戈吗? 难道他们出尔反尔? “不是仙师的人。”曹长老说:“他们没有这样厉害的杀手锏,如果有的话,上次大典的时候就会趁机会重创我们了。” 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留守的三个人里,欧长老重伤,纪掌峰失踪,林素一个人只怕独木难支。 “现在的情形是这样,中原并不安稳,我们若要回援的话,人选如何确定,谁继续留在此地?”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 最强的人当然是他。 拾儿是峰主,不但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同时也肯定是九峰所有弟子心中的支柱和依靠。如果拾儿回去,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能立刻稳定人心,把握住局面。 除了他之外,秋秋、曹长老、李长老,他们都没有这样的力量。 但是此处的事情,那些人也眼巴巴的盯着拾儿。昨天还有人提起是不是先推举一位领头的人,做为盟主,这样一来免得人心散乱群龙无首,人人各自为政。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对抗魔物肯定是事半功倍。 这提议一说出来,响应的人还不少,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拾儿。 这世道是以实力为尊的,九峰的实力无疑是这些人里的龙头老大。那么这个盟主,拾儿来担当最为理所当然。 两边都离不了他。 她的目光又移到了曹长老的脸上。 曹长老一直是个笑呵呵的老人,在九峰人缘特别好,与谁都不结怨。可是同时,也没有多少人真心惧怕他。 李长老呢,她在门中的时候身上的职司也是不重要的一些杂事,更没有那个魄力和威信。 拾儿会如何决定呢? “我留下,秋秋和和李长老立即返回九峰。” 秋秋吃了一惊。 她刚才根本没考虑过回去的人选会是自己。 她……她回去能起什么作用? 她这么年轻,阅历见识都浅薄,根本不能服众,谁会真心听从她? “这不合适吧?” “管卫也会同你们一起回去,他的实力你也很清楚。” 啊,对了,还有管卫。 他这几日都不在,秋秋刚才竟然一时没有想起他来。 可是同时她又有疑惑:“我们要走了,你这儿还剩下谁?势单力孤的,这怎么能行呢?” 现在合山镇看似平静,可其实四下里危机四伏。 秋秋怎么能放心的留下他一个人,随同管卫和李长老一起回返九峰? “不用担心。”拾儿的声音并不高,可是话里坚决的意味却让人不能抗拒:“九峰同样不能有失,你们回去也绝不会轻松,一定要处处当心。至于现下的合山镇,若是魔物不来便罢,来了话,它们就不会再有回去的机会了。” 九峰的弟子门人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拾儿把每个人的作用都发挥到了最大。 可秋秋只觉得心里象热油交煎。 担忧,惶恐。 更重要的是,她绝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要和拾儿分离。 当着曹长老和李长老,秋秋不方便多说。等到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秋秋马上问:“为什么要让我回去?管兄实力过人,人品也足以服众,他和李长老一起回去难道还不行吗?” “管卫一个人,毕竟不能面面俱到。” “可是,九峰还有林素啊。” 他们两人一直关系就比较要好,林素细心,管卫犀利,两人配合正好互相弥补。 他们两个一个是第二峰的掌峰,一个是第五峰的掌峰,即使有麻烦,也肯定能够化解。 秋秋看着拾儿的眼睛。 她轻声问:“你是怕我留下有危险吗?” “不,”拾儿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心:“我认为对你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在我的身边,在我看得到,触得到你的地方。” 秋秋的眉毛生得很秀气服贴,眉毛细细软软的,也十分整齐。 他的指尖贴着她的眉毛划过,能感觉到那种毛茸茸的触感,还有些微微的痒。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其中蕴含的情意深而绵长。 秋秋觉得眼眶微微发热,胸口也有些涨涨的感觉。 她低声说:“那你还坚持让我回去?” “第七峰的地位特殊,实际上,我觉得那些人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第七峰。” 秋秋抬起头来。 这是刚才曹长老没有说的。 也许曹长老对这事也并不知情? “很久之前就有一个传闻,说第七峰的传承是可以让人飞升成仙的。当时有不少人相信这个传闻,他们觉得只要能找到第七峰,只要能得到第七峰的传承和心法,就人人都能够悟道成仙。还有一种传闻就是第七峰的传承能够起死回生,甚至可以无所不能,当时九峰也遇到过类似的挑衅和麻烦。” 秋秋真没想到这件事和第七峰的传承有关。 可是……可是她并没有得到旁的什么传承啊。 除了那时候,那个小小的异象…… 可那也不可能令人飞升成仙,甚至起死回生,无所不能这话更荒唐无稽。 要是真的可以无所不能,她现在还要为魔物的事情而苦恼吗?还不伸出小手指头碾蚂蚁一样把它们解决了? 如果真能起死回生,那她第一就要用这传承的能力去救回师父。 可是这些她都办不到。 “那当时这麻烦是怎么解决的呢?现在这些人,真的也是冲着第七峰来的吗?” “第七峰应该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和典籍,当时第七峰的掌峰是尚真,她的手札中应该会记着这些。事情的起因,幕后主使,以及后来这段祸患是如何被化解的,上面应该都记着。” 秋秋现在明白了。 尚真的手札,肯定收在第七峰上,就在她曾经看到的尚真的殿阁中。 可是,别人看不到,更接触不到。 只有她自己回去才行。 这神秘的第七峰。 这要命的第七峰。 秋秋纠结得简直想揪头发。 她是真的不想在此时与拾儿分离。 可是偏偏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就是她,只是她,旁人都不行。RS 198 分别 ,最快更新仙妻 ! “非走不可吗?” 秋秋已经明白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非走不可。”拾儿的手指和她的手指交握在一起。 秋秋舍不得他。 当了这个第七峰掌峰,受弟子门人景仰,秋秋也得到了旁人想象不到的好处。 可是同时,她也得承担起这个掌峰的责任来。 现在九峰的麻烦是因为第七峰而起的,她理当回去把这件事情解决。 况且除了她,也没有别人能办这件事情。 谁让这世上,能找到第七峰的人只有她一个呢? 尚真这位掌峰是不会功夫的,她只是精擅书画,在笔下挥洒出了一片美丽天地。她的飞升让旁人看到了另一条从前想都想不到的路。不止是辛苦修炼才能悟道飞升,不会功夫的只懂得写写画画的人同样能办到! 这对于许多想走捷径的人来说,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一条路。 他们不会想到在心性悟性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们只会想到,这人既然能够成功,那我肯定也能够成功,只要我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她有什么法宝、或是有什么心法秘籍,掌握了这些,那就人人都可以复制尚真的成功之路了。 秋秋对此只想大笑三声:哈,哈,哈。 尚真要真有这样的宝物和心法留下,九峰岂不是个个弟子都可以悟道飞升了?没道理有这样的好东西他们自己人不先拿来用,反而要留到现在便宜了那些外人。 看第七峰的历任峰主,几乎就没有一个心法功夫路数和前人一样的。各有各的心法,各有各的绝活。就比如秋秋是离水派的心法,用的离水剑是一把以软剑为载体的水剑,这和从前的哪一任峰主都不一样。 秋秋站在那儿静静的看了拾儿一会儿,忽然间上前一步,扑过去把他紧紧的抱住了。 “你一定不能有事,咱们还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谁也不能撇下谁。” 拾儿把她抱在怀里。 秋秋抱得那样如饥似渴,还没有分离,她已经感觉到了想念的煎熬。而拾儿抱得小心翼翼,象是生怕把她给碰坏了一样,那样珍惜。 “火儿你带走,它很机警,可以帮你的忙。” 秋秋抬起头来,有几分惊讶。 她不赞成拾儿的意思。 “不成,你这里更危险,我们一走本来就人手不足了,火儿在,对你的用处更大。” “它在这儿,我反而担心有人会打它的主意,反而多了一层累赘。你把它带回去,在九峰更有利于它的成长。它前不久才汲取了地穴龙脉的灵气,如果不能静下心来融会贯通,化为己用,岂不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缘?” 秋秋就知道,她要想说服拾儿,那一百年都办不到。 她每一句反驳,他都有一百个理由等着她,这些理由个个充份,个个有理,随便一个都能让她不得不听从。 简直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秋秋不想走,可是也让他说的不得不走。她想把火儿留下来给他,也让他说的非得把火儿带走不可。 “我会很快回来的。”秋秋象是保证,也象是约定一样说:“你要好好的等着我。” “好。” 一点都不浪漫的人,这会儿也不会主动说句我会想你的,你要早点回来这样的话。他不主动,那她只好主动了。 “我会……我会很想你的。” 拾儿静静的看着她。 秋秋这话本来就说得不那么顺溜,被他一看更说不出来了。 “那你呢?” “啊?” 终于看见拾儿也呆了一回,秋秋忍不住笑,嘴角都弯了起来:“你呢?” 拾儿一向聪颖通透,难得现在居然得秋秋提醒了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白大峰主温润如玉的脸颊上透出了一点微微的沁红:“我……也是。” 哎哟喂,他居然会脸红。 秋秋象看什么西洋景儿一样紧紧盯着他,这可真是稀罕啊稀罕,难得啊难得。 之前他脸红过没有?秋秋记得是没有。 原来害羞这种事情也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啊。 “你也是什么啊?”秋秋不依不饶的追问。 “我……我也想你。”拾儿眨眨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那样无辜,让秋秋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化身女寨主女大王在调戏良家女……那个男的感觉。 她心一软。 虽然拾儿把她赶回九峰去,两人必须分离,不过他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做出现在的决定了。 看他现在这么为难的样子,那就暂时放他一马吧。 有账等她回来慢慢再算——嗯,到时候她还可以再讨要些利息。 她还有不少正事要向拾儿请教呢。有什么顾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有没有什么旁的事需要她这次回去一起处理的,能一起办了的,省得再多费两次事。 “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嘱咐你的,万事当心。” 秋秋点了点头。 “你也是。” 他们起程动身的时候天都没亮。 黎明前的冷风吹得人脸孔也象挂上了一层夜霜一样,冰冷冷的,个个儿看起来脸色都发白。 管卫直接越过人丛走到秋秋面前:“你等下随我来,我有话同你说。” 秋秋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灵禽离地而起,管卫的那只鹭鹰贴近了秋秋所乘的灵鹤。 “我去了一趟西南边,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万蛊老人留下的蛊阵和蛊方都尽数烧掉了。回来的时候我顺路拐了个弯,去了一趟胡家村。” 胡家村? 秋秋眨了两下眼,表情很是茫然。 这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吗? 管卫绝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儿。 “你上山拜师之前,姓什么?” 秋秋摸摸脑门:“姓……”她想了想:“姓胡!” 她想起来了。 她曾经待过的家,那地方就叫胡家村。 “你……你怎么知道我老家在哪儿?”秋秋自己都只知道个大概方位而已。 “玉霞真人从前与方真人提过,峰主也知道。” 合着就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原来家住哪儿了。 可秋秋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不是这个。 “我……我家里还好吗?” 虽然说那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亲人,可是她早早被父亲以“卖断”的方式交给了师门,所以亲情实在不算深厚。 就算名义上不是卖,但是父亲确实收了钱的。 管卫言简义赅:“都很好,不过他们已经搬离了胡家村,住到了他四十里地外的城里,你几个姐姐都嫁得不错,哥哥也已经成家了。” 听到这儿秋秋也明白,管卫压根儿不是什么顺路经过,而是特意去替她探望的。 秋秋对亲人的印象淡薄,记得最清楚的只有娘和姐姐。 知道他们过得好,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能不能守在一起,有时候也不那么重要。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秋秋已经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这条路比普通人的道路要崎岖。她再和他们见、往来,也只会让彼此为难。 “那就好。”秋秋轻声说:“多谢你了,还特意为我跑了一趟。” “这也是我临走前峰主吩咐过的。” 拾儿嘱咐的? 他是提过这件事,可是事情那么多,忙得很,秋秋听过就忘了。 可拾儿还特意嘱咐了管卫,去替她探望了这一遭。 秋秋安静下来。 她想起从前的事,她被带走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传来的娘的哭声。 还有,家门口仿佛是有一棵枣树的。 应该是有枣树的,春夏之交的时候,树上的枣花就开了,小小的,一朵朵的。风一大,花会被吹落在地。 秋秋很少想起那段过去。 可是现在管卫突然提起来,却象是突然打开了一个紧闭的开关,让她一下子陷入感慨之中。 当年她真的是十分雀跃的离开家上山拜师吗? 如果她有选择的余地,她会不会对这件事说不?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当时她太小,无力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由别人替她决定。 管卫问她:“在想什么?” 秋秋一笑:“我在想,当初如果没有遇到师门的人,我现在会在哪里,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管卫没想到她在琢磨这个。 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没有意义的假想。 因为人的生命历程只有一条轨迹,既然这条轨迹不可改变,那么去想那些多余的事情十分无益。 如果是别人说这样的话,管卫压根儿不会理会。 可是现在是秋秋在说,管卫也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如果秋秋没有拜师修炼,那会怎么样呢? 天渐渐亮起,今日是个晴天。 对赶路的人来说,晴天总是好的。雨天的话,灵禽多少会受些影响,要是骤风急雨,那就要延误行程。 而他们赶着回去是有要事在身的,可没有余暇在路上延搁。 刚刚和拾儿分开,秋秋已经开始想他了。 他这会儿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见面? 他有没有想念她呢? 秋秋低下头,轻声在心中唤了一声拾儿的名字。 隔了片刻,秋秋恍惚中仿佛听见拾儿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是在唤她的名字。RS 199 重逢 ,最快更新仙妻 ! 日夜兼程,回到九峰的时间比原来提早。 再看到九峰的青山绿水,秋秋突然有一种已经离开了许久的感觉。 其实从离开到这次回来,总共不过几个月。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且都是波折坎坷,所以觉得时间份外漫长。 林素在停云台迎接他们。 分别的日子不长,可是林素看起来比他们离开的时候憔悴了许多,欧长老重伤,纪云霆失踪,担子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怎么能不憔悴? 看到管卫走下台阶,林素那表情真是泪汪汪的,脸上却带着一副可怜的小娃儿终于见了亲人的喜悦。 看看林素,再看看管卫,再看看林素那眼圈儿发红的表情…… 秋秋突然觉得,这二位之间不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隐秘感情吧? 林素见着管卫情绪激动,可他做事素来很周全,也没有冷落秋秋和李长老,向两人分别招呼。 管卫来不及跟他说客套话:“信上写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欧长老现在在哪里?” 欧长老是现在九峰的长老之中年纪最长,威信也最高的一位,他的重伤,对众人的影响是最大的。同时,纪云霆的失踪,也令九峰人心浮动,众人惶惶不安。 林素也是掌峰,可是他毕竟太年轻,不管是威还是德,两方面都不足以服众。如果他自己能处置得了,就不会寄信求援了。 虽然林素和管卫看起来不一样,管卫的孤傲是从里到外都相同,而林素平时人缘很好,脾气也好,可是他也有着傲气,只不过他的傲气是藏在骨子里的。 如果是其他的事,他能扛得下来,那就算累死也不会向已经去了中原的峰主和同门求援的。 管卫和林素并肩往前走,林素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比信上那寥寥几语是清楚得多了。 “说起来,就在你们走了之后半月,郑长老就说好象药圃的阵法有些不对。不过当时还不知道是有人触动阵法,只以为是不是因为阵石到了年限了,本来因为今年陆续出了好几位掌峰,山川地脉和阵法都被触动过亿。当时我也没有在意,同欧长老商量之后决定到了五月里头,手头现在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重整一次阵法。” 九峰地广人稀,要重整阵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妥的事情,事先就要做许多准备。比如调出和布置阵图,预备阵法所用的材料,再从门人弟子中挑选出合适的人手。 所以林素和欧长老的决定绝对不是怠慢拖延。 “可是后来就发现了不妥之处。不但药圃的阵法被触动,连那里的两处草药库都有了外人侵入的痕迹,甚至灵禽园外还发现了一具不明身份的尸首。看样子象是触动阵法之后逃进灵禽园中藏身,但是却被灵禽园的守门兽噬咬而死。” “欧长老同纪兄两人追查此事,只捉到了几只小虾米,不过是受人诓骗指使,真正的内情和幕后主使人是谁他们都不知道。欧长老和纪兄决定各查一路。欧长老根据他们供来的线索追查,纪兄则要去一趟琉璃潭。结果欧长老一行中了埋伏,那被捉的人供出来的线索根本就是投下的饵,以欧长老的眼界阅历,能骗过他,可见对方有多么处心积虑。” “欧长老伤势如何?” 林素只说:“很不好。” “纪师兄呢?” “他下落不明也已经一个月了,派人寻找也没有结果。” “他是只身外出?” “不是,他还带了两名弟子随行,但是现在那两名弟子也没有下落。他们最后停留的地方应该是华岩山。” 以纪云霆的功力,要擒他比杀他的难度更大。 “峰主说,他的性命无碍。” 如果掌峰陨落,不但拾儿会立时知道,就是九峰的其他掌峰也会有所感应。 纪云霆的失踪可能是另有别情。 但是欧长老的重伤是实实在在的。 以前每次见到欧长老,秋秋总是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这可不光是因为欧长老的身量高。 而是他有一种气度,伟岸,可靠,让人可以全心信赖。 可是现在他躺在那里人事不醒,秋秋才一下子发觉,欧长老原来也已经老了。 他是九峰现在所有长老之中最年长的一位,头发眉毛都已经变成了雪白,原本的好气色好精神全不知去向,脸色灰败,两颊凹陷,看起来十分衰弱。 秋秋心中涌起一股愤恨。 欧长老的修为精深,那些人如果不用阴谋诡计,绝不可能重创欧长老,让他伤成这个样子。 如果是堂堂正正的过招比拼,欧长老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对方步步谋算,使的都是鬼域伎俩,这实在让人气不过。 李长老的关切之情虽然没有溢于言表,可是看到欧长老昏沉不醒的样子,她的呼吸一下乱了。 修为到了她这个地步的人,还会如此失态,只可能是因为关心则乱。 没听说欧长老和李长老早年有过什么情愫和瓜葛,也许他们只是比一般的同门要好一些了,也许是他们并没有对外张扬过这些应该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等他们离开欧长老的静室时,李长老留了下来。 她的态度是如此的坦然,以致于旁人就是想多问一句,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李长老那种不避嫌的关切已经让众人看出了太多东西,根本没有必要再去明知故问了。 林素都有些意外,出了静室走了一段路,他突然说了句:“真是没想到。” 如果欧长老没出事,大概他们现在还是看不出什么来。对他们这些年轻人来说,欧长老和李长老他们自制力和城府修养真能说是深不可测。 秋秋也对纪云霆的下落十分关切,但是她现在得先回一趟第七峰。 不光是尚真留下的手札,郭慈生的藏书,还有其他的掌峰,他们肯定都留下许多有用的东西。 每次到第七峰,秋秋都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错觉。 第七峰就是那么一个游离于空间和时间之外的奇异的空间。 它就存在于这里,可是它又不在这里。旁人既看不见它,也摸不到它。这里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灵气充郁,简直就象传说中的仙家洞府一般。 那些曾经有过主人的殿阁一座座交错排列,并没有在漫长的时光中被风化侵蚀,就象主人并未远离,随时都会重新回来一样。 秋秋这一次穿过这些殿阁的时候,心情从前来的时候是不同的。 那时候秋秋看着这些殿阁的心情,就象从前去瞻仰烈士纪念馆一样,是一种纯粹的仰视和旁观。 可是现在她必须从中找解决问题的方法。 尚真、郭慈生……这些名字一下子从很遥远的时光尽头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要了解她们,找到她们的留下的那些珍贵而有用的东西。 她希望可以得到她们的帮助。 ——秋秋站定了脚步。 她踏进了尚真曾经起居生活过的殿阁。 殿中满满的全是书册典籍字画,虽然称不上一句浩如烟海,可是要从这些东西里头找出一些可能的有用的线索,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光她这里,秋秋知道,郭慈生的那里和这里其实差不多。 偏偏在这里没有人能帮她。 在这一刻,秋秋多么的怀念搜索引擎这种东西啊。如果这殿里也有一个,可以让她一秒钟之内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靠着关键字就筛选检索出来。 唉,别做那美梦了。靠她这种悟性,就算真的有可能发明这种法宝,那也不可能诞生在她的手里。她一向缺乏创新精神,对法宝炼器又没有钻研。 老老实实的挨个儿翻吧。 好在尚真的这些书本并不是杂乱无章乱塞一气的,她的书架上书也都是按照不同门类分别放置的,总算省了秋秋挨本翻书的功夫。 这些书有的是关于山川地理的,有些是关于药草花树的,当然最多的还是书画类。 尚真不懂功夫,只醉心于书画。 秋秋经历过第七峰的试炼,也不会再觉得奇怪。别的比如第二峰第五峰第六峰,峰主不经历重重险阻试炼那是根本不可能最后得到承认成为掌峰的。 唯独第七峰,它的一切都与众不同。就象天要下雨,就象鲜花要盛开,就象到了秋天枝头落下第一片叶子,一切都这样自然,安静。 遇到了,走近了,然后第七峰承认了她。 秋秋翻书翻得极快,把她认为有价值应该可以寻出线索的书册都挑出来放在一边。 大白和二白不知道什么过来了,在她身后探头探脑。 秋秋听到动静,合上手里的书册转过头来。 大白和二白不敢随便进屋子,等到秋秋向它们召了手,才连滚带跑的越过门坎朝秋秋奔了过来。 秋秋伸出手,把大白抱了个满怀。 沉甸甸的大兔子皮毛油光水滑,摸起来又软又暖。 火儿也从秋秋袖子里探出头来。 它和大白二白一家也是老相识了,一下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大概彼此间也是十分挂念的。现在久别重逢,大白二白啾啾叫,火儿则是吱吱嗯嗯,听起来就象在交谈一样,说得格外热闹。RS 200 石塔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微笑着看着它们的互动。阳光暖暖的照耀着,火儿的鳞片在在阳光下熠熠生光,而大白毛发边缘被阳光映成了透明的淡金色,象是给它抹上了一层金边。 大白看起来比分别的时候又有进益了。第七峰灵气充裕,在这里不管是花草还是灵禽都生长得比别处要好。 有段日子没见到它们,秋秋也觉得十分想念。 二白领着孩子们在殿阁前的草丛中,不时可以看见雪白的毛球在绿色的长草间出没。 这些天秋秋难得这么轻松一下。 许多的事情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玉霞真人的离去,宗门的覆灭,京城的动乱……一件接一件,就没有一件是好事,就连总是笑口常开的黄长老也难得见到笑脸了。 小毛球们从长草间跳出来,它们现在也不能算是小毛球了,正常兔子也就长这么大,它们一直以来营养都特好,所以比一般兔子看起来要肥圆得多。但是大白和二白的体型偏大,所以衬得这些孩子们仍然象一个一个的小型毛球。 如果秋秋不事先警告过大白二白,这么多只兔子在第七峰安家落户打洞做窝,非把第七峰变成一个巨大的迷魂阵不可。 秋秋膝上摊着一本打开的书册,一只巴掌大的小毛球跳到她的膝头上,它爪子上软软的肉垫踩在秋秋的腿上,温热而柔软,还很有弹性。 秋秋笑着摸摸它顺滑的皮毛。 小毛球用头顶讨好的蹭蹭秋秋的掌心。 秋秋身上有着纯净而充沛的灵气,小毛球就算没象父母一样开启灵智通了人性,也本能的愿意亲近她。 她的气息让它们觉得舒服,和她在一起对它们有莫大的好处。 秋秋又低头看书,可是没一会儿就觉得手在发痒。 小毛球温热湿润的小舌头正在舔着她的手掌边缘。 “别捣蛋。”秋秋拂了一下,它乖乖的从秋秋膝头跳下去,可还是舍不得离远,就这么趴在秋秋的裙角边。如果不仔细看,大概不会真当这是只兔子,还以为是她裙子上的装饰。 大白两条后腿蹲坐着,两只前爪在和火儿比划什么。看起来就象在向它倾诉别来之情。火儿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大白的意思它都能明白。 秋秋想起她和拾儿遇到大白的经过。 这只兔子一直都显得那样聪明,聪明得简直不象一只兔子。它会为了二白和孩子的安危冒死去偷庙中的东西,还会聪明的替自己找了靠山。 动物的有时候比人还要敏锐得多,它们的天性就懂得趋利避害。往往在灾祸来临之前,人还懵然没有感觉,动物却先一步察觉到了。 可惜的是,大白它们除了卖萌,目前秋秋还没发现它们有什么作用。 看拾儿的灵宠,火儿虽然出壳时间还短暂,却已经能派得上用场了。它能先一步察觉到危险临近,在京城、在善业山的表现都很值得称赞。可是大白它们还是只懂得吃吃喝喝打滚玩耍。 唉,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它们交流了一阵,火儿跳到台阶下头,摇了摇尾巴。 它的体型迅速的膨胀,变成了在善业山的那天清晨的模样。神秘、美丽,颀长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力量。 大白二白蹦跳着攀到他身上,小毛球们紧随其后。 火儿回头向秋秋发出一声低鸣,然后它一纵身跃到了空中。 看起来,它这是要带自己的兔子小伙伴们去兜风? 虽然听说传说中的龙都十分骄傲,可是秋秋倒没现火儿有什么脾气。它和大白它们特别要好,可能是在它刚出壳的时候就和大白二白一家相处的缘故。所以现在它甚至可以让这些兔子们爬到自己背上,载着它们飞翔玩耍。 在第七峰的范围内,秋秋倒不怕它们出什么事,只遥遥的叮嘱了一声:“当心安全,可别掉下来了。” 火儿的身躯在空中打了个旋,从秋秋眼前缓缓掠过,那从容不迫的模样显得很优雅。 当然,熟知火儿本性的秋秋知道这家伙只是爱表现而已。 它缓缓的从两座高塔间掠过,向碧蓝的天空攀升。 不知道大白二白它们恐高吗? 秋秋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然后她怔了下。 那两座塔…… 之前就在那个位置吗? 怎么她之前好象从来没有注意过那个位置还有两座相对称的石塔? 可是它们的出现也并不突兀,就象它们一直存在,只是被忽视了而已。 秋秋放下手里的书册,眯起眼打量那两座塔。 真奇怪,为什么之前她从来没有看到,或者说,它们从来没有让她看到过? 秋秋召出离水剑,青光蒙蒙的离水剑光迅捷的从空中掠过。 火儿正在空中嬉戏,就象它以前在水中嬉戏一样。 出壳不过数年,它的年纪不管用人类的算法,还是用龙的寿数来计算,都只能算是不懂事的小娃娃,玩心大很正常。大白二白果然有点畏高,紧紧扒着龙身生怕掉下去了,小毛球们却兴奋得要命,吱吱的叫声响成一片,那意思好象在吆喝着:“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火儿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它回过头,看见了掠过天空的剑光。 它一点都没有犹豫,扭过身就朝着剑光追了上去。 大白的毛被风吹得都变了形,大大的红眼睛里全是泪……它到底有多想不开,掉下去肯定会死的啊啊啊! 秋秋的剑光悬停在了半空中。 空中的风大,她的衣带被吹得向后飘摆。 她的眼前是两座塔。 塔共分七层,样子并不显得华丽,灰白色的外观,上面有着岁月侵蚀留下的印记。 之前秋秋从来没看见过它们的存在。 两座塔的外观一模一样,看起来简直象是一面镜子映出来的同一座塔。 火儿落到了她的身边,大白立刻连滚带爬从它身上跳了下来。 秋秋伸手摸了一下大白的脑袋。 大白十分委屈,红眼睛里泪莹莹的。 “乖。”秋秋这会儿可没有余暇安慰它。 她往前走了一步,火儿立刻跟了一步。 “你也想看看这塔吗?” 火儿不能表达出它的心意,但是它的动作确定无疑的表达了它的愿望。 “不要给我添乱,要不然我就把你撵回去。” 火儿连连点头。 塔前的两扇门缓缓向内打开。 秋秋迈步走了进去。 火儿紧紧跟着她,象是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秋秋抛下一样。 塔内空荡荡的,数根高大的柱子支撑着塔身。这塔用的不是砖,而全是由巨大的石块堆成。这些石头只经过了最基本的切割和简单打磨,看上去都十分粗砺,石块之间的缝隙非常细密,几乎看不到孔隙。 但是秋秋没有看到到上一层塔去的楼梯。 塔里十分安静,阳光透过窄窄的窗子照进来,投在地下。阳光照到的地方就灿然生光而没有被照到的地方就是一片清冷和幽暗。 塔门无声的,轻轻的关闭。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 石门已经完全合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若不留心,根本看不出那位置原来是塔门。 往上的楼梯,看来得靠她自己找到了。 秋秋往前走了一步,火儿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脚边。 这儿是第七峰,塔又有七层。 七这个数字必然很关键。 塔的用处一般是什么? 可能是用来供奉或收藏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做为一种象征和纪念。 秋秋觉得这塔的用处应该比较倾向于前一种。如果是象征或纪念作用,就应该建在更显眼的地方,或者干脆在塔名和建筑形式上表明这一点。 如果是收藏东西,那又是收藏什么东西呢? 书本典藉?兵器法宝? 这些都有可能。 但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要得到好东西,就得先拿出实力来证明你有这个得到的资格。 秋秋站在那儿,静静的观察着四周。 石壁、柱子,地板,还有看起来浑然而无缝隙的头顶。 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稳固的,看起来也许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甚至更久。时光变迁,它们却没有任何改变。 而这在塔里,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从窗子透进来的阳光。 时间流逝,地上阳光的印迹也在变化。现在的光斑看起来比刚才要短了一些,渐渐的偏移。 秋秋想起她小的时候,曾经玩过这样一个游戏,她用粉笔沿着地上的光斑描出了一个菱形。过了一个小时,阳光照射的地方和大小都已经转移改变了,她就再描出一个轮廓来。初升阳光的印迹是斜而长的,到了正午时分就变得宽而短。 这个游戏也许很多人都玩过。 很简单,也很明显。 人人都见过这样的景象,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注意过这种变化。 这是随处都能见到的,很平常。 但在这里,这是唯一而珍贵的线索。 秋秋在地下做了一个标记。 日影偏斜,她跟着再做一个标记。 一个一个的标记连贯起来,形成了一道很自然的弧线。 火儿歪着头,认真而安静的看着。RS 201 拼图 ,最快更新仙妻 ! 那些连贯起来的影子标记,组成了一条半圆的弧形,等日头再偏移的时候,这两扇窗子已经没有阳光透入了。 秋秋踏上了第一块影子的标记处。 火儿眼睁睁的瞅着,秋秋脚下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是她脚抬起来再落下去的时候,好象是踏到了一块高突出来的台阶上一样,往前登高了寸许。 秋秋自己也深吸了口气,然后再迈了一步。 这一步比刚才又高了一些。 她就踩着一条旁人眼中看不见的阶梯,一步一步的往高处走。 而火儿学着她的样子也往前扑了一下,可是它却扑了个空,好险没栽个大头着地。 小家伙不信邪,爬起来又扑了一次,仍然扑了个空。 这石阶好象只有秋秋一个人能踩到,旁人都触不到。 火儿磨了磨它的小尖牙,很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它第三次起跳——又一次扑了出去! 哦耶!它这次扑的不是台阶,而是扑到了秋秋的脚面上。 这下它可没有再掉下去了。 火儿一抓住秋秋的裙角,马上尾巴回卷,缠住了秋秋的脚踝,就怕自己再被甩掉下去。 秋秋低头看了它一眼。 这牛皮糖似的家伙真是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盘旋在半空的赤龙吗? 实在看不出来它的威风这会儿都跑那儿去了,好象这尊严傲气也是随着体型不断变化的。体型变大的时候,那当真是气势凛凛。一变小了,马上没了那份儿自傲,打滚卖萌装无辜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 秋秋踩着那看不见的楼梯,走到尽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塔的第二层。 第二层与第一层完全不一样。 相对于第一层的简拙空旷,第二层简直象是个大杂物间一样,各种杂物堆得满满当当而且毫无条理,连条路都没给留下。 秋秋突然想起了有本书里魔法学校的有求必应室——其实那屋的本质也就是个大垃圾场,各种用不着的破烂东西全扔到那里。 这里不会也是第七峰的,呃……垃圾存放地吧? 说真的秋秋还从来没考虑过他们产生的垃圾都扔到哪儿去了,九峰可没有专门负责清扫回收垃圾的人。说不好这些东西真是大家扔掉不要的垃圾和杂物。 可是眼前这么杂乱,谁知道怎么再找到去第三层的路?还有,这塔真的是放置重要东西的地方吗?真的不是建了之后觉得没什么大用场所以就用来装杂物了? 秋秋安慰自己,也许只有这一层是这样,后面几层就不是了。不然她劳心劳心的解密爬塔,最后发现这里除了垃圾没别的东西,那她真会憋吐血的。 她现在时间很宝贵好吗?尚真和郭慈生那殿阁里的书简直海了去了,不要钱似的堆得那么满。谁说修仙的典籍难找的?秋秋现在真巴不得这二位一人只留下了一本手札,而且手札里只写着秋秋想知道需要知道的几条要点。她就可以顺顺当当完成回来的任务,然后再折返中原去找拾儿会合了。 拾儿这会儿在做什么? 肯定不象她这里这样安闲自在。 一想到拾儿,秋秋身上就有干劲了。 她费力的在这堆杂物里找出缝隙,然后一步步往前挪。 一边挪一边还得注意这些东西里是不是有什么比较不同的重要的。万一去上一层塔的线索就藏在这堆垃圾里面呢? 秋秋脸上看起来毫无表情,心里早就内牛满面了。 火儿看见这堆东西却和秋秋的反应截然不同! 秋秋看着火儿撒着欢从她脚背上跳下去,几乎欢腾雀跃的冲着那扑天盖地的杂物就冲了过去。那架式简直象蜜蜂见了糖饿狼见了肉一样! 秋秋就见火儿的爪子随意的挥了挥,那些杂物就象被看不见的大手抓了起来朝两边丢了过去。 不不,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被丢出去了,还有的在火儿的爪子拍上去的瞬间就消失了。 秋秋瞬间明白了这货是怎么搞收藏的。 可是看看火儿那小模样,它把东西都藏在哪儿了? 莫非它有一个别人看不到乾坤袋? 还是象小说里写的那种随身空间? 这家伙铁定是把它看得上眼的东西全收了起来,看不上的全丢了出去。 这种习惯是好还是不好……秋秋暂时不想评价。 不过火儿这么一来,倒是很干脆的替她开出一条路。 秋秋嘴角有些抽搐继续往前走。 塔内的东西让火儿清得差不多了。 被扔开的肯定是火儿这个收藏小变态瞧不眼的破烂,被它收起来则都是他能看得上眼的。 然后呢?秋秋还是无从判断到底线索在哪儿。 第一层是最简单的,线索也是最好找的。 第二层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但是难度不应该比第一层高太多。要不然后头还有五层哪那可怎么办? 被火儿清空的地方露出了地面。 秋秋抬头环顾四周,地面是没有什么奇突之处的。 她再抬头看天花板——也没有什么特别。 那么线索总不会在墙壁上头吧?或者,这些杂物里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秋秋揉揉额角。 唉,前辈们哪,为什么要给后辈个东西,不能痛痛快快利利索索的把东西就放在桌上留给她呢?难道不这样做就显示不出自己水平高吗?要是别的地方,咱就不说了。可这第七峰,除了峰主之外谁也来不了哇,就是把东西扔地上都没人捡得走。还设下这么一重又一重的谜题来考验她。当然了,这也许是为了锻炼考验她,提升她的心境,可是她现在的时间多宝贵啊?哪能这么一重重的在这儿解谜浪费着玩儿? 耽误一刻,也许耽误的就是人命啊。 秋秋想,她要是做了别人的前辈,一定不弄这么多的弯弯绕,直接列个表,什么功法什么宝贝让后人一目了然的多好啊。 这才叫爱护宗门,造福后辈啊。 象她的这些前辈掌峰们,简直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 第七峰的时间流逝,到底和外面一样吗? 秋秋困惑的想了想,随即下了个决定。 如果一炷香的时间内找不出第二层的梯子,她掉头就走。 啊,不。 秋秋在天花板上发现了一点线条,很浅,不仔细根本看不见。天花板是那种青石灰色,而上面的线条颜色还要稍微深一点,不仔细看很容易就忽略过去了。 好吧,前辈们还是给了指引的。第一层是地面上的光影,第二层就变成了天花板上的图纹了。 谜题是有,但是不算艰难。 火儿也跟着秋秋一起往上看。 “这个有点儿象在试炼洞看过的那个……”她说了一半,又想起她身边其实没有人,拾儿并没有在她的身旁,她身边只有一个火儿。 他们在试炼洞的时候曾经经历过的九宫图,和这个应该差不多。 首先得找出图案中规律来。 细碎而杂乱的纹路里头,她看到了象水流的一样的图案,还有荷叶,荷花—— 火儿也睁大眼睛看,可是这图案在它看来复杂且毫无头绪,盯着两只眼睛都变成蚊香眼了,身体晃了晃,啪叽一声摔倒在秋秋脚边。 “嗯,应该是一副荷花图?” 秋秋完全陷入了一种全心投入的状态中,手指在空中轻轻描摹。 好象还差一点什么。 整幅图里是有荷叶,荷花,水波,那么还缺失的是什么呢? 这张图画的线条在她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拼凑完整。 亭亭玉立的荷叶,盛放的荷花,还有一池碧波…… 先是只有线条,然后就象翻倒了盛放彩墨的碟子,红的绿的青的黄的颜色全都染了上来。 在水波之中有什么隐约露出了形迹。 那微微的彀纹,淡金的光亮…… 脚边火儿呜呜的声音象是很委屈。 这图实在难为住它了。 秋秋低下头看了它一眼。 那金色的闪光应该是……鳞片。 水中有鱼儿。 她一想到了这一点,画中的水面突然间被打破了平静,一尾闪耀着金光的锦鲤活泼泼的跳了起来,尾巴掀起的水珠漫空泼洒,溅在了荷叶的上头,晶莹剔透象珍珠一样的水珠在荷叶上乱滚。 整张画瞬间变得鲜活完整。 锦鲤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重新落回水面。 秋秋闭了一下眼又重新睁开,往第三层去的楼梯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脚下。 头晕眼花的火儿不忘紧紧的跟上秋秋。 那图它起先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越看就越觉得奇怪。原来象是在一大团乱线的外面,根本找不着个线头。等它认认真真的,觉得自己终于找了头绪的时候,那些乱线却劈头盖脸的朝它缠了过来,把它缠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就栽倒了。 秋秋的感觉就和火儿完全不一样。就象拼图一样,最难的是开始的时候找到相连的那两片。不过秋秋对于拼图很有经验。她先找到属于边缘的部位,然后再逐步的去理清楚中间。 要知道上辈子她可是个拼图爱好者呢,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拼图游戏没有她玩不转的。 这种等级的拼图对她来说完全是小意思,没什么难度的。 深吸口气,秋秋迈上了第三层。RS 202 ,最快更新仙妻 ! 第六层。 秋秋有些诧异,看着眼前平静而舒缓的一切。 她看见一个安详的村落,太阳快要落山了,走在路上的人显得有些行色匆匆。 有个男人从秋秋身旁走过,他背着一个大草筐,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猪草。 这还是在塔里吗? 秋秋跟在那人的后头往前走。 这个村子并不大,房舍稀疏,倦鸟归巢,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一弯流水绕过村子前头,水面上有几块突出的大石头,上面已经被踩磨得很光滑,看得出人们日日从上面经过,将这些石头充做垫脚。 前面那个人迈开大步从石头上跃过,秋秋抬起头来。有两只乌鸦在头顶盘旋,它们的窝应该就在村子后头。 人们不喜欢乌鸦,但是乌鸦却常常在靠近人烟的地方筑巢。 也许是因为这样易寻找食物。 秋秋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眼熟。 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好象以前读过。 当时不大明白为什么写成昏鸦,现在看来,那个写词的人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刻,看到了这副情景。 在夕阳西下的时刻。 不,不是。 她觉得眼熟不是因为曾经读到过类似的句子。 秋秋看到前面那个人走进了一个院子里。 门里有个女人问他一句什么话,他说:“明天再去。” 院门关了起来。 秋秋站在门外,望着那扇早就看不清楚漆色的木门。 门做得很坚固,当时涂的应该是褐色的漆,但是风吹日晒雨打,漆都剥蚀掉落了,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的本色。 秋秋转过头,门旁有棵枣树。 她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之所以眼熟,是因为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这是她的家乡,一个很小的,叫陈家村的地方。 连秋秋都不太记得这里的地名。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第六层会看到这副情景,这里应该是她记忆中的地方。 第六层可能是一个幻境,幻由心生,她看到的可能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而是她想象中的场景。 但这想象毕竟是依据真实而来的。 秋秋走进了院子。 一共五间屋子,靠东面的三间新一些,靠西面的两间更旧一些,也显得低矮。东边靠院墙还有一间灶房,里面正在烧火做饭,虽然有烟囱,但还是有不少烟气顺着灶房的门飘散出来。 秋秋站到了灶房门口。 她看到娘,正站在灶台边,揭开了大锅的盖子,一大股热腾腾的白气升腾起来,灶房里烟雾弥漫,飘着柴草烧焦的气味和米汤烧熟之后发出的那种淡淡甜香。一个半大的女孩子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正用烧火棍拨着炉膛里的火。 那是秋秋的姐姐。 炉膛里的火光映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闪闪发亮。额前的头发可能因为近火,被火焰的热度灼得微微蜷翘起来,在额前飘啊飘的。 秋秋还以为她都把这些忘了。 可是看来她还是记得的,连一些小小的细节都没有疏漏。 娘开始盛饭,姐姐帮着端碗。 天已经快黑了,外头还好一些,屋里头更暗。 为了省灯油灯蜡,一家人直接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吃饭,借着最后的天光把这顿晚饭吃完了。还有一只猫不知道从哪儿跑了来, 姐姐偷偷把嚼碎的饼喂给猫。 娘看见了,不过装没看见,并没训她。 娘总说猫不能喂,喂饱了就不去抓耗子了,喂懒了。 这副安详的农家乐画面中,没有秋秋的存在。 秋秋只是一个旁观者。 塔的前几层她都闯过来了,有的顺利,有的艰难。第五层就有些艰难,第六层却是这样安然的回忆画面。 秋秋不知道破阵的诀要在哪里。 她也并不急着去寻找。 吃完晚饭,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做,有的人端了凳子到村中间的树下头去聊天说话,有的就已经早早的预备上床睡觉。 姐姐打了一盆水来把脸洗了,然后洗脚。两脚泡在热水里头,轻轻踢着水花。 娘拿了梳子,把她的头发散开了,轻轻替她梳顺,然后辫起来。 如果她没有离开,应该也会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这样安宁,祥和,波澜不惊。 有爹娘,有哥哥,有姐姐……有这样一个家,还有门前的那株枣树,到秋天的时候会结许多枣子,邻居家的小孩儿会来偷枣,所以得时时盯着些,他们偷嘴吃是不怕的,但是要防着他们拿竿子乱打一气糟蹋东西。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没有秋秋,他们仍然过得很好。 他们已经不住在这个院子里了,管卫说他们迁到了城镇上,生活应该比过去富足得多。 姐姐也已经出嫁了,哥哥肯定也早成了亲,兴许还有了孩子。 这样的生活也许很不错,可是她已经走上了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屋子里的人都沉睡了,小院陷入了夜的沉静。 秋秋转身离开了院子。 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身后传来风声,呼啸着刮过原野,那种空旷的声音。 她也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过去。 直到她走到了尽头,再也没有路可走的时候,秋秋才停了下来。 火儿伸出舌头舔她的脸颊,它的舌头有些粗糙,还有些凉。 难道它也知道她的心情有些失落,在安慰她吗? 秋秋摸摸它的小脑袋:“我没事。” 眼前的世界渐渐亮了起来,有光线驱散了黑暗,就象在黑暗的黎明看到日出的景象。 但是秋秋知道这不是日出。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秋秋有些恍惚,然后她立刻揖手为礼:“尚前辈。” 面前站的那个人,竟然是尚真。 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她一直想着尚真前辈的事情,才真的看到了她? 这里是不是还是幻境? 尚真点了一下头,朝她召手。 “来。” 秋秋走上前去,站到了尚真的身旁。 尚真手中的笔蘸上了墨,凭空挥洒。 那些墨迹纷纷落在雪白的纸面上,象是下了一场淋漓的春雨。纸上出现了山,石,花,草。 淡墨的痕迹,却看起来那样的真实。 “我第一次拿起笔,画的是一朵花。师父说花开了就会败,我想把它的样子长久的留下来,怕以后会忘记。”尚真说:“我记着那朵花的样子,心里想的全是它。画出的的花别人都说并不象,可我自己知道这就是那一朵。” 尚真嘴里说着话,手也并没有停。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日,师父都对我很是失望,她觉得我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根骨,却学什么都不成。我自己也很惭愧,躲起不愿意见人,同门们都去试炼洞,我也没有去,我知道我去了也是拖后腿。我一个人拿着笔涂涂画画,想起什么就画点什么,自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不但白费了师父的心血栽培,自己将来可怎么办呢?可是只要一画起画来,这些事情我就都忘了,心里眼里只有画……” 尚真轻声说:“可是后来我却成了第七峰的掌峰,别说其他人惊讶,连我自己都想不到。” “我怎么做掌峰呢?我能做什么?可别是占了这个位置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的峰主,也就是我的师兄,他告诉我说,修道的路有千千万万条,不见得从前没人走过的路就一定是错的。”尚真微微一笑,小声说:“其实我那时候心里偷偷喜欢师兄呢,可是我一直不敢和师兄说。等到后来……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了,再后悔都没有用。” 她的目光纯净,笑容俏皮,虽然她是位前辈,可是秋秋看着她就象自己的同龄人一样。 这位前辈虽然成就非凡,最后还悟道飞升了,可是她的性子自始至终大概都象个孩子一样纯真,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我都没替同门们做过些什么,白担了这个掌峰的名位。”尚真的样子有些苦恼:“眼下的麻烦因我而起,我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秋秋到现在都不能确定和自己说话的究竟是尚真的记忆还是一抹幻影。 “尚前辈,我这么问可能些冒昧,您现在……” 尚真微笑着说:“这是我留下的一段神识。” 秋秋觉得尚真在某些方面,和自己有些相象。 她也是稀里胡涂的就成了掌峰,同样也搞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 有时候秋秋也觉得,这个掌峰的位置她坐的很心虚。换一个人来,肯定比她要强。 不过现在有了个参照物——原来第七峰曾经有过和她一样迷糊的前辈。 一发现了这一点,秋秋顿时觉得有底气了。 尚前辈既然行,那她肯定也能行。 “这些人是奔着前辈可能留下的功法秘宝来的,他们都想着象前辈一样悟道飞升。” 尚真想了想:“我没有那种东西留下,可是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吧?” 秋秋点了下头。 尚真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群人来找麻烦呢?都已经隔了这么久了。” 是啊,秋秋也想。 都隔了这么久了。 这些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冒出头来了?RS 203 画中 ,最快更新仙妻 ! 这是一次趁火打劫?但这不是九峰第一次遇到危难,数十年前九峰也遇到过一次,那时候怎么没见这些人来混水摸鱼? 那是刚得到消息吗?尚真悟道之事九峰并没有大肆张扬,说起来都是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她还在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声名,甚至九峰的一般弟子都不知道第七峰曾经有过哪几位掌峰,对他们的事迹更是知之甚少。也就是一些亲传、内门弟子多少听说过一些,但也只是寥寥几句,起码现在的九峰秋秋就不知道有谁对尚真的事特别感兴趣,愿意学她一样,什么功夫都不练,专门写写画画求悟道的。 到底是什么人搅混了这摊水? 虽然现在见到了尚真留在第七峰的神识,可是对秋秋来说,帮助并不大。几句话一说,秋秋就能判断出来,尚真完全不擅长这种事,她甚至还不如秋秋明白呢。大概她的全部心神都在画里,在那个辉煌灿烂的精神世界里她如鱼得水,可是一离开那个世界,她马上变成了个很傻很天真的样子。 有时候傻气其实也是福气。 要说,秋秋倒想学学尚真。 她自己怎么悟道的,自己都迷迷糊糊说不清楚。每天也没什么要操心担忧的事情,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最后还因此而悟道。如此至情至性的人,古往今来秋秋只听说过尚真一个。天地间书画的灵气,她一个大概就独占了一大半去,剩下的的残渣才分给芸芸众人。 单纯的人想的事情少,烦恼也少。 “你不要急,这塔里的时间和外面并不一样。”尚真拍拍身边,随着她的手拍过,那空处就显出了一块石头的样子,一条墨线,两点苔痕:“坐吧,咱们说说话。” 这石头象画出来的一样,秋秋试着坐一下,还真就坐上去了。 坐在这么抽象的石头上,真是新奇的经历。 秋秋抬头看,这个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浮着些微淡灰的雾气。尚真的手在面前一抹,她的掌下出现了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两杯茶,甚至还有一丝热气冒出来。 尚真对她比了个“请用”的姿势。 秋秋试着端起了这个只有线条构成的杯子—— 她觉得她象是一脚踏进了一个卡通画的世界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有点线构成的面。 尚真笑着说:“吓着了?其实任何东西都是这样的,我们第一眼看到的大概总是颜色,然后才是轮廓、大小、深浅这些东西。其实把那些附着其上的东西都剥离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很简单,只有这样简单的线。” 秋秋没学过美术,可是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那些学美术的人一上来学的都画几根线几个点,然后再描出轮廓明暗光影之类的东西来,他们好象管这个叫素描?经过很多步骤,最后是上色。这是一个由简单到全面的过程。 但点和线才是它的基本构成,是画的筋骨。 秋秋觉得尚真的说的话好象很有道理。剥去了那些装饰,只剩下了最简单的东西。 那就是现在这样。 是的,秋秋想,她现在在一个不同寻常的空间里,可是如果外面的世界抹去颜色,抹去光影深浅层次……一层层都抹去之后,应该是个和现在所处的空间完全一样的世界。 她干巴巴的把他们现在遇到的难题说了一遍。 尚真陪着她一起为难:“原来魔物又出现了?以前郭掌峰就是因为这事才陨落的。唉,可惜我对这些一窍不通,都没法儿帮你出个主意。” 顿了一下她又说:“可是真奇怪,按说,你进了这座塔,过了这些关卡之后,应该会遇到对你最有帮助的人。郭峰主虽然当时陨落,可是她应该也有神识留在第七峰。为什么你遇到的会是我呢?” 秋秋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连忙向她打听。 尚真解释:“每一任掌峰都会在第七峰留下神识的,你接任掌峰之职的时候,应该已经遇到过一次了。这座塔是在后辈需要襄助指点的时候才出现的,你更需要谁的帮助,在到达第七层之后,就会遇到那位掌峰了。可是这样看来,你应该遇到的不是我啊。” 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好象现在的麻烦也有我的原因。”尚真苦苦思索:“该怎么让那些人打消主意呢?我并没有什么法宝秘籍留下啊。” 秋秋也在想。 去掉那些外部的原因,那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整件事情有最重要的两个点,一是欧长老重伤,二是纪云霆失踪。 至于那些人的目的,他们的主使,他们采取的手段,他们为什么会得知九峰阵法的秘密从而能找出阵法的破绽而侵入九峰,这些都是围着两个点扩延出来的线。 他们的目的真是的尚掌峰留下的秘宝吗?这是那些被抓住的人说的,可是他们说的话可信吗?如果可信,欧长老怎么会中了暗算? 而那些人为什么知道九峰阵法的秘密,这个问题最简单的答案就是,有九峰的人向他们泄露了这些。 有内鬼,而且地位不低。 这个人会是谁呢? 但是问题又绕回来了。如果有内鬼,那么这些人为什么还要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触动阵法?难道那个内鬼没有更高妙更隐蔽的办法吗?在外围打转,留下一些粗糙的痕迹被人发现,甚至还有活口被抓住。 事实证明这是个圈套,也许目标一开始就是欧长老或是纪云霆了。 也说不定是其他人。 如果出去追查这件事情的是林素,那么现在重伤昏迷不醒的可能就是林素。如果去琉璃潭联络于仙师的人不是纪云霆,那么现在下落不明的人可能也就是另一个人了。 对方的目标应该不是尚真留下的所谓的秘籍宝物。那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如果真有那样的宝物,九峰这些年来怎么会只出了一个尚真?就没有第二个人以这种方式悟道飞升呢? 除了仙师,还有人在谋划对付九峰。 他们挑了一个恰当的时候,现在的九峰人力空虚。 不不,秋秋觉得自己越想越乱。 她这点脑容量真不是搞阴谋诡计的料。要是那个幕后主使的阴谋让她一想就想出来了,那不就说明阴谋家的智商和她一个水平了吗?不是秋秋要妄自菲薄,她想,要是一个和她差不多笨的人来搞阴谋想巅覆九峰,那……咳,太儿戏了一点。 尚真同情的看着她:“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歇一会儿吧。我画画给你看,你看吗?” 秋秋觉得被尚真同情的自己真是……好吧,她本来就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尤其不会阴谋诡计什么的。 “好吧。” 反正现在她什么也想不出来,动脑筋这种事通常是拾儿在做。 她要做的只是……嗯,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就行了。 尚真又取出了她的那枝笔。 刚才秋秋就看到过一次了。 这枝笔的笔杆是玉石做的,笔端带着淡淡的墨色。 尚真就在她们身前凌空绘画。 她画了一条蜿蜒的曲线——嗯,象河,不过更象一条笨笨的蚯蚓。 再接着她又画了一条波浪线,简直象三岁孩子握笔乱画的,有高有低有粗有线的,毫无规律。而接下去尚真的笔端把那两条线都晕开了。 先前那条线看起来真的象河。 而那起伏的波浪线,居然看起来是一座座山峰的模样。 这个,这个看起来有些眼熟。 这不是九峰吗? 秋秋曾经许多次在灵禽的背上,在空中看到九峰的情形。看起来,确实挺象的。 尚真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她转过头来问她:“你瞧。” “这是九峰?” “是啊。”尚真嘴上说着手,手上也没有停:“这是界河,那里就是山门的位置。唔,隔了好些年了,也许山门的位置变了吧?” “没变。” 尚真的目光中带着无限怀念:“我是孤儿,从小就在九峰长大的。我还记得,秋天的时候,和师姐师弟他们满山遍野的跑,捡野果,师姐还在山上找到一块玉石,她那时候力气不大,很费力的一个人把玉石搬了回去,累的气喘吁吁,结果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热,师父气的狠狠训了她一顿。” “后来呢?她用那块玉石做了什么用处?” 尚真笑着说:“等她病好了已经忘了玉石的事情了,可能被师父给扔掉了吧。” 孩子都是这样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专注得不可思议,但是忘记一件事、一样东西的时候也格外的迅速和彻底。 尚真笔下九峰是一种淡淡的墨色,就象冬天落雪时候的情形。 尚真还画出了在山间飞翔的灵禽。那些小小的灵禽在画面上变得鲜活起来,它们拍打着翅膀穿过山峰之间的缝隙。 秋秋觉得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尚真身上有这么一种力量,可以让人觉得平静安详。她的画也具有同样的能力,一切都显得这么自然而舒缓。RS 204 来信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说见了尚真这一面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心境比之前平和多了。 在这样一个安静的世界中,那些迫在眉睫的烦恼也悄悄的退却了许多,秋秋可以暂时的沉浸在这个只有墨色挥洒的世界里。 尚真在她面前象是一个急于表现的玩伴,她画出一朵花苞,然后那花苞就在她们的面前绽放。 这景象是如此真实,秋秋几乎听到了那朵花开放时发出的声音。 不知什么地方有风吹了过来,纸上那些墨色的线条被纷纷吹乱,裹挟成了一团。 尚真的头发也被风吹乱了,她抬起头来。 “哎呀,时间不多了。” 四周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那些墨点和细线就象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被吹得七零八落,很快派得无影无踪。 眼前的花朵消失了,山川与河流也变成了一把乱线,她们身下坐的石凳也塌了下去,茶杯茶盏更是最先被吹跑的。 这变化让秋秋目瞪口呆。尚真给她展现的美好一切,都象用沙子在海滩上堆起的城堡,海水一涨上来,所有的一切都被抹平了。 尚真无奈地说:“天道就是这样,它是最公平的。人们以为自己得到了许多东西的时候,其实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真是糟糕,没有帮上你什么忙。” “前辈别这样说。”秋秋真心实意的回答:“本来这就是我们应该面对的烦恼,可是我太软弱,总想从前辈这里得到指点和方向,自己不想去努力。” 尚真微笑着看着她。 然后她也在风中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墨色。 秋秋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站在那座塔的顶层。四周空荡荡的,火儿咬着她的裙角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象是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一样,紧紧的咬着不肯松口。 秋秋又好气又好笑,她揪了一下火儿的尾巴。火儿欣喜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跳到了她的腿上。 第七层并没有什么秘籍宝物,秋秋也无法向旁人述说她刚才的经历见闻。 那些应该只发生在她的精神识海之中,尚真早已经悟道飞升,她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 有时候秋秋觉得这飞升和陨落,究竟有什么不同?悟道飞升是人人渴求的大道,那是所有修道者的终极目标和梦想。而陨落则是不幸和失败。 但是对于还在世上的人来说,不管是飞升还是陨落,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永远消失,再也不可能见面。 秋秋摸摸火儿,抱着它沿着来路慢慢走下塔:“大概是我以前YY小说看多了吧,总是想着遇到危难的时候可以开个金手指什么的,可以找到某位前辈留下的强大法宝,专给后辈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其实以己度人,她现在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上哪儿去预见到自己几百年后的后辈会有危难,然后再贴心的给他们留下锦囊妙计或是万能法宝什么的…… 太不科学了。 火儿不懂得什么是金手指,但是它讨好的舔了舔秋秋的脸颊。 回到现实世界,就要面对现在茫然毫无头绪的乱局。 秋秋很快发现,既然证明了这件事与尚真应该没有关系,应该只是那些人设下的圈套打的幌子之后,其他人根本没指望她做出什么有价值的判断。 管卫已经从欧长老所受的伤势上面判断出了动手的人有几个,分别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功夫,还从欧长老的弟子口中问出了事发时的地点和详情。而李长老则精心看护着欧长老,什么灵丹好药都象不要钱一样的使,还用自身灵力替他梳理经脉助他调息疗伤。而林素已经着手在调整九峰的阵法,不能说固若金汤。但是经过调整和变化的阵法,除了几位掌峰和长老之外,九峰的其他门人弟子都已经无法探知其中的究竟了。 好吧,事情都让他们给做完了,秋秋发现自己真是异常的没用。 管卫细心冷静,而且武力值强大,去追查重伤欧长老的幕后黑手最合适不过。他和林素的配合是最默契也最强大的。林素做事周到细心,由他坐镇总揽全局,很难有什么疏漏。 林素笑着说:“谁说你没用处了?你没看见你从石笋林那儿经过,练功的弟子们精神都振奋多了?” 好象是。 其实秋秋既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是从那里经过而已。 但是在那些普通的弟子看来,管掌峰和秋掌峰都从中原赶回来坐镇,主持九峰的大局,那九峰一定是稳若磐石,绝不会再出任何纰漏的。 喏,她的作用好比一个打气加油的拉拉队……嗯,或者说,是个精神象征。 如果回来的是拾儿,那肯定大家的士气更加高涨。 可是本质上说起来,她还是什么都没做,只起到了一个摆设的作用。 林素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愿意,就帮我整理一下这些阵图。本来就打算要重新调整加固阵法的,没想到却出了事情,正好趁这个机会全都重新翻整一遍。这件事儿我一个人可办不了,本来要同欧长老商量着办的,他现在的情形却……” 能帮得上忙当然是好的,虽然整理阵图这种事感觉象是在做文秘工作,可是总比看着别人都在忙碌自己却无所事事要好得多。 林素毫不客气把一大堆阵图交给了她。 秋秋还以为他是说客气话呢,没想到林素还真实在! 这些琐碎细致的活计本来是可以发派给普通的门人和弟子们来做的,但是现在九峰里面还在进行筛查,找出隐藏在一众弟子之中的有问题的人物,在没有结果之前,这些阵图当然不能散发到每个人的手中。 秋秋从乾坤袋里把阵图掏出一部分来,奉仙阁的地板都快被堆满了。 ⊙0⊙… 秋秋有一种重新回到了高考时期的感觉,真是文山题海,无边无际…… 更可怕的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有些根本是全盘陌生。别说让她解题了,能不能找到对应的公式都是个问题。 秋秋觉得自己真是揽了个难题回来。 早知道她应该申请跟管卫一起去追查伤害欧长老的幕后黑手,那也比留在这儿做家庭作业强啊! 秋秋咬着笔杆,苦恼的把刚才那份阵图按照上头对应的编号,将里面的阵眼做了置换,吹干了墨迹之后,又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标错,才把这张图放到一边,再拿起下一张图来。 效率太低下了。 整整一个白天,她不过才完成了五十九张而已,这五十九张还都是难度较低,构造很简单的,多半都是用在不重要犄角旮旯里头。象比较重要一点的药房丹房书库那些地方,绝不会用这样简单的阵法防护。 一只体型狭长的灵禽穿窗而入,稳稳的停在了秋秋面前的案上。 “咦?” 秋秋放下笔,从灵禽的脚爪上解下一个竹筒,再从竹筒中取出一封信来。 拾儿写的信! 秋秋顿时不淡定了! 她刚回到九峰的时候就给拾儿寄了信,告诉他自己平安抵达。同时她也挂心着拾儿那边的情形。 没了她,没了管卫,拾儿身边顶用的人只有曹长老一个,却要面对合山镇上那么复杂的局面。 拾儿的信果然不出秋秋所料,寡淡得简直令人发指。 除了平安勿念,以及一句对她的叮咛之外,什么都没有! 多写句话有那么难吗? 她去的信可是写满了整整一张纸啊。 可是被秋秋掐住的信纸却象滑溜的小鱼一样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 秋秋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信纸的一角先触着了地,然后就那么诡异的悬浮着。 就在秋秋的注视下,信纸开始被拉长,直长到一人高的时候才停止。这张纸上出现了折痕,折出了头颈,手臂,躯干,双腿—— 最后呈现在秋秋面前的是一个与真人等高的纸人,虽然看起来没有颜色,单薄苍白,可是这的确是一个人的轮廓形貌。 拾儿。 “秋秋。” 纸人与拾儿相同的面容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意。 “拾儿?”秋秋站起身来,张口结舌的指着那个纸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有些话,我不想写在信中,我想亲口对你说。”纸人迈向前一步,站在了秋秋的面前。 “我想念你。” 秋秋眼圈都泛红了。 她也同样想念他。 就象刚才,她看着阵图的时候,有地方想不通,顺口就问:“拾儿,你帮我看看这个……” 话音消散在安静的空气中,她才反应过来。 拾儿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有她自己。 她太习惯他的存在和他的陪伴,相比之下,一个人的这种孤单加倍的漫长难熬。 “我也想你……” 秋秋向前迈了一步,那个纸人的手臂张开,虚揽住了她。 这个没有重量和温度的拥抱,让秋秋觉得既欣慰,又心酸。 她能体会到拾儿的心意,从他的声音里,从他的表情里,从他的动作里……可是她也加倍的感觉到了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 彼此只能给对方这样虚幻的慰藉。RS 205 纸人 ,最快更新仙妻 ! 纸人没有重量,没有温度,毫不真实。 可是这样的相见已经让秋秋心酸得想哭。 “别哭。” 纸人轻声说。 “你管不着……我就想哭。” 纸人只能说了句:“好吧,那你先哭一会儿吧。” 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怜惜、还有两个人大概都没有发觉的纵容。 秋秋觉得有点儿不好意。要是纸人一直劝她别哭,她可能会越哭越起劲。可是现在他说让她哭,她偏偏又不想这么抹眼掉泪了。 她在这个纸人面前完全放松了下来,絮絮叨叨的向他描述那座塔有多么折磨人多么的琐碎,尚真前辈是多么多么的不靠谱,自己这些日子就没松懈过一刻,现在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还有,欧长老的伤势不轻,她发现李长老和欧长老的关系好象有那么一点点不寻常。当然,在这种时候她是没有八卦的心情的。 另外就是她回来根本没有帮上什么忙,管卫一个人顶仨,相比之下秋秋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能和笨拙。 她连这些简单的阵图都整理不好。 纸人拾儿好脾气的听着她絮叨抱怨,然后居然抽出一张阵图来帮她做。 “咦?”秋秋以为这个纸人只能起到个看看的作用,没想到居然还有实用价值。 “你这是……” 纸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秋秋也怔怔的看着他。 她刚才是把这纸人当成拾儿送来的另类信件,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纸人可以帮她画阵图。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纸人有思维? 秋秋觉得有点儿惊悚,往后缩了缩。 纸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手里已经重新标注完的阵图放在一边,另取了一张,拿起笔来在上面写写画画。 秋秋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纸人的手。 “别太用力,会戳坏的。” 这声音,语调,连感觉都和拾儿真人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个什么啊?” 纸人抬起头来,略微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这中间的道理要和你说明白,那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你是想听我详细解释这件事,还是想把你的这些阵图做完?” 秋秋连忙点头,然后和纸人头碰头的一起处理起那一大迭阵图来。 拾儿的效率不是秋秋能比得上的,一会儿功夫,已经完成的阵图堆了高高一撂。 可秋秋还是忍不住总想抬头去看这个……纸人。 她能感觉到纸人上头的气息,就是拾儿的气息。她和拾儿之间的关系如此亲近又如此微妙,旁人即使想耍什么手段骗过她,那也是不可能办到的。 如果闭上眼,只听声音,只去感觉,她甚至会觉得这就是拾儿在她的身旁。但是一睁开眼,就看到单薄只有一面的纸。 这种感觉真的让她觉得很纠结啊。 就象拾儿突然变成了一张纸似的。 “你……能这样维持多久?” “不一定,要看情形。” “比如呢?” 纸人忽然站起身来,他站立的姿势很奇怪,腿先微微卷曲然后站直——当然了,他不是真人,是张纸,动作当然是有些奇怪的。 秋秋听见了脚步声响,急忙站起身来。 林素来了。 他站在奉仙阁门口向秋秋示意:“我带了茶来。” 他真的不是来看笑话,或是来收作业的吗? 秋秋觉得送茶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林素的目光果然投在那一大撂阵图上头:“还没做吗?不打紧的,慢慢来不用急。” 他那种明摆着看好戏的表情实在让人觉得手心儿痒痒,秋秋克制住扁人的冲动,故意用一种淡然的不在意的口吻说:“这些都已经做完了,我正要让人给你送去。” 林素显然是不相信的,他把手里的茶壶放了下来,顺手拿起张阵图扫了一眼:“这些可是……”他眨了下眼。 “这……”林素看看阵图,又抬头看了一眼秋秋,再低头去看阵图。 他接着又拿起下面的第二张,第三张,一迭子阵图全让他翻了,竟然全都完成了。 这不可能啊。 林素知道秋秋素来在这上头没什么天份和耐心的,给她这撂阵图,只是想让她有事情可做,不必胡思乱想,更不要自作主张的去惹出什么麻烦来。 “你来得正好,那你就顺便带回去吧。”秋秋暗自好笑,看着一向镇定从容不失风度的林素变得这么失常,让她心里觉得偷偷的暗爽一把。 林素应着:“好……那我就先拿回去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带来的茶壶和茶盏,夹着那一大迭阵图往外走。 到了门口的时候林素忽然转过身来:“你千万别太勉强了,这些东西真的不急用,慢慢做没关系。你可一定不要……不要用什么旁门左道的办法,那些手段一时看着有效,可是天长日久,终究对人是有害处的。” 看他这么认真的苦口婆心的相劝,秋秋觉得好笑之余,又不能不觉得有些感动。 林素八成是真以为她用了什么不该用的手段,才能超出自己能力的完成这些阵图的重新标注勾画。 秋秋点头保证:“我知道,我不会的。” 林素看样子还想说什么,但是秋秋目光清澈坦率,让他没办法再劝下去。 “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素反手关上了木门。 贴在木门背后的纸人轻飘飘的从门上“走”了下来。 秋秋捂着嘴笑,笑完了才说:“你这样让我想起聊斋……嗯,林素肯定很担心我,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呢?” 实情就是秋秋当然没这个实力,可她也没采取什么歪门斜道的手段,只是有“人”悄悄的帮了她的忙而已。 可是秋秋刚才一点都没想要告诉林素这一点。 下意识里,她把纸人当成了她和拾儿之间的小秘密,没想要共享给别人。 这么一来,她觉得有些挺对不起林素的。 纸人问她:“累吗?” 是有点儿累。刚才她一直长时间的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脖子有些酸,脑子里全是各种阵眼、线条、标号飞来飞去,绕得她头晕目眩的。 “来。” 纸人向秋秋伸出手。 秋秋犹豫了下,把手递了过去。 纸人的手掌轻轻翻卷,把她的手“握”住了。 然后他推开了长窗。 夜风吹了进来。 秋秋心里一紧,急忙转头去看。 人们常形容瘦弱的人是弱不禁风,意思是风大点儿人都会给吹跑。 当然那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而已,不是龙卷风的话,想把人吹走是颇有些难度的。 可是现在她身旁的这个纸人却不一样,风不用大,说话口气大一点儿,都能把他给吹跑了。 但是纸人先生用一种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姿势牢固的站着,大风对他好象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真不科学啊。 纸人先生和秋秋并肩站在长窗前。 窗外正是深夜,月朗星稀,天地间遍洒清辉。 “多谢你了,还帮我弄了半天的阵图。”秋秋觉得自己总是让拾儿不断替她操心。这次拾儿和她分开,未尝不是希望她能回到九峰独当一面的。 结果她一事无成,要不是靠拾儿当枪手作弊,刚才林素可就看她的笑话了。 “你有你的长处,不用为这些小事烦恼。”纸人的手温存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花前月下,两情脉脉有,气氛再好也没有了。 可是现在秋秋一点儿也没想抱抱亲亲。 主要是……对象有所不同。 纸片人怎么亲亲?她怕口水把纸给打湿了,然后纸人就…… 呃…… 还是不要去想了,好凶残。 “你那边事情还顺利吗?” 纸人没点头,也没摇头。 可想而知,怎么可能会顺顺利利的呢? 秋秋看着他,纸人苍白的脸庞上五官显得特别淡,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她想回到他身边去,想帮他分担烦恼。 不知为什么,秋秋忽然想起尚真那时候说的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说,天道最公平,得到的多,付出的也要多。 秋秋能上山拜师,遇到拾儿,来到九峰……这一路走来,她得到的东西很多。 也许因为得到的太多了,所以需要面对的烦恼也成群结队的来了。 不光有外患,还有内忧。 有了两情相悦的爱人,可是两人现在称得上天各一方了,中间隔着茫茫的大海。 “虽然我现在不在你身边,也帮不上你的忙,可是你要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可以跟我说……” “我们的时间不太多了。” 他的声音显得很飘忽:“魔物筹划已久,又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真人失踪了。” 秋秋轻声问:“他们……都被魔物害了吗?” “可能还活着。” 秋秋不傻。 这个可能还活着,也许是比死亡还要糟糕的事。 也许他们受了胁迫生不如死,也可能被魔物操纵了……那样一来,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秋秋觉得她的心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抽搐着,疼痛的跳动。 “你一定要当心。”秋秋这一刻顾不上什么天下大义,她只是怕,害怕会失去他。 与这个巨大的恐惧相比,其他的事情都变得那么微不足道。 秋秋清楚的看到自己,她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RS 206 惊梦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本来没有睡意,修为到了她这一步,对吃和睡基本都没有什么感觉了。冷或是暖,对她的影响也不大。 可是紧绷了这么多天突然间能放松下来,她特别想闭上眼好好歇一会儿,哪怕只是半个、一个时辰呢。 纸人善解人意地问她:“困了?要歇一会儿吗” 秋秋很自然的点头,然后说:“你陪我。” 纸人轻声说,好。 秋秋就在窗边的矮榻上躺了下来,圆圆的大月亮正悬在窗棂边。 “小时候常吃不饱,尤其是刚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粮吃的差不多了,地里的野菜还没有长起来,家里孩子多,常打饥荒。早上晚上都吃粥,就中午一顿是干的。粥可清了,能照见人影。喝了没一会儿就肚子饿,睡不着觉,看着外头的月亮,一会儿觉得那是张饼,一会儿又觉得那是个鸭蛋黄……反正都是吃的。 纸人轻声问:“你都还记得?” “记得不太清楚,隔了那么久了。”秋秋说,她转头看了一眼,纸人躺在她的旁边。 要不是看见今天这么好的月亮,她也想不起来。 她印象比较清楚的都是开始修炼之后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会想起更久之前的事情来。 那时候没有什么值得特意去记住的事。 尤其那时候她还是个很小的孩子,每天除了吃、睡,玩耍,家中没有什么需要她参予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来,那样的平静是多么宝贵。 她想和拾儿一起过那样的日子。 纸人躺下之后就真找不着了——因为他实在太薄了,站着的时候还有一种“身旁确实有人”的感觉,可是一躺下,秋秋顿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一个人躺旁边那是多大一坨啊?和一张纸放在旁边那能一样吗? 纸人说:“睡吧,我陪着你。” 秋秋嗯了一声,还是睡不着。 火儿趴在她的枕头边,它歪着脑袋看看那个纸人,仿佛不大明白这是个什么物种。秋秋看它凑过去嗅了嗅,用爪子碰了一下,张开了嘴就想往上咬。 “哎呀,别闹,这可不能随便乱咬。” 没准儿让它一口咬下去,纸人就给撕扯坏了。 火儿还是比较听话服管的。 它围着纸人转了两个圈,然后从窗子窜了出去。 这个纸人肯定不是他的主人,但是却又有一种主人才会有的气息,总之,火儿对它没有敌意。 秋秋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火儿在月光下的夜色中化为一道暗赤的光华,跳进了河滩下的水流中。 芦苇和蒲草抽出了细嫩的绿叶,在月光下看起来一片青蒙蒙的。 秋秋小声骂:“这小畜生。” 和大白二白相比,火儿无疑是太不安分了。 当然,兔子胆小,特别的老实。火儿却是一条龙哪,要是它也象兔子一样老实胆小,那倒不正常了。 “睡吧。” 纸人轻声的开始念诵心法口诀。 而且他念的并不是九峰的心法,而是离水剑派的入门心法口诀。 他和秋秋一起待过那么长时间,这心法诀要他只怕记得比秋秋自己还要熟,要不然他当时怎么指点她修炼的呢? 秋秋怔了一下。 她都很久没听到有人念诵这心法了。 纸人念这个给她听,让秋秋一下子想起了刚拜师上山的时候,想起师父和师姐,想起那时候象小龙女一样清冷秀丽的拾儿,然后她又想起了修缘山,那些小弟子们念诵着口诀,一心一意的修炼,脸上的神情极为专注。 当时司空见惯并不放在心上的事情,现在想起来,每一个片段都那样清晰和珍贵。 纸人声音从容舒缓,秋秋心情渐渐宁定下来,睡意象是一床温柔的棉被,把她从头到脚都罩在了里头。 秋秋的手轻轻的虚搭在纸人的手上,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别走……” 纸人答了她一句什么,秋秋没听清。 但是得到了回答,她就已经安心了。 她睡熟了之后,纸人却起身了。 他坐在榻边,长久的,安静的注视着着她。 秋秋的睡颜显得很平静,脸颊透出薄薄的晕红,头发散在碧玉石枕上。 他的目光那样沉静,绵长。 那目光仿若实质一样,温柔的抚触过她的眉毛、鼻梁,嘴唇,发鬓…… 过了一会儿,纸人站了起来,从敞开的窗缝中悄无声息的轻飘飘滑了出去。 管卫站在奉仙阁石桥边的河滩上,他看见奉仙阁的窗子暗了下来,然后,纸人象是被风吹来的一样,来到他的面前。 管卫迎了上来。 纸人微微一点头:“走吧。” 秋秋睡得特别沉。 她恍惚中,发现自己还站在第七峰的那处塔里,到处都是一片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看见前面有个人在走,身形仿佛就是拾儿,她急着赶上两步,唤他的名字。 那个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秋秋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拾儿,是那个和拾儿有着一样面容的纸人。 “你要去哪里?”她傻乎乎的问。 不知为什么,这大雾让她有一种茫然的感觉,不知道前路,也看不见来路,一个人都没有,世上好象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你回去。”纸人朝她挥了下手,指着后面:“快回去。” “不成。”秋秋也倔了起来:“你答应了我不走的。” 纸人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 秋秋就气鼓鼓的看着他,心里觉得前所未有的惶恐。 纸人的好象还想和她说什么,可是有一道裂痕突兀的出现在他的头顶正中。 秋秋惊骇的看着他。 那道裂痕越来越长,贯穿了纸人的整个头颅,而且还在不断的往下延伸。 更多细碎的裂痕从那道纵贯的裂缝扩展蔓延,简直象蛛网一样密布和凌乱。 第一块碎屑飘落下来。 一瞬间,整个纸人全变成了碎片,象是乱飞的蝴蝶一样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秋秋伸出手去想抓住一片,可是那些碎片迅速的风化剥蚀,她抓住的那块巴掌大的纸屑刹那间就变成了手掌心的一撮灰烬。 她一身冷汗,猛然睁开了眼睛。 奉仙阁中阒寂无声,月光洒在地上,象是一片凝固的霜,那是一种灰而黯淡的铅灰色。 秋秋翻身坐了起来。 四周太静了,只有奉仙阁外的河滩上隐隐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刚才在枕边陪着她的纸人不见了。 秋秋环顾四周,不,他不在,奉仙阁中没有他。 是上面的灵气耗尽,纸人已经消散了吗? 可是那也应该有纸屑留下来。 梦中的那情形让秋秋心中感觉到一种不安。 四周很静。 不,在这一片寂静中,好象还有些别的声音。 极细微的,甚至,是用耳朵听不到的声音。 秋秋低下头。 她的手指触到了那块第七峰掌峰木牌。 这块木牌触手温润,秋秋曾经在手里把玩摩挲过无数次了。这块牌子一直静静的没有什么异动。 可是现在木牌微微发热,握着它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从木牌内部传来微微的颤动。 秋秋心一紧。 异常的温度和动静都让她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披上衣裳,急急走出了奉仙阁。 秋秋扬起手,几点银芒从她的掌心飞了出来,在暗夜中闪烁着,象是一只只的萤火虫在飞舞。 几位掌峰之间是可以用这种方式在彼此之间召唤和传讯的。 秋秋弹了一下手指,口中轻叱了一声:“去。” 令她意外的是,这几点银芒在空中略微停顿之后,全掠向了一个方向! 秋秋的眼微微睁大了,她不假思索,紧紧跟在银芒的后头追了出去。 这,这怎么可能呢? 这几点银芒之后,本来只应该有两点起效的吧?现在九峰的掌峰、峰主里,拾儿远在中原,纪云霆下落不明,她的银芒只应该能找到林素和管卫才对。 可是现在四点银芒全飞了起来,方向速度甚至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啊。 拾儿明明在中原。 纪云霆则是失踪,不可能联系得到。 只从银芒上判断,除了秋秋之外,九峰的一位峰主和其他三位掌峰现在竟然距她都不过数百里,而且他们还都处在同一方向位置。 肯定有哪儿不对。 要么就是她施法出了问题,银芒才会有这种反应。 要么就是…… 就是他们四个的确都在同一方向位置。 秋秋紧紧抿着嘴,眼睛死死盯着那四点银芒。 下方黑沉沉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隐没。 现在正是黎明将要到来之前,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 忽然间前方的银芒顿了一下,朝着下方疾降。 秋秋跟着扑了下去。 刚降落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下方隐约的暗红色雾气。 那四点银芒迅速没入了暗红色雾气中,转瞬就隐没了。 秋秋刹住了身形。 那是什么雾? 管卫和林素都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更蹊跷的是,为什么银芒显示拾儿和纪云霆也在这里?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辰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她甚至无法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方位。RS 207 水滴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的第一反应,也许这是陷阱。 不但管卫和林素没告诉过她此事,拾儿和纪云霆更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暗红的雾气看着就十分诡异,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这不是陷阱,他们真的失陷于此,她也绝不能莽撞,冒失失的一头扎进去根本于事无补,她得想个周全的办法,既能给他们援助,而且不能把自己也陷进去。 秋秋两手虚拢起来,在身周布下一重结界。 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去感觉下方暗红雾气中的动静。 她和拾儿之间的感应非旁人能比,如果拾儿真的在下方,那么她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会有所感应。 火儿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这小子简直神出鬼没,秋秋有时候都很难查觉到它的存在。 它冲着下方那暗红的雾气吱吱的叫了两声,声音里充满了敌意。 秋秋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能感觉得到拾儿的方位。 没错,就在脚下的雾气之中传来那种她熟悉的感应。 拾儿真的在下面! 不管如何探测下面的雾气,种种试探都象是泥牛入海,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秋秋落在地面上。 前方就是那片雾气笼罩的山谷。那些红雾浓稠得让人完全看不清内里的情形,但是它们并不向谷口外扩散。 秋秋要向前迈出的步子忽然停住,她转头向后看。 远远的有声响传来,人经过的时候,即使动作再轻盈,也能听到动静。风的声音,花草树叶摇动的声音,脚踏在地上那种轻微的摩擦声音。 来的人远远看见秋秋,诧异的停住了脚步。 那一行人秋秋认识其中两个。 这两个人都曾经在大典的时候到过九峰。其中一个相貌生得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真要形容一下,他这张脸太乏善可陈了,根本没有什么特色足以让人记住。但是秋秋对他的印象很深。另一个也曾经到过九峰,跟在于仙师的身旁,应该是他比较信重的人。 这次九峰出事,纪云霆本来是要去琉璃潭与他们联系商议此事的,但是纪云霆却突然间下落不明,都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现在这些人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因为什么? 他们与这红雾有什么关系? 秋秋高度戒备的看着他们。 那些人停下脚步,低声商议一二,为首那人走了过来,向秋秋遥遥的一揖:“秋掌峰,没想到在此处相见。” 秋秋没有出声。 她来此是因为要寻找管卫他们的下落,那么这些人来此又为了什么? 那人识趣的说:“秋掌峰,还请借一步说话。” 秋秋示意他走近了一些。 那人走到近前停下,这个距离既让两人的谈话有了隐蔽性,又维持在安全的范围内,并不会让人感觉到威胁性。 “在下姓金,名崑玉,上次白峰主和秋掌峰大典之时,我们也算是不请自到,做了一回不速之客。这几日我们有同门下落不明,跟着他留下的痕迹,一路找到这里来的,前方山谷一定有蹊跷,我们刚才放了两只探路的禽鸟,都是一去无回。不知秋掌峰到此是?” 这人说的话秋秋并不敢全信,而且秋秋知道,即使对方说的是真话,应该也不是全部的实情,他们肯定不会把底牌全都亮出来。 仙师那边的人和九峰虽然说是暂时时化敌为友,可是不代表大家立刻就变得肝胆相照无话不谈了。谁都不是傻子,见人只说三分话,未可抛却一片心。 “我的来意和你一样。”秋秋转头看着那谷口:“从这雾里我也探不出深浅究竟来。” 有时候最可怕的事,就是这种未知。 完全探不出深浅,摸不着底细,等于蒙上双眼摸索前行。 秋秋并不鲁莽。 管卫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谷中这还不能确定,如果在里头,也许他们并不是被困绝境。 如果秋秋冒然进去,反而破坏了他们的打算,那就得不偿失了。 倒过来想,如果管卫他们都失陷在这山谷中,就说明里面凶险远远超过秋秋的预料。连管卫林素他们都会被困,那秋秋去了也是白给,她的水准境界现在应该和林素差不多,比管卫都还要逊色。 她以前看过的书本,听说过的传闻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样的雾气。 这样诡异的颜色、浓度、位置,和她看过的记载都对不上。 “既然能在这里碰面,若是秋掌峰愿意,我们这边人手充足,倒可以充做马前先锋,先探一探前路的究竟,然后再从长计议,商量出一个稳妥的办法来,秋掌峰意下如何?” 看来金崑玉也知道双方各自戒备,想要达成共识,就必须先表示出诚意来。 秋秋并无异议。 当然她也不会白占对方的便宜。 “我也会想办法。” 金崑玉召了下手,有两名门人走了过来。 一个看起来老成些,中年人模样。一个十分年轻,甚至不能算是个成年人的样子,只能说是个少年,嘴唇上方有浅浅的青色的汗须。 他们俩人就是探路的先行者。 这一去生死难料,十分危险,他们心里肯定也清楚。但是这两人都没有一点儿犹豫和退缩的神色,一人在前,一人稍稍墮在其后,走向了谷口的方向。 谷口有些狭隘,两边山石林木密集,谷口只有一两丈宽,说得通俗一点,这个山谷里面如何还不清楚,但是只看谷口,就象一个口袋的样子,谷口就象是一个袋口。 这种地形真适合设伏,等人一进了袋子,扎紧袋口,里面被困住的人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两个人一个举着火把,另一个拿出了葫芦。 他们在谷口处稍做停顿,拿火把的人挥舞着火把想驱散一些雾气,而拿葫芦的人拔开了葫芦的塞子,秋秋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一种淡青的烟气从葫芦口中逸出。 金崑玉站在秋秋身旁,小声解释:“那火把是用百宁草扎的,葫芦里装的是清风烟,都是可以用来驱散毒瘴毒雾的。” 秋秋身上也有类似的道具,但是她本能的感觉到,这种比较大众化的初级道具,应该不会对这里的雾气起作用。 如果有用,那之前来到此处的弟子,就不会被困住了吧? 谷口处的雾气象是淡了一些,仔细看,这些雾气象是在缓缓流动一样,被火把和葫芦缓缓向两旁驱散。 那两个探路的门人转身朝这边挥手示意,还做了个秋秋看不懂的手势,大概是他们门中的约定流传的一种传讯的手势。秋秋猜着,这手势可能是一切正常或是稍安毋躁的意思。 那两人继续往前走。 而刚才被分开的红雾,就象潮水一样又缓缓的开始向中间聚拢。 秋秋心里一紧,金崑玉犹豫了一下,看样子他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可是又不想就此把人召回来,半途而废。 就这么一犹豫,红雾在谷口处重新聚拢,把那两个的的身形都给遮住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手上火把的火光由亮转弱,接着就象完全被雾气吞噬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崑玉马上想召唤那两人回来,可是他用传讯符也好,用其他的办法也好,那两个人就象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毫无音讯。 路没探出来,人倒是又折进去两个。 金崑玉的脸色很不好看。 一是因为这里不光有自己人,还有秋秋这个九峰的掌峰在,仙师一系的这些人自尊心都极强,尤其是当着九峰的人的面,是绝不会服软露怯的,可现在却让秋秋当面目睹了。另一个就是那两个门人的下落也让他揪心。 一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联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金崑玉对其他人都交代不过去。 秋秋也没有干看着,她弹了一下手指。 青蒙蒙的水珠从她指尖弹出,朝着谷口疾射而去。 金崑玉来不及分心,睁大眼看着这位秋掌峰出手。 虽然这秋掌峰名不见经传,人又年少秀气的有些过份,可是金崑玉绝不敢小看她。要知道那位白峰主也是十分年少,可是修道这种事要讲资质,而不是讲资历。人家就是有实力,腰杆硬。 秋掌峰既然是执掌九峰其中一峰,又是白峰主的双修道侣,那她肯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实力,绝不能就此小看她。 那一滴水珠到了谷口的浓雾年,忽然间爆了开来,无数细碎的水滴象一片水雾一样扩散开去。 金崑玉先以为她也是要用这水雾来驱散红雾,心里已经断定她成功的机率也不大。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秋秋并不是这个打算。 那爆成一团的水雾竟然扩散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再扩大了,反而朝中间聚拢起来。 那些细微的人眼几乎都看不见的水滴重新聚拢成了一大滴水珠,和刚才的样子一模一样。秋秋手指勾了一下,那水珠朝她的方向又疾弹回来。 金崑玉一时没猜到秋秋的打算,但是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生怕漏看了哪怕一个最微小的细节。 被秋秋收回的那一大滴水珠之中,包裹着一团更小的,微红的馅儿。 那些雾被秋秋这么带回来了。RS 208 虫雾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一手使得举重若轻,犹如探囊取物,由不得金崑玉不佩服。 秋秋隔着水滴观察那一团红色的雾气。 雾气被包裹在水珠之中似乎极为不安,循环往复的速度完全不象一般的雾气。 金崑玉说出了秋秋的心声:“这……简直象活物一样。” 秋秋一手虚托着那滴水珠,另一手的拇指食指在水珠上点了一下。 水珠象是被充了气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而水滴中的雾气也跟着开始向外扩大。 这样一来,雾气看得更加清楚,尤其是水珠本身还有着放大的作用。 红雾的真面目终于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不,那不是雾。 那是极细小的一群飞虫。它们比砂砾还要细小,迅速的上下翻飞乱撞。 秋秋点中其中的一只虫子,再一次放大了它。 本来微尘似的虫子现在让她变得看起来有巴掌般大,能清楚看见这种虫子全身腥红,身子狭长,两对半透明的红翅膀,生着巨大的两只眼睛,口器锋利而狰狞,那模样丑得没法儿说,猛一看简直让人头皮直发麻。 “这是什么虫?”金崑玉也算见多识广了,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虫子。 当然,这虫子的品种不必细究,肯定不是善类。 一想到刚才那两个探路的门人毫无所觉一头撞进了这虫子雾里,金崑玉就觉得懊悔不及。 要是刚才他也想到这个办法,何至于路没探出来,还又多折进去两个人? 秋秋侧着头,金崑玉听到她在轻声说话,声音低得象是呢喃。金崑玉虽然知道她这样温柔细语不可能是对着自己说的,可是听着那象柔絮游丝一样轻的声音,那声音就象一缕微风从面上拂过,又象山间渺茫隐约的水流声,你知道身边不远肯定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可是却看不到它的踪迹,它或许在石隙间悄悄滴落,也许藏在树根处蜿蜒流淌。 莫名的就让人心动。 “秋掌峰刚才说什么?” 秋秋果然答了他一句:“没什么。” 她刚才在火儿旁边轻声问了一句,这虫子你能吃吗? 火儿的反应是张大了嘴,涎水都从嘴角滴下来了。 这家伙,秋秋就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是它不爱吃的。 从磨牙的肉干到上次吸出拾儿身上中的毒,它真是生冷不忌照单全吃。就照这个虫子的丑劲儿,秋秋再怎么富于创新冒险精神也绝不想把这东西加进自己的菜单里。 可火儿却露出了老饕碰到了美味大餐一样的表情。 它的舌头到底是怎么长的? 就算不说卖相和味道,这东西吃下去能消化吗? 秋秋思忖的时候,火儿已经等不及了,在她袖口吱吱的叫。 秋秋只能抬了下手,火儿迫不及待的发出一声尖啸,化为一道暗红的光华直向前冲,一头扎进了谷口的雾气之中。 它的速度太快,金崑玉还勉勉强强看见了一点影子,其他的人大概根本没看清这道光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听说过,九峰的峰主是有一条赤龙灵宠的。但是没想到这条龙现在就在此地,在被这位秋掌峰驱使着。 他先是震惊,然后才慢一步的感到振奋。 这位龙宠啊!传说中简直是可以呼风唤雨翻山倒海的龙啊。 凡俗中人把龙都抬高到了一种极为神圣的地位,当然修道的人不至于死,但是龙的实力超群,这是毫无疑问的事。 金崑玉见过一些旁人养的灵宠,小姑娘们喜欢养些漂亮的鸟儿,能送信,能乘载人飞行,而且赏心悦目,翎羽美丽。男弟子们则喜欢一些威猛的的异兽,与人对敌之时可以帮上大忙。 但是龙做灵宠,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见。 金崑玉没发现他现在的这种振奋和乐观有些盲目,毕竟他对龙毫不了解,这条龙究竟能不能让他们摆脱眼前的困境,打开一条出路,谁都说不准。 就连秋秋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金崑玉的乐观实在是来得太早了点。 秋秋一是担心火儿吞不下这些虫子,毕竟这些虫子看起来不但凶残,数量更是出奇的多。别处有聚沙成塔,这里则是蚊多咬死象。 二是担心山谷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林素、管卫、纪云霆,他们三人任何一个在这里都不奇怪,三个人都在这里也不奇怪。 但是拾儿的感应怎么也从山谷里传出来呢? 难道…… 谷口的雾气在渐渐变淡,就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挥开了浓雾,辟出了一条可以供两人并肩行走的通路。 秋秋没再理会金崑玉,她迈步向前。 火儿停在谷口处等着她,秋秋发现,不是火儿把虫子给啃掉了一大块,而是那些虫子根本不敢靠近它三尺之内。它一动,那些虫子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灼伤了一样纷纷退避,雾气因而波动得很厉害。 它们似乎想尽量的远离火儿身周,就象惧怕天敌一样。 火儿跳到秋秋的肩膀上,秋秋往前迈步,雾气就自动在她面前分开。 金崑玉很会把握时机,立刻带领门人跟了上来。 秋秋并没有反对,这时候能多一分力量总是好事。至于金崑玉会不会另有打算,秋秋并不放在心上。 进了谷口之后是一段有些曲折小路,路两旁杂草丛生。那两个刚才探路的人应该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可是四周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们的人生死不知,当时手里拿的火把葫芦等物也都没有被丢下。 脚下的路高低不平。 秋秋一步迈出去,听到了“喀喇”一声,脚踩进了不知道什么空洞里。 她低下头去看。 那是个头颅,半埋在泥里,露出地面的部分白森森的,秋秋那一脚把它踩塌了半个。 看着金崑玉那些人投过来的目光,秋秋若无其事的抽脚,心里默默的说了好几声抱歉。 这位仁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千万不要见怪啊。 这位仁兄也许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葬身虫腹。 金崑玉示意两名属下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头颅,那两人战战兢兢,紧张得要命。秋秋本来没觉得怎么紧张,结果被他们的态度感染得也渐渐紧张起来。 “怎么样?” 金崑玉的声音还算镇定,但是他的话明显比刚才显得急切了一些。 其中一个门人站起身来摇头:“这人已经死了起码有数十年了。” 金崑玉点点头。 可是秋秋能感觉到他显然在暗中长松了一口气。 金崑玉说他们是来寻找失陷在此地的门人的。 但是没有说那门人是谁。 可是能让金崑玉紧张成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这人在仙师一系里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上次大典的时候…… 想到这儿,秋秋突然觉得金崑玉这种关切的表现,她是曾经见过一次的。 上次见到金崑玉露面这样的表情,是仙师被九峰的人擒住的时候,这个胸有城府的人露出了震惊和紧张的神情。 难道他所说的失陷在此地的人,就是那位年纪不大的仙师? 秋秋还记得他的样子。 那个眼神忧郁的少年……不,他甚至还只能说是个大孩子,闯过剑阵只是为了去寻找父亲曾用过的佩剑。 秋秋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以貌取人当然是不对的,可是秋秋总是觉得,有着那样眼神的人,不会是个穷凶极恶之辈。 能让金崑玉这么紧张,那位少年仙师,不会也被困在了这山谷中吧? 这山谷到底有什么秘密能一下子困住这么多举足轻重的人物? 秋秋深吸口气,凭着心里那种朦胧的感应,朝着前方走去。 山谷里有许多象刚才秋秋踩到的骸骨。从这些骸骨附近散落的物品,金崑玉甚至可以准确的推断出骸骨可能的身份和年纪。 年轻的人有朝气和理想,而历经沧桑之后,虽然可能失去了前两者,但阅历同样是一笔至为宝贵的财富。 山谷从外面判断并不怎么开阔,不过十数里长,但是真进来之后,发现与外观看起来的并不相同。他们已经走了不算短的一段路,可是前方依旧是一团晦暗不明。 人人都警惕戒备,最轻松的就要数火儿了。它东一下西一下的吸食着这虫雾,那神态让秋秋想起了舔食棉花糖的顽皮孩子。 也许这虫雾对他们来说可怕,但对火儿来说就是在吃甜滋滋的棉花糖,一样的简单,一样的享受。 仙师的人沿路留下了标记,一连遇到了三次分岔的道路,秋秋都毫不犹豫的跟着直觉走。金崑玉一行人没有火儿这样的作弊利器可以驱散虫雾,只能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仙师这些人的作派让秋秋很不适应。 从头到尾,除了金崑玉发号施令,其他的门人都是一声不响,安静的让人觉得诡异。他们好象根本没有自己的个性,只懂得听从命令。 秋秋想,就算用强硬的门规律条压制,都未必能把人变得这样刻板。 也许是和他们修炼的功夫心法有关。RS 209 敌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默默的给火儿贴了个标签。 吃货。 周围的雾气被它弄得越来越稀薄,虫子们真是求生无门,雾气象是大风吹卷一样迅速的往边缘、往阴暗隐蔽处散去。 与之相反的是,火儿吃得不亦乐乎,对它来说虫子大餐不管是口味和密度都让它十分满意,平时它吃不吃虫子秋秋没发现,但是就算它吃,也没有这么多、这么奇特的虫子供它大嚼特嚼…… 也许对火儿来说,别人望而生畏的虫子雾,对它来说幸福的就象在巧克力海洋中遨游一样。 雾气消散之后,这片山谷露出了它的全貌。 这里和山明水秀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事实上这里怪石嶙峋,能看到的地方都秃秃的,零零散散的骸骨散布着,甚至有一具骷髅挂在不远处的山壁上,头颅和身体之间只有几块破布连接着,不过看那破布已经褴褛,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金崑玉不知不觉中已经以秋秋为首了,试探着问:“秋掌峰,咱们现在……” 秋秋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金长老你们同门之间没有相互联系的手法?” 若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金崑玉他们也找不到这儿来了。 金崑玉表情发苦:“本来是有的,不过这感应在今日傍晚时就消失了……” 换句话说,只怕他们的同伴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且这山谷的凶险还在他的意料之外,要不是跟着秋秋,他们只怕连谷口都进不来。 秋秋看着金崑玉,过了片刻,金崑玉紧张之极。 秋秋点了下头:“好。” 火儿蹲在她肩膀上,又猛吸了一大口气。 龙卷风产生时有种现象叫龙吸水——现在火儿吸这股雾气,就差不多是那个样子。虫子们如果能发出声音,一定会惨叫求饶逃命,但是现在它们就象被卷入大旋涡里的小船一样,根本无力挣脱这股吸力。 火儿的小肚子吸了这么多东西进去,却丝毫不见鼓起。 金崑玉都觉得叹为观止。 秋秋却已经习惯了。因为她知道现在的体型不是火儿的实际体型大小,这家伙的真实体型是那天在京城的时候显露出来的样子,身子只怕比水缸还粗,那长度象小型火车。这点儿虫子对它来说,大概也就是个塞牙缝的份量。 火儿兴奋的朝一个方向吱吱叫,那里大概有什么在吸引它。 一行人被火儿指挥着转移方向。 这里怪石林立,地下更是崎岖不平,抬头往上看时,天际灰雾雾一片。 这里的雾气也纷纷退散,在两块距离很近的巨石中间,夹着暗红色的圆形物体。原本包围在圆球外的虫子又被火儿一口气吸了个净光,露出那球体的真面目。 那是……茧。 由数不清的细丝缠绕起来的巨大的茧,看这大小,里面装的是什么都不用去猜。 不等秋秋他们动手,火儿扑上去,一口咬在了那个茧上,象吃棉花糖一样把那个茧给又撕又咬的弄破了一个大洞。 秋秋看得有点儿心惊—— 下次火儿如果要舔她,要不要让它先漱个口刷个牙才允许它舔呢? 茧中露出来的人有点眼熟,正是刚才受金崑玉的命令先进入谷口探路,然后失去踪影的那两个人。 这回他们的人不用吩咐就冲了上去,眼巴巴的看着火儿把茧吃掉,然后七手八脚把上面的人解了下来。 谢天谢地,人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 他们来的及时,虫子还没来及把它们吃掉。 这大概是虫子们的一种进食方式。 但是想到之前看到的骸骨上密密麻麻的细碎的那些痕迹——那些应该是咬痕,如何留下的那就没什么悬念了。 照那样推断,虫子们在吃……的时候,应该是一拥而上直接开啃的。 为什么现在它们把人包在茧里呢?这是要先搁着当储备粮,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这两个弟子的平安,让众人都觉得心里踏实了些,对失陷在这里的同门的安危也有了乐观的猜测。也许他们也并没有遭虫子的毒手,而是一样被封在茧里头。 再向前果然又发现了几个大茧子,里面的人并不是他们认得的人,同样是被封在茧里,但是可能被封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气息更微弱,整个人都软趴趴的。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居于附近山中的普通人,也许是误入山谷被虫子困住的。 这个茧子看起来密不透风,但是里面的人却没有憋闷至死。虫子们看样子并不喜欢吃腐食,所以尽量在给“食物”保鲜? 她能感觉到,自己离拾儿越来越近了。 她试着在心中象上次一样呼唤拾儿。 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前进,红雾就退散,但是退散的速度比刚才缓慢了很多。如果说刚才虫子们是闻风而逃,现在则显得有些迟钝,或者说是顽固。 象是有什么理由让它们不愿意退缩一样,即使面对如此可怕的天敌。 秋秋想,大概是接近核心的位置了。 这些虫子们大概会有一个首领,就象蜂群里会有一个女王一样。 路上发现的茧子越来越多,其中有两个又是金崑玉那边的人,这发现让他们更觉得欣慰。 而秋秋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林素管卫他们。 她压下心中的焦躁,手指抚摸着火儿头上已经分杈的象鹿角一样的龙角。 不,不能急躁,更不能慌乱。 她得冷静。 焦急与忧虑对事情并无帮助,反而会影响她的判断和反应。 再说,她身边还有金崑玉这么一拨人,虽然大家现在暂时化敌为友,可是如果有机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背后狠狠给她来一刀? 秋秋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进入第七峰的时候,看到拾儿的母亲被暗算的情形。 紧接着她又想起不久前的梦境中,拾儿的那个纸人在她面前破碎。 秋秋深吸了口气。 又转过一个弯,他们的眼前是一片深沉的暗红色。 山壁上,地上,石头上,到处都爬满了红色的虫子,它们在这里密密麻麻的聚集着,看起来这就象是一个暗红的沙砾铺就的世界。 秋秋和火儿走过去,它们象傻了一样根本不知道逃跑。 也可能是它们有比保命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保护虫群的虫母,或者是虫卵,也可能是别的重要的东西。 火儿跳进了虫群里,它很快从虫堆中拖出一个大大的茧蛹来。 从大小看,比刚才他们见到的茧蛹都要大一些。 里面装的是个胖子? 不是。 火儿把茧蛹上面的虫子吃掉之后,茧壳也被撕破了一条缝。 银白的光亮从裂缝中透了出来。 茧壳里的人被裹在一团柔软的银色光芒里,他神情平静,双目闭合。 秋秋没料错,这个茧壳里的人就是那位她曾经见过一面的少年仙师。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张开。 火儿朝后退了退,没再去嚼食那个大茧壳。 于仙师的样子和上次分别的时候比,好似长大了一些。 不是那个稚弱的,少年的模样了,眉宇间显得英气了一些。脸庞上原来那显得柔和的婴儿肥也消退了不少。 金崑玉已经领着人半跪行礼:“仙师。” 于仙师朝他们点了一下头,然后转头看向秋秋。 “秋掌峰,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秋秋还了一礼:“于仙师。” 秋秋刚才的感觉并非错觉,这位于仙师果然比上次分别的时候长大、长高了一些,两人面对面站着,他的个子已经比秋秋高出不少了。 “秋掌峰也是因为此地的蹊跷而来吗?我在数日前进入此谷,还遇到了纪云霆掌峰。” “纪师兄?他现在在哪?” “当时我们分开了,纪掌峰往里面深入。” “于仙师可还曾见过其它九峰的门人?” 他摇了摇头:“不曾见过。” 那么林素他们是后来才来的。 纪云霆下落不明已经数日,但是几个时辰之前秋秋还见过林素。 林素和管卫应该也是得知了纪云霆的下落才赶来此地。 “幸好秋掌来了,替我解了围。” 秋秋当然还要往前走。不过金崑玉等人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就没有必要再和秋秋一同进去了。 其实刚才那情形,看起来于仙师是一点儿危险都没有的,那些虫子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许火儿冒失的举动反而破坏了他原来的计划。 他这声谢秋秋可不敢领,人家只是说的客气话而已。 “若是秋掌峰还要去寻找纪掌峰的下落,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他接着说:“这些虫子应该有一只虫母,已经距离此处不远了。” “这是什么虫子,为何会聚集在此地,仙师可知道吗?” 那人转过头来,安静的看着她:“秋掌峰不用这样客气,直呼我名字就是,我单名一个枫字。” 这个秋秋可不会应下。 直呼名字这种事情太亲密了,他们的关系可远不到那个份上。 就算眼前的仙师看起来再温和无害,秋秋也一直没有放松戒备之心。 秋秋没接这个话,对方也没有勉强。RS 210 无题 ,最快更新仙妻 ! 虽然同行的人数增加了,可是气氛反而比刚才更沉默了。 于仙师年纪虽然不大,但是金崑玉对他毕恭毕敬,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显然,他在自己的门人和下属之中的威望比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要高多了。 那些虫子被火儿一路吞噬,于仙师也露出了有些惊异的表情。 “这便是那只赤龙灵宠?” 秋秋点头说:“是。” 于仙师专注的打量火儿,火儿好象对他的目光感到不那么愉快,朝他呲了一下牙,这是一个示威的,带有敌意的动作。 秋秋心想,小家伙挺敏感的,分得清敌我嘛。 不过出于礼貌,她对于仙师有些歉意的说:“它不太懂事,被惯坏了,很任性。” “不打紧。”于仙师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意:“龙么,有傲气是常事。” 于仙师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但秋秋肯定不会相信这是他的本性。 倘若他真的象外表看起来这样稚弱无害,在实力为尊的修真者的世界里,他没可能压服得住下面一众属下,更不要说让他们如此服贴恭敬了。 他必定有什么惊人的手段本领,否则局面不可能是现在这样的。 于仙师与秋秋保持了一个足够礼貌和安全的距离,话题也并不涉及什么敏感的关键之处。 这人身上有一种温和而淡然的力量,不知不觉就能让人放下心防。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火儿,小家伙始终对于仙师抱有敌意。 秋秋想起火儿刚一出壳的时候也对拾儿有敌意—— 这大概是因为龙的天性决定的,拾儿也好,这位于仙师也好,他们都算是一派之主。拥有惊人的实力。火儿对于可以威胁到它的存在当然有本能的敌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同性相斥。 比如它对秋秋一开始就很亲近。 秋秋的心法对它来说是温和亲善的。 “仙师可知道这些虫子的来历和底细?”秋秋问:“看起来这些虫子很不同寻常。” “这些虫子原本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就是随处可见的飞虫。这处山谷以前草木繁茂,鸟兽盘距。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些虫子渐渐起了变化,它们变得极其凶狠,什么都能吞得下去。huā草树木被啃食食殆尽,水流断绝,渐渐的鸟兽绝迹。不过当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些变化。 “那于仙师来此也是为了探查究竟?” “不错,我们有门人弟子在这附近采药的时候失踪。这些虫子已经不满足于困守在山谷中。渐渐的向外扩散。” “这变化大约有多久了呢?” “近一二年间,就曾经听说有人在这附近失踪的事了。” 正好和魔物重现踪迹的时间差不多。 难道这与魔物有什么关系吗? 这里可是远离中原的九峰啊。 魔物竟然已经在这里出现了吗? 秋秋一下子想到了合柳,想到了合柳带来的失魂引,还有最后为了灭口杀死合柳的人。 魔物的踪迹早就已经出现了。 这些虫子一定还有别的特异之处,不然林素管卫他们不会一起到这里来。 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在山壁上的凹洞。 那些虫子密密的纠结堆集在一起。看起来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秋秋脚步顿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拾儿已经离她很近了。 她仔细的观察着四周。这里的虫子个头儿比刚才外围的虫子们要大得多了。颜色也更深,红得就象凝固的血色。 它们的攻击性也更高,顶着火儿给予的巨大压力,还不断的朝他们扑过来,那姿势一个个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凶狠,似乎个个都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一阵风拂过脸颊。 秋秋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 应该已经到了天亮的时分。可是却看不到天光,头顶不知何时也被虫子们所遮蔽了,就象天空变成了暗赤色一样。 于仙师看着虫子堆的〖中〗央。 那些虫子们爬满了一根约摸七八丈高的石柱,石柱上窄下宽。看起来就象一根完全由虫子组成的柱子一样。而在石柱的顶端,又是一个巨大的圆球,约摸一间屋子的大小。 “那应该是虫母的巢。” 秋秋点点头。 她对这场面有些不适应,这么多的虫子,即使没有密集恐惧症那种东西,也看得人胸口发闷,几欲作呕。 管卫他们在哪儿? 秋秋摸了一下火儿的头,轻声在它的小耳朵边问了几句话。 火儿蹭蹭她的手,弓起身来,朝着那根石柱左方扑了过去。 秋秋扬起手掌,离水剑青蒙蒙的剑气追着火儿一起过去。一是保护着火儿,二来也有试探那个虫巢的意思。 火儿飞到近前的时候,虫巢忽然向内收缩了一下,然后又膨胀开来,弹出了几只虫子。 这几只虫子的体态比虫巢上的其他虫子要大得多,简直已经不象虫子,而象大雁的体型了。它们身上的颜色更深,已经红得发黑。 几只虫子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扑向了火儿。 离水剑的剑气在空中绕了一个弯,将那几只虫子轻松的一一绞碎。 火儿已经扑到了它的目标上头。 那是悬在空中的一块岩石。 火儿在空中悬停了一下,张开了嘴深吸了口气。 附着在岩石上的虫子们纷纷被它吸入了。中,连点挣扎之力都没有。 火儿吸了这么大的一口,满意的闭上了嘴巴,仰起头颈把它们都咽下了肚,甚至还打了个小小的嗝,伸了个懒腰。 秋秋看清了那块岩石。 其实那根本不是块岩石。 那是用斗篷把自己从头裹到了脚的一个人。 从斗篷的样式颜色秋秋就认出来了,这是林素。 果然。斗篷被一下子从里面掀开来,林素原来是倒吊在空中的姿势。他在空中一个翻转,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林兄。”秋秋唤了他一声。 “秋师妹。”林素向她点了一下头:“你怎么来了?”他又转头,敏锐的扫视了一眼于仙师的人:“于仙师也来了?” “林掌峰。” 秋秋急着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本来想传讯给你们,结果传讯的银星一直指向这个方向。” 林素有些歉意的解释:“我也是临时接到讯息,说纪师兄失陷于此,所以过来一趟。这些虫子一层比一层难对付。” “管兄也在吗?” “在。”林素说:“他比我还先到,应该已经找到纪师兄了。”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这些虫子不足为惧,但是那巢中却有个很厉害的母虫。我曾经靠近过两次,一次巢中发出了可以令人浑身酸软无力的声音。第二次的时候我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吸力,差点把我吸进了虫巢里面去。而且这些虫子无穷无尽,多得让人疲于应付。” 说话的功夫,那只虫巢中又一次喷吐出了数只巨大的飞虫,这次不用秋秋出手。金崑玉比了个手势,他身后的几人纷纷出剑。凌厉的剑气迎头在空中与虫子撞上。虫子全被割裂绞碎,纷纷落下地来。 而这些死去的虫子一落地,那些地下的小虫子们就迅速的爬了上去,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喀嗒声之后,那些虫子被同类们吃了个干干净净。 确实太邪门了。 听林素的意思,小虫子不足为惧。但是那巢中的母虫称得上是比较棘手了。 但即使如此,也不至于林素管卫两人加起来都没有办法吧?尤其是管卫,他的剑气凛冽霸道,秋秋还从没见到他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可以胜过他的敌人。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不过林素没有说出来。 可能是仙师就在一旁,他不愿意将〖真〗实原因合盘托出。 “其实你不过来也不打紧,我们只是想就近把这些虫子的底细究竟看个清楚,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本来预计天亮之前就可以回去了。”林素安慰她:“还让你跑了一趟,担心了吧?” 当然担心了。 尤其是那个噩梦,让秋秋心里总有不详的预感。 纸人也不见了踪影,秋秋很想问林素有没有见过那个纸人,但是当着于仙师,她也不好问出口。 火儿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把他们身周的虫子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了,这里的地面坑坑洼洼的,脚下全是累累白骨,看起来有人的骸骨,也有鸟兽们的遗骸,不知道这些虫子已经害了多少性命。 它们简直什么都吃,数量又多到了一个恐怖的数目。 草木、鸟兽,全都成了它们腹中餐。 但是遇到了火儿,它们又变成了食物链中弱势被吃的一方。 林素看着火儿的动作,半赞叹的说:“火儿当真能干。这些虫子一多确实麻烦,没想到它还有这样的本事——它吃这些东西没事么?” “没有。” 不但没事,看起来还是大补呢。 忘了在哪儿看到过,有人说虫子身上都是高蛋白,是一种相当健康的食品——当然这种虫子看起来可不算健康。 火儿看起来对那个巨大的虫巢十分感兴趣,跃跃欲试的想扑上去。 秋秋正想唤它回来,火儿这时候已经遇到了阻碍。 ——(未完待续。。) ps:啊,刚才居然上传了重复的内容……这会儿状态不好,脑子不太清醒了,大家见谅。 内容已经替换。 走廊里和病房里都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211 火焰 ,最快更新仙妻 ! 巨大虫巢忽然间爆裂开来,无数锐利的暗红光芒由中心向四周发散状弹射。 离水剑光霍然间张开来,有如一张青色水幕,挡了火儿的身前,光箭击在上面就象击在了水面上,轻盈的的细碎的水花迸溅,涟漪一圈圈荡起,然而这道水幕却以一种可以容纳百川宽柔将所有的攻势一一化解,始终没有一道光箭可以击穿水幕。 其他人的反应也绝不慢,林素的剑光与他的脾性相似,周密,看起来十分柔和,把攻击全都挡在了身外。 而仙师那边的人则在这一瞬间抛出了一把黑色的纸伞,伞在罡风中喀喇一声撑开来,暗红的光箭纷迭而至击打在伞面上,看起来单薄不堪一击的伞面坚逾铁石,那清脆的格挡之声连珠般不断响起连成一片,有如一场疾风骤雨。 秋秋身上泛起了金色的光影,象一团缥缈雾气,尽管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掠过她身周的光箭没入金色雾气之中便消没不见,仿佛被融化了一般。 林素有些吃惊,随即他想起了以前在典籍中看到过的宝物。 金缕衣。 据说是以前九峰的一位掌峰的无意中得到的灵宝,但是经过了那么多年,谁也不知道这件灵宝的下落,甚至连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还存在都不清楚。 没想到现在这件金缕衣穿在了秋秋的身上。 那些暗红的光箭四下纷飞,简直不分敌我,无数飞虫被惊得四散乱飞,光箭穿透岩石,射在山壁上,溅得石屑纷飞,好半晌这攻势才止歇下来。 其他人还没有说话,火儿先恼了,在它看来这完全是赤裸裸的暗算和打脸。身为一条赤龙,火儿的自尊心简直强得逆天。这卑鄙的猥琐的虫子竟然敢对它施以暗算。 火儿的身形悬在空中,它张大了嘴猛的吸气。 看起来象它刚才吃虫子一样,但是站在后面的人全感觉到了不同。 火儿身周方圆几丈之内,突然间有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那股吸力简直象是一个无底的空洞,不但首当其冲的虫子们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被吸了进去,甚至连火儿身周的风、雾气和光线似乎都被抽取了一样,火儿的身周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区域。 空气中的景物变得扭曲起来,四周的岩石都变了形,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塌陷。 这巨大的吸力到了一个临界点,秋秋觉得自己的肌肤都被扯得隐隐生疼。 突然间吸力消失,从火儿喉咙中释放出了一团耀眼炽热的烈焰。 秋秋这一刻突然想骂娘,火儿这个欠揍的小畜生! 放大招前你敢预告一声吗?这孩子从哪儿学来的这样无差别的超级必杀技?秋秋绝不记得自己教过它这么变态的攻击招式。 那团火焰正正撞上了火儿前方的虫巢。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虫巢崩成了无数碎屑,完全爆了开来,气浪与纷飞的烈焰光环拖着尖锐的啸音瞬间朝外扩散。 秋秋双手虚揽,电光火石间离水剑在空中改变了形态,剑光分做两股,左右各划出了一个半圆,混而为一,空中出现了一个混沌太极的青圈。 青圈刚刚成形,光环就直直的撞了上来。 除了那道青色太极覆盖的区域,整座山谷在眨眼之间被烈焰光环横扫而过,山崩石碎,远远近近虫子们连一点儿痕迹都没剩下,在烈焰中灰飞烟灭。 飞尘粉屑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秋秋抖了抖袖子,又拂了拂头发,指尖一点,离水剑撤了回来,点滴水光没入她的掌心消失不见。 火儿甩着尾巴在刚才那虫巢的上方耀武扬威,一派小人得志的风范。 秋秋伸过手去,一把揪住了它的尾巴。 “行啊你,长能耐了。” 真要灭掉这虫巢,在场随便拎出一个人来能办得到,可是林素他们围在这儿观察这些虫子的生活习惯绝对不是因为穷极无聊或是对虫子们的爱好。 可是让火儿这么横插了一手,不管林素他们是想观察什么,这下功夫都白瞎了,虫子们死得太迅速,连声救命都没来及喊,虫巢更是渣都没剩一粒。 人常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照秋秋看,跟火儿一比,猪都要喊冤枉。 火儿这才是真?坑队友一百年不解释。 林素苦笑着也走了过来,看看已经只剩了光秃秃一截矮墩的石柱,摊了下手:“白忙活了。” 秋秋充满歉意,她实在没想到火儿这样暴烈,让她拦都来不及。 “没事儿,”林素摸摸火儿的脑袋:“别太苛责它了。嗯,真没看出来它还挺能干的。” 管卫和纪云霆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于仙师领着人过来,众人好一通寒喧客套,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虽然暂时化解敌意,但不代表双方就真成了朋友了。大家告个别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秋秋好奇的问管卫:“这些虫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在她看来,这些虫子的确挺有两把刷子的,但是一旦看破了它们的真实原貌,也就觉得不过如此。 管卫言简义赅:“它们很可能是吸取了魔气才变成现在这样。也许是一只魔物,也许是一件东西,应该就在虫巢之中。附近的山民说过,曾经有人挖草药的时候挖出了什么不一般的东西,接着这四周就开始怪事频出。” 好吧,现在啥线索也没了,一地渣。 秋秋瞪了一眼火儿,火儿眨着无辜的金色大眼睛看着她。 “下次不许再这样。”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秋秋并不太自信火儿会不会听她的。 毕竟火儿不是她的灵宠。 这只强大的小龙是属于拾儿的,她的命令大概不象拾儿的那么好使。 可现在拾儿在哪呢? 火儿在她出神的时候找准了机会,从她的手里逃脱出来,不过它也没远离,就在秋秋的裙角边绕圈打转。 秋秋这会儿也没有罚它的心思:“拾儿不在这儿吗?” “他自然不在。”林素说:“刚才与我们一同来的是他的一道神念而已。” 啊……秋秋就猜是这样。 那个纸人果然不是专门来陪她的,而是与林素他们约好了有正事要做。 秋秋有点小失落。 不过拾儿当然不是那么浪漫不顾大局的人,她早就了解这一点。拾儿如果会怕她寂寞特意分一道神识来陪伴她……那实在有点太不象他了。 来办正事才是主要目的,安慰她只不过是顺带的。 “那他现在呢?” “他收回了神念。” 林素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交给秋秋。 是啊,纸人是因为拾儿的神念附着其上才会成形的,他收回了神念,信纸当然打回了原形。 秋秋接过了信纸。 然而就在信纸沾到她的手掌时,毫无预兆的碎了。 火儿咬住了一片纸屑,其他的碎片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火儿咬住的那片纸屑上有半个不完整的字。 应该是平安的安字。 那种危险的预感又一次攫住了秋秋的心脏。 林素看她神情怔忡,轻声安慰:“不要担心,峰主那里应该没有什么事。” 秋秋点了下头。 可是她还是担心。 这种担心让思念加倍炽烈,就象燎原的野火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秋秋决定,她要回中原。 九峰这边有惊无险,原来涉及到第七峰的纷争已经被证明只是一场欺骗,那她有什么理由滞留在这里呢? 她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拾儿身边去。 没有他,秋秋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不完整。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为什么他连一句告别都没来及对她说,就匆匆的收回了神念? 是真的来不及,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呢? 秋秋不愿意去胡乱猜测,她排空那些念头,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不过把这个要求对李长老他们说出来的时候,秋秋稍稍感有些难为情。 好象情热中的少女,跟爱人分离一刻都受不了似的,非得赶回去见他。 不过李长老表现得却很自然,她温和的微笑,带着长辈特有的宽和:“还有什么东西,可要一次带齐了,别再落下什么。” “没忘记什么东西。” 管卫是与她同来的,却不能与她同往。 秋秋独自踏上归程。 秋秋趴在灵禽的背上,把脸埋在它柔软的羽毛之间。 她几乎要想不起来,遇到拾儿之前她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印象都模糊了。 但遇到他之后的一切都异常清晰。 他们曾经有那么多日子,整天整夜的都守在一起,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练功,甚至连呼吸与心跳都要变成了同样的频率。 当时并不在意的一些小事,现在想来都觉得带着淡淡的甜意。 天气已经暖了起来,暮春的阳光总带着一种懒洋洋的温度,暖和,但并不灼热,明朗而柔媚,这个季节的绿叶最青翠,花香最馥郁,微风最柔和,所以人们总把春天与爱意联系在一起,这两者之间确实有共通之处。 灵禽独自飞在茫茫的海面上,迎来日出,又送走月落。 212 再会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好久没有这样独自赶路,在空中的时候人容易失去方向感,天空和云海一望无际。在这里不能长久的盯着天空看,湛蓝的天空让人觉得心悸,看久了很容易晕眩。 不,她也不能算是独自。 还有火儿和她同行。 闯了祸的火儿这几天格外老实,缩在如意环里不出来。而且它对秋秋的灵禽表现得很不客气,灵禽也不喜欢它,确切的说是畏惧它。火儿一出来,灵禽就各种躁动不安,飞得大失水准,差点儿造成坠毁惨剧。 秋秋不确定火儿有没有对着灵禽流口水,甚至想偷偷咬上一口尝尝肉味。 但是它一惯的品行放在这里,温顺的灵禽这么排斥它,肯定是它的问题,而不是灵禽出了毛病。 灵禽停在一座山脚边,这里有一眼泉水,秋秋跃下了灵禽的背,它自己走过去喝水。 秋秋拿出罗盘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离封印之地不远了。 对封印之地,秋秋的感觉十分复杂。 既觉得震撼、庄严,又觉得它神秘而危险。 相信大多数人心中都是这种感觉,所以对封印之地的态度象约定好的一样——敬而远之。 秋秋往东南方向望去。 在这儿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封印之地的模样清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中,没有一刻能忘记。 火儿从如意环中跳出来。 吃了那么多虫子,这几天火儿都安安份份,既没想出去觅食,也没有再去搜罗什么宝贝。事实证明,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即使是厚脸皮的的无赖龙宠,也懂得夹紧尾巴低调行事的。 秋秋笑着看着它,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在火儿面前晃了晃。 火儿那双金色大眼睛瞬间闪亮,紧盯着纸包不放。 秋秋用缓慢的动作打开纸包,火儿的脑袋迅速探过来,叼起了一个白喧喧的犹带温热的肉包子。 秋秋看看这包子,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购买的储备粮了。 火儿用两只前爪捧着包子,细细的一口一口的啃,那模样好象很珍惜,舍不得一口吃完。 秋秋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暮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身上,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平静安详。 在这样的阳光下,好象魔物只是一个虚幻的噩梦,天亮了之后就烟消云散了。 可是秋秋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假想。 一想到这儿,嘴里热乎乎的肉包子都味同嚼蜡了,她把手里的包子一口一口吃完。 虽然早已经不用进食了,可是她还是有想吃的东西的冲动。 不吃不喝不用睡觉的生命中乐趣越来越少,与她曾经的过去也越来越遥远。 她还留着这些食物,大概是对过去的不舍,还有,不愿遗忘曾经的人生。 灵禽喝饱了水,站在浅水处用长喙梳理羽毛。 秋秋向它召了下手,灵禽缓缓的踱步过来。 火儿往前一跳,灵禽又谨慎的退了一步。 “别闹。”秋秋拍了一下火儿的脑袋,一把抓住它就象抓着条草绳一样,把它往袖子里一塞:“走吧。” 她坐在了灵禽的背上。 秋秋决定不绕道去封印之地了。 她对封印之地了解不多,而且…… 灵禽飞越山巅,下方山谷中河流蜿蜒。 秋秋眯了一下眼,远处一块突起的高岩上竟然站着人,高高矮矮的人数颇为不少。 这山峰如此陡峻,普通人来不了。看那些的样子,应该也是修真者。 这些人聚在离封印之地这么近的地方做什么? 灵禽的速度慢了下来,秋秋并没有一上来就靠近,那是犯忌讳的,通常修真者戒心都不低,贸然靠近的人通常被视为别有居心。 灵禽飞得低了,那些人有所察觉,转头看过来。 灵禽停在空中,秋秋与那些人遥遥相对。 那些人看来服色不同,不象是同一门派出来的人。 其中一个仔细往这边看了一眼,竟然喊了一声:“秋掌峰。” 秋秋没想到有人会认出她来——好吧,也许在她自己还懵懂的时候,她不大不小也成了个名人了。 那人和身边的人说了句:“这也是九峰的人,是秋掌峰。” 什么叫这也是? 难道这里还有九峰的门人? 灵禽飞得更近了些,秋秋没打算从灵禽背上下来,那些人也并不觉得秋秋的态度有什么轻慢失之处。 人有本事,有身份,自然有矜傲的资本。若换个无名小辈来,见了这些人仍旧坐在灵禽背上试试?这些人必定勃然作怒。可是那些人看着都觉得理所当然。 那个认出秋秋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在下是罗泉山的弟子,见过秋掌峰。” 秋秋微微颔首:“不用多礼,众位在这里盘恒是做什么?附近可有我们九峰的门人?” 原来是罗泉山的人,上次来封印之地的时候就遇见了他们,也算是打过交道,怪不得他能把秋秋认出来。 “秋掌峰这是才从南边来?”罗泉山的那弟子忙说:“封印之地这几天突然出了变故,原来我们守在封印之地塔外面的门人没了音讯,所以我们长老领着人赶了来,九峰也有人来,刚才听说有人看见白峰主了。” 拾儿也来了? 秋秋十分意外,抬头望了一眼前方。 她怎么一点儿都没感应到? 随即她想到,封印之地不比别处,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封印而存在的,感应、灵气、甚至声音在这里都会被阻绝。尤其是到了封印之地那座塔的下面,封印之力更强。拾儿如果已经下去了,那她还真难以感应到他。 秋秋朝那人点了一下头:“有劳,那我也过去看看。” 罗泉山那弟子受宠若惊,忙说:“秋掌峰只管自便,我们正在这里分头布阵,也快要布完了。”越靠近封印之地,灵禽飞得就越显吃力,翅膀用力的拍打扇动,越飞越低,在封印之地外头就落下地来。 秋秋摸了下灵禽的颈背,示意它飞到邻近的山顶去等候,这才转头往前看。 明明刚才还是阳光明媚,可是到了这里,兴许是山峰挡住了阳光,这里显得格**暗。远远的可以看到封印之地那座塔的塔尖。 秋秋快步向前。 封印之地不同于别处,一旦出事就绝不会是小事。 罗泉山那弟子说他们的人失踪了,那么当时九峰留在这里看守和传讯的弟子,想必也没能幸免于难。 拾儿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赶到这里来的。 果然,她在封印之地的大门处远远就看见有九峰的弟子守在门旁。 秋秋看见他们,他们也瞧见了秋秋。 “秋掌峰。” “见过秋掌峰。” 秋秋匆匆抬手止住他们行礼:“峰主在里面?” “是,峰主和黄长老都到塔下去了,命我们在此警戒留守。” 看到秋秋赶来,这几名弟子也觉得心头轻松了一些。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 “只有秋掌峰一个人回来吗?” “管掌峰还要过两天才能赶回。” “九峰没事吧?” “没有大事,已经处置妥当了。” 秋秋顾不上和他们再说,匆匆往里面赶。 上次来时一大帮人,前呼后拥的,拾儿也在身边,秋秋当时没感到什么惧意。但是现在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经过空荡荡的长廊,还有那漫长的昏暗的石阶,壁上的火光微微的跃动,她一个人的影子拖在地下,都令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安,象巨石一样沉甸甸压在心头。 她越走越快,前面转了一个弯,眼前忽然一暗,风一下子凛冽起来。 已经到了那道索桥边了。 桥边也守着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秋秋熟悉的云淑。 “秋掌峰。” “你们怎么在此?” “曹长老命我们守在这里。”云淑压低声音问:“秋掌峰怎么这时候来了?我陪你过桥吧?” “不必了,既然曹长老让你们守在这儿,你们就守在这里吧,要多留神当心。” 秋秋一个人过了索桥,罡风刮过来的时候,她本能的想往身边去寻找另一个人—— 但是索桥上只有她自己。 过了索桥,穿过一段甬道,秋秋张望着,寻找拾儿的身影。 封印之地广阔空旷,光线又如此昏暗,秋秋凭着两人之间的感应往前走。 拾儿肯定也觉察到她来了,秋秋能感觉到拾儿在向她的方向靠近。 越来越近了。 秋秋加快了步子。 前方拾儿从昏暗中走了过来,秋秋脚步顿了一下。 从之前的纸人消失,一直到她赶回中原的途中,秋秋嘴上不说,心里也让自己不要去想,可是她一直担心,怕拾儿是出了什么意外。那时候她有多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回九峰去,不该在此时和他分开。甚至在她回来的一路上,她都担心着回来之后……会见不着他。 就象师姐她们突然逝去,就象师父一样转瞬间不见…… 她恐惧着一次又一次的失去,更甚于恐惧死亡与未知。 现在终于见着真人,她站在那儿,心神一松,整个人就象傻了一样,连话都不会说了。 拾儿走到她的身前,朝她伸出手来。 秋秋握住了他的手,顺势朝前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太好了,你平安无事……” 213 全力 ,最快更新仙妻 ! 眼前这个拾儿可不是纸人,而是实实在在的真人。 有温度,有重量,有气息,可以抱在怀里,可以把脸枕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秋秋觉得自己真是不争气,居然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 见不到人的时候想啊想的,心里难受也就算了。现在见着人了,居然心里还是酸得很,难受得她想埋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她是那样的挂念他,为他担忧受怕。她无法忍受与他的分离,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与他分离的感觉,就象身体被切掉了一部分,那种创痛和空洞无法填补。也象是把生活在水里的鱼扔到了岸上,让她无法动弹,不能呼吸。 可是现在的时间、地点都不对。 现在的环境根本没有余暇让他们温存亲蜜,互诉别来衷情。 他的怀抱温暖平静,秋秋觉得自己简直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把手松开,离开他的怀抱。 真舍不得人们常说软玉温香抱满怀,眼前的恋人虽然算不上多软,但是玉、温和香字他都当之无愧,他给秋秋的安全感更是无以伦比。 “幸好在外头遇到了人,才知道你也到这儿来了,不然在这里没有感应,我就直接去合山镇了。” 拾儿的表情带着一丝无奈:“你怎么回来了?九峰的事情办完了?” “九峰的事情你也知道啊”秋秋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不是也有分神念回去吗?事情完了我当然要回来——你不高兴看到我?” 她压低声音问:“你一点都不想我?我可想你了。” 拾儿声音也比刚才低了很多,象耳语一样,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脸上有一抹不自在:“我也想你。” 虽然他一向清冷淡然,可是这四个字说得那样轻,轻得秋秋可以听出其中那一份软弱和坦白。 面对爱人。纵然是一向没有破绽的拾儿,也显露出那一份真性情来。 秋秋侧着头,拾儿越不自在,她越想要把他神情的变化看清楚:“可你怎么这么不高兴的样子?” 拾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秋秋就是没法抵挡他的这种目光,整个人都要被他目光中那种深沉的爱意淹没了,简直无法呼吸。 她没出息的放弃了追问,转了话题:“这里出了什么事?” 拾儿对她这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的作风很熟悉了,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魔物想要突破封印。” 秋秋一惊,站住了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只怕图谋了不是一年两年了。”拾儿也停下来:“也许从这个封印完成的那一日起。魔物就想着要摧毁它。” 这是当然的。 魔物怎么可能甘心被封印?它们只怕无时无刻不想着突破封印重新杀回来,就象所有的b反派boss在临死前都会大吼一声:我还会回来的。魔物肯定也不会例外。 可是既然封印之前没有出问题,那么那些魔物都是如何出现的呢?这个问题一直让秋秋百思不得其解,这么多修真者也都没有寻到一点头绪。真的是象在合山镇集会的时候那些人说的,魔物当时有后裔留在这世上。你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魔物留下血脉,他们心中究竟有什么盘算。也让人捉摸不透。 秋秋和拾儿说了一会儿话。彼此都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疲倦。 修真者的肉身无比强大,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人而不是仙人,精神与心灵的疲惫倦怠是无法逃避的。 曹长老一力劝他们休息一会儿。 拾儿又对曹长老嘱咐了几句话,随着秋秋一起坐到一块靠山壁的岩石后面。 秋秋象是一只忙碌的筑巢的小鸟一样,先取出一盏琉璃玉髓灯点亮,然后在地上摆好两个大大的莲心草编的蒲盘。 虽然在这种险恶的地方。可是只要和拾儿在一起,她就一点都不畏惧。 拾儿和她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蒲盘上,手掌相抵。 秋秋先是眯起眼,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睁开一线。 拾儿双目闭阖,面容精致无瑕,简直象个玉雕出来的人偶一样。 秋秋正贪婪的打量他,拾儿的眼睛忽然也睁开了,有些不赞同的说她:“专心。” “是,是。”秋秋偷看被抓个正着,不过她也不觉得难为情。 两个人是道侣嘛,又一下子分别了这么久,她想多看他几眼有什么错? 人们不是常说,小别胜新婚么 呃,不过想到这儿,秋秋突然有些脸红和心虚。 他们说是早就结成了道侣,可是除了亲亲和抱抱,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呢。 不知道别的道侣都是怎么相处的。 可是从拾儿的身世来看,显然大家不是纯柏拉图式恋爱。拾儿的爹妈如果真是一对纯精神的伴侣,那拾儿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想到她和拾儿将来可能也会有孩子,秋秋的思绪顿时信马由缰,不受控制的发散开去。 他们也会有孩子吧?虽然修真道侣想要有孩子很难,而且还要付出很大代价,可是秋秋觉得,她和拾儿应该会有孩子的。 如果会有孩子的话,那会有一个男孩儿,还是有一个女孩儿呢? 秋秋想,如果有个生得象拾儿的女儿,好象很不错那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小佳人了。想想拾儿小时候的模样,真让人喜欢的不得了。不过性子可不能象爹,有一个冷艳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伴侣就够她受得了,要是再生个这样的孩子,那人生可真是太寂寞如雪了。小孩子嘛,性格当然要可爱一点。 不过她又想,拾儿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那也是有原因的。他打小身中奇毒。不能有情绪波动,再说他生母早亡,父亲也去世了,变成现在这样冷清的性子真不是他自己的过错。 等她和拾儿有了孩子,一定是天下最可爱的宝贝了。 拾儿当然能感觉到她在走神。 可是就算他再犀利十倍,也猜不到秋秋的的思绪飘到什么方向去了。 “专心。” 秋秋连忙收束思绪,专心在双修上面。 两人身体里的灵力简直是欢呼雀跃着涌出,迫不及待交汇在一起,在两个人的经脉和身体里冲刷运行。 那种愉悦的感觉让秋秋忍不住,几乎要发出呻吟声来。 太舒服了。 那种畅快用言语表达不出来。每个毛孔都在齐声欢歌,从头顶而下,全身没有一处不快美。 拾儿的灵力和她的灵力交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每当这个时候,秋秋就总有一种自己其实空前强大的错觉。拾儿的力量。拾儿的心胸和境界,都在此时与她共享。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脱离肉身飞起来。飞到一个极高的。令人向往的地方去。 秋秋一开始的时候会想,这种感觉也许就是人们说的得道? 当然,这距离真正的得道肯定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她只是能够浅浅的触到这个境界的一点皮毛,对它还完全不了解,更谈不上熟悉和掌握。也许当有一天她能够对这些了如指掌,谙熟于心的时候。也就是她能够真正悟道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肯定是和他一起的。 她不会离开他,他也不会抛下她。 这漫漫长路,他们相互依偎陪伴。共同前行,生死不弃。 这才是道侣的意义。 秋秋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灵力一遍又一遍的运转着,她和他浑然如一体。 秋秋的灵识朝着身外渐渐扩散。 秋秋“看”到了巨大的封印,她悬浮在空中,构成封印的线条象是无数流星的轨迹,一闪一闪的发着光,朝着无尽的黑暗虚空延伸出去。 身后站着白衣长袍的的拾儿,轻轻挽住她的手。 “能感觉到什么?” 秋秋恍惚的回答:“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已经很近了” 那是一种巨大的邪恶与威胁,秋秋试着想感觉到更多,可是迎面撞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硬生生从刚才那种空灵的境界中抛了出来。 秋秋觉得头晕目眩,甚至胸口烦闷欲呕,站都不大站得稳。 “怎么怎么回事?” “你太莽撞了。”拾儿的手贴在她的背上,绵绵不断的输送灵力助她调息:“怎么能那样冒然的就试探?你可知道那有多危险?” 秋秋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莽撞了。 “刚才”在那种心灵和意识都空前扩张的境界中,她一时失去了警惕之心,的确是她太冒失了。秋秋缓口气,定下神来:“刚才那是什么?” 拾儿眼望着前方,却没有说话。 秋秋跟着他一起看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它很可怕,也许是所有魔物力量的来源,一旦让它来到这世上,你、我,我们认识与不认识的人,千千万万生灵都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 秋秋心中一紧。 后果竟然有这样严重可怕? 她忍不住低声问:“我们真的能够阻止吗?” 没人能给她〖答〗案。 能做到吗? 没人能确定。 他们只能拼尽全力。(未完待续。。) ps:在医院打的这一章。祈祷今晚平安度过~~~~发完这章我也眯一觉,万一夜里再需要张罗奔波也好有力气应付。 214 攻守 ,最快更新仙妻 ! 那股力量在不断壮大。 这种越来越危险的感觉,象是沉甸甸的铅块压在胸口,让人难以顺畅的呼吸。 秋秋站在拾儿身边。 她并不觉得恐惧。 离水剑在她的掌心里缓缓显形,又象阳光下的露水一样悄悄隐没。 她的心跳得很快。 九峰的门人弟子一个个走过来向拾儿禀报事情,拾儿点一下头,他们便安静的退到一旁。最后一个过来的是曹长老。 他禀报完之后,带领着那些门人沿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不止九峰的人,还有几位其它门派的长老,也在带着他们的子弟后辈离开。 拾儿看了秋秋一眼,秋秋抢着说:“我是不会走的。” 拾儿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 他简单的说:“好。” 这空荡荡的地底,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秋秋不知道拾儿预备怎么做,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保护拾儿。 他们两人,要一直一直在一起,要一起活下去。 “你听。” 秋秋已经听到了,那很细微的声音,不仔细的话,可能会以为是地底的风声而忽略过去。 那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渺茫,带着不安和深沉的压抑。 是从地底传来的的。 秋秋抬手摸了一下胸口。 挂在脖子的上如意环微微发热。 她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是指尖在如意环光滑的表面是滑过,如意环的热度甚至让手指有一种要被点燃的错觉。 也许这件九峰世代相传的信物也感觉到了危险在步步迫近。 风吹过耳畔,象是一声叹息。 秋秋转头回望。 身后是一片黑暗,偶然有磷火飘荡坠落,并没有什么人。 即使有人,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闲情发出无用的叹息? 可是秋秋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听错。 寂静的黑暗中象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暗的注视着他们。 她把如意环紧紧握在手中,那上面的温度让秋秋对眼前的一切有了最真实的体会。 地底的封印轨迹发出了亮光。无数星芒闪动着,每点星芒都代表着当时绘制的一个阵眼。 那些星芒汇成了闪亮的线,错综复杂,交错盘结。银光忽明忽暗,上面流动的光亮就象奔涌的河水。 阵法被触动了。 拾儿的手轻轻往下虚按。 阵法的光亮在他的手掌下缓缓平息沉寂。 但是大约隔了一刻,阵法重新亮起。 这让秋秋突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攻城的场面,城池固若金汤,但是城下的人锲而不舍,他们一波又一波的涌上前,不惜代价也要攻破城池。这一批攻势被压制,但是很快就会重整旗鼓重新再来。 “你已经……理清楚了封印阵法的精要了?” 秋秋看着拾儿的目光中有着激赏与骄傲。 拾儿是这样出色优秀的一个人,秋秋以他为傲,同时,又时常会惶恐自省,她怕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站在他的身旁,不能与他并肩前行。 “这是第一峰的传承。” 拾儿轻声说。 啊,是的。秋秋听说过,九峰的第一任峰主就是一位阵法上的高手,九峰最开始时,就是由他与其他几位同伴一起创立。 九峰的每一峰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传承,这是一种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极为玄妙的事。这传承可能是一份心法,一段记忆,甚至可能是一道光亮,一个声音。 阵眼的躁动又一次被压制下去。 这种对抗可能是一段漫长的、艰辛的过程。 秋秋握着拾儿的手,灵力从她的掌心流向拾儿的身体。 然后通过他们交握的手掌,灵力又从他的掌心传回到秋秋的身上。 他传给她的不止是灵力。 还有那份关于阵法的领悟和感应。 封印阵法的全貌渐渐在秋秋面前展开,就象一张缓缓铺开的卷轴。 秋秋心一沉。 并非所有的阵眼都是通畅而完好的。 在那微微闪光的四通八达的轨迹上,有好几处关键的阵眼节点是黯淡的。 秋秋转头看拾儿。 拾儿解答了她的疑惑:“那是被魔物动过手脚的。” “是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吗?” “比那更早。” 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更何况这阵法虽然庞大,却是环环相扣,息息相关的。 接下去的一切印证了她的猜测。 每一次阵法受到冲击,拾儿虽然都能再次压制下去那种波动,可是每次都会有新的几个阵眼黯淡下去。 就象一片在渐渐扩大的乌云,从原来那一小片地方,在飞快的向外蔓延。 秋秋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拾儿的表情一直没变。 就算阵法已经出现破绽,这在破绽还在不断扩张,难以补救,他也没有一丝惊慌回避的神情。 他永远如此镇定,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秋秋只要看他一眼,自己也跟着镇定下来。 秋秋看着远处,那里就是阵法破绽的所在。 那里是一片黝黑昏暗。 也许是她的错觉,秋秋觉得那黑暗仿佛在向他们一步步逼近。 那从地底传来的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 秋秋紧握着拾儿的手,靠在他的身边。 那声音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那声乍听起来没有起伏,很沉闷。 可是在她听起来,那声音简直嘈杂纷乱到了难以忍受。 象是尖刀一样,要刺穿她的耳膜,要刺进她的头颅。 那些声音渐渐分出了层次,有的声音象杂乱的灰尘一样坠落,有的却恶意而鲜明。 她恍惚听见一个声音在唤她的名字,焦急的,但却是温和的,竟然有几分象是玉霞真人的声音。 不,不能相信。 那一定是假的,是圈套。 然而那声音却更清楚了。 “秋秋。” “秋秋,你能听得我的声音吗?” 秋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努力想把那些声音摒弃出去,不受它的蛊惑和影响。 “秋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个秘密吗?” 什么秘密?她一直想知道什么? 秋秋想抬手捂住耳朵,可是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声音是挡不住的,捂住耳朵根本不会有用。 “师父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件事,因为这这件事实在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玉霞真人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落寞:“你还记得那本残破的秘籍吗?一半在九峰,现在传到了拾儿手中。一半则在离水剑派,后来由我的师父传到了我的手上,我又把它交给了你。” 秋秋悚然一惊。 如果这声音……是魔物的蛊惑,那魔物怎么知道当时做为信物的秘籍的事情?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的人绝对不应该超过五个,而且玉霞真人已经离去,方真人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情的细节。 大概只有拾儿和秋秋两个人才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本书没有什么了不得,它被当做一件信物传下来,可是一代传一代,后来的人却连这本书的来历都忘了。” 秋秋的头疼了起来,越来越厉害。 在那片杂乱的声音中分辨出这个属于玉霞真人的声音很不容易。 那声音时断时续,被裹挟在躁音的洪流之中。 “那其实是一桩背信弃义的往事的见证。” 那声音就说到了这里,下面的话,秋秋再也听不清了。 他她再想努力去听得清楚一点,可是头疼的越发厉害。 拾儿的揽住她,秋秋清醒了一些,她深吸了口气,头还在一跳一跳的疼。 “怎么了?” “我……好象听到了师父的声音。”秋秋想,她真笨。 这件事拾儿应该也知道。 当时他把如意环给了她,而玉霞真人回送的就是那半本旧书。 拾儿肯定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是非。 只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 那书总不会和现在的局面有所牵连吧。 也许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还可以从容的向拾儿问个清楚,究竟当初为什么师父会拿这个当定礼。 如意环就挂在她的脖子上,那半本书却不知道被拾儿收在哪里了。 封印的断层在不断扩大。 那种沉重的压抑感越来越近。 拾儿说,要突破封印的,可能是魔物们力量的源泉。 那到底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呢? 风声变得更大了,封印又一次被重重的冲击。 这股冲击的力量比刚才都要强烈,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隐隐震动。 封印封住的那个出口应该就在他们脚下正站的这片地方。 拾儿轻声问她:“怕吗?” 秋秋摇头:“不怕。” 拾儿专注而温存的看着她,秋秋把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轻柔眷恋的蹭了两下。 就象猫儿在对主人撒娇一样。 拾儿转过头去,他的手掌张开,再次下压。 震动的地面又一次平静下来。 但是下一波冲撞几乎是转瞬即至,脚下的地面忽然朝下一陷,然后剧烈的晃动。 这一次被破坏的阵眼数量几乎是前些次数量加起来的总和。 将近三分之一的封印都已经被蚕食摧毁了。 秋秋的掌心已经沁出汗来。 而拾儿还如刚才一样从容,丝毫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 215 绝杀 ,最快更新仙妻 ! 从封印的裂隙处,阴寒的狂风如利刃一般激涌而出。 狂风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席卷肆虐。 风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冰冷阴暗的感觉,它在步步逼近,一点点蚕食人的快乐、希望、力量和温度。 秋秋看了拾儿一眼。 一点淡淡的星芒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缓缓扩散,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 虽然这光芒很微弱,在这样的狂风之中甚至就象一点脆弱的烛火,被狂风吹得明灭不定,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可是它坚韧而牢固的笼罩在两个人的身上,将那阴寒邪恶的气息死死的抵御在外。 秋秋现在明白为什么拾儿要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 在这里人多势众也没有用处。这不是一场能靠数量来取胜的比斗。 裂缝的扩大已经不可阻挡。 即使拾儿能调动阵法再进行压制和修复,可是修复的速度远远及不上对方破坏的速度。 秋秋死死盯着前方。 有什么东西,就要穿过裂缝到达地面了。 身周的黑暗浓得象墨汁一样。 拾儿抬起手来,激活了刚才曹长老他们布置的外围阵法。 他的手抬了起来,无数嫩绿的光烟从四面八方的地下升起来,如同春雨后疯狂生长的植物的枝条—— 它们也的确是藤蔓的模样,发芽,抽枝,迅速的拔高并攀结在一起,形成了一道荆棘般的护网。 那些狂风吹到这层荆棘上面,奇异的是,比刀刃还锋利的风竟然不能损伤这绿网分毫。它们被牢年的圈在这层绿网之中。 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声低啸。 秋秋觉得头嗡的一声,胸口中了重重一击,眼前瞬间发黑,耳膜似乎被一股力量挤迫得鼓胀起来,所有感官在这一瞬间中都失去了作用。 拾儿手上传来的灵力比刚才强了一倍。 秋秋缓缓吐了口气,重新睁眼。 那股力量强大到令人心悸,让人根本连如何抵御都想不出来。 甚至根本连抵御的意识都提不起来。 秋秋骇然。 对方还没有真正现身,封印的威力尚在。 只是一声低吼而已,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她甚至觉得自己象是巨大脚趾前的蝼蚁,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被碾碎成齑粉。 “别分神,别沮丧,这是它的攻击手段之一,可以瓦解人的斗志。” 秋秋神情一震。 拾儿指尖弹动,不但操纵着封印阵法,还调动着外围的荆棘之阵,两个阵法不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当然也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但是却能奇异的融合协调,隔无间隙隔阂的发生作用。 黑雾与狂风被牢牢扼制住了。 前方地底那已经冒头的恐怖意识又一次缓缓下沉。 秋秋心中有一丝明悟。 零星的魔物并非不能应付,秋秋他们从前所遇到的那些魔物,尽管形态各异,可是却都只能称得上是癣疥之患,并不会伤筋损骨。 可是这一个要突破封印的魔物,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说原来那些作乱的魔物象跳蚤和老鼠,那么这就是一只猛虎雄狮。 它的恐怖和庞大是没见到它的人难以想象的。 从拾儿和它的拉锯和交锋之中,秋秋不但感到了它的强大,还能发现它的耐心与狡猾。 它不是那种只知道杀戮的低级的魔物,它懂得权衡进退,有着操纵人心的手段—— 拾儿又一次压制下去了它的蠢动。 但是现在拾儿也不象一开始那样轻松了,他的神情凝重,额头脸颊都出了冷汗,和秋秋交握的手心里也潮意涔涔。 绿色的荆网一直在不停的生长,它即将在洞穴的上方完成合围,一旦让它们全都缠结在一起形成罩网,连秋秋这半个外行都知道威力绝不是现在的荆网可以比拟的。 就在这一刻,忽然间前方传来巨大的震动与巨响,无数黑色尖刺瞬间从裂隙中〖激〗射而出,空中即将合围的的荆棘枝蔓被纷纷刺穿削断,化为一缕缕的绿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迎而袭来的巨大冲力让两个人都站立不稳,拾儿猛然将秋秋往身后一拖,整个人完全挡在了她的身前。 两人护身的光雾只在这黑色的冲击面前维持了不到三息的时间就彻底化为碎末,拾儿的衣裳被疾风拉得笔直,脸上被风刃割出了一道细长的血痕迹。风刃的速度太快,伤口先是发白,接着缓缓泛出一条红痕,血珠慢慢的沁了出来。 秋秋从背后紧紧抱住他,金缕衣的金色光芒倏然亮起,将两个都罩在里面。 脚下的地面剧震,整座地下洞穴都被摇动颤抖着人,洞顶的碎石簌簌的纷纷往下坠落。 封印的裂缝向四面八方飞速的蔓延,象疾风吹掠过麦田,一重重的阵眼就象燃到了尽头的油灯,回光返照一般放射出最后的绝望光亮,一瞬间整个地底都被照耀得有如白昼。 在这刺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光明之中,秋秋看清了前方那个对手。 那个魔物正缓缓的爬出裂隙,它的形态更象一只软体腕足动物,阵法的亮光照出了它两只巨大的紫黑色的眼瞳,其中透射出的邪恶和杀意就象一只利箭一样把人牢牢钉在原地,无法思索,动弹不得。 阵眼燃尽了最后的力量,在闪亮了短短一瞬间之后迅速熄灭。 拾儿嘴角沁出了血丝,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 魔物的大半已经穿过了封印。 整个封印只剩下一些外围的零星的阵眼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拾儿布下的绿色荆棘还在奋力的生长舞动,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秋秋紧紧贴着拾儿的身体。 也许他们今天就要一起葬身于此。 可是她并不害怕。 她不怕死。 当这一刻没有到来之前,秋秋也曾经想到过死亡。 那时候她不可能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方式,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了生命。她惶恐过,也惧怕过。 可是现在这一刻到来了,她才发现自己毫不畏惧。 人们怕的更多是未知,当谜底揭晓,悬念被打破直面真相的时候,她心中一片坦然。 离水剑发出嗡嗡的不安的震动。 这把剑与秋秋灵犀相通,在主人到了生死危局的时候,宝剑也透出了玉石俱焚的绝然。 巨大的轰鸣从魔物的方向传来,那是胜利的宣泄,更是对敌手无情的告之。 它将要杀死他们,绝不会手下容情。 拾儿口中发出了一声清啸,他的手扬了起来,一副卷轴从他手中抛出。 对面的魔物并不在意,在它看来,对手尽管坚韧,可是毕竟实力与它差距太大了。他的种种作为不过螳臂挡车,困兽之斗。 那副卷轴在空中散开来,黑色的风刃象闻到了血腥味儿的饿狼般一拥而上,眼见就要把脆弱的纸张撕成碎片。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那张卷轴秋秋看着稍有些眼熟——片刻之后她猛然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张圆月秘境的的图画吗?怎么把它扔出去了? 拾儿可不是一个会病急乱投医,甚至会失手乱扔东西的人,他会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画卷完全不受风刃的影响,悠然的浮在空中,陡然间光芒大作。 无数道光柱突然间拔地而起,刚才那些一个个熄灭的被摧毁的阵眼突然间重新亮起,这情形让秋秋一下子想起了在修缘山的后山曾经见过的那个诛魔法阵。 看起来的确相似,但眼前阵法的规模比那个诛魔法阵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秋秋刚才以为已经彻底失效的封印阵法重新贯通连接起来,脚下布满了游走不定的耀眼银光。他们就象是站在了一个巨大的盘子上。 光柱交织成了一片密集的光网,前方的魔物发出痛苦的愤怒的吼声,它庞大的身体一半已经彻底露出了地面,一半还在裂缝之下。 它开始迅速的向前冲,刚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魔物顷刻间变成了那个需要仓惶逃命的角色。 要容载巨大的力量,它就必须有实体。比起那些没有实体的魔物们,它的力量毫无疑问的强大,可是同时,有实体就代表了它不象那些无形的魔物一样灵变。那些魔物逃起命来反应奇快,而这只庞大的魔物却受限于现在的这个身体。 它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已经迟了。 封印在瞬间就完成了一次重启,魔物的身体被封印从中切断,它的头颅和大部分身体被诛魔阵的无数光柱穿透撕碎,腥臭的血水象瓢泼一样洒落。 血水滴在地上,迅速渗进阵法的脉络里,被吸收不见。 封印法阵的光芒比秋秋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显得耀眼,就象从来没被摧毁破坏过一样。 这逆转令人惊人动魄,正以为已经走到了尽头,却突然绝处逢生。 秋秋目瞪口呆,她慢一拍才想明白。 刚才拾儿的种种表现,封印法阵被突破,荆网护罩撕碎,合着全是演出来给那魔物看,让它放松戒备钻进圈套的假象。 连她和拾儿这种心连心的关系,都给他骗过了,更何况那个自大的魔物! “它……被消灭了吗?” “没有。”拾儿的神情并不显得轻松,更没有大胜之后的得意:“它还剩下一小截,逃回去了。”(未完待续 216 欢喜 ,最快更新仙妻 ! 也就是说,那魔物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还会卷土重来。 秋秋以前看书上写的那些传说事迹,总觉得正道侠士们实在太心慈手软了,总是不能一次斩草除根。姑息养奸哪,能一次办完的事为什么偏偏要留个隐患。 可是现在她懂得,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人力有时穷,有些事,真的是办不到。 就象刚才,也许将来有一天旁人也会说,为什么拾儿不一次把那个魔物给彻底杀掉?刚才等它全部爬上地面之后再用诛魔法阵杀了它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不亲自经历,是无法全面了解当时的情形的。 如果真让那个魔物完全爬出了裂隙到达了地面上,可能她和拾儿现在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了。而且,胜利的大概也不会是它们。 “你没事吗?没受伤吗?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剧烈的紧张之后突然放松下来,秋秋觉得手脚都酸软得没有力气了。 拾儿脸上那道血痕秋秋看到了。 她伸出手去轻轻触了一下:“疼吗?” “不疼。” 秋秋张开手臂拦腰抱住了他。 也许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现在的结局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刚才她并不觉得恐惧,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才慢一步的尝了到了惶恐无措的滋味。 这个人,他…… 他刚才那样的手段,那样的布局,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谋划出来的。也许从很久之前,从她第一次在奉仙阁看到他面前摊开的巨大阵图,或者比那更早的时候,他已经在筹划这件事。 而且。这件事情居然她一点都不知情。 就在拾儿决定施行他的计划之前,他还把她送回了九峰。 秋秋现在明白了,也许拾儿从一开始就知道九峰的动乱是有惊无险的。欧长老的重伤可能是个意外,但是纪云霆的失踪他肯定心里有数。 他也知道那些人不是真的冲着第七峰来的。 秋秋从一开始压根儿就不用回去! 他是有意把她支开的。 秋秋剧烈的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他! 这个人……这个人…… 真是太过份了! 如果她没有在此时恰好赶回来呢? 他一直都没告诉她,他有这样一个计划。她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 他打算一个人面对—— 秋秋甚至想到,如果她没有赶回来,如果刚才他稍有疏忽…… 他们可能从此天人永隔,再也无法相见了。 拾儿安静的看着她,轻声说:“别哭。” 谁哭了?! 秋秋愤怒的抹了一下脸,揪起他的领子:“你骗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他把她骗回九峰去,他竟然敢这样对她。 他是不是打算即使他死了,也要让她好好活下去?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这世上没有了他,她如何才能一个人活下去? 拾儿的唇轻轻印在她的眼睛上。 她的眼睛热烫,而他的唇却很冷。 冷热相触。秋秋忍不住全身发抖。 不是因为这激烈的温度,而是因为后怕,还有被欺骗的愤怒。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她只要一想到万一的那种可能性,就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这世上,她爱的人,她亲近的人,只有他一个。 如果没有了他,秋秋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还会剩下什么。 那是多么可怕的假设。 这个世界可能会彻底的失去颜色,只剩下一片黑白。也会彻底的失去声音,她再也无法正常的听到一切。更有可能会失去所有的情感、快乐。甚至光亮,她从此后只能生活在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在她的生命中是如此的重要。 不,他就是她整个的生命。 “对不起,下不为例。”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致歉,就想把事情蒙混过去? 一句对不起,一句下不为例? 拾儿接着说了一句:“我相信,如果你遇到这件事,也会做和我一样的选择。” 秋秋高涨的怒气被这句话瞬间击溃。 就象用针去扎破鼓涨的气球一样。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如果有选择,如果两个人里只需要付出一个人做代价就能彻底解决此事。她也会做出和拾儿一样的选择吗? 是的。 她会。 一个轻盈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们在诛魔法阵还未平息的万道光柱中紧紧相拥。脚下巨大的封印泛起亮光,象水银镜子一样平滑无瑕,倒映出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秋秋紧紧的抱住他。 陷入情爱的人们总是会渴望和对方变成一个人,从此不再经历分离隔阂相思,从此对方的一切都能感同身受,一切都共同分享,共同承担。 秋秋现在的心中也是样想的。 她眼中有泪水,看到的洞穴的穹顶因而显得模糊而动荡。光柱折射出无数道璀璨的光芒。 她这时心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对她来说,只剩下了身边的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拾儿扶着她缓缓向外走。 秋秋看着脚下镜面一样的封印,再抬头看了一眼渐渐变淡消逝的诛魔法阵的光束。 她回过头去,整个封印显得那样完美和明亮,一点看不出刚才曾经发生过的生死搏杀的痕迹。 她想起刚才的情形,简直宛若一梦。 拾儿刚才认真的样子,专注的眼神,最后施展绝杀一击时候那种迫人的气势—— 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 秋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可惜刚才那一幕只有她自己看见。 秋秋真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拾儿刚才做了怎样了不起的事。这种激动与亢奋,比她自己做出了什么惊世伟业还让她自豪和骄傲。 她的爱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 他刚才的举动也许是救下了世间无数无辜的鲜活的生命。明天太阳还会一样的升起,huā会象昨日一样开放,黎明前会响起第一声鸡啼……人们会如常的醒来,象往常一样生活。 也许他们对这一切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会觉得这一切有多么珍贵。也不知道险些他们就要失去这一切,要经受无数的苦难。 拾儿对这些也并不在乎。 秋秋一边走,一边悄悄的微笑。 是的,她知道这不代表最终的胜利,世间还有许多的魔物,它们也许没有这么厉害。可是也能给人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要彻底铲除它们绝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也许一年,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办不到。 越是微小和分散,寻找和消灭它们的难度就越大。 可是那些都不重要。 秋秋想。他们刚才收获了一场胜利,尽管她什么都没做,还害得拾儿因她受伤。 可她仍然觉得与有荣焉。 秋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过铁索桥的时候她几乎站不稳当,拾儿用力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过了桥。 站在桥那边的人纷纷迎上来,脸上都带着迫切和惶恐。 刚才里面的动静他们虽然看不到,可是却能够听得到,那些不同寻常的声响,还有那种象水银泄地一般朝外弥漫过来的邪恶阴寒气息。 其实现在拾儿和秋秋两人完好无恙的走了出来。而不是从里面冲出一只魔物来,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过人们总还要亲口问一声,亲耳听到回答,才能证实这个好消息。 亲眼看到拾儿点头,众人先是沉默。 就在秋秋心中感到疑惑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巨大的声浪在空旷的地底显得特别的宏亮,传得也格外的远。 喜悦是可以互相感染的。 如果说刚才秋秋心中的喜悦是一簇小小的火苗,那么现在,就被众人的热情和欢跃感染激荡成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 她的眼睛闪亮。脸颊通红,看起来明艳照人,脸上带着欢喜而骄傲的笑容。 如果不是拾儿积威甚重,也许面前欢庆的人们会冲上来把拾儿抬起来、抛起来。 拾儿冷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人们。 他好象永远都这样镇定,冷清的看着身周的一切,总让人觉得他在置身事外。 胜利了,当然高兴。 可是拾儿的损耗必然是巨大的。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庆祝、恭维,更不是别人的景仰。 他需要的是好生调养和歇息,不论是心神还是身体。 还是曹长老有眼色,笑着打圆场,让众人退开,示意九峰的门人护着拾儿和秋秋往前走。 秋秋小声问:“累吗?” 拾儿只是握了一下她的手。 当然很累,这是一定的。 秋秋盘算着乾坤袋里有哪些可以恢复人精神体力的药物补品,东西太多太杂了,要想从中挑出最有效最拔尖的,还真是要颇费一番功夫。清心露不错……可是好象不够滋补。那混元汤也很好,可是她只有材料,要做成汤的话还得现配现烹,得等。 她可等不及的。 嗯,好象聚宝丹不错。既养心神,又补元气。 这条石阶在这时候显得特别的短,人们热火朝天的议论欢笑声驱散了原来笼罩在此地的阴暗森寒。 秋秋笑着看着人丛中一张张欢喜的面孔。 217 同门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不知道他们在地底待了多久,应该时间不短。 走上地面的时候,外面是一片漆黑。 人群不知道谁欢快的说了一句:“天已经黑了?” 拾儿忽然停住了脚步。 “关上塔门!” 这一声叱喝让众人都是一愣,反应最快的是可人和另一个九峰的门人,两人一左一右扑了过去,嘭的一声死死关上了塔门。 拾儿吩咐众人一声:“结阵。” 他转身走上了楼梯,飞快的沿阶而上。 秋秋紧紧跟在他的后头。 许多人还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执行起命令来毫不含糊。内圈的人结成了剑阵,外圈的人纷纷看准了位置,一一按着平时的习练筑起阵法。 在封印之地里不能驭剑,拾儿的身法快得如一阵风,他到达塔顶之时,底下的剑阵才堪堪成形。 秋秋站到了他的身旁,透过塔顶的天窗,秋秋看到天空翻滚的黑色云团,暗紫的电光在云团闪动。 魔气! 一道紫色的光弧撕裂混沌的夜幕,直直的向着封印之塔落了下来。 拾儿手扬了起来,拔地而起的绿色光罩沿着塔身飞快的蔓延而上,紫色的雷光与绿光对撞,雷光消散,塔身也是一阵颤抖,簌簌的落下粉尘。 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光,象巨人手执着长刃,斜斜的向着塔身劈下。 光罩已经完成了第一次合围,紧跟着在这一层护罩外又生成了一层光壳。将这一道雷光抵消化解。 拾儿的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可是他的神情却冷静得象冰雪一样,完全不见慌乱。 秋秋深吸口气。 她与拾儿能感应到对方的心境。拾儿的心境也如同往常一样。 这种时候秋秋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得上他,她站在他身旁,两人相距一步之遥,也就是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随时需要她,她都在。 塔上的护罩一层层加固,劈下的雷光即使再增加威势,也无法突破护罩的拦阻。即使最外面一层、两层甚至三层护罩的绿光都在雷光粉碎散乱。可是纷纷落下的绿色萤光会迅的再连接到一起,重新生成新的护罩。 云团显得更加厚重,一直在往下沉落,就象要压在塔顶一样。 僵持。 秋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在电光闪耀的一瞬间,她看见什么东西从云团掠出扑向地面。 那些是人。 那些人象流星一样纷纷坠落地面,秋秋探头向下看。那些人竟然落地后也在集结成剑阵。 这些是修真之人? 他们怎么会为魔物驱使? 更让秋秋触目惊心的是,这些人组成的剑阵她竟然看着觉得如此熟悉! 这是离水剑派的剑阵! 秋秋在修缘山时曾经见过知行台上有弟子演练过这样的剑阵,玉霞真人在重返原的路上也曾经向她细细传授过,离水剑派几大剑阵都各是什么形态,有多少种变化,有什么样的特点。 当时海风吹拂。霞光把海面映得一片通红。 玉霞真人拂过鬓边的一缕头发,用指尖在她面前划出一道道剑阵的光迹。 “这几种剑阵威力都极大。但是已经有成百年没有施展用来对敌了。唔,也许还要更久。太平日子过久了,人们也渐渐安逸了。我猜山上许多弟子也仅知道心法身法,根本没有实地操演过一次。当然了,现在没有那样厉害的对手。你看,这是溪霞阵,这个是圆池阵……”她最后画出来的是长河阵。玉霞真人轻声说:“这阵法当年创出来的时候,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哪怕是一座山,两重剑光过去也会被削平,剑光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势不可挡。这阵还有个别名,叫做灭世阵。” 秋秋记忆玉霞真人画出的剑光,与现在封印之塔塔下那些人结成的剑阵,现在重合在了一起。 秋秋几乎瞬间就想通了许多事! 这阵法,这些人……玉霞真人当时不肯说的原因,还有她最后做出的选择…… 可是玉霞真人当初只告诉了她阵法的大致窍要,并没有告诉她这阵有没有破解之法。 秋秋只能确定一点,师父不会骗她,这阵法既然是修缘山号称最强的阵法,可以摧山灭世,现在还被用来对付封印之塔——这一定是一记极厉害的杀手锏。 她转过头飞快的说了一句:“这是长河阵。” 玉霞真人当时说的话飞快的在她心掠过。 离水剑光轻盈的在秋秋掌心滑过,淡青的纤细剑光拖出一条流畅的闪亮轨迹从塔顶直冲向下。 塔下方的阵法已经集结完成,那些人站定了位置,剑光交汇成一片光,迎头向着封印之塔扑了过来。 那片剑光象是一阵骤雨击打在塔身的护罩上,刚才对着雷电之光显得那样坚不可摧的护罩竟然被剑光刺出了无数凹痕。 离水剑已经冲到了光之上。 秋秋脑海响起师父说过的话。 “长河阵的强大之处在于它能够借势,你看,水是一样再柔软不过的东西,它可以轻易的就被改变形状,溪流遇到山石挡路的时候,也只能默默的绕过。可是如果溪流汇成了河流,汇成了江海,掀起的惊涛巨浪可以扫平一切。难道那惊涛和骇海就不是当初那一滴一滴的涓涓细流了吗?” 她还说:“长河阵就是把门人们细碎的剑光全汇集起来,一成十,十成百,百成千,一旦结阵。攻击力成百倍千倍的增强。喏,阵法的关键是这几个点。” 一是延续,二是合力,三是借势。 青色的剑光准准的击了光上的一个点。 刚才光芒闪烁游走的光突然光亮一黯。 离水剑的剑光拔高,在空划过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刁钻弧度,穿过光,猛的一个侧转,剑光变得尖锐雪亮,洞穿了光下一个人影的胸口。 那个可能是她的同门。 不。不是可能。 那人一定就是修缘山当时陷落后落进魔物手的门人。 也许还是她认识的人。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活人了。 秋秋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他们身上弥漫着浓重的死气——他们早就成了行尸走肉,成了被魔物操纵的傀儡。 那个人一倒,剑阵缺失了关键的一环,剑光组成的巨顿时消散。 然而片刻之后,又有一个人补上了刚才空缺的位置,剑阵再次集结。 有人在操纵着这些傀儡。 傀儡们是不会思考的。要变阵,就肯定有人在背后操纵。 这人懂得离水剑派的心法,更精通这个阵法的窍要。 那人是谁? 他在哪儿? 是在云团之,还是在地下那些傀儡当? 剑阵的第二次袭击已经发动。 和刚才成片的光相比,这一次的攻击更象是迎头拍击的巨浪。 与真正的巨浪不同的是,形成真正巨浪的是一滴滴的水珠。可是形成这剑光浪头的却是一道道汇集到一起的剑光。 离水剑势单力孤,当然不能正面相抗。 同一时间。头顶的云团数道紫色雷光直击而下。 拾儿翻手平推,绿色光罩忽然向内缩拢,一瞬间变了形态。 击在光罩上的雷光就象遇到了滑溜的泥鳅,只有一道击在了光罩上,剩下的全被化解。 而长河阵的那股巨浪重重的拍击令光罩闪烁摇晃起来,巨浪余势未歇,一次冲击之后潮头再次反扑回来。威势丝毫不减。 离水剑的剑光正在那巨浪必经的轨迹上,眼看就要被击得粉碎。 但是就在这么一瞬间。离水剑光仿佛一只钩子,绞住了那股浪头,顺势斜翻。巨浪被带得偏离了原来的目标,重重扑落在塔边空旷的石台上,发出刺耳的巨大的轰响,石屑纷飞,剑影乱溅。 秋秋深吸了口气,丝毫不敢分神。 刚才离水剑那一下她并没有万全的把握,只是凭着感觉走。 既然长河阵可以借势,为什么同为离水剑派心法的她不能借势?长河阵借的是人多的势,而她借的却是长河阵的势。 两次攻击都没有如预先般奏效,在背后操纵剑阵的人难免也沉不住气了。 第三次攻势来得更快,与之前两次相比,略显急躁仓促,但是威势比前两次更强。 云团继续向下沉降,几乎将整座塔都包围进了这翻腾的诡异的黑云之,紫色的电弧犹如吐信的毒蛇一般吞吐伸缩不定,紧紧缠在了塔身外的绿色护罩之上。无数厉呼惨嗥之声从云团之传来,声音刮耳如刀。这样的声音影响不了拾儿和秋秋的心神,在塔内一层的弟子们却觉得心旌动摇,有功力弱的甚至顿时就有些神智不清起来,眼前幻象丛生,似乎那惨呼哀号之人就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心防一松,手里的剑与法器都拿捏不稳了。 一道黑色剑光忽然穿过了云团,剑光拖出高亢而清亮的啸声,顿时将云团的种种异声都压了下去,秋秋惊喜的出声:“管兄!” 熟悉的黑色剑光是属于管卫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也已经赶到了。 218 傀儡 ,最快更新仙妻 ! 管卫对剑道的领悟和秋秋绝对不是一个水准的,而且秋秋自打上台当了掌峰之后,就没和管卫切磋过剑法,光知道他的水平肯定是比前还要高,就是不知道高到了什么程度。 结果刚才这么穿云一剑,秋秋心里就有底了—— 比她强,强很多。 单以剑法论,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面。秋秋可以说是刚入门的级别……嗯,好吧,勉强算是小学升中学的程度,而管卫则是大学教授那一水准了。 黑色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被穿过的云团破开了一个大洞,淡银色的月光从云缝中透了下来,照在封印之塔上。 云团中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裂洞瞬间被翻腾的乌黑云团填补,大地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 即便如此管卫的到来就象给塔底一层的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下头有九峰的人门人爆出欢呼:“管掌峰来了!” 看来在他们心目中,管卫的威信比秋秋这个不靠谱的掌峰可要高得多了。 实际上在秋秋自己心里,管卫的威信和用处也远远比她自己大多了。 离水剑在下方的长河阵上一掠而过,轻盈的有如在水面跳跃的小石子。同时有数把剑被离水剑磕飞软断,碎银似的光亮飞溅四落。 黑色的剑光则有如矫天的灵蛇,又一次向云团卷袭而来。 秋秋现在算是弄明白了,这云团中多半也是一只和刚才地底封印下一样的魔物。但是这一只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它又是如何操纵得了修缘山那些门人弟子的,这些秋秋都不知道。 就是这只魔物,害了她的无数同门,连累得玉霞真人离世。 秋秋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 但她也从来没有这样冷静过。 离水剑遭到了数把飞剑的迎头阻截,一瞬间剑刃忽然分解,化做漫天的水珠朝着四面八方飞遁。 如果真是秋秋的同门师兄、师叔甚至是真人和长老们在驭使自己的飞剑,这一下阻截她很可能避不过。但是现在那些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受控的傀儡,早就已经谈不上心神心智了,飞剑是由心而驭,幕后操纵的人就是再厉害,一下子同时要运作这么多把属性份量都不一样的飞剑,也不可能心念到哪儿剑就到哪儿。 离水剑在飞剑的包围之中顺利脱身,水珠朝着一个方向汇聚,在空中又重新凝作了一把剑的形状。 另一边,管卫的飞剑将黑色的云团绞得破碎支离,刚才浓密的云团被刺得活象个大筛子,银色的月光透过那些缝隙又一次洒落下来。 同月光一起洒落的还有腥黑的血雨。 拾儿手指屈伸,缕缕光烟从他的指尖逸出,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复杂到秋秋根本看不清也看不懂的符文,有的十分简单,长得就象个“人”字,还有的长得象“山”字,但更多的却极为复杂,一点规律和次序也瞧不出来。这些东西秋秋想她就是再穿越投胎一次也搞不清楚。拾儿的脑袋里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么多复杂的上古符文足有千余个,他个个都能记得。更可怕的不是这些样式古怪的符文,而是这些符文加起来的变化。两两相组合,三个的组合,五个的组合,再往后甚至有十几个,几十个组合,这些组合总共有多少种呢?秋秋表示她当年数学就没及格过,其实搞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般变化。 拾儿对这些东西的运用就象普通人张口说话一样轻松熟悉。每天人们要说多少句话?这些话里包含了多少个不同的字?这些常用的字眼被人们组成句子,从嘴里说出来,表达着完全不同的意思。 就象拾儿现在用符文做的事情一样。他用这些符文组合出旁人不懂的,但是威力却巨大无比的符语和阵法。 果然这东西是术业有专攻,也就拾儿那种不正常的脑袋才搞得定它们。 拾儿拼凑出的符文之语象升腾的烟雾一样,〖自〗由的弥散,那一丝一缕的烟气被塔外的护罩都吸附了过去,变成了护罩的一部分,银色的星芒在护罩上闪烁流转,看得人目眩神迷。 管卫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是秋秋知道他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可能秋秋刚出发不久他也紧跟着离开了九峰,两人才能现在一前一后的到达封印之地。 护罩一层层向外扩张,包围在塔外的云团和剑阵也被迫一重重向外退去。 不远处东北方向又出现了两道剑光,一道是纯粹的金色,一道是泛着红焰的赤红。这两道剑光秋秋都不曾见过,但是这样正气浩然的剑光,绝不是被魔物操纵驭使的。 两道剑光和管卫的剑气合在一处,纵横开阖,威力陡然间翻了一倍都不止。 秋秋发现黑色云团十分忌惮后来的两道剑气,几乎还没有沾到剑气的时候,云团就被激荡得溃败消散。 一定是哪个宗门大派的前辈高人前来助阵了。 云团中发出一声尖啸声,忽然间无数黑色的光团从云团中释放出来,冰雹一样纷纷落下。 秋秋站在窗口看得分明。 那黑色光团中都是人形。 又是被*纵控制的傀儡吗? 黑色的光团重重撞在护罩之上,光团被护罩的绿光消解,光团里的人却不知为什么穿透了护罩。尽管那么多光团中成功的寥寥无几,但是那些黑色人影穿过护罩之后,纷纷扑向了不同的方向。 其中三个直扑向塔顶而来。 借着护罩的绿光,秋秋清清楚楚看到了迎面扑来的人影的面容。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离水剑迅速折返,挡开了那人如雷霆万钧般的一击。 两剑他相撞,秋秋胸口巨震,猛的退了一大步。 掌门真人…… 那个迎面袭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就是离水剑派曾经的掌门玉青真人! 他身后两人秋秋也认得,一个是魏长老,另一个赫然是把秋秋带回修缘山照料的玉水真人! 不,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三个人身上都是一袭黑袍,皮肤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一双眼最是骇人,竟然完全没有黑色,只有白色眼珠。 秋秋深吸口气,压下了胸口乱突乱窜的悲愤。 不管当初的恩怨是非,玉青真人、玉水真人和魏长老,还有,无数的宗门弟子,都是被什么人出卖,害得他们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现在这样神魂肉身都为人操纵利用,简直是比死还要悲惨。 这些人……当初宗门在山上足有千余人,长老、真人、玉字辈静字辈明字辈门人……秋秋飞快的在心里估算,加上下面的长河阵,还有刚才看到的那些人,被魔物操纵控制的人数总计在二百到三百之间。剩下的人……极有可能都在当时玉霞真人他们选择玉石俱焚的时候一并随修缘山而毁灭了。 如果宗门全部的人都被*纵,那今天他们要面对的敌手更不知道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秋秋理解了玉霞真人当时所做的选择。 如果换成是她,她大概也会做一样的决定。 玉青真人的佩剑式样古朴,威力强大。拾儿站在了秋秋的身旁,秋秋向他摇了摇头。 不用拾儿相助。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而玉青真人他们,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三道剑气同时向秋秋奔袭而来。 秋秋绝不会蠢到和他们硬碰硬。 离水剑光在空中一闪,秋秋的身形倏的隐没,不光身形,连气息都让人再也感觉不到。 那三个傀儡失去目标,幕后人物也一时无法确定现在的情况,没有再下达下一步的指令,三个傀儡茫然的站在原地,飞剑茫无头绪的在空中嗡鸣。 都曾经是同门,要没有真正的实力,在修缘山一个倾轧和竞争那么厉害的地方想要出头并站稳脚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秋秋没见过掌门和魏长老出手,但玉水真人出手她是见过的。另两个人的修为实力比他只高不低,正面硬撼秋秋绝不是对手。 尤其现在双方距离这样近,又在如此狭窄的塔顶。 秋秋不怕受伤,可是她担心剑气剑光激荡硬碰会伤了塔身,那她岂不成了魔物的帮凶? 拾儿看穿了她的心事,抬手设下了一重结界。 秋秋的身形就象淡淡的雾气,魏长老白眼一翻,剑气呼啸着勾转斜削。 剑气看起来将秋秋一下削成了两截。但剑气掠过之后,雾气又悄悄的合拢,重新拼做了完整的人形。 这让那个背后操纵者有些措手不及。 秋秋运使的还是离水剑派的心法,但是离水剑派中明明又没有这样的招数。 难道是这丫头自创的吗? 不,这不可能。 自创一门全新的功法有多艰难?如果随随便便什么人闭关几天就能创出一门功法来,那这天下可要大乱了。 不,肯定不是她的自创。 要么就是九峰的功法,要么就是当初玉霞真人离开修缘山的时候带走了宗门的秘本籍典。 ——————(未完待续。 219 激将 ,最快更新仙妻 ! 一个没有实体的对手——或者说是一个把实体隐藏起来了对手,要如何打败? 其实那个操纵者想得太复杂了。心中充满了算计和龌龊的人,总用自己的阴暗去揣度别人的行为。 这个招数是秋秋刚刚才悟出来的。 而且她能悟到这个招数,还是受了外面那个黑黑的大云团的启发。 三把飞剑之中,最先被解决的是魏长老。他在三个人本应该修为最高深,但是事实是,他的活动最不灵便,对飞剑的驭使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就象用的不是自己的剑,而是偷来的别人的剑一样,特别的不听使唤。 秋秋一开始就决定个个击破,先收拾一个最弱的,剩下两个再个各击破。她绝不会傻的同时和三把剑缠斗,这边挠一下,那边挠一下,结果都不伤筋动骨。要知道对方耗得起,她可耗不起。 魏长老的飞剑被离水剑从中削为两截,剑光戛然而终,被削为两段的飞剑从空中落到地下,当啷当啷两声,曾经大名鼎鼎的飞剑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两截破铜烂铁。离水剑余势未衰,两剑相交之事,反而借力反勾,魏长老的头颅被剑光削断,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原地晃了晃,颓然倒地。 剩下的两个傀儡对同伴的死亡毫无感觉,他们早已经不是活人了,魔物把他们炼制了傀儡以供驱策。 玉水真人和玉青真人就没有这么好对付了,尤其是玉青真人,他的剑气纵横阔朗,大开大阖,虽然已经被炼制成了傀儡,但是剑路依旧不墮他一派掌门的威势。玉水真人的飞剑走的是轻灵快捷的路子,两人的剑气居然隐然有一种相辅相承的默契。 秋秋忽然想起玉霞真人说的旧事,当年他们都是关系要好的同门手足,肯定经常在一起练功,也一定曾经在一起并肩御敌。经年累月,相互间有默契并不奇怪,没有丝毫的相互了解才是奇怪的事情。 玉水真人自己不敌玉青真人,争夺掌门之位时落马,他多年精心培养静远师兄,把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放在了徒弟的身上。 然而这对相互敌视提防的师兄弟相隔多年之后,竟然以这样一种荒唐可悲的方式再次联手并肩,这不能不让秋秋感到悲凉。 可是悲凉之余,她感到更多的是愤恨。 如果没有魔物的算计,玉青真人玉水真人再怎么内斗,面对外敌时也肯定是齐心协力。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变故竟然发生在宗门之内。 那个叛徒是谁? 秋秋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她的整个人,整个心象是都分做了两半,一半在冷静的对敌,驭使剑气。一半却在心里估量推断魔物的来历和底细,以及它下一步会出什么招数。 玉青真人他们的确实力超绝,但是他们的对手却是秋秋。 秋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地。 从她隐藏了自己的身形,借着水雾显影诱使面前的三个傀儡攻击她开始,她的面前就象是打开了一扇紧闭已久的大门。门后面的那个世界她从未接触过,可是却从不觉得陌生,就象是在梦里已经来过千万回一样。 四周的一切变得极为缓慢,连风声都凝滞了。与之相反的是,面前的三个对手却变得异常清晰。他们的动作被放大、放慢了无数倍,剑光刚一出手,秋秋就能看见剑气的方向以及它必然要经过的轨迹。 这些轨迹在靠近秋秋身侧的时候,毫无意外全都扭曲楄离了。 就象人们把筷子伸进水里,发现水里的那一截筷子和水面上的并不呈现出一条直线一样。实际上筷子没有弯折,弯折的只是你眼睛看到的东西。 秋秋的位置并不是玉青、玉水真人看到的那样,他们以为她站在那个位置,但朝着这个位置出剑,那是不可能伤到秋秋的。 这种感觉用言语形容不出来,她过往所见所闻中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有这样的本领和经历。 不不是。 好象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别被你的眼睛欺骗,别被你看到的东西欺骗。 那是李易秀说的。那位双目皆盲的第七峰掌峰,曾经对秋秋说过这句话。 当时秋秋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隐约的触到了一点边。 现在玉青,玉水真人他们,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那个操纵者,可以说就是被他们的眼睛欺骗了。 但是秋秋心里觉得,这句话,好象没有那么简单。 李易秀当时的那句话,现在想来意味深远。 他是预见到了什么,在暗示她什么? 被欺骗的,仅仅是面前的傀儡和操纵傀儡的人吗? 自己的眼睛,会不会也受到了欺骗呢? 秋秋游目四顾。 拾儿的动作极为缓慢——相比一开始的灵动敏捷,他现在显得异常凝重,一举一动都象牵着千钧重负一样。 符语结成的速度越来越缓慢。相对的,符语也越来越复杂。一串丝毫看不出联系的符文拼在了一起,最后一个符文嵌进去的那一刻,整句符语变成了浑然的一个整体,金光流转。 看似杂乱无章的符语,融入护罩之后变做点点星芒,隐然呈现出蜿蜒曲折的印记。那些印记如同huā草藤蔓,在这个诡异的暗夜中肆无忌憧的萌发生长,灵气的huā苞从枝条处鼓起,渐渐的越长越饱满,似乎风一吹,就会立刻开huā一样。 这是什么阵,秋秋不知道。 但她相信拾儿。 那是属于他的领域,秋秋插不上手。 但是秋秋也有属于自己的战场。 秋秋自己没有发现,可是拾儿却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动静。 秋秋这种隐藏自己实体的情景,就象第七峰。那个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可是谁都知道它确实存在的第七峰。 第七峰可能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也不存在于这个时间。它的存在是缥缈的,可是却并非虚无。 有的人穷奇一生也不会明白这个道理,而少之又少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也未必有缘能够看到,能够找到这座山峰。 而秋秋她却有可能是第七峰的历任掌峰里头,对第七峰的了解领悟最深的那一个。 上面有魔云压顶,下面有傀儡长河阵,身旁还有这些被*纵了的实力惊人的傀儡人,但拾儿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冷静过,心头一片清明。 那么庞大的护罩,需要的灵力是惊世骇俗的。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无中生有。 而且拾儿可以预见到,魔物并没有施尽全力。 它们还有后手。 那到底是什么呢?它们隐在暗中还没有施展的手段是什么? 藏的越深,就代表着越危险。 他翻看过许多当时的书籍,连杂记野史也没有放过,从那些看似荒诞的传说里,尽重筛选并还原出当时的真相。也许只是一鳞半爪,记下这些经历的人夸大并虚构了事实,也有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也是一片混乱。 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秋秋又干掉了玉水真人。 对这位师伯,秋秋不象对魏长老样全无顾忌。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有那脸庞上与记忆中完全不相符的僵硬阴狠的表情,都让秋秋心中有所触动。 而且玉水真人比魏长老棘手得多。 秋秋出剑的一瞬间,玉青真人猛然回头。在秋秋出手的这个瞬间,她无法再让身形保持那种捉摸不定的形态,玉青真人感觉到了她的真正位置。 他没有想要去救援曾经的同门师弟,而是毫不犹豫的向秋秋这位置使出了杀招。 万泾奔流。 一瞬间秋秋眼前全是那铺天盖地滔滔不绝的剑气,排山倒海一样的剑光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说起来当真可笑,秋秋第一次看到这一记本门绝招不传之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由已经入魔的掌门朝自己使了出来。 说是万道剑光有些夸张,但是数千道肯定有了。 离水剑洞穿了玉水真人的头颅,接着准确无误的突入玉青真人的剑光丛中,在无数虚影中,既狠且准的格挡住了那柄真剑。 四周虚幻的剑影纷纷消失,繁华落尽之后,只剩下了最原本的〖真〗实。 玉青真人的面容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从现身到现在一直只出手不出声的傀儡突然说出了一句话来。 “不可能你怎么挡得住这一式?” 这声音嘶哑扭曲,象是从肚腹深处挤出来的声音。 说话的当然不可能是早已经死去的玉青真人。 这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通过傀儡的身体,借傀儡之口向秋秋问出了他的疑惑。 秋秋双目眯了起来,直直看进玉青真人的眼中。 透过这双全白的没有黑瞳的眼睛,秋秋仿佛要一直看透面前的这个傀儡,甚至一直看到伺伏在极深处操纵傀儡的那个幕后黑手。 “你想知道我能破招的原因?你敢到我的面前来当面问我吗?” 对方冷笑了一声,仍旧是那种刺耳而怪异的声音在说:“你对我使激将法?你觉得我会上当?” “没错,就是激将法,你敢不敢出来呢?”(未完待续。 220 真相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说完这一句话,对方不吭声了。 是,双方都知道这是激将法,秋秋的本意也不是一定就要把对方给诈出来。 对方一直占着先机,而他们一直都在被动应战。 直到这一刻,秋秋才真在气势上占了上风。 气势这种东西很玄妙。有时候人多的一方气势心态低迷,简直不用对方来打,自己就闻风而逃了。有时候人少的一方反而气势如虹,一路奋进他最后成了赢家。 对方气势被压下一截,必然不会象刚才一样从容。 让对方掌握着进攻的节奏实在太憋屈了,就得把他们的脚步给打乱,让他们不能高高在上游刃有余。 当然,对方如果真给激出来,那是意外收获。 对方有这么冲动吗? 显然没有。 对方能在宗门里潜伏多年,耐心肯定不差,不会被秋秋这么一句话就诈出来的。 然而不受激将是一回事,在气势上终究是弱了一截。 如果有绝对的压倒性力量,那么在暗中和在明处根本没有区别。对方要隐身在暗中,不到秋秋他们的面前来,并且还先用闪雷,剑阵,傀儡这些手段来消磨他们的实力,本身就说明了对方没有绝对必胜的把握和自信。 三个傀儡已经被秋秋收拾了两个,只剩一个玉青真人独木难支,对方看得出来,用离水剑派的人对付秋秋完全没有胜算,一开始如果对方还觉得玉青真人他们功力深厚,剑术老到,可是现在绝不敢这么想了。秋秋的飞剑简直是神出鬼没,那柄剑甚至连实际的形态都没有,被围截的时候甚至可以化作漫天飞溅的破碎水光。 在这样的对手面前。玉青真人并不能占到优势。 仅剩下的这一个傀儡剑光突然大盛,借势倒翻出了塔,直直向下坠去。 秋秋要是能让落进长河阵变得如虎添翼倒过来再给自己添一个大麻烦,那她的名字就可以倒过来写了。 长河阵的剑光象一股急浪直卷了起来,掩住了玉青真的身形,向着离水剑疾冲而至,但是一道黑色的剑光无声无息悄然而至,玉青真人的飞剑在空中与黑色剑气一磕,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剑气直直冲着玉青真人倒飞了过去,连人带剑整个爆作了一团银芒。象是炸裂了一个小型的太阳,塔身剧震,黑漆漆的夜幕被映得有如白昼。 秋秋用手挡在了眼睛前面遮住那刺眼的强光。 离水剑被震得向后退开,下方长河阵里那些飞剑就更加不堪一击,首当其冲的几十把飞剑刹那间湮灭于无形。长河阵整个阵形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半圆缺口。 这是秋秋第一次看到飞剑的自爆。 拾儿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自毁的并不止是飞剑。”拾儿的眼力阅历远胜过秋秋:“自爆的还有玉青真人的金丹。” “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秋秋问的,而是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主使气急败坏的声音。 为什么飞剑会反噬主人?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剑与主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从属。而象是剑士生命的一段延续。剑与主人的心神相通,有许多飞剑在主人死亡的时候也会随之失去灵性甚至断折,可是飞剑自毁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人听说过。 “剑为什么会背叛主人?” 那个声音还在追问。 “你不明白吗?你不也曾经是宗门的弟子吗?剑是不会背叛主人的——可是现在的玉青真人早已经不是它的主人了,它真正的主人早已经被你们杀死,身体和飞剑都是被你们操纵的。这样的玉青真人,还能算是剑的主人吗?” 这不是背叛。 玉青真人毕竟是宗门的掌门,他的功力和境界是宗门的第一人,如果说门中的飞剑哪一把威力最强大。最有灵性,那么也许就是玉青真人的这一把了。 这把剑忠于它的主人。 它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人剑俱毁——就象玉霞真人他们当初所做的一样。 玉霞真人当初选择与修缘山共存亡,绝不是对宗门的背叛。 长河阵一阵大乱,再重新集结起来,规模比刚才小了三分之一。 秋秋发现了阵心的所在。 阵心在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显然也无心再掩饰下去,玉青真人飞剑的自毁不但让那人少了一张重要王牌,甚至连长河阵都遭受重创。 在这种时候再掩饰和潜藏显然没有多大意义了。 长河阵的飞剑形成了一簇新的银浪,那个人就站在浪头上,与秋秋遥遥相对。 静兰。 秋秋在心里默默念出这个名字。 静兰师姐。 果然是她。 秋秋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她之前已经隐约的猜到了真相。 当时他们四个人一同下山,静远一直在长阳真人视线之内,静菲当时也没有离开长阳真人的居所,理应是有阵法保护的。 离开过的只有秋秋和静兰。 静菲被噬心魔寄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静兰是什么时候对她下手的?静菲白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毫无异状,晚上秋秋要出去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从那时候起,秋秋就再没有听见静菲好好的说过话。以静菲一惯多言活泼的性格来看,这不正常。 那天晚上静菲应该就已经被害了。 而下手的,应该就是她一惯信任和依赖的静兰师姐。 静兰还穿着一袭宗门弟子们常穿的青袍,遥遥朝秋秋一笑:“静秋师妹,别来无恙啊。当年我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玉水真人带回来的这么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今日竟然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患。早知今日,当初就算拼着被人怀疑,也要把你先灭掉才是。” 就是她刚才在运使长河阵,操纵玉青真人他们与秋秋对敌。 她的身上依然没有魔物的气息。 这是为什么? 她到底是人还是魔物? 静兰显然猜到她在疑惑什么:“静秋师妹可是在猜测我的身份?”她的神情颇为自得:“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魔物曾经我对自己这个身份极为痛恨,可是现在想一想,这身份真是得天独厚,要不是如此,我怎么能在修缘山一待多年而毫不引人怀疑?又怎么能把整个离水剑派玩弄于股掌之上呢?怎么样,静秋师妹你刚才看见故人,心绪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激动吗?也许你还在想,为什么我会下手这么狠,对师父、师兄完全不顾念那一分同门之情?” 秋秋并没有动气。 她天生就不是容易动怒的性格,更不会因为静兰这几句话就怒气上涌失了分寸。 她若是动怒急躁,才会正中了对方的下怀。 秋秋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宗门之中,离水剑派既不是最厉害实力最强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奇特之处,魔物为什么偏找到了离水剑派下手? 这个原因玉霞真人显然知道,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她决定赴死的时候也一定知道了,只是她没有把这件事透露给秋秋。 而现在,显然静兰有这个耐心和兴趣,想要把这个秘密摊开在秋秋的面前了。 “因为只有离水剑派的门人,才最容易炼制成傀儡为我们所用啊。”静兰笑吟吟的说,甚至心情颇好的挽了个剑huā:“你见过宗门后山那个诛魔剑阵吧?离水剑派在数百年前曾经打着彻底诛灭魔物的幌子,让其他门派的人把捉住的魔物都送到修缘山去。一开始他们也许并没有别的打算,可是渐渐的,他们的想法改变了。魔物有那么多厉害的手段,还有与人完全不同的修炼方法,如果能得知这些秘密收归己用,那么宗门的前途自不必说,说不定还有飞升悟道的希望呢。先是在心里有这样偷偷的想法,后来就偷偷的行动,最后整个宗门里大部分真人长老和一些门人弟子都参与进来。对了,静秋师妹,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从魔物那里挖掘秘密的吗?” 秋秋紧紧抿着嘴。 静兰所说的真相是惊世骇俗的。 可是秋秋想,她说的应该就是真相。 正因为真相如此不堪,所以玉霞真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对自己的徒弟都说不出口。而是选择了与这个秘密共亡。 这个秘密对玉霞真人打击一定极大。师父对宗门有多么热爱和信任,即使被同门伤害驱逐也不改初衷。然而师门前辈们竟然做出过这样的事情,这对谁都说不出口,而且一定狠狠摧毁了她心中一直以来的信念。 “怎么?不相信我吗?”静兰微笑着说:“所谓的正道中人,有时候却可以比魔物更卑鄙狠毒,各种手段都无所不用其极。惨死在诛魔法阵中的魔物成千上万,它们死前遭遇的一切足以让这整个世间的人都为之汗颜和震惊。” 她说的越过分,秋秋的心神越是沉凝。 静兰绝非好心为她释疑,更不是来与她叙旧。她说这些的目的,只怕有一大部分是为了乱她的心神,好在接下来的交锋中取得更大优势。 秋秋发现自己变得比从前要冷酷得多。 当你做的每个决定都不光牵涉到自己的生死,还关系到旁人,你的朋友,亲人,爱人的生命的时候,由不得人不冷酷。(未完待续。。) ps:病人出了突发状况,这一章险些贴不上。。。 221 古琴 ,最快更新仙妻 ! 静兰字字句句都说魔物们有多么可怜无辜一样。 可是魔物有一只是无辜的吗?它们到这人世间来都做了些什么,静兰一字不提。它们在被捉住,被送进诛魔法阵之前,它们都做过什么? 静兰是完完全全站在魔物的立场上说话的。 秋秋当然不会受她言语的挑拨和影响。 秋秋回敬给静兰的当然不是这几句话,她只是也微笑着,轻描淡写的问:“是么?师姐这些话真让我茅塞顿开。” 到了这一步只能是不死不休,不管起因是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 秋秋甚至在这个时候还觉得有点荒唐可笑。 什么恩怨对错,什么正魔交战,这要是写进故事里真是俗透了,就象一部不入流的老派玄幻小说一样。 为什么世间的一定要的这样的纷争和杀戮呢? 她的闪神只是这么微微一瞬间。 而站在剑阵上方的静兰却几乎是惊骇的发现,秋秋的身影又渐渐变淡,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不但看不到,甚至也感觉不到。 就象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可是她明明就在这里! 静兰的表情僵硬,眼睛不自然的左右转动,想要在身周寻找到她潜藏的蛛丝马迹。 一下子两人之间的情势倒转,仍然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静兰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了惧怕。 就象她从前一直在惧怕一样。她时刻担忧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尽力把自己的角色扮演的完美,然后在暗中进行着筹划已久阴谋。 那时候她的情绪是很复杂的。 站在知行台上的时候,她看着身边那一张张面孔,恍惚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很普通的一个弟子,和其他人并没有不同。可是有时候她看着他们神采飞扬自认为高人一等的样子,甚至用不屑的口吻谈论魔物的时候,心里又充满了阴暗与仇恨。她觉得他们都很傻,傻的一无所知。她想着他们有一天被她踩在脚下,痛苦流涕的恳请她饶命—— 但是千余门人弟子,最后她手中紧紧抓住的只有这三百人,剩下的全都随着修缘山的崩塌而彻底被埋葬了。她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离水剑派的千余弟子啊,却生生让人从中插了一手,把她多年来隐忍筹划全都破坏了。 一想到这些,静兰就恨的想要吐血。 为什么明明已经计划好的事情,却会出现这样多的变数。这个被玉水真人带回门派的小丫头中,静兰先前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却变成了那么大的一个麻烦。、 阵法的光亮淡然圆融,浑然一体。这种代表着生命萌发的颜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却让笼罩在塔外的乌黑色云团分毫不能靠近。 局面一时僵持住了。 然而这种僵持不可能长久的下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到时候旭日东升,天色大亮,阳气旺盛而阴气衰奶,他们现在的大好局面就荡然无存了。筹谋了这么许久,结果竟然要功亏一篑? 错过了这一次,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谁知道又要等待多久才能再一次卷土重来? 不,不能这样。 静兰看着封印之塔。 必须摧毁它,摧毁他们。 用尽一切办法。 她摸着胸口那块血红的石头,指尖用力,把那块坚硬的剔透的石头硬是捏碎了。 一点红雾从他石头的裂缝中透了出来,瞬间在空气中扩散。 夜风呼啸着吹向远方。 静兰的手指被碎石扎破了,血珠渗了出来,她也毫不在意。 呼啸的风带走了一些东西,可是也带来了一些东西。 静兰听到风中传来的奇特的呜咽尖啸声。 那种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秋秋站在拾儿的身旁,看着封印之地围墙外庞大的黑暗。 拾儿轻声说:“来了。” 他没有说是什么来了。 秋秋同样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邪恶的,腐朽的,让人极不舒服的存在,庞大而沉默的,一步步靠近。 “是骨魔。” 人和魔物死后,留下的尸骨,被召唤而来,成为一支邪恶而庞大的军队。 它们没有畏惧,力大无穷,带着污秽和瘟病。 它们的威力巨大,越是死去的年头久远,就越是具有杀伤力。 但是这些骨魔有一个弊端。 世上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可能无止境的强大下去,必然会有一个制约。 骨魔的弊端就是,它们只能存在一晚。在天亮日出之时,它们就会重新变成枯骨,甚至是化为朽土和飞灰,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哪里来的骨魔呢?” “数百年前在这里交战留下的。” 秋秋恍然。 原来是那时候留下的,经历了数百年,那这些骨魔必然空前的强大。 看来静兰是孤注一掷了。这股力量绝对是很强大,但是这是不可再生的力量,用过这一次,如果天亮前没有奏效,那么也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可见她对封印之地势在必得。 刚才封印之下想要冲出地面的那只魔物被拾儿重创,可是并没有彻底杀死。如果现在封印之塔真的出了什么岔子,那个魔物一定会趁机会再一次突出地面。地面上庞大的灵气,还有这些魔物守在这里,到时候地底的那个魔物可以瞬间吸取灵气扩张壮大,而这些魔物也可以从它那里汲取力量。 打个通俗的比方,现在这些魔物都是电能不足,攻击力只能发挥一到两成。而地下的那只魔物是它们力量的源泉,它一旦突破封印,这些魔物的实力也许可以瞬间翻几倍,甚至更高。 拾儿问她:“害怕吗?” 秋秋转头看他,坦然的说:“怕。” 那些骨魔从黑暗中接近,越来越近,庞大的尸骨组成的队伍行进中发出让人牙酸的喀喇喀喇的声响,就象是很多年没有推开过的门突然打开,已经要锈死的门轴发出来的那种刺耳的摩擦声,尖锐的象是要划破人的耳膜一样。 秋秋想起她白天来时在外围的山峰上见到的那些人,罗泉山的弟子,乌楼派的人,他们如果没有及时撤走,遇到骨魔们的大军必然是无法逃生的。 也许他们已经逃走了。 也可能他们已经遇害,变成了骨魔大军中新加入的一员。 秋秋衷心希望他们见势不妙早已经走为上策了,留下来的人在塔里还有阵法保护,在外面势单力孤,生还的可能性很小。 封印之地的围墙被轻而易举的踏破,走在最前面的高矮不一的的骨魔们翻越已经坍塌的围墙,慢慢的逼近了封印之塔。 “它们想做什么?” 它们能突破阵法吗? 骨魔们混进了长河阵中,长河阵在这些白森森的骨魔的包围下,看起来就象白骨海洋中闪烁的银色浪huā。 骨魔们开始靠近阵法的外围。 它们身上笼罩着黑色的腐气,与阵法护罩的绿光一相触,就有浓烈的刺鼻的烟气升腾起来,黑色在不断的被消解,而与此同时,阵法绿光也象是被蒸发了一样,在不停的变薄。 原来静兰打的这个主意! 她想用这些骨魔当做炮灰来填,消耗拾儿布下的这重阵法。 以骨魔的数量来说,这不是不可能的。 照这样下去,也许天亮——不,可能用不了那么久,可能一个时辰,或者再多一点点时间,它们就会在这个阵法上啃出一个大洞来。 拾儿静静望着下方象潮水一样无穷无尽的涌来的骨魔。向远处望,漫山遍野,不停的有新的骨魔从泥土里钻出来,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朝这个方向前进。 拾儿的手伸出,掌心向上,象是虚托着一样什么东西。 接着淡淡的银光在他的掌心汇聚,银芒拉长变做了平行的晶莹的丝线,线的两端弯曲,然后秋秋看到了平而纤薄的琴身。 啊,这是一把琴,那些银色的晶莹丝线,其实就是琴上的弦。 秋秋想起九峰的第一位峰主,据说他的武器就是一把琴,而且这人在阵法上的造诣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 拾儿手里这把琴,和那位传说中的峰主用的琴,是同一把吗?如果不是,那两把琴之间肯定也存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拾儿斜抱着琴,盘膝坐了下来。 秋秋走到他的身旁,挨着他坐着。 琴身看来象是一块玉石,古朴无华,上面象普通的瑶琴一样,都有七根弦。但琴弦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所制,晶莹美丽,看来非金非木,淡淡的光华在弦上流转,就象流动的水光。 拾儿的手指勾住了第一根弦,轻轻斜挑。 安静的塔顶,琴弦“铮”的一声轻响。 一重光圈从弦上振颤弹射而出,淡得眼睛几乎无法辨别。 光圈撞到了护阵之上,绿光突然光芒大盛,靠得近的魔物在绿光之下纷纷碎裂一地,变成再也拼不起来的残渣。 好厉害…… 这琴是可以控制操作阵法的法宝! 秋秋可以断定,这应该就是第一任九峰峰主曾经用过的法宝。 222 真假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秋秋真可能会捧着脸尖叫一声:好帅! 抚琴原来应该是一项风雅闲适的消遣,可是在这里,琴音竟然成为了一种如此强大的攻击手段。拾儿盘膝席地而坐,琴平平的放在身前,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剑拔弩张的境地,他却显得平静从容,岿然不动。 第二根弦也被拨动了。 这根弦的声音比刚才那一根音色更加美妙高亢,琴弦在空气中急速的细微的颤动,琴弦上的晶光四射。 这一声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秋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耳边——不,不止耳边,还有她的身边,一下子象是变成了真空,什么都没了。 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声音,身周的一切在瞬间被看不见的力量抽空吸取一空。 琴弦上的光圈闪电般扩散了出去。 秋秋从塔顶往下看,光圈瞬间扩展荡开,那些骨魔象潮水一样涌来,又象浪huā一样纷纷破裂粉碎化为齑粉。光圈一直向外护展,整个封印之地都被笼罩住了,它仍然余势未衰,继续扩散。 封印之地外面的山峦、荒野,全被光圈扫荡而过,一刹那刚才漫山遍野的骨魔都被琴声卷过,四面八方都响起了骨头断裂粉碎的声音,无数细碎的声音混成了一片,就象夏季里打在屋檐上的急风骤雨。 静兰脸色大变。 受影响的不光是她召唤出来的骨魔,还有那些受她控制的离水剑派的弟子们。 这些人心神早就被抽取淬炼,变成了一个个活动的傀儡,只会对她惟命是从。刚才第一声琴声响起的时候,她的感觉就象头顶门上被重重砸了一锤,让她头晕目眩。一时间连动都动不了。第二声琴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惊慌的感觉到,她和那些傀儡们感应断了! 她完全感觉不到那些傀儡们的存在了,不管她怎么做手势,如何用腹语和药物催动,傀儡们只是呆呆的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她以为强大的骨魔们,看起来根本就不堪一击。还没有正式交上手,就在琴音下全线崩溃了。翻腾的磷火和烟尘混成了一片。 塔底一层的门人弟子们压力骤减。 刚才看到漫山遍野的骨魔涌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绝望。 这么多的骨魔,他们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他们也许。也要象前辈们一样,永远的埋骨于此,连一块碑也不会立。 死并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如果他们抵挡不住,那么骨魔们踏过他们的尸骨。接下来被摧毁的就是封印之塔了。 可是就在这么一瞬间,琴音响起。情势突然间逆转! 这种绝处逢生的感觉简直就象就象突然从高空中坠落一样。心里大起大落,甚至有年轻的女弟子失声哭了出来。 曹长老环顾四周。 这些弟子们都太年轻了。 他们本不该在这个年纪就承担起这样的重担。可是他们没有选择。 骨魔溃败,曹长老却没象他们一样也松口气。 他经的事情多。 魔物的可怕不是这些年轻人能想象得到的。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魔物的攻击只会越来越可怕,这是它们最后的机会,哪怕孤注一掷压上所有的底牌。在天亮之前,它们都绝不会放弃的。 接下来魔物的攻击,肯定会比这一波骨魔还可怕,还要难于应付。 它们会使出什么招数呢? 静兰神情阴沉。 那是什么琴?怎么会有如斯威力? 这简直这简直不是人间会有的力量!难道是一样仙家至宝吗? 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都只不过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即使能弄到这样的至宝,他们怎么能够操纵使用? 秋秋紧紧盯着她,她看到静兰忽然闭上眼,脸微微抬起,那神态就象在认真倾听一个声音一样。 接着她猛然睁开眼,口中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象被什么扯了一把急速后退,没入了乌黑的云幕中。 秋秋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漆黑的云团翻涌着,电光在云团之中隐约闪动。 那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隐约的人形,象只飞鸟一样从云团中掠出,朝着塔顶而来。 经过护罩的时候这个人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就象一滴雨水落进湖面,很自然而轻松的落在了塔尖的飞檐上。 秋秋看不清。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响起异常的警兆。 这个人,又是谁?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秋秋骇然发现,她身前不远处站着的这个人,竟然竟然也长着一张同拾儿一模一样的脸。 怎么会这样?这是个什么人? 拾儿也抬起头来,正视着这个诡异的象是他的双胞兄弟一样的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面无表情的与拾儿对视。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什么? 黑夜之中,塔顶上。 拾儿和那个人相对而立,简直象是一个人在面对镜子中的自己一样让人觉得诡异。 “这是白玉骨琴。”黑衣人轻声说:“传说是有人成仙之时劈下了自己的右手留在人世,后人用他的手骨做成了一把琴,琴弦是凝结的眼泪所制。” 黑衣人向秋秋的方向转过头来:“秋秋。” 他唤她的声音也和拾儿一样。 这种淡然中透着安定和温柔的声音怎么会有这样的魔物?他怎么复制了拾儿的相貌,连声音也学得分毫不差呢? “我才是真的。”黑衣人专注的看着她:“难道你分辨不出真假吗?我才是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你的道侣,那一个,才是假的。” 秋秋冷冷的看着他。 不是吧?魔物难道以为她的智商有这么低?随便弄个长得和拾儿一样的傀儡出来,再说几句蛊惑欺骗的话。她就会乖乖上当了? “你还记得那个纸人吗?”黑衣人安静的看着她:“这一个和那个纸人一样,都不过是我分出的一缕神念,我才是真正的本体。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证据。” 他的手伸出来,缓缓虚拢,秋秋低下头,如意环微微的发出莹光,火儿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火儿是拾儿的灵宠,灵宠是绝不会错认主人的。可是现在火儿看着面前出现的两个拾儿,明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它看看穿白衣的拾儿。又看了看新出现的这个黑衣人,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这只笨龙 但是秋秋也暗自心惊。 这个人,不,或者说这只魔物,一定很厉害。连火儿这样天生地长的灵物都会被迷惑。 可是秋秋是不会相信他的。 不管他说得再动人再真诚,她可不会上魔物的当。 “不相信我吗?” 秋秋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她的选择。 她站到了拾儿的身旁。拉起他一只手。两人共同面对着面前的这个黑衣人。 “真荒唐。”黑衣人声音低沉而冷清:“一缕分神而已,竟然想要取代本体的存在。” 这魔物真是理直气壮,秋秋想,能把谎言说到这份儿上,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你可以对我出手试试看,试过你就会相信了。” 这么大方? 不不。这肯定是陷阱。 也许会伤害反弹什么的。 黑衣人看破了她的想法,他抬起手来,秋秋发现他连飞剑都和拾儿的那柄剑剑光一样。 不,不是一样 那就是拾儿的剑! 为什么会在这个人手里? 秋秋无数次和拾儿一起双修。对他的剑是绝对不会错认的。 而且,今天拾儿的确一直都没用过剑。 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手中的剑光一闪,秋秋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可那剑光并不是冲她来的。 黑衣人竟然割伤了自己的手臂! 这是什么新huā招?难道这人放大招的准备工作原来是自残? 可是,同样的一道伤痕,出现在了她身旁的,拾儿的身上。 那道长长的、剑伤的痕迹如此突兀的浮现在他的手臂上,渗出的立即洇湿了袖子。 “拾儿!” 秋秋又惊又怒,转头看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缓缓拉起衣袖,让秋秋看清楚他身上那道一模一样的伤痕。 “我受什么伤,他也会受什么伤,因为我才是本体,他不过是纸人所幻化的。”黑衣人朝她伸出手:“秋秋,过来。” 秋秋用力摇了下头。 不,不不。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打死她都不相信她的拾儿会变坏。 这个魔物一定是在骗她。 但是飞剑、灵宠、气息这些她应该不会感觉出错啊? 为什么这个人会有拾儿的飞剑?为什么火儿把他也当成了主人,无法在他和拾儿之间做出选择?他身上又怎么会有和拾儿一样气息? 不,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自残身体,拾儿身上会出现一样的伤。? 怎么会这样? 那要是他给自己当胸来一下子,把自己的心给捅个透心凉,难道拾儿也会遭受重创吗?如果他横过剑来抹了自己脖子,那拾儿难道也会跟着一起死去吗? ————(未完待续。。) ps:还是觉得没写好。。汗。。 离开医院九点多钟才到家的,好累。 223 塔崩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个人,绝对不是拾儿。 就算长得再相象,就算他能骗过火儿,能拿到拾儿的这把剑,秋秋都绝不会相信他。 拾儿怎么也不可能站到魔物那边去,想要与她,与九峰的同门,与这世间正道为敌。 退一步说,他如果真的能把拾儿学的那么象,连记忆学识都分毫不差,那么眼下这仗也不用打了,他熟知封印之地的阵法,直接把阵法一撤,魔物们躺着都能舒舒服服的吃到胜利果实。 “秋秋?” 黑衣人向她伸出手,声音里微微带着催促。 “你是个假货。”秋秋毫不客气的把话砸到他脸上:“拾儿才不会象你有这么多废话。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他可不会这么巴巴的求着别人相信和肯定他是谁,他就是他,用不着别人承认肯定。” 拾儿是那样骄傲,这个黑衣人再装都不会变成真的。 黑衣人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骇人。 好吧,虽然他露了馅,变了脸,但是拾儿的脸做出这样的神态来,让秋秋真的好不习惯啊。 秋秋晃了晃拾儿的手:“这货到底是个什么?” 虽然她没有被对方所迷惑,但是为什么他受伤,拾儿同样也会跟着受伤呢?这件事简直太不科学了。 “这是心魔。”拾儿转头看了秋秋一眼。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直到这时才说了这么一句话:“是我的心魔。” 心魔! 秋秋对心魔可是久仰大名,复瑾真人曾经说过,他想上修缘山的时候,就发现山上有心魔的存在,他险些不能脱身,后来虽然侥幸得以全身而退,但是那一趟探查却也是无功而返,什么成果都没有。 没人知道心魔会以什么方式出现,不知道它会用什么样的手段,甚至不知道如何打败他——复嘉真人那一次就并没有能打败心魔,他只能算是成功的逃走了。 这个成功逃脱之中,可能还有心魔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缘故。当时山上的事情对魔物来说一定更为要紧,它没有对复嘉真人穷追不舍—— 而现在这个心魔,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以拾儿的模样。 而且他有一样逆天的,无法打败的本领。 它居然可以和拾儿同步伤害。 这意味着秋秋和拾儿都无法攻击它。 试想下,秋秋一剑戳过去,心魔根本不抵抗,但是这一剑等于同时戳在了拾儿的身上,戳得越深,拾儿也伤得越重—— 秋秋能冒这个险吗?不,不能。 她怎么可能伤害拾儿。 拾儿呢?他如果出手,那等于是在自残。 为什么心魔会有如此可怕的本领?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不科学! 他们不出手,心魔却出手了。 飞剑的剑光一瞬间在眼前爆开,朝着两人拦腰横斩。 秋秋的本能反应就是回手出剑,可是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她就急急停手。 因为心魔根本就没打算回护自己,秋秋一剑过去,等于斩在拾儿身上。 这一剑让秋秋避得狼狈不堪,剑气还是伤到了她。 秋秋翻身落地,发带无声无息的断为两截,头发散落下来披了一肩。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之间有时候不必语言,眼神就能说清楚很多话了。 拾儿示意她:快走。 秋秋的回答更简单:不。 没有余暇让他们交流,第二剑迅速来了。 这一剑是冲着拾儿来的,准确的说,是冲着拾儿手中斜抱的那把白玉骨琴劈斩疾至。 秋秋一瞬间想到了,魔物对这把琴有多么忌惮。 这把琴太逆天了,那么多的骨魔,在琴音之下毫无抵抗之力,轻拨了两下琴弦就全部灰飞烟灭。如果任由拾儿再三拨两拨的弹下去,魔物们就要一败涂地,全盘筹划都要落空了。 拾儿又一次催促秋秋:快走。 秋秋根本充耳不闻,就当没听到。 她怎么可能在此时抛下拾儿一个人面对这个心魔?拾儿根本无法还手,只能被动挨打,这种一面倒的情势对他大大不利。秋秋在,多少还有个襄助,能护着她。她要是一走,拾儿更难以应付。 外面黑云翻涌,无数雷光齐齐击打塔外的护罩之上。暗紫的雷光甚至象毒蛇一样缠住了护罩中,秋秋可以听见两股力量交击发出的劈啪声响。 拾儿站在塔檐,那个心魔站在塔尖。 拾儿将琴竖起,反手一划,第三根弦被重重弹响。 琴声声如裂帛。 秋秋都被震得心神一紧,就象有只手掐住了喉咙一样,她身形一晃,险些立足不稳从塔顶栽下去。 而对面的那个心魔也不稳当,一手捂住了胸口,满脸不能置信的痛苦之色,身形摇摇欲坠。 拾儿面色如雪,站在塔尖之上,古琴被他斜抱在手,大风呼啸,吹得他长袖翻卷。 不,不对。 心魔看起来象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他连站都站不稳了,拾儿和他的伤势是同步的,不可能心魔如此痛苦他却毫无所觉! 答案只有一个。 他不是不痛苦,但是他硬忍住了。 拾儿自幼就经历病痛的折魔,病发时有多么痛苦秋秋最了解。他太能忍耐了。 可是能忍不代表他就没受伤,他就可以屏蔽那些折磨。 “拾儿!” 秋秋脱口急呼。 拾儿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此的短暂,可是那一眼里却象是包含了千言万语,用尽一生都倾诉不尽。 秋秋一瞬间被那目光所慑,一动也动不了。 黑色剑光遥遥从塔底疾升而至,管卫的身形从模糊到渐渐清晰,显现在塔顶的一边。 秋秋还没来及对他的到来欣喜,心中立刻浮现出另一重隐忧。 这个管卫是真是假,不会也是心魔幻化吧? 没等她判断出来,管卫微微弓腿屈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秋秋残留在眼底的那抹残影还没有消失,他整个人已经出现在了秋秋身旁,袍袖卷住秋秋的腰身一裹一拉,秋秋身不由己,整个人被管卫裹挟住拖得直往下坠去。 就在他们下落时,拾儿拨动了第四根弦。 秋秋发不出声音来,她紧紧盯着拾儿的身影,但是只是一转眼,就看不见他了。 黑云威势大振,护罩被雷光逼得动荡不安,塔身剧震,砖屑瓦砾哗哗的往下落。 耳旁疾风呼啸,秋秋反手劈断了管卫裹在她腰间的袍袖。 眼前的护罩却挡住了她。 秋秋难以置信。 拾儿的阵法怎么可能阻挡她? 不止是她。 秋秋转头,她的左右都是九峰的门人子弟,曹长老领着人全退到了塔外。他们中有人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还有的人事不醒,被同门负在背上。 那塔中岂不只剩下了拾儿一个人? 他一个人对抗所有的魔物?还有那只根本无法打败的心魔? 秋秋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她定定的看着管卫。 管卫刚才从能外面进去一次,现在一定也能进去第二回。 “让我回去。” “这是峰主的吩咐。” 管卫看着秋秋。 她的眼圈都红了,头发散乱,身上还溅了许多血迹。 看起来她就象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可是她并没有哭。 秋秋抬起手来,握住了她颈上那枚吊坠。 管卫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那是如意环,九峰历代相传的宝物。 如意环在她的掌心发出暗褚的莹光,光亮温润圆融,让人任空就感觉到一股安宁的力量,一股暖意。 秋秋又转身向里走。 如意环的那股莹光蒙融如水笼罩着她的全身。 这一次阵法没能再拦阻得了她。 她走进去了。 管卫不假思索,紧跟着冲了进去。 封印之塔全被包裹在了雷光里,塔身在地下投射着浓重的阴影。秋秋抬起头来,从她这里看,塔身象是马上要朝她倒下来一样,让人感到恐惧和压抑。电光不时的闪烁着,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明灭不定。 秋秋翻身跃上了塔顶。 可是塔顶空无一人。 拾儿和心魔都不在了。 剑风从背后袭来,离水剑霎时弹出,挡住了那一击。 巨大的冲力让秋秋和背后的偷袭者都激得后退。 偷袭她的是静兰。 静兰的剑光又向她疾射过来。 秋秋的身形整个隐进了黑暗之中,瞬间隐没。 静兰的的剑劈断了一截瓦檐,碎瓦簌簌的落下,角梁与支柱都被劈断。 秋秋在另一个方位显出身形,两个人一语不发的在塔顶动起手来。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还有半个时辰天就要亮起。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对正道,对魔物,都是一个结束,非胜即败,你死我活。 雷光与剑光交映,整座塔轰然一声彻底坍塌。 烟尘弥漫中,静兰的剑光如毒蛇一样如影随形。 一道黑色的剑光忽然间朝着静兰的头顶劈下,她事先竟然毫无所觉,直至肌肤都感觉到了剑气的凛冽的寒意,她一刻骇然惊惧,立刻侧身折腰躲避。 她避开了要害,但是一条手臂被黑色剑光无声削落,剑太快了,力量也太霸道他,她在那一瞬间根本没感觉到疼。等手臂落在地下的瓦砾废墟里,血慢一拍的流下来,她才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疼痛。RS 224 记忆 ,最快更新仙妻 ! 再然后,静兰就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的头颅与身体分开的瞬间,最后感觉到的是凉。 接着世界变成了一团漆黑。 无数的,不知名的魔物从四面八方涌来,外围的门人首当其中,立刻陷入了包围。曹长老呼喝指挥着弟子们再布剑阵,背对背共同抗敌。 有一只魔物蓦然探头,在曹长老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黑气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飞快在曹长老身上护散蔓延。可是曹长老一剑劈掉了那个魔物的头颅,若无其事的继续。 离水剑划了一个弯月形的光弧,血雨随着剑光向外肆意泼洒。 曹长老一边喝令变阵,一边转过头来,喘了口气,向秋秋做了个手势。 他在示意她离开。 秋秋也有些气喘,可是现在她不能扔下这些门人去寻找拾儿。 混乱之中她身上受了好几处剑伤,可是她一点都没有觉得疼。 一大块巨石滚落,身边的瓦砾被砸得碎开飞溅。 管卫替她挡开碎石,飞快的说:“你去帮他,这里有我。” 秋秋用力扭头看了他一眼。漫空飞撞的剑光映在他眼底,一闪一闪的。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身形贴地掠出去,寻找往地底的那道阶梯。 阶梯已经被埋住,砖石瓦砾沉重地堆叠在上面。 管卫帮着她,两人合力清出了一个可以容人进入的洞口。 秋秋从洞口跃了下去,落地就开始跌跌撞撞的飞奔,什么也顾不上去想。 巨大的封印之地已经变了模样,山壁崩坍了大半,洞顶的碎石不断落下,烟尘弥漫,封印之阵和拾儿布下的阵法错乱的纠缠在一起,紫色的雷光紧紧攀附其间,三种光亮此起彼伏,无声的缠斗着。 秋秋站住了脚步,一块迎面飞来的碎石被金缕衣瞬间亮起的光亮挡开。 她茫然的向左右张望。 身后传来拾儿的声音。 “秋秋。” 她转过头来,拾儿的衣襟上满是鲜血,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秋秋沉静的看着他,在他走近她身旁一丈左近时,离水剑的剑光矫夭如灵蛇,闪电般袭向那人的背心。 拾儿的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他朝一旁闪避。 秋秋并有追击。 她并不想刺伤他,只是想要逼退他。 “居然骗不过你。” 心魔身上的衣裳转黑,他脸上有着不解:“为什么你能分辨清楚?为什么?” 心魔在这里,拾儿呢? 天就要亮了。 头顶的穹顶破了无数的孔隙,地面上的风从孔隙中吹下来。 秋秋注视着心魔。 对上这种难以常理估量的魔物,她知道她没有胜算。 他可以伤她,但她不能伤他,伤他就等于也伤了拾儿。 可是心魔居然并没有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那目光中居然并没有带着敌意。 拾儿在哪儿? 接下去她就看见了拾儿。 他一手持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心魔跃上了半空,剑光象一道惊雷直劈了下来。 拾儿竟然毫不闪躲那么凌厉的一剑,反而冲着剑光直直的迎了上去。 就在秋秋的注视之下,心魔竟然有些狼狈的掉转了剑气的方向,耀眼的剑气有些失控的撞了山壁,无数碎石飞迸。 他们的情势居然颠倒了。 就在刚才,心魔还有恃无恐,完全不惧怕受伤。可现在拾儿却变得无所顾忌,心魔反倒畏手畏脚,就象刚才,他好象怕伤到拾儿一样,自己转挪开了攻势。 这一下过招之后,他们的身影又一起隐没了。 有水滴落在脸上。 秋秋伸手抹了一下,不是水,是血。 离水剑茫然的寻找着目标,淡青的微光映亮了经行之处的石壁。 阵法的光亮时明时暗,同时经受着地上和地下两重冲击。刚才被拾儿重创的那个魔物卷土重来,而上方的紫色雷光与之遥遥呼应,那种沉重而压抑的感觉象座山一样死死的压下来。 拾儿与心魔的身形又出现了一次。 他们的身影交迭,就象幻象一样稍纵即逝。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充斥着各种力量,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响起,在脚底,在头顶,在身体周围。 黑色的云团在这里变成了浓重的雾气,越来越冷,秋秋的发梢和眉毛都冻起了霜花,呵出来的气变成白色。 此消彼长,脚底的封印光亮变得微弱。 秋秋抬起头来。 天马上要亮了。 这一夜这样长,可也眼看到了尽头。 前方的阵法正中,秋秋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随即暴开的巨大的耀眼的剑光,阵法的和雷电的光芒轰响。 在这样的强光巨响面前,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耳朵也什么都听不见。 随即一切消失,变成了沉寂黑暗。 琴音又一次响起,泛音袅袅,轻灵清越。 这一声琴音,就象一个号令。 淡淡的阳光穿过头顶的裂隙透了下来。 天亮了。 秋秋茫然的抬起头。 结束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刚才让人目眩神驰的光亮,声响,冲撞,震动,全都消失了。 秋秋被地下的东西绊了一跤,管卫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秋秋站定脚,她看见了前方的人影。 她先看到了心魔。 心魔的身影站在那里,然后拾儿的身形也显现出来,他站在心魔的身后。 两道完全相同的身形,看起来就象一个人同他的影子一样。 那黑色的人形晃了晃,从头顶正中出现了一道裂缝,裂口迅速扩大,蔓延到全身。 这情形让秋秋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就象当初那个纸人一样。 黑色的碎屑化为飞灰,秋秋站到了拾儿的面前。 得失胜负在这时候,都不及他来得重要。 阳光透过裂缝照下来,淡淡的微尘在光柱中飞舞。本应该灰黯的尘埃被阳光染成了微红的金色。呼出的气稍微用力一些,尘粒就被吹得偏了,一下就飘远了,看不见了。 “拾儿?” 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 秋秋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他一下。 拾儿手中的琴脱手滑落,整个人朝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秋秋茫然的张开双臂,可是她伸出的手软的没一点力气。 拾儿倒下来,她随着一起坐倒。 秋秋拂开他脸上的一缕乱发,捧起他的脸。 拾儿看起来神情安详,就象是睡着了一样。 秋秋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清醒冷静的意识以,他走了。 他离开了她,去了一个她永远找不到的,不会再回来的远方。 秋秋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一切都不该是真的。 他下一刻可能就会睁开眼睛,用那双让她心醉的眼睛凝视着她。 他和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还以为,以为有那么长的时间。 他们怎么会在此时分离呢? 明明说好的。 有人赶了来,有人把她扶起来,把拾儿接了过去。 有人同她说话,那些乱纷纷的画面和声音象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她听不清,也看不清。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在对她说话,嘴唇张合。 有什么淌下来,眼睛模糊了。 秋秋抬起手,抹了下眼上的血滴。 面前的人原来是管卫。 他手里横抱着的是拾儿吗? 秋秋伸出手:“给我。” 管卫发现了,他刚才说的话她其实一句也没有听到。 秋秋重复了一遍:“把他给我。” 拾儿抱在手里,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秋秋想,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离开她的。 她也不会让他离开的。 秋秋这时可以清楚的想起第一次见到拾儿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可真象个姑娘,头发黑黑的,皮肤白白,一双眼睛象是有魔力一样。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她连思考都忘记了。 她当时在想什么? 有些记不清楚了。 大概是在想,她是谁。 又或者在想,她真漂亮。 可是后来她变成了他。 他没有抛下她,她一个人在修缘山不好过,他来接她,带她一起回九峰。 他们一起修炼,一起读书,一起入睡,一起拉着手在山野间漫步。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永远都不会觉得孤单和害怕。 秋秋想,也许在相爱之前,他们已经先习惯了彼此。 他就象她身体的一部分,就象她呼吸的空气,就象她睁开眼睛会看到的光,那样自然,天经地义的,无处不在。 管卫紧紧跟着她。 秋秋并没抱着拾儿一路向前走,她把他放了下来,替他整理头发和衣裳。 拾儿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收拾起来很省力。 “管兄,你们从小就认识的吧?” “是。” “他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管卫的思绪也有些迟钝。 他想,峰主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他印象很淡薄。因为很少见面,只是听说过他。 他有宿疾,很少见人。即使能看到,也是远远的看见一眼,说不上话,也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那时他一心只有剑。 —————————————————— 今天到家也晚,写得很慢很慢,还走神了。精神压力非常大。 对未来感到特别恐惧。 225 痕迹 ,最快更新仙妻 ! 阳光温暖和煦,照在身上让人变得懒洋洋的。 秋秋站在一片空旷的山路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时何处。 这里她觉得似曾相识。 啊,她来过。这里是九峰。 刚才……她和管卫在说话,然后,她好象—— 好象是进入了管卫的识海之中? 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修行者的识海和精神是无比宝贵的,也是无比危险的,一旦识海被人侵占和摧毁,那整个人就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 而管卫,他敞开了他的识海,接纳她进入。 秋秋现在应该正站在他的记忆中。 多年前九峰的样子,和现在差别也不算大。灵禽们在山腰处低低的飞过,溪水哗哗的流淌,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秋摸了一下胸口。 手掌下面,胸腔里面,心在一下一下的跳动。 失去了他,心还是会跳,太阳还是会升起,人们如常的生活。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呼天抢地。 她平静的,沿着山路往前走。 她的目标很明确。 她想去奉仙居。 她知道拾儿会在那里。 隔着桥,奉仙居灰色的屋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秋秋有点不敢往前走。 奉仙居的长窗敞着,秋秋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窗子边。 漆黑的头发,白色的衣裳,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象个人偶娃娃。 秋秋突然感到一阵心疼。 如此安静,不象个孩子,甚至不象个真人。 不能有什么动作,不能有情绪的波动,甚至不能有太多想法。 不时发作的病痛让人痛不欲生。 他能做的,只有看。 静静的,象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个世界。 这里的一切温暖和颜色,都同他无关。 这种折磨从他出生起,就一直伴随着他,象一个摆脱不了的诅咒。 桥边还来了两个小姑娘,一个穿着粉色衣裳,扎着两个小辫子,辫梢还系着粉色的绒球球。另一个穿着淡黄衫子,头上还别着几朵不知名的紫色的野huā。 真巧,这两个姑娘她都认得,一个是可人,一个是秀茹。 可人好象……昨晚也受了重伤吧? 再见到秀茹,秋秋发现自己非常心平气和。 就算她心里对秀茹有芥蒂,面对幼年时的秀茹,也生不出什么怒气嫌恶来。这时候的秀茹还只是个小孩子。 她们离得远远的看,没敢走近。 可人有点纳闷的说:“他……他怎么不动?” 秀茹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教训她:“生病的人得静养。” 可人点点头。 她们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这时候的秀茹大概对拾儿还没有什么不一般的想法,对他除了好奇,没有别的过多关注。 秋秋慢慢的走过了桥。 她站在奉仙阁的下面,半仰着头看他。 拾儿坐在窗子里,也半仰着头看天。 碧蓝的天空明澈得象水洗过一样,蓝的那样干净,又显得那样柔和。 秋秋走了过去,站到了他的身旁。 他看不到她。 原来小时候的拾儿,就是这个样子的,漂亮的,安静的,看起来特别乖。 特别让人心疼。 秋秋在他旁边坐下来,他坐在窗户里,她坐在窗户外,两人之间隔着半扇纸窗。 “你闷吗?”秋秋轻声说:“我来陪你说会儿话吧。”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秋秋顿了一下:“我有两段不同的人生经历。本来想什么时候告诉你的……反正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你肯定也不会大惊小怪。我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我的生活很平凡,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是到处瞎跑傻玩,嘴还很馋,整天琢磨着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的。那会儿邻居家有个小胖子,恶霸一样,老欺负我,他打我我就打他,有一次他拿石头把我头都砸破了,他妈妈带了很多鸡蛋、饼干来我们家道歉,饼干吃完的时候我的脑袋伤也好了,见着小胖子也不生气了,要不是他砸了我,我还没有那么多饼干吃呢,气得我妈指着我骂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秋秋轻声笑起来。 柔和的清脆的笑声在这样慵懒的午后,听起来仿如天籁。 “啊,你没见过饼干吧?嗯,就是甜甜的,烘出来的,吃起来很脆,里面有奶油啊、糖啊、鸡蛋啊什么的,都是好东西,可好吃了。” “后来长大了,吃的东西变得多了,可是再吃什么,都觉得不如小时候吃的饼干好吃。”她转头看着他,轻声问:“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有喜欢的颜色吗?有喜欢做的事吗?” 早就想问的,可一直觉得这些事不用特意问,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但是现在…… 她是问了,可是拾儿不会回答她了。 小小的拾儿抱着膝坐着,沉静的眼睛里早就褪去了稚气。 也许他根本没有喜欢过什么食物、颜色,也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他的童年未来及开始就已经结束。他没有爱好,也没有乐趣。 那些对他来说都是太奢侈的事。 他时刻挣扎在死亡边缘,与病痛对抗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 秋秋伸过手,犹豫了一下,轻轻盖在他的手掌上。 她在这段记忆中是不存在的人物,她的触碰和声音一样,他都感觉不到。 “我想去找你。” “你告诉我,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你?” “请你告诉我。” 拾儿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望着天空,眼睛里没有情绪。 秋秋的泪落下来,滴在了拾儿的手背上。 拾儿忽然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去,看着手背上突然出现的那滴水。 秋秋也愣住了。 拾儿——怎么能感觉得到? 他不应该感觉得到,因为……因为这只是一段记忆,早已经成形,留在管卫的识海深处。 这里的一切都不应该会有任何改变。 拾儿看着手背上凭空出现的水滴。 他用指尖蘸了一点,抬高了手看了看,甚至舔了一下。 眼泪当然是咸涩的,似乎有些甜,但回味又有些苦。 拾儿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他慢慢转过脸来,朝着秋秋的方向。 他看不到秋秋。 秋秋捂着嘴,她怕自己哭出来。 如果可以,她真想留在这段记忆中过一辈子。 但是不行。 这只是一段记忆。 她要找的是真正的拾儿,而不是留在这段记忆中自欺欺人。 “我去找你了。”她轻声说。 她对幼年的拾儿说,她要去找他。 去找那个成年之后的他。 秋秋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奉仙阁。 幼年的拾儿看着空落落的窗外。 他伸出手,轻轻盖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秋秋快要走到断肠崖了。 她不知道在管卫的记忆中,她能不能找到第七峰。 午后的日影有些昏黄,秋秋站在断肠崖下面,抬起头望。 第七峰就象浮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楼一样,那样安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秋秋试着往前迈一步。 她发现,她又踏上了那条石梁。 石梁下水面如镜,碧青的天,淡淡的云倒映在水面上。水那样清,可以看到水面下很深很深的地方。 秋秋记得她在这里见过第七峰的所有掌峰,从第一位掌峰高惟,一直到最后一位掌峰,那也是拾儿的母亲。 就象第一次到来的时候一样,她又看到了高惟。他站在石梁的前端,静静的等待着,象是早就知道她会到来。 “高前辈。” 高惟向她微微颔首。 秋秋只觉得心跳得很厉害。 因为她看到了希望。 “晚辈有一事,想请前辈指点迷津。我想找一个人,但我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高惟陪着她往前走:“你要找的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的。” 高惟望着远处:“既然他对你来说那样重要,那么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秋秋看着高惟。 “你自己会知道的。” 她知道? 秋秋迷惑的站在那里。 高惟的身形隐没了。 秋秋独自站在原地。 她自己知道? 她真的想不到。 眼前微微晕眩,秋秋闭了一下眼又睁开,她已经离开了第七峰。 她还站在封印之地外面的野地里,管卫就站在她的面前。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和关怀的话,只是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 “他……在哪?” 管卫静静的打量她一会儿,迈步往前走。 秋秋跟着他一路向前。 空旷的野地里清出一大片地方,靠近河滩的地方搭起了布篷,下面放着一具一具的尸首,都用白布覆盖着。 昨天夜里丧生的人,有很多根本找不到了。能找到的都在这里。 长长的,一排一排的摆着,等着各个门派的人来把各自的人接回去。 九峰的的弟子也有不少。 拾儿被安放在在一个石台上,他看起来如此安详,只是没有了呼吸,静静的躺在那里。 这里这样冷,石台又这样的硬,躺在这上面,一定很不舒服。 秋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安静的在他身旁坐下来。 管卫站在她的身后。 “我想在这儿待一会儿,你不用守着我。” 管卫不出声,但是他也没有挪动脚步。(未完待续 226 倒转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 没有精魄,躯壳毫无意义。 他的头发上沾了灰尘,衣裳上也有拭不去的血渍。 拾儿一向有些洁癖,现在这样他一定不喜欢。 可是他已经无法反驳了。 她要到哪里去寻找他? 高惟说,她自己会知道。 秋秋茫然的坐在拾儿的旁边,从天亮,到天黑。 管卫也就在那里站着,身形有如磐石,从天亮,到天黑。 曹长老远远看见,除了长叹一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明白秋掌峰这会儿的心情,过去的岁月里,他也经历过失去。 夜间凉,雾气凝结在发梢,头发眉毛和衣裳都变得潮潮的。 管卫垂下头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秋秋顶心的头发。 一片细碎的叶子从枝头脱落,被风吹卷着,就要落在秋秋的头发上了。 管卫不着痕迹的把那片叶子替秋秋挡开。 他也可以替她挡去这些湿冷的雾气。 但是她心上经受的那些,他不能替她遮挡。 火儿一直在沉睡。 灵宠的主人死亡,对灵宠的打击是巨大的。 火儿年纪还小,根基也不算牢固,这一下不知道它能不能挨得过去。 可人慢慢走了过来。 她的伤很重,功力损,行动不便。 她远远站着看了看这边雕塑似的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管师兄,秋掌峰,夜深了,你们也歇一会儿吧。” 秋秋慢慢转头看了她一眼。可人不敢看她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的嘴真笨。连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什么安慰的话,现在都显得苍白空洞。 可人只要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人不是峰主而是管师兄,那她会怎么样?只要稍微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喘不过气来。 更何况秋掌峰和峰主,他们是双修道侣。 道侣没了,就象自己的一半身体没了一样吧? 那该有多痛? 可人站在一边流眼泪,越流越多。她抽抽噎噎的站在管卫身后,越哭声音越大。 秋秋朝她招了一下手。 可人愣了一下,赶紧抹了下脸,上前站到秋秋身边。 “秋掌峰?” “不要哭。”秋秋把一条手帕递给她。 可人难为情的把手帕接过来,但是没有用来擦泪。 但是秋秋肯说话。这总是好事。 可人忙说:“天晚了,您歇息一下吧。” “天晚了吗?” 秋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好象刚刚发现这一点:“原来已经是夜里了。” 白天过去了是黑夜。而黑夜之后又接着白天,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而拾儿,他的生命已经不再前行。 他生命的时钟已经停止了。 秋秋的思绪顿了一下。 她茫然的想,好象有什么事情,她刚才想到了什么事情? 啊。是,她想到了时间。 拾儿生命的时钟已经停止了。 不但他,所有躺在在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 他们在昨日的此时。还是鲜活的,生命旺盛蓬勃的存在着。 秋秋忽然站起身来。 管卫也跟着一动,秋秋往前走,他也跟着走,两人的速度极快,可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又转头看看被他们撇下的一切,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追上去。 追上去好象不合适,可是留下来,她又实在不放心。 秋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走了许久才站住了脚步,她一动不动的,呆呆的出了好一会儿神。管卫低声问她:“你在找什么?” 秋秋抬起头来,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月,有雾气,月亮也显得朦胧淡薄,就象浸在水中一样,月光溶溶淡淡,就象随时会化在雾气里一样。 她在找一个凭藉。 一个见证了昨夜,也属于今日的凭藉。 秋秋摸到了颈上的如意环。 她解开了丝绦,第一次把如意环解了下来。 从拾儿把如意环送给她,从她戴上的那天起,她就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月光照在她的掌心,照在如意环上面。月光穿透了如意环中间的圆孔,也照亮了秋秋的掌心。 秋秋松开了手,如意环并没有坠落,它悬在了空中。 管卫惊异的发现,如意环在转动。 它先是往右边转,转得很慢,不仔细根本无法察觉。 秋秋伸出手去,在中间的圆孔处虚点了一下。 如意环的转动停止了。 过了片刻,它开始缓缓的,倒转。 管卫不懂得什么是顺时针,什么时逆时针。可是也能感觉到如意环的异常之处。刚才它向右转动之时,是暗合天地运转规律的,就象huā草要生长,河水向东奔流,日夜轮番交替 是顺的。 可是现在,它是反转的。 管卫说不上来心里那种略微怪异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本能的感觉到,这件事很不寻常。 “秋秋。” 秋秋没有动弹。 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如意环。 管卫伸出手,可是他的手没有触到近在咫尺的秋秋。 明明看着她就站在身前,但是他的手指却摸了一个空。 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秋没有运功,她也没有离开。 甚至管卫能感觉到,她就在他的身前。 但是他触不到她。 如意环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倒转的频率,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管卫没有留意到一点细节。 秋秋头发和衣服上凝结的潮雾,正在渐渐变淡消散。就象它们形成的时候一样,那样无声无息,由深而浅。 “秋秋。”管卫又喊了一声。 他很少出声,当然,唤她名字的时候更少。 秋秋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转过头,管卫的脸上出现了冷漠之外的神情。 焦急,关切,忧虑 那么复杂,又那么真诚。 尽管她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时间之轴在她的身边,开始缓缓倒转。 刚才那片差一点落在秋秋头上的碎叶,又从地上缓缓飞起来,在空中打着旋,重新回到了树梢上。 秋秋感到一阵眩晕。 倒行逆施果然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付出的代价高的惊人。 可是秋秋丝毫不觉得沮丧。 她只感觉到希望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向她招手。 她明白了高惟对她说的话。 她也找到了这个办法。(未完待续。。) ps:太累了,摸摸大家,这一章不肥,欠的部分明天再补。 227 如意 ,最快更新仙妻 ! 星月在夜幕中闪耀。秋秋握住了如意环,转头看了一眼管卫。 “管兄,上次你替我去探望家人,我还没有好好对你说一声谢呢。” 她的声音,管卫听得不太清楚。 那声音显得飘忽,就象隔着几重高墙,又象是被旷野的大风吹得变了腔调,分不清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吐字显得那样含糊,他几乎是靠着看她的口型才猜出来她说了什么。 他的回答,秋秋也没有听清楚。 秋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如意环还在逆转,越转越快。 如意环中间的圆孔象是一个无底洞,她全身的力气象是破一个洞,朝着如意环疯狂的涌过去。 如意环这个名字不知道是取的,曾经觉得挺俗气,但现在觉得真的很贴切,再恰当不过了。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顺遂如意? 她不求事事如意。她没有大出息,大志向。她不象她的师父,不象第七峰的前辈们一样,舍生取义,匡扶正道。她只是个小女人,活了两辈子也没有大出息。 她只贪心这一回,就知足了。 秋秋站在拾儿身旁,她弯下腰,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额头,鼻梁。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她没有那个本领让星月倒悬,落日再升。她也不能令江水倒流,昨天重现。 她只想要挽留一个人而已。 如意环越转越快,连风声吹到她的身周都凝滞了。 秋秋只觉得心越跳越慢,人倦怠的只想阖上眼好好的长睡一觉。 不,她现在还不能睡。 拾儿还没有醒。 管卫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他猛然回过头。 这一片停放的都是九峰门人弟子的遗体,伤者没有留在这里医治。 这一声呻吟就象是从地底传来的一样。 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起死回生? 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逆转生死轮回? 秋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专注的看着拾儿。 她想多看他一眼。把他的样子记的更清楚一些。 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脸庞。 每一寸都深深印在心里,哪怕闭上眼睛,她也能分毫不差的在心中描摹出他的模样来。 她要把他安放在心里,深深的珍重的收藏起来。 这才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哪怕再经行千山万水,她也不会忘记他。 手掌下的拾儿胸腔里,传来了一下跳动。 秋秋象被灼了一下缩回了手。 她看着手,又看着拾儿。慢慢的把手又一次贴了上去。 不是她的错觉,拾儿的心,在跳。 秋秋又惊又喜,她伏下身,脸贴在了拾儿的胸口。 没错。拾儿的心在跳。 如意环的旋转已经越来越慢,象是不堪重负。 秋秋的脸贴在他的胸前。贪婪的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心跳。起先还很微弱。后来越跳越有力,那属于生命的搏动,让人由衷地想感谢上天。 秋秋不舍的又听了一刻,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想站起身,可是腿软的撑不起来。 秋秋用力攥住了如意环,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汲取到一丝力量。 管卫伸过手想搀扶她。 他的指尖穿过了她的手臂。摸了个空。 秋秋似有所觉,慢慢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她现在缥缈得只剩下了一抹影子了。 “管兄。”秋秋轻声说:“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管卫深吸了口气:“你说。” “我想去,见见我的家人。” 管卫握着剑柄的手攥得紧紧的:“好,我陪你去。” 家这个词对秋秋来说。很陌生。 她很小就离开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后来,她渐渐把玉霞真人给她的那片天地和山野当成了家,但是那个家也失去了。 她象是侯鸟一样,不停的迁徒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每到一处,都只能停下来歇歇脚,却不可能永久的停留。 因为那里都不是家。 那些地方都不属于她。 现在她不再迷惘了。 管卫从来没有飞得这样急过,剑光划过夜空,秋秋的眼睛已经无力睁开,她觉得太累了,太疲倦了,意识就象沉入了深深的水底,看不到一线光亮。 “秋秋,秋秋。” 管卫的灵力笼罩在她身周。 秋秋勉力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 “我们到了。” 这里是,她的家吗? 不,不是的。 这是她曾经的亲人们现在住的地方。 但不是她的家。 她……和他们,早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四周灯火寥寥,夜已经深了,劳碌了一天的人们都陷入了熟睡,明天一早他们还要早起,如同前一天一样生活下去。 秋秋看着眼前的院子:“就是这里吗?”。 管卫点了下头。 管卫轻轻推开了门,秋秋没有走进去,她站在院门口打量着里面这里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院子不大,堆满了杂物。靠东的两间屋子里传来熟睡的人发出的轻微的鼾声。 秋秋能隐约感觉到,里面躺的人和她血脉相连。 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样遥远。 秋秋恍惚起来。 她转过身,月光照在她的身上。 可是地下已经没有她的影子了。 如意环终于完全停止了转动,一道裂痕出现在上面人,迅速延长扩大。 一声轻响,如意环断为了两截。 秋秋忽然看见院门口处栽着一棵树。 在月光下,树的叶子象抹了层油脂一样有着莹莹的亮光。枝叶间开着极小的细碎的huā朵。 “是枣huā。” 这是一棵枣树。 这树是从胡家村老家移栽来的吗? 秋秋已经淡忘的回忆,随着这棵树,又渐渐清楚起来。 枣huā开的时候,姐姐领着她在树下玩耍,笑着指着树上的huā朵说:“这huā儿落了就结枣子,等枣子红了,就可以吃了。” “枣子可甜呢……” 秋秋看着枣树微笑。 一朵枣huā轻悄的从枝头落下来,穿过了那抹虚影,静静的落在地上。 管卫猛然伸出手去,可他只接住了落下来的已经碎了的如意环。 风吹过树梢,枝叶簌簌作响,就象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 院子里传来男人咳嗽的声音,女人也醒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头那样疼,但是一醒过来,就不觉得疼了。 她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可是梦里头的事情都记不住了。 只是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难受,象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无处可寻。(未完待续……) PS:今天哭了一场,有的事真的是无法挽回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228 生活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是一枚穿越女。 至于为什么穿越的,这个不重要咳,其实真正原因是,她穿越的原因太乌龙了,因为发现一家开业大酬宾的面店进去吃了双份儿的大碗的牛肉面,不不,她当然不是撑死的。面店买两份儿面赠送秘制大肉丸一颗,那肉丸真的很美味 好吧,其实秋秋是被那份大肉丸给噎死了。 撑死和噎死哪个比较丢人? 秋秋认真比较了一下,决定把这件往事深埋心底,凭谁来问都绝不招供。 上辈子的事儿,能不提就不提吧。伟大人物都说过,向前走别回头至于哪个伟大人物说的,秋秋可记不太清了,反正挺多人都这么说的。 这辈子呢,秋秋觉得和上辈子差不多,家境小康,她是头一个女儿。在她之后家里又添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哦,对了,值得一提的是,这辈子爹是个秀才,和街四邻那些穿短衫粗布的人不一样,她爹只要出门必是要穿一身细布长衫的,别人见了也会客客气气的称他一声秀才。 家境衣食无忧,但是没到那种有丫头伺候地步,秀才娘子也要下厨、做各种家务,只是家里的田是佃给别人种的,遇到过年那种忙的时候,会请人来帮两天忙,按天算钱。 秋秋是个挺讨喜的胖娃娃,秀才夫妻很喜欢她,因为是头一个孩子,所以比较看重。秀才还教她识字呢,秋秋学得贼快,而且学习热情高涨,秀才倒是十分诧异,想着家里难道要出个才女? 其实秋秋并不是那么好学的人,就是儿童生涯实在太无聊了,秀才娘子经常在洗衣裳的时候给她个小板凳让她坐在一边看着,一洗一上午 学认字念书总比旁观洗衣裳要来得有趣吧。 等秋秋再大两岁,就要帮着秀才娘子照顾下面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了。不过秋秋觉得她家弟弟和妹妹生倒个儿了。弟弟特文静,随便给个什么玩意儿能在炕头坐一天不动。妹妹是个活猴儿,一刻都不安静,不能走的时候就在炕上摸爬滚打,一能走了恨不得上蹿下跳,眼瞅不见居然能溜出门去。自打开始照顾弟弟妹妹,秋秋再没有喊无聊的功夫了,一天到晚累得象死狗。 冬天天冷,腊月里三九天气,河水都上冻了。很多大孩子在河上面玩,大人们当然是不许的,怕冰破了,掉到冰窟窿下头去,捞都没法捞。可是孩子嘛,总是这样的,大人越不让干的事,他们越是想干。秋秋看他们大呼小叫玩得开心,在上面滑冰,追逐,尖叫,也有点心动。 但她是当姐姐的嘛,得以身作则。她要是下去了,两个小的谁来看?她领着头儿的干坏事,赶明儿还怎么教训他们听话呢? 弟弟很老实,裹得象个棉团儿一样站旁边不动,妹妹却象只泥鳅似的,一个劲儿的乱扭乱动,总想甩开秋秋的手,自己也溜到河面上去玩两圈。 秋秋一个不注意,真让她甩脱了。 可是不等妹妹跑开,秋秋又一把抓住了她,照着屁股啪啪就是两下。穿的太厚了,她打在棉裤上的巴掌又不重,妹妹既不觉得疼,也不害怕。 “回去我告诉娘,今年过年不给你糖吃,不给你果子吃。” 这种威胁实在是太幼稚了,但是出奇的有效,妹妹顿时老实下来。 她不怕秀才,但是有点怕秀才娘子。秀才娘子一板脸,她就老实了。 更何况不能吃糖吃果子,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严重的惩罚了。 于是这孩子彻底老实了。 秋秋颇为得意,成功威胁了一个三岁孩子她特有成就感,给弟弟妹妹整整帽子,一手一个牵着往回走。 快过年了啊。 秋秋抬起头来,有点想叹气。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有时候想起上辈子的事情,她都觉得特别的遥远,好多事都不太记得了,模糊不清,就象中间隔了很长一段岁月一样。 她想,忘记了也没有什么不好,安安心心做这个时代的人,知道的太多不见得快乐。 可有时候又觉得恐慌。 要是全忘记了,她还是她吗? 算了,想这些也没什么意义,顺其自然吧。 过年的时候镇上特别热闹,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过年的。可以穿新衣,放鞭炮,吃好多好吃的,大家聚在一起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抽陀螺,跳绳,男孩子玩得更野,女孩子们多半在屋里待着,串门烤火,在炭盆里烤huā生和芋头,玩翻绳和抓沙包,当然,秋秋的趣味还要高级一些,她有时会待在屋里练字。 纸和墨比较昂贵,她就用笔蘸水在桌上写。 不管在哪个时代,拥有知识的人总是会眼界更宽广。就象秀才,他就比镇上的人懂得更多,他知道更远的地方的事情,很受人尊敬。 但是生活并不总是一帆风顺的。 就在过年的时候,这个平静的家庭发生了一件大事。 秋秋的小妹病了。她发了烧,烧得特别厉害,两天都没退,镇上的郎中没有办法,秀才娘子急得团团转,后来顶风冒雪去镇外面山上的道观里拜神求符去了。 秋秋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但是眼下真的没有别人办法了。 秀才娘子去了半日,回来的时候没带来符纸符灰的,倒是带来了一粒丸药。 秀才还有理智,问她药哪来的。秀才娘子说,是道观里的人看她急的可怜给她的,说是专解小儿热毒的药。 夫妻俩半信半疑,后来还是把药给小妹服了。 还别说,药还真管用!服下药去没一个时辰,小妹的烧就退了,人也清醒了,说饿。 秀才娘子激动的跪下来冲着道观的方向咚咚咚叩了三个头,秋秋没跟着叩头,她一骨碌去了灶房盛了热粥来喂给小妹喝。 这场病折腾得家里人仰马翻,本来说要去走舅舅家的也没有去成,家里过年的气氛也折腾得荡然无存了。 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人平安就好了。 过了正月十五,秀才娘子非要带小妹去一趟道观,让小妹去给道观里的仙姑们磕头道谢。 这回连秀才也没有反对。 女儿毕竟是吃了人家的药病才好的,就算他们家没富到可以给观里捐梁、捐金身,多添香油钱,但是亲自去谢一趟也是应该的。 秋秋就没去,她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秀才娘子一直到天黑才回来,脸上的神情很是奇怪,进了门之后一言不发,似乎有很重的心事。 秋秋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怎么了? 是小妹的病没好彻底吗?还是道观里的人狮子大开口想让他们家给天尊、菩萨重塑金身? 可是秋秋问她话,秀才娘子也不说,等秀才出门也回来了,秀才娘子才跟丈夫说了今天的事。 原来,道观里的人居然和秀才娘子说,小妹筋骨好,有慧根什么的,想收小妹做弟子! 秀才也愣了,他第一反应是不同意。 开玩笑,谁家平白无故会送孩子去出家呢?那些去出家的,要么是家里太穷养不起,要么是另有原因,比如孩子身体太病弱了没办法,才送去的,也是死马当个活马的医的意思。小妹这又没病没痛了,他们家也不是养不起闺女,怎么能送孩子到道观里去呢? 秀才娘子小声说:“可是道观里头那些仙姑们不是一般人,都是有神通的。要是小妹也能修道修仙的” 秀才干脆的否决:“自来只听闻修炼的,却从没有人见过修成的。你见过神仙吗?你出去问问镇上,有谁见过神仙吗?” 这就是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意思了。 秋秋偷偷听到了父母的对话,她也不赞成妹妹这么小去出家。 她和秀才的观点一样。 天下想修道长生的人多了去了,可是真的没见过谁修成功过。要说道家功法能延年益寿,秋秋信。说他们善心施药,秋秋也信。可要说他们能立地成仙,这个秋秋真的没见过,确实没法儿相信。 秀才娘子也被丈夫劝服了。 其实她又何尝舍得女儿呢? 可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竟然有个道姑找到他们家来了。 那道姑很年轻,而且生得很秀丽,皮肤白白的,笑容淡淡的,一身灰色道袍,头上束着个道姑髻,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她是上门来劝说秀才夫妻,让他们把女儿送到道观为徒的。并且她说,这不是出家,孩子还是秀才家的孩子,做了道观的徒弟也并不是就成了道姑,将来孩子大了,如果不想走这条路,还是可以回家来过普通人的生活的,嫁人生子也没问题。 秀才不同意,可是道姑很有诚意,天天来,后来秋秋不知道这个道姑究竟用什么理由说服了秀才和秀才娘子,他们居然真的同意把小妹送到山上的道观去了。 秋秋十万分不能理解! 为什么啊? 一开始秀才的态度多坚定啊,怎么现在就改了主意呢?那位道姑阿姨真有这么强的口才吗? 还是她摆出了什么让秀才夫妻不能拒绝的理由和条件呢?(未完待续 229 说媒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不是没缠着秀才和秀才娘子问问题,可两个人都不爱搭理她。 一来她还小,二来又是个姑娘家,两者兼而有之,代着她在家里的大小事情上都没有什么发言权决定权选举权的。这件事情秀才和秀才娘子已经达成了共识,进入执行阶段了,秋秋再疑问再反对也是白搭。 秋秋琢磨着,难道这个道观,就象她以前看的倚天里的峨嵋派那样吗?小妹这样的送去了,算是俗家弟子,还不影响将来结婚? 可这么小的孩子送到山上去生活,远离家人,小小年纪在现代也就是个上幼儿园小、中班的岁数,在这里要给别人当徒弟正经的吃苦学本事,这让秋秋怎么能放心呢? 那道姑不但看上了小妹,甚至有次来的时候还盯着秋秋看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秋秋想,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份儿根骨的原因吧。 秀才娘子给小妹收拾了一大包东西,但最后一样都没用上,道姑把小妹领走的时候,小妹还什么都不懂呢,压根儿不知道自己今天一走以后就不算这个家的人了,还摇着手傻乎乎的笑,不忘了冲秋秋喊:“姐姐,烤芋头。” 她不说,秋秋都快忘了,昨天还答应了今天给她烤芋头吃呢。 家里突然少了个人,气氛变得很怪,人人都无精打采的。秀才娘子更是,以前干着活儿洗着衣裳,脸上都带着笑的,现在却是长吁短叹。 秀才忍不住说:“你要实在想她,就去看看她。” 秀才娘子很是心动,但是想一想又放弃了:“不了。既然已经把她送去了,就别让她再老惦记着家里,这样两头牵挂着,三心二意的,最后两样都成不了。不如让她专心的学那个……总是对她有好处的。” 秀才娘子的话让秀才和秋秋都觉得很有道理。 然而这件事还没让家人心情平复,又来了一件更有冲击力的事情。 这个冲击力,更多的是对秋秋而言。 居然有人上门来,替她说亲了! 秋秋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说,说亲? 她今年虚岁九岁,可是周岁才刚七岁哪!这放在现代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岁数,竟然有人给她说亲? 没有搞错吧? 连秀才娘子对着这个有名的媒婆周三嫂都有些错愕:“三嫂子,我们家秋儿还小呢……” “小什么啊。”周三嫂嘴唇薄,口齿特别伶俐。也是,不伶俐也干不了媒婆这一行了:“秀才娘子,话不能这样说。”周三嫂开始摆事实讲道理:“眼下姑娘嫁的都早,你看看咱们镇上这两年,那些办喜事的人家,姑娘都是什么年纪?有超过十四五的没有?你家秋儿也到了该说的岁数了。你要是现在不看好定下,到你想找女婿的时候,放眼一瞧,差不多的人家儿全定下来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难道给你家秋儿找个小女婿,还是找个人家当填房啊?” 这倒也是客观事实,镇上人家结亲的,岁数确实都不大,有女儿的人家都给逼得早早开始相看,不然等人家都说完定完了,你才醒过神儿来,到时候好的都让人挑完了,剩下年纪相当的恐怕只有歪瓜裂枣了。 秀才娘子一下动摇了。 她当然不是想现在就把女儿嫁了,但是现在不挑,以后岂不是只能捡人家挑剩的? 一看她犹豫,周三嫂就知道有戏了,笑着说:“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秀才娘子,你是个明白人,三嫂子我从来都不干那昧良心的事儿,你说说,我坑没坑过人,说没说过那不般配的姻缘?” 秀才娘子有些犹豫的问:“这……三嫂子是想给我家秋儿说哪一家呢?” 周三嫂笑着说:“就是河汊口那里的李大官人家。” 镇子不大,镇上的人家互相差不多都算知道。秀才娘子想了想:“他家两个儿子都成亲了啊。” “李大官人还有个侄儿,是他弟弟的儿子,因为父母双亡了来投奔李大官人的,今年一十五岁,生得是一表人才,知书达礼,这样的人在咱们镇上可是再寻不出第二个来了。” 秀才娘子一听到父母双亡就要皱眉头,周三嫂连忙补充:“这李大官人的弟弟也算是家财万贯,就这么一个独养儿子,那千亩良田还有店铺米铺,可都是他一个人承继的。” 秀才娘子并没有被这个家财贯冲昏头,她倒是更疑惑了:“这……” 这事儿反正透着那么点不寻常。 李大官人是镇上首屈一指的富户,祖上据说也是做官的,据说是十分的豪富,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那是鸡鸭鱼肉。至于李大官人怎么突然多出来个侄儿,却是从来没听说过。 照周三嫂说的,这人才又好,钱财又多,怎么会看得上他们家秋儿呢?再说,他家父母是怎么没了的?生了重病,还是别有情由? 这说亲是要把女儿的一辈子托付出去的,寻个毫不知根知底的怎么行呢? 万一这人要是有什么隐疾毛病,那可不害了女儿一辈子吗? 秋秋从周三嫂开口说话时就震惊了,一直到周三嫂走了她都没回过神来。 给她说亲?她……这个…… 秋秋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她还是个儿童啊!周三嫂你这是摧残未成年小幼苗啊。 后面周三嫂和秀才娘子说的话秋秋其实没听到,这种事情当事人必须回避,不想避都不行。 秋秋十分好奇,周三嫂会给她说什么人啊? 镇上的年纪相当的半大小子秋秋都认识,甚至不夸张的说,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从大家还穿开裆裤,一直到他们癞头长疮,豁牙,打滚,哭嚎,掐架……就没有她没看过的。 要在这么一堆还挂鼻涕的熊孩子里挑一个嫁? 秋秋狠狠打了个寒战。 太可怕了有没有?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小妹的那条路很不错,想嫁人也行,不想嫁也可以一个人生活。 可惜那样的生活也需要很高的天赋的,小妹有那个天赋,她没有。 所以她的未来是只能嫁一个她看着长大的熊孩子,再生下一堆小熊孩子? 秋秋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人生太残酷了!RS 230 定亲 ,最快更新仙妻 ! 秀才娘子很犹豫,告诉周三嫂要好好想一想,可是秀才做事情并不犹豫,回来一听说了这事儿,就摇头表示不行。 “怎么不行呢?”秀才娘子虽然也觉得不妥,但是对方条件实在很好,上无父母,家财丰厚,女儿嫁过去眼见着是享福去的。 “天上不会平白掉下这么大一块饼来”秀才说:“这人以前在哪儿,做什么的,脾性如何,到底有几分家底,这些咱们都不知道。再说,他都十五了,如果说亲,那肯定是想一二年间就迎娶的,到时候秋儿才多大?他要急着想娶老婆,该去寻个十四五岁和他差不多的才对。” 被秀才泼了冷水,秀才娘子也清醒过来。 她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一想到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句话,就绝了这码心思了。 大户人家确实富贵,可是女儿应付得来吗? 女儿的亲事是应该早点打算,可是也不用这么急,从现在到女儿长到能嫁人的年纪,还有个几年呢,她可以趁这段时间慢慢替女儿挑着。镇上挑不以,可以到府城再找找,他们镇子离府城可不算远,几十里地,嫁到府城也是很好的亲事。 周三嫂再来的时候,秀才娘子就谢绝了这门亲。 周三嫂急了:“这么好的亲事,旁人求都求不来,你们家还往外推?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姑娘嫁过去情等着享福过好日子,上不用伺候公婆,下面也没有小叔子小姑子妯娌烦心” 秀才娘子主意已定,摇头说:“多你了三嫂子,既然这李少爷这么好,我们家秋儿肯定是般配不上,你再另寻个好闺女说过去吧。” 周三嫂说了半天,秀才娘子都不为所动,她也只能怏怏不乐的去。 秀才娘子送她走了,拿着针线半天都没做一针。 秋秋听说这事儿被推了,终于长长的松口气。 太好了,不用现在就被嫁出去了。 可是听秀才娘子她们这话里的意思,她在家也待不了多久了,就算这次没成,下次肯定很快就会到来。 到时候还是要面对这样的尴尬,得在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里挑一个当丈夫,怎么想怎么都让秋秋浑身难受。 妹妹被送去出家的时候秋秋还同情她。可是现在她得多多同情自己了。和妹妹一比,出嫁明显比出嫁还可怕。出嫁和出家,一字之差,可是内涵差别实在太大了。 这件事并没有象秀才夫妻想的那样就这样结束了。因为过了没两天,家里又来了客人。 那个周三嫂提过的李大官人居然自己上门来拜访秀才了。 秀才十分吃惊。 他有秀才的功名,在镇上也算是个小有身份的人物。但是李大官人那是不一样的,李家的宅子占了近三分之一个镇子,镇上不少人都捧着李家的饭碗。很多事情镇长说了可能不算,但李大官人说了,那一定算数。 李大官人来,也是替自己侄儿保媒的。 这位家大业大的土皇帝并没有高人一等看不起人,正相反,他对秀才十分有礼,很是客气,没绕什么圈子,直接说出了来意。 他有个侄儿,因为父母病亡,所以来投奔他,现在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李大官人自然要替侄儿操办打算。看来看去,镇上的姑娘里头,也就是秀才家的大姑娘最合适。大方端庄,知书识字,再合适不过了。 李大官人说得很恳切:“如果说要说般配,我兄弟留下的家业已经够侄子一辈子吃喝huā用了,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必要再求娶个富家之女。娶妻当娶德,娶妻当娶贤,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更贤惠知理。我是诚心诚意的过来说这件事情,绝不是一时起意。要是贤弟你还不放心,过几日我把侄儿带上,你也看一看,要是瞧不上,那当然是他和你家姑娘没有缘分。要是看着还能中意,这岂不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李大官人如此诚恳,让秀才也不得不做出表态:“李老爷的话,我放在心里了,自当好好斟酌考虑。” 李大官人亲自登门,再一口回绝,那就得罪人了。 而且李大官人的话,也都说到秀才心里去了。 对方如果是真的有诚意想结亲,看中了他家女儿的品行,秀才也不是那种狷介不通情理的人。 女儿的优秀,他当然是心里有数的。大女儿懂事明理,读书识字都有灵气。要是个儿子,说不定将来比他这个当爹的要强得多,能考中举子、进士,将来是要做官的。 可惜了,她是个女儿。 李大官人说话算话,没几天果然借着请秀才喝茶的功夫,把自己侄子领来了。 秀才一见面就有些吃惊——好一个俊秀少年,满身书香,待人彬彬有礼,毫无秀之前之前担心的纨绔之相。 这一相看,秀才倒是满意了好几分。只是还是有些疑虑。 李大官人看出来他的担心,又拍着胸口保证,这亲事先定下来就成,不急着现在就让姑娘过门。将来侄儿要是敢对媳妇不好,他这个当伯父的头一个就饶不了他。 这事的发展堪称峰回路转,秋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两家就开始换庚贴正式议亲了。 定亲了? 秋秋实在难以相信。 不不,这太不科学了。 她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自我感觉这年纪在现代也就才迈进小学校门在学拼音a,o,e呢,可是居然,居然就定亲了? 对方十五好吧,也是个未成年。 重点是,除了对方姓李,她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完全不相识,可是两人居然就成了法定意义上的未婚夫妻了! 这一定亲,秋秋的生活改变太大了。 秀才娘子再也不放她出门儿去玩了,理由是她已经是大人了,定过亲了,怎么能在外面随便抛头露面? 秋秋顿时过去了半幽禁的生活。 不但如此,秀才娘子好象一下子从亲娘变成了后妈,拼命的鞭策教训她,这里不妥,那里不行,口头禅变成了“难道你做了人家媳妇还这么着”? 这么一来,弄得秋秋苦不堪言,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李少爷简直满腔愤恨。 一年一年时间过得飞快,小妹中间曾经下山过一次。与送她上山的时候相比,简直已经叛若两人,穿着小小的一件道袍,头上也梳着单髻,小脸儿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表情,见了秀才和秀才娘子客气之极的称呼父亲母亲,见了秋秋和弟弟也并没有亲热的表示。 连秋秋都心酸难受,更不要说秀才娘子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小妹还很客气的恭喜了姐姐定亲的事,并送了一对双鱼玉佩做为礼物。 秋秋收下玉佩心情很复杂。 她现在也看出来了,这山上的道观不是那种坑蒙拐骗的不法组织,妹妹现在不管是气度还是别的什么,都和上山的时候大不一样了。甚至不提别的,就说这对玉佩吧,看这成色雕工,秀才一家子的家当凑起来都未必抵得上这玉佩的价值。可是现在小妹随手就送了这个当礼物,足见这对她来说是很寻常的东西。 同人不同命啊秋秋对着自己的亲妹妹也颇有几分羡慕嫉妒。 可这事儿羡慕也羡慕不来,用当初道姑的话来说,妹妹是有慧根的。她呢,没长这啥根,还是老老实实过她大俗人的日子吧。 “姐姐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啊?” 秋秋的嫁妆都预备得差不多了。李大官人家给的聘礼是挺丰厚的,并且明言了不用秀才家出什么嫁妆。秀才夫妻俩当然不能让女儿两手空空的出嫁,嫁妆也预备得很体面。家里堆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放不下,借放在邻居的空屋子里。 “定在明年春天。”秋秋实在不想提起这件事,到现在她都觉得这件事毫无〖真〗实感。 她要嫁人了?真的要嫁人了? 新郎这两年她见过一面,长的是还不错——这是谦虚的说法。准确的说,长得实在太超出一般水准了,十足的美少年一个。说话行事确实象秀才爹说的那样,很有规矩,远远近近不知道多少姑娘对秋秋咬牙切齿。这么好的一个女婿,怎么就被他们家捞到手了呢? 论家境,秀才家不算什么大户人家。论长相,秋秋也只能说是清秀而已,镇上可不是没有比她漂亮的姑娘。 秋秋自己倒是没多大感觉。 她和姓李的话都没说过,甚至都没有正眼看过对方。 秋秋总觉得,和对方好象气场不合。 按理说彬彬有礼的美少年应该很讨人喜欢,可是这种完全不能沟通的感觉总觉得成了亲两人也只能相对无言,不可能成为什么恩爱夫妻的。 小妹表示:“姐姐成亲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 秋秋有些感动。 虽然妹妹上山去了和家里疏远,可还是有姐妹之情的。要不然的话,几年没回来的妹妹也不会表示说一定会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了。(未完待续 231 出嫁 ,最快更新仙妻 ! 李家来迎亲的排场真心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非要说哪里不好的话,只能说实在是太铺张了一些。秋秋一早就被各种收拾摆布,梳上了头,穿上了大红的新嫁衣,听着进进出出的人说的各种恭喜的话。 她特别没有〖真〗实感。 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自己也根本不是当事人,这场喜事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秀才娘子也穿的一身簇新,过年她没有现在穿的这么艳。可是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女儿这一嫁出去,就是旁人家的人了。就算身旁的人都安慰她,说姑娘嫁得近,想见面也方便,有事儿也能照顾得到。可是秀才娘子自己明白,那到底是不一样了。 鞭炮声放得震天响,迎亲的轿子到了门前,秋秋被扶着上了轿子。 小妹果然说到做到,一早就下山回家来送秋秋出嫁了。 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两个道姑同她一起来的,一个年纪大一些,另一个十分年轻,生得很秀美。她们独自待在一间屋里,没和其他女客们混在一处。 虽然小妹没说什么恭喜的话,但秋秋想,小妹从小就被送上山,跟这些道姑们学得冷冰冰的,今天还能来送她出嫁,已经算是全了她们的姐妹情谊了。 huā轿里又闷又窄,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秋秋偷偷把领子松了松,又把盖头挑起来一点儿。 这幸好天气不算太热,要是三伏天出嫁,还不把新娘子活活热死啊。 而且幸好李家和秀才家离得不远,都在镇上。哪怕抬着轿子在镇上兜个圈子也要不了多少时候。要是那种路远的,迎亲的路上得走个好几天的,那也够受罪的。 下了轿子进了门,拜了天地再送进洞房。秋秋被扶着坐在床边上,她终于能长长的松一口气了。 这成亲真是活受罪。 不过好在一辈子大概也就结这么一回,咬咬牙硬着头皮也就撑过来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天已经黑了下来,房里点了两支红蜡,除了秋秋屋里没有别人了,新郎大概正在前面席上敬酒应酬。 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人声和喧哗,更衬得这屋里清静,红烛静静的燃烧,屋里头到处都是红色,红的床单,红的帐子,红的衣裳,红的桌盖门帘,简直是一片红的海洋,这样艳的颜色涨得人眼睛里满满的,艳得让人有点儿不舒服。 秋秋把盖头偷偷取下来,先huā快松快再说。等新郎来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在他进门时动作快点再把盖头盖上,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她肚子有点饿,看着桌上摆着四盘子点心,秋秋拿起一样来闻闻,没闻出来是什么做的馅儿。 李家是大户人家,吃的用的都跟别家不一样。 秋秋本来是想偷吃两块垫垫肚子的,可是这倒霉点心一盘里就放了五块,下面四块上面一块,要是她拿掉一块,那显然就把摆好的造型给破坏了,人家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新娘子趁着没人偷吃了。 那可太丢人了。 秋秋想,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过一会儿新郎回来了,当着他的面吃点东西应该没关系,总不能让人想着她一个人在新房里偷吃。 外面夜都深了,秋秋算着差不多得有三更天了,她一早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家请了那么多宾客吗?到现在新郎都没应酬完? 她正想着,要是新郎再不回来,她就拿糕点吃。 结果这会儿听见脚步声响了。 秋秋连忙把盖头盖回头上,然后在床边交握着手端正坐好。 刚坐好,就有人掀帘子进来了。 盖头挡住了秋秋的视线,她只能看见一双鞋,红色的靴子尖。 这双靴子尖她今天可算看得眼熟了,来迎亲的时候就见过,下轿拜堂的时候也见过,正是新郎穿的。 秋秋突然莫名的心慌起来。 过了今天,难道她就和这个人成了夫妻了?两个人要一起生活,共床共枕,以后几十年都要绑在一起? 他们能相处得好吗? 她甚至都没和他说过话! 等下他要是掀了盖头,她该怎么表示?冲他友好的笑笑好缓和一下气氛,还是低下头扮娇羞把主动权全交给他? 还有,他们今晚还得……洞房! 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怎么亲亲摸摸抱在一起洞房呢?光是一想秋秋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双红色靴子越走越近。 秋秋也觉得越来越紧张,心怦怦直跳,口干舌燥,喘气也不知不觉的变急了。 那人站在了她身前,把光亮都挡住了。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盖头的一角。 秋秋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 要,要掀了。 结果那只手顿了一下,却没把盖头掀起来,手又缩了回去。 秋秋好险没闪了腰。 这……这人怎么回事儿? 秋秋想,难道他也紧张?还得再酝酿酝酿情绪? 好吧,新郎比她大几岁,但是总体来说也还是个很年轻的人,成亲这事儿,秋秋固然紧张,他可能也不轻松。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秋秋有点纳闷,这会儿谁还会来?闹洞房的? 应该是不至于,按镇上的风俗,闹洞房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可是一般都不会这会晚过来。众人闹洞房的意思多是为了添喜,并不是为了给新郎添堵,都这个时辰了,明摆着*宵一刻值千金,谁还会不开眼的这时候跑来? 新郎转身走到外屋,打开门和外面的人说话。 然后那人也进了屋。 听那脚步声,不象是女人。 有点不对劲儿啊。 如果是喜娘、婆子、丫鬟过来送吃的送热水那是正常的,可是这会儿新房里除了新郎,怎么也不该再来一个成年的男人啊。 这人是谁? 而且那人居然不是在外屋同新郎说话,还进里屋来了。 秋秋的手攥成了拳。 这事儿太奇怪了。 李家是大户人家,怎么会有这么不讲规矩道理的事情呢。 那人居然还一路走到了她面前。 盖头依旧阻挡着她的视线,秋秋还是只能看见个鞋尖。 真巧了,这个鞋尖她也认得。 拜高堂的时候,新郎父母双亡,李大官人是他的伯父,就坐在了堂上,两人拜他的时候,秋秋看见了他的鞋尖,褐色的绸面儿黑绸边,这双鞋是李大官人穿的。 李大官人这时候无论如何没有出现在新房的道理啊。 结果李大官人不但进了新房,甚至还伸过手来,掀掉了秋秋头上的盖头。 这下秋秋再天真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她猛然站起身来。 李大官人和他侄儿,两人站在秋秋的面前。屋里不知道哪儿刮来了一阵阴风,吹得喜烛忽明忽暗,他们的脸容神情也跟着明灭不定,看起来和以往一点儿都不一样,那阴沉沉不说话的样子,让秋秋毛骨悚然。 李大官人挥了下手,他侄子一语不发的转身就退出了屋子。 秋秋声音发紧:“你……你们这是……” 李大官人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侄媳妇,别害怕。你只要乖乖听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日子。山珍海味随便你吃,绫罗绸缎随便你穿。” 天上不会掉馅饼,优厚的好处后面跟着的肯定是苛刻甚至可怕的条件。 “只要你……”他的手朝着秋秋伸了过来。 秋秋心一紧,大声喊:“救……” 李大官人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秋秋象只小鸡仔一样被他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然后一把扔在床上。 秋秋被摔得头晕眼huā天旋地转,气都喘不上来,耳边嗡嗡直响。 糟了…… 她看着李大官人狞笑着朝床上扑过来。 嘭的一声响,窗户突然间破开了一个大洞,一道青绿的光亮朝着床榻方向疾射过来。 李大官人脸色大变,往后一个倒翻,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青绿的光亮冷森森的象冬天的冰棱一样,秋秋缩着头躲进床里。 一道人影穿窗而入,和李大官人缠斗在了一处。 秋秋大着胆子扒着床帐看——那青绿色的光亮原来是一把剑,而和李大官人打斗的人,居然就是今天陪小妹来家里的两个道姑中的一个。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秋太过吃惊,连害怕都忘了。 这李大官人肯定不是好人,但是这些道姑怎么又会和他打成一团呢? 这场比斗从屋里打到屋外,最后道姑技高一筹,一剑刺穿了李大官人的胸口。 秋秋在窗前看得分明。 杀人了…… 不不,更惊悚的事情还在后面。 倒在地上的李大官人,竟然从人的模样,变成了个奇怪的,不是人的样子。 那张脸变得狰狞奇突,不长出了兽毛,鼻骨脸颊都在慢慢的变形,最后那张脸看起来,狮子不象狮子,老虎不象老虎的,说不上来是张什么脸。 但绝对,绝对,不是人脸! 这…… 难道是妖怪? 小妹跟着另一个年长的道姑从院门外走进来,三个人聚了头,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小妹朝秋秋走了过来,淡淡的说:“姐,我送你回家吧。” 秋秋满肚子的疑问:“小妹,这怎么回事?” 当然,小妹没有回答她。(未完待续 232 柳暗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简直迷迷憕憕的被抬过去,更加迷迷憕憕的又被带了回来。 好歹被抬过去的时候她还知道是为什么,可是这次被带回来,她就很不明白了。 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秋秋看到了已经变了样子的李家大宅,白天人来人往宾客满堂的大宅子现在变得死寂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 秋秋不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她的本能告诉她,这是一个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危险的世界。她并不真的想知道推开这扇门之后,门后面都有什么样的风景。 她们穿过大半个镇子,秋秋还穿着一身新娘子的装束,头上原来戴的那顶沉甸甸的冠儿在李大官人掐她脖子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她头上只剩了两只钗子,但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发现其中一只钗子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现在一身大红,披头散发的,活象个女鬼。 太诡异了,这么出现在秀才和秀才娘子面前非把他们吓出毛病来不可。 不过今天晚上诡异的事情太多了,从头到尾就不对劲。 果然,她们敲了门,秀才娘子显然没睡,屋里还亮着灯呢,一敲门屋里立刻应了声:“谁啊?” 秀才娘子正在难过。 送走小女儿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好些天不得劲,现在大女儿一出嫁,白天热热闹闹的家到了晚上变得这样冷清,家里只剩下了秀才夫妻和儿子,儿子还是个闷不作声的。 秀才娘子难过了半天,不知道女儿现在害怕不害怕,李家能不能好好待她,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纳闷死了。 结果秋秋在外面一应声:“娘,是我。” 秀才娘子吓得噌就站了起来,简直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她冲到了院门口,又试着问了一声:“谁啊?” 秋秋没办法,又说一声:“娘,是我。” 秀才娘子啊的一声叫出来,手忙脚乱拔开门栓,一看秋秋披头散发站在门口,差点儿没吓晕过去。 秀才也没睡着,他可比秀才娘子镇定多了。看了一眼大女儿,又看了一眼跟在后头默不作声的小女儿,说:“有话进来说。”又咐咐妻子:“快把门关上,别一惊一乍的让旁人听见。” 秀才娘子有了主心骨,连忙让她们进来,把门死死闩上。 进了屋之后,秀才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问:“李家出了什么事?” 这话问的是秋秋,但是看的是小妹。 秋秋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得问小妹。 小妹说:“李大官人和他侄子其实都是妖怪,靠食人精血修炼,他们看中了姐姐的体质,想靠她提升修为,才求娶她过门的。” …… 妖怪? 这世上会有妖怪啊? 秋秋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狠狠颠覆中。 秀才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问清楚了,秋秋和秀才娘子则还有些懵懂。 小妹说的,她们道观早就发现镇上有妖气,但是因为那一伙妖怪非常狡猾,她们怕斩草不能除根反而留下了祸患,所以一直没有动手。直到今天秋秋要过门了,她们终于等到了最佳时机,一举把这伙妖怪都铲除了,小妹就把秋秋也顺手送了回来。 秀才娘子问:“你们早知道他们是妖怪了?” 小妹点头。 “你们就等着你姐出嫁好铲除这些……妖怪?” 小妹又点了点头。 秀才娘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现在那些妖怪都……” “都杀死了,以后他们不能再祸害人了,住在镇上不用害怕。” 秀才娘子忍不住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一个字都没跟家里透露过?还任由你姐跟那家定了亲?你要早说,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啊。” 小妹好象有点不明白的样子,看着秀才娘子。 秀才娘子一开始声音还不高,可是忍不住越说声音越大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你姐往火坑里跳?就算一开始定亲时你不知道,定亲之后这几年你怎么就不说呢?你还看着你姐今天出嫁,你……”秀才娘子越说越激动,眼泪都掉下来了:“镇上的人都知道你姐今天嫁人了,可是今天晚上出了这样的事,你让你姐以后怎么活,啊?” 秋秋一时都没想到以后的事,秀才娘子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是啊,明天天亮了,别人见着她,她该怎么说啊? 别人可都当她出嫁了,结果她半夜又回来了。 她能和人家说,李家人全死光了还是和人家说,李家根本不是人,她是嫁了妖怪? 好象哪种都不太妙。 秋秋赶紧劝秀才娘子:“娘,你别难为妹妹,她这才拜师入门几年啊?她上面有长辈做主,这些事轮不到她拿主意的。” 小妹显然完全没想到秀才娘子说的这些。 秋秋心里倒是明白,小妹从小就上山了,对她来说这些俗人俗事一点意义也没有,她也压根儿没有想到过这些。 “娘,要不是小妹和她师父来了,我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没命了呢,多亏了她们。” 秋秋本意是为了劝解秀才娘子,替小妹说好话,可是也许这好话她说得不是时候,秀才娘子紧紧抓着她的手,问小妹:“你姐今晚差点没命?你是不是早知道她嫁过去可能会丧命?” 小妹果然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一直看着,不会让她有事的。” 那就是说,仍然很危险。 秀才娘子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女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秀才想的比妻子更深一层。 小女儿打小上山,不懂世情人心复杂还好说。 可是她的那些长辈们也不懂吗?大女儿这一次虽然保住了命,可是她将来怎么办? 那些人里,肯定有人懂得,但是没人把这么一件小事放在心上。 对他们来说,铲除妖怪是头等大事,因此被牺牲的一个小小女子,那时无关紧要的。 秀才明白他们的想法。 如果被牺牲的不是自己的女儿,他肯定也会赞成他们的这种做法,毕竟如果一个不慎,遭殃的说不定是全镇人。 但是这个被当成诱饵的是自己的女儿。 不但如此,自己的小女儿也和这些人站在一起,不把自己姐姐的性命和终身幸福放在心上。 秀才想,当初送她走的时候,就想过从此很难再象从前一样一家人和乐平安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等真的事到临头了,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早了,有什么话,明天再慢慢商量。”秀才这话是对妻子和大女儿说的,然后他对小女儿说了句:“你随我过来。” 秀才有间书房,他和小妹在里面说了什么,秋秋不清楚。 秋秋并不怪小妹,正相反。如果她没有一个被送去学道的妹妹,可能现在她早就成了妖怪的腹中美餐了。嗯,说不定还会遭遇到更可怕的事,比如先X后X,X了再X,XXXX之类…… 但是第二天,小妹的师父来了,和秀才又关进了书房里说了好久的话。 秀才娘子一直恍惚着,搂着秋秋不撒手,象是怕一松手女儿就会消失不见一样,时不时的就会冒出一句“以后可怎么办哪”这样的话。 秋秋想,这的确是个问题。 前一天她还在为出嫁而烦恼,今天却在为以后可能无法嫁人而苦恼了。 关键是这件事不单是她自己的事,还牵连到家人。 一想到秀才、秀才娘子和弟弟将来都会因为她的这件事情而对遭遇别人的非议和慢待,秋秋就觉得自己真的罪孽深重。 对了,小妹光说她的体质有助于妖怪修行,可是没说她到底是个什么奇葩体质。 难道类似唐僧肉那种吗?谁吃谁知道? 秋秋大囧。 这个体质如果真的对妖怪有好处,那下次再有妖怪盯上她怎么办?下次可不一定有好运气,会有小妹的师门来救她了。 不知道秀才和小妹的师父在说什么呢? 秋秋十分好奇。 〖答〗案揭晓了,结果令秋秋惊掉了下巴。 秀才居然决定,让她也上山拜师。 不不,和小妹拜的不是同一个门派,小妹她们们这一派就以观名命名的,叫玄女观。而秋秋的师父则承诺秀才,把秋秋送去她一位好友处拜师学艺。 秋秋表示这事真是令人费解啊。 她不是没有这份儿根骨吗?要不然上次玄女观的人就会把她和小妹一起收为弟了吧? 而现在的这个处置办法,更象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因为她如果继续留在家里,难免被人们非议,以后可能很难嫁出去。 那个,不能出嫁,能出家,也算是一条出路吧? 但是问题是,小妹能把这条路走得顺当,那是因为小妹有这份儿天资,她呢?她除了令妖怪垂涎的价值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长处吗? 这件事情秀才做为一家之主已经做了决定,秀才娘子那里即使有不同意见,也会很快被丈夫说服。 所以秋秋要走的道路,似乎已经被决定了。 到目前为止,她连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要拜什么人为师都一无所知。(未完待续。 233 花明 ,最快更新仙妻 ! 送走小女儿的那次,秀才娘子就觉得撕心裂肺的疼。这次送走大女儿,那就象心肺都被摘了去一样,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秋秋当然不想去。 她舍不得秀才,更舍不得秀才娘子。但是这件事情秀才已经决定,秋秋和秀才娘子的意见不被他采纳。 秀才要把她送走,也是为了她好。 如果只是因为这一次不成功的嫁人,等事情过了几年,人们渐渐淡忘此事之后,她再嫁个人也并不算难。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呢? 但是秀才想的更深一层。 小女儿天资出众,大女儿体质更加特殊。这次是李大官人,下次再来个张大官人王大官人的怎么办?他们一家都只是普通人,没有那个本事护住女儿。那就只能把她送到一个能够保护她,让她能安身立命,能长长久久活下去的地方。秀才娘子本来是死活的不愿意,可是一听秀才说出这条理由来,她的哭声就象被人掐住了肚子一样嘎然而止。 是的,她舍不得女儿。 可是她更想女儿能够活下去,而不是什么时候又被妖怪给吃了给害了。 秀才娘子给秋秋收拾了一大包行李,但其实无论是她还是秋秋,都知道这些东西是用不上的,最后秋秋只拿了一枚银钗。 这钗子是秀才娘子常戴的,秋秋拿了这个,只是为了做个念想。她不想忘记这个家——小妹离家时还小,忘了父母和骨肉亲情,这不是她的错。 但秋秋不想忘记。 不管她将来到了什么地方,走了多远,她都不会忘记这一世的父母对她的爱。 秋秋跟着玄女观安排的人上路。 玄女观的人送她去师门。 半路上秋秋才知道,这个门派原来叫紫玉阁。 就象玄女观一听就是全女性门派一样。紫玉阁这名字听起来也颇为柔美和女性化,多半也是个全是女子组成的门派。 但是让秋秋意外的是,玄女观是在镇外的山上,平素不与镇上的人往来,很符合秋秋心目中遗世独立的修真门派形象。 但紫玉阁却不是这样。紫玉阁竟然在一座很繁华的大城里,而且门派竟然就在城中心最热闹的地段—— 这,这样有利于修行吗? 秋秋纳闷之极。 玄女观的那个人一路上不苟言笑,对秋秋除了必要的非说不可的话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过。紫玉阁这个名字还是秋秋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可是再多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了。那人对她爱搭不理,嘴比蚌壳还紧。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秋秋的错觉,她觉得这个女子好象对她有点……看不起。 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鄙薄,当然更没有恶言相向,但就是让人觉得她的态度不对头。 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提起紫玉阁的时候。她的口气……好象也缺乏了几分敬重。 秋秋心里对自己未来的师门有了几分定位。 多半不是什么大门派,势力肯定也不怎么样。 但就算人家是个小门小派。如果不是看在玄女观的面子上。也许人家也不会收她。 玄女观的人表明了身份来意,紫玉阁人请她们进去。 秋秋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 紫玉阁应门的,来招呼她们的,来来往往看到的,全是女子,一个男人都没见。 可见这也是个全女帮。 秋秋虽然没到过玄女观。但是她见过的玄女观的那些人,包括小妹在内,都穿着青色、蓝色、白色、灰色这些颜色的道袍,一个个全是清心寡欲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是紫玉阁的人不一样。 刚才应门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衣裳。领她们进厅的那个穿的则是一身更加艳丽的霞光橙,那颜色如此艳丽饱满,行走间金红色的绫罗裙摆迤逦飘摆,美是美极了。 就是……就是不大象个修真的门派样子。 当然,秋秋除了玄女观也没见过什么修真门派,只能算个乡下小土包子,也许修真界就是这样百huā齐放什么人都有,并不单单只有象玄女观这样简素的,也有不少象紫玉阁这样艳丽缤纷的。 玄女观的那个道姑取出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小妹的师父写的,收人的人是紫玉阁的一个什么真人。 这封信就可以算是秋秋的介绍信了。 看来小妹的师父还是个挺有身份的人吧,紫玉阁的人很恭敬有礼的双手接过了信。 秋秋并不太紧张。 如果对方不收她,她就再跟玄女观的这个人原路回去就是了。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的。 玄女观的人既然说她的体质适合入这个门派,而且又有推荐信,又有专人把她送来,紫玉阁要是不收她,那等于打玄女观的脸—— 就算只是为了面子,为了同道交情收下她,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收下来之后要不要好好栽培她全由紫玉阁的人自己做主。紫玉阁的人要是愿意好好待她那当然好,如果放任她自生自灭,只当多添了一双筷子,玄女观的人也管不了那么多。 这等于货物既出不再过问,如有损坏丢失等等就得责任自负了。 果然紫玉阁的人看过了信,都没有仔细检查秋秋的体质状况,就满口答应了玄女观的要求,把秋秋收了下来。 接着秋秋就被人从屋里带出去,留下玄女观的人和紫玉阁的人继续商量别的事。 哦,秋秋明白了。 人家可不是专程送她来的,而是另有正事要办,送她来不过是一兼两顾,顺带手而已。 领她从厅里出来的人走了几步,转头打最她两眼:“你多大了?” 秋秋说:“十四了。” 那人嗯了一声:“大了。” 当然是大了,小妹上山拜师的时候周岁才三岁多呢。这好苗子当然要从小培养才好。象秋秋这种只能算半道出家的了。 “叫什么名字?” 秋秋把名字说了。 “名字倒还行。” 秋秋从此就算在紫玉阁安顿了下来。 但是这不等于她就一脚踏上了修真的大道了。 紫玉阁收下了她,可是并没有人专门收她为徒,对她加以照料和教导。 她现在等于就是被放养着嘛。 紫玉阁的人说,现在不是收徒的时候,有的长老、真人的都不在,有的闭关了,有的好象是云游去了,每年紫玉阁都会收一次徒弟,但是那是在秋末初冬时节,秋秋就等那个时候和一些新收来的小姑娘一起。再让长老真人她们验看挑选。 这段时间秋秋就在紫玉阁住着。紫玉阁地方很大,虽然当时来的时候看门并不显得大,里面好象只有两三进院子的感觉。可是进来之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门外看到的只怕是障眼法,门里面是别有洞天! 这门派大得不合情理,秋秋被允许走动的区域只占紫玉阁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可是这一小部分只怕就有这座城市的一半大了。还有更多更大的地方秋秋这种小虾米是不允许进入和乱走人。 紫玉阁很美,huā团锦簇。亭台楼阁。池塘里还有水鸟、仙鹤这些禽鸟,早上起来震雾缭绕,真跟仙境似的。秀才家跟这里一比,那是没法儿比,简直是狗窝一样。 但秋秋仍然很想家,很想回去。 在这儿她也没闲着。时不时被人使唤着干点儿杂活。活也不重,无非是跑个腿送个东西传个话叫个人,早起洒扫,反正一天到晚的瞎忙着。也闲不住,也说不上来都干了些什么大事。 这样一来倒也有点好处,就是各处都混了个脸熟。秋秋性格不错,她的来历这些人也都知道了,可能觉得她年纪一把了,没什么竞争力,对她倒还都算和气。当然了,还有不少人跟当初送她来的玄女观的人一样,根本不正眼看她。 好象在这些修道的人眼里,只有她们同道中人才算是人,普通的人在她们面前都不能算是人,而是低人一等的其他物种一样。 你会对路边的野猫象同类一样尊敬吗?你在乎它的喜怒哀乐来历出身吗? 这种事情多了之后,秋秋也就习以为常了。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就尽量少往人家跟前凑。 就是她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紫玉阁的女弟子们,买布料裁衣裳打首饰做胭脂这种普通人家女孩儿热衷的事,她们也超级热衷,有一次两个女弟子在说话,秋秋打跟前跟过,听到她们在讨论一种香料,争得那叫一个激烈。还有一次秋秋帮着人送东西,送的就是各种胭脂,那一个大盒子里起码有二三十种颜色,各种浅粉、深绯、洋红、丽紫、亮橙……简直就象现代化妆师们用的化妆盘一样,那些颜色各有各的娇,各有各的美。 秋秋看着那些东西也觉得挺喜欢的。哪怕不往脸上搽,只这么看着也觉得是种享受—— 就是……这些紫玉阁的姑娘们整天调脂抹粉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竟然也不是讨论正经事,而是讨论打扮……这样真的好吗? 秋秋觉得,玄女观建在荒山野岭上,而且大家也都不讲究穿戴什么的,也是有道理的。要不然年轻姑娘们这么玩物丧志,把正事都抛掷了。当然了,也有可能人家用功的时候秋秋全没看见,光看见人家闲着玩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234 憧憬 ,最快更新仙妻 ! 漫长的雨季之后,天放了晴,夏季一下子就到了。树上、石头后面可以捡到很多蝉蜕,这些小东西的生命格外短暂,所以它们不得不趁着这有限的好时光,完成它们存活的意义。 秋秋蹲在那儿照料一株扶桑花的时候,就看见扶桑花枝下头也挂着一枚很完整的蝉蜕。 秋秋用手捏起来。 半透明的蝉蜕十分完整,除了背上那一道脱缝,别的再没有破损了。在阳光下蝉蜕是浅棕糖色的,有光泽,很晶莹。 蜕壳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这个保留下来的蝉蜕是一个挣扎的,忍耐的形态。 秋秋有点儿恍惚,呆呆的出神。 从来到紫玉阁之后,她时不时就会有种恍惚的感觉。 为此还有人笑话她。 外面的世界灵气稀薄,而紫玉阁里是得天独厚的一块地方,灵气很充裕。别人来了这里,怎么说也会变得更灵透一些,她倒好,反而变的更呆了。 秋秋也说不上来她在恍惚什么。 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的情景似乎见过的。 人们大都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没有去过的地方,第一次去却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有的正在发生的事情,却觉得似乎已经在很久很久之前发生过一回了,平白就有一种旧梦重温的恍惚。 只不过,秋秋的这种感觉,比别人更频繁了一些。 身旁走过来一个人,伸手掐了一朵才开的扶桑花。 她穿着一身樱子红的衣衫,莲叶瓣一样的领子,背上挖空了一大块,露出雪白雪白的肌肤。 挺好看的,就是……秋秋觉得这衣裳露得多了一些。 秋秋站起身来,称呼了一声:“宿云师姐。” 虽然她没正式拜师,可也算是紫玉阁的一分子了,见着这些正式弟子自然得要称呼。 “在这儿做什么?” 秋秋一手还拿着花剪呢,回答她:“剪花。” “那手里呢?” 秋秋怔了一下,把手伸了出来。 “捡到一个蝉蜕。” 宿云的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这东西脏得要命,快扔了。” 秋秋犹豫了一下,宿云已经伸过手来一把将蝉蜕打掉了,跟着踩了上一脚。 蝉蜕被她一脚踩得粉碎。 等她走了,秋秋才低下头看看那个已经破碎得拾不起来的蝉蜕。 宿云刚才出手重,她的手背肿了起来,通红通红的。 这个修真的世界,并不是一片祥和的乐土。 太阳升起来了,汗从额头沿着脸颊向下滴落,领子和后背不一会儿就让汗全打湿了。 终于把这一片花枝收拾完了,秋秋把花剪放回篮子里头。 太渴了。 秋秋琢磨着,明天把茶壶放在篮子里一起拎来,多少能喝几口。 远远的她看到大门打开了,有人正走进门。 是个远远看去就让人觉得体态婀娜动人的女子,她先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好几个小姑娘,看着都只有五六岁、七八岁的样子。 这是今年要收的弟子吗? 最后一个更小,走路都不稳当,还得人牵着,跟小妹当时离家上山拜师的时候差不多大。 秋秋觉得有点囧。 这就好象大家都报名去上小学,可人家都是标准年纪,偏她已经是上中学的年纪了,却跟一帮小朋友坐在同一间教室做同学,一起从零学起。 这不用别人觉得她别扭,她自己也会觉得别扭。 她已经过了最合适的年纪了,资质又不怎么样,说不定还不如人家那些小朋友学得快学得好呢,到时候一考试,人家都满分,她考个大鸭蛋。 如果是真的上学,考个鸭蛋回家少不得父母要给顿训,说不定还要给顿打。可是如果在这里她学不好,她能回家吗?回了家以后,秀才和秀才娘子两个肯定要为她操碎了心。 唉,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秋秋没猜错,那些带回来小姑娘果然都是这次从各地找来的预备弟子。秋秋悄悄向一个门人打听,那人叫宿寻,比较和气。 秋秋悄悄问她:“来的这么多小姑娘,都能收进门里当弟子吗?” “哪能呢,有的资质平庸,有的则是心性不合适,这些人里起码有一半是不能用的。” “那,不能入门拜师的,又该往哪儿去呢?” 宿寻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心事,笑了。 “你担心自己拜不了师吧?” 秋秋点点头。 “不用怕,你是玄女观的前辈送来的,不会不收你。每年也都有些资质不佳的弟子,不过学不到什么高深的心法,只能学一点粗浅的入门心法之类,然后做做杂活,一样在门里有容身之地。” 秋秋想,那不是和她现在一样吗?就是白天做做杂活,夜里倒头就睡。 这样的一辈子,倒也不是不能过。 “还有些不能收下来的孩子,会送她们回家去。”宿寻说:“不过很多人都是没有家的……要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要么就是从人贩子手里转了好几手被师父师叔们救下来的,她们都是无处可去的,所以也会留在门派里头。” 既然有这么多人做伴,秋秋也就不担心了。 门派里有宿云那样脾气大不好相处的人,也有宿寻这样比较和气的,平常没事的时候向她打听些事,她都会一一的详细说明。 宿寻问她:“你想入门吗?” “当然想的。”秋秋说:“就是怕,自己没那个条件,就算有哪位师父收容我,我也会给师父脸上抹黑。” 宿寻就笑了。 “别怕。世上的事都要讲缘份的。有师徒之缘,肯定就能拜师。我听说你有个妹妹在玄女观?” “是,妹妹三岁就上山了。” “她的尊师是哪一位啊?” “好象是应陶真人?”秋秋对这个了解真的不多。 宿寻点点头:“我听说过,那令妹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起小妹来,秋秋是与有荣焉的:“可不是,我听人夸小妹有天份,说将来一定会学出名堂的。” 宿寻又笑了笑。 秋秋很有眼色的不打扰人家,人家不比她,还是有不少正事要做的。 隔了一天,秋秋和其他刚刚来到紫玉阁的小姑娘们一起去了后面一重院子。 这一重院子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是在外围停留的,活动范围有限。 秋秋想,大概从这一重院子开始,才会接触到真正的紫玉阁了吧? 这里显得比外面冷清,连种的花木都不象外面那样缤纷多样,这里种了许多的紫薇,花朵开得那样蓬勃热烈,一树一树的花,连绿叶都看不到了。花穗显得那样秀美,一朵朵一簇簇的挤在一起,远远望去,果然如玉如霞。 秋秋不知道为什么又恍惚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总觉得,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轻悄的从心头滑了过去。 可是她不知道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自己都想到了什么。 好象是一个人?或者,是一句话? 她呆呆的样子特别显眼——因为在一众被领来的小孩子中,她最大,最高。倘若她和众人一般高,那走个神发个呆也不会这样明显了。 领路的人看了她一眼,心说这一个肯定没有人会收她为徒。 太不合适了,真不是她们这一门的料子。 再说年纪也太大了。 不管哪个门派,都更愿意收下和培养年纪幼小的弟子。这样他们的心性经历都如同一张白纸,怎么教都行。象这个,已经十几岁了,听说之前还已经定过亲要成亲了,实在不合适。 秋秋事先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反正自己被挑中的机率不大,即使没被挑中,也可以在紫玉阁继续生活下去。 这里衣食无忧,没多大的生存压力,也不必担心再有妖怪到这里来打她的主意。 但她心里还是有隐约的期盼。 修真的世界多么奇妙——她心里不是不好奇的。 究竟人要如何超脱凡俗尘世加诸在身上的一切束缚而悟道成仙呢? 人生下来就要守各种各样的规矩,有的是自然的规矩,有时候是人为的规矩。这世道给每个人都划下了一条线,一个框,人人都得按着这条线往前走。 有的人会尝试着越过这条线。 也许有人是成功了的,但是更多的人是失败了。 被验看挑选的过程异常简单,秋秋她们只是被带着走进了一个大大的院子里,排成一排站着,被叫到名字的就往前站一步,叫到下一个人的时候再退回队里,没有人问她们问题,甚至没有更多打量。 秋秋毫不意外的落了选。 她把那一点失望小心的埋在心里。 不过晚上她睡不着觉。 远处池塘里蛙鸣声高高低低的响成一片。 秋秋想,她大概真的不是这块材料。 之前还偷偷的怀抱的那点憧憬和梦想,现在证明了只是空想而已。 走这条路,资质真的那么重要吗? 秋秋有些迷惘的看着窗子。 窗子敞着一条缝,躺在这儿也能看到一线天,星子似乎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闪烁着。 她前些日子隐约的憧憬就象这星星一样,看起来很接近,但其实伸出手去,是触不到的。 235 关系 ,最快更新仙妻 ! 第二天秋秋起来依旧去花圃照料帮忙,满园子姹紫嫣红的花朵开得欣欣向荣,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喜欢。照管花圃的是个有年纪的女子了,旁人都管她叫一声严姑姑。她经常沉默不语,一坐半日也不动弹。秋秋来了将近半年了,听她说过的话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 等秋秋再把花圃收拾照料过,去放置喷壶花剪的时候,严姑姑抬眼看看她。 “你没拜师?” 秋秋点点头。 严姑姑看她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好,再细心的关上柜门。 秋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了一句:“我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拜在我的门下?” 秋秋诧异的转过身。 严姑姑淡然的看着她,神情没见什么异样。 秋秋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刚才严姑姑并没有说话。 “你可愿意拜在我门下?” 秋秋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严姑姑还是淡淡的说:“那就行拜师礼吧。” 严姑姑明显是没有什么修为的,拜她为师,学学怎么莳花弄草,将来可能就是接过严姑姑的差事继续照料这一片花圃。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能学点东西,将来有门手艺,也好安身立命。 严姑姑虽然话少,可是秋秋并不觉得她这人冷漠。 她只是……有很多的心事。 人活的时日久了,心里总会存下很多的事。 秋秋已经开始想着,等将来她到了严姑姑这个年纪,大概也会这样守着花圃,再收一个乖一点老实点的徒弟…… 不得不说,有时候秋秋想的是够远的。 就在花圃边这间放杂物的屋子里,秋秋就这样跪下来行了最最简单的拜师之礼。 没焚香沐浴,也没丝竹相和,没有正式取个门派字号,连个观礼见证的人都没有。 她叩完头,严姑姑没有让她起来。 她伸过手,摸了一下秋秋的头。 她的手干燥而温暖。 师徒间的情分,好象在这一瞬间就产生和传递了。 严姑姑传了秋秋一套心法,让她默记下来,每天习练。 这大概就是上次宿寻师姐说的,紫玉阁最粗浅的入门心法了。 秋秋从她现在住的屋子搬了出来,搬到花圃边上严姑姑那里同她一起住。 搬了地方之后的生活同之前也没有什么大改变,她依旧每天照料花草,替严姑姑干些杂活,端茶递水。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每日早晚各把那心法习练一次。 严姑姑的相貌在紫玉阁这么个全是美女组成的门派中并不起眼,而且她脸上早早的挂上风霜的痕迹,不象其他人,是看不出年纪的。 在门派里待的时间长了,没谁特意告诉她,可是秋秋终于也知道了紫玉阁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 该怎么说呢? 真是一言难尽啊。 秋秋一时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紫玉阁吧……是一个主要以双修交合采补来修炼的门派…… 秋秋对这事没偏见,真的没有偏见。 世上的路有千千万万条,你走你的,别人走别人的。 但是秋秋自己……呃,如果她真的被哪位真人收为徒弟了,将来肯定要和其他人一样走这样的道路,也许要和根本不认识的,没有感情的人做那种事情…… 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啊。 这种事情应该和喜欢的、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做嘛,毫无感情的人在一起这样做,只是为了修炼,各取所取,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就象一场交易一样,这她心理实在接受不来。 她的师父虽然不是门派里的实权人物,她也没取道号,但是她现在也有了和其他弟子一样的待遇了,平时见了面大家也都客客气气的。秋秋听说了一些门派里其他前辈的事。比如一位潘长老,就有两三位固定的……嗯,道侣吧。一年里这几个人有时候会过来,然后和潘长老共居一室,有时候过个数日,有时候过一两个月再离开。他们到来的时间是错开的,彼此间肯定都知道互相的存在,但是并没有打过照面。 潘长老有这么几位,道侣,日子过得很舒服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和情人差不多吧,感情也有一点,但肯定没到情深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地步。秋秋想,这些人如果彼此之间有情意,那怎么能容许得下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人插在中间呢?如果没情意,看着又不太象。每个情人来的时候,潘长老都活泼甜蜜如同少女一般,相处起来恩爱有如夫妻。 秋秋想,她真的不大理解这种关系和心态。 大概……四个字概括就是:逢场作戏。 感情未必是假的,可是感情也是为了一定目的而存在的。 所以这么一想,秋秋觉得自己没有在那次挑选中被挑中,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要不然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现实。 门派里其他人未必心里就没有挣扎和矛盾。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许多弟子都是打小就被收进了门派里,三岁四岁的不少,根本什么事也不懂。她们在这里长大,从小听的看的学到的全是这些,她们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别扭更不会在心里纠结不已,对她们来说这些事情很自然,天经地义,就象老虎要吃肉,四季要更替,河水是往东流淌的一样,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宿云师姐,她现在已经有了两三个比较固定的伴儿了,其中一个秋秋见过一次,年纪可不小了——长着一把胡子呢,年纪能小得了么。剩下的两个有一个好象是个中年人,另一个秋秋就没见过了。 这些客人的活动范围也是有限的,不会在紫玉阁里到处乱走,象秋秋她们这些小弟子基本是见不到这些人的。 连待人很和气,看起来毫不艳丽张扬的宿寻师姐也是有伴儿的。 这种关系一般不会永久固定下去,几年,十几年,大家可能互相没有助益了,或是一方的修为与另一方差距大了,再一起双修不合适了,再或者,互相厌倦了,就会分开。甚至还有同门师姐妹先后甚至同时和一个人双修的情况。 从另一个方面想,其实这也是好事。凡人成了夫妻,女子总是弱势的一方。受男人,受婆家欺凌,生儿育女孝顺长辈操持家务,一辈子含辛茹苦,好衣裳穿不了一件,好饭食吃不上一口,最后又落下什么了?紫玉阁这些姑娘一不用生孩子二不用受什么窝囊气,活得自由自在,找男人双修一举两行,既能修行又满足了感情和生理需要什么的。 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没谁能界定谁的活法才是正义的谁的活法就是邪恶的。 转眼入了冬,天气一下子冷起来。秋秋还是头一次在紫玉阁过冬天,女弟子们即使在冬日里也是争奇斗妍,穿的缤纷多彩,紫玉阁的花圃这会儿比别的季节都热闹,同门们想要用跟旁人不一样的鲜花香料香粉,少不得要往花圃跑。 一来二去,秋秋在门派里的人缘倒是混好了,听了不少八卦消息,大部分是基本属实的。小部分听起来着实有些夸张,但是应该也是有事实根据的。 有人说,过年的时候会来个大人物。 什么样的大人物呢?听说距离悟道成仙就差一步之遥而已。 传八卦的人在秋秋耳边小声说:“听说是掌门的老相好呢。” 哇,掌门人的相好,那肯定是不同凡响。身为掌门自然得给门里的弟子们做个表率,要是不找个高富帅双修,那底下的门人弟子们都不答应。 再说,掌门要找个有背景实力强的也有别的考量。门里的长老们真人们可都不是吃素的,万一哪个长老找了个有力的外援,很有可能把掌门的位子夺了去自立为王。 但是掌门的事情不是她们这种小弟子们能得知的,她们知道的就是这样捕风捉影似假还真的小道消息。 但是有一点能肯定,掌门是肯定有厉害的相好,要不然,没人撑腰的话,她不能稳稳当当的做掌门。还有就是,这个相好行事很低调,紫玉阁上上下下好象没有什么人见过他。 与这些八卦相比,最让秋秋意外的是,师父竟然也有一个,呃,情人。 师父与门派里其他人相比是显得得比较沧桑一些,但她实际上并不苍老。秋秋一直以为师父是这个门派中的异类,走的道路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师父有客来,她负责端茶的时候,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混混沌沌的状态中。 师父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说:“快见过金真人。”又对那个客人说:“这是我的徒儿。” 金真人留着三绺长须,穿着一件淡松青色的道袍,腰佩长剑。 等秋秋行过礼,他笑着拿出个小盒子,是给秋秋的见面礼。 师父的笑容里带了三分满足。 金真人能这样对待她的徒弟,这当然是因为对她真心的缘故。 虽然因为门规的关系,她不能脱离门派和他在一起——他也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门派里其他人找的伴儿并不一样。 并不是那种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的关系。 他对她的态度不是应付、轻视的,她对他也从来不索取什么。RS 236 贵客 ,最快更新仙妻 ! 虽然见面礼当面秋秋是收了,不过等金真人不在跟前的时候,她还是把盒子给了师父。 严姑姑一面说:“不知道他送了什么,要是他出手太小气,明天我可要说他。”一面把盒子打开。 金真人出手可当真不小气。 盒子里面是枚树叶形的玉佩,上面有氤氲的灵气盘绕,打开盒子的一瞬间让人有一种看不清楚的感觉,不过随即上面的灵气就渐渐变淡看不见了。过了片刻再看,也就是枚普通玉佩的样子。 “这是用东锦寒潭玉雕琢的,”严姑姑说:“佩在身上有宁神静心的效力。刚入门才开始修炼的人心性不稳,容易出岔子,佩戴这个在身上再好不过了。我感觉就想给你寻一块的,只不过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正好现在有这个,倒省了我的功夫。” 看起来金真人不是乱送礼的,送的东西很合用。 严姑姑招手说:“来,我给你系上。” 秋秋走上前,严姑姑替她把玉佩系在腰上。 佩在身上倒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不象传说中那什么全身一暖或是心头一震之类的。 “下次见了金真人,记得再向他道声谢。他们门派是以炼丹制药出名的,他兜里肯定还有好东西,不给他都掏出来,可不等于他白来了一趟?” 秋秋觉得挺不好意思。 严姑姑从来不为自己向金真人开口索讨东西,可现在是为了徒弟,变得一反常态。 金真人倒是一点都不恼,笑mimi的。 他和严姑姑早年就相识,只是那时候他们都年轻,他在门派中只是个任人呼来喝去做杂役的小弟子,还没出人头地。严姑姑也被师父和前辈严厉的管束,两人要通信见面只能偷偷摸摸的瞒着人。 很早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严姑姑曾经说,要是他们有个孩子会怎么样。 但那是不可能的。紫玉阁习练的功法令她们不可能受孕,想要孩子就等于逆转功力,与自杀无异。 修行之人,有没有子嗣后代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绝大多数都会把传承寄托在徒儿的身上。有人为了收徒甚至会走遍天下,将此视为平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严姑姑一直孤身一人,现在她终于也收了个徒儿,金真人也很替她欢喜。 有个徒儿陪伴照料,传承她的衣钵,这是件天大好事。 隔了几日,不用严姑姑和秋秋开口,金真人就主动提出来替秋秋查看一下经脉体质,替她配几样合适她服用的丹药。 吃药这种事当然要慎重。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功力不同,服的药当然不一样。对甲来说是甘露灵丹,对乙来说可能是催命剧毒。 金真人的手按在秋秋的脉门,灵力缓缓梳理过她全身经脉。 “嗯,好。”他收回手:“我先配两样简单的,等我回去手边东西齐全了,再给你好生炼制一味。” 秋秋忙行礼道谢。 等秋秋出去了,严姑姑有些疑惑的问:“你刚才怎么了?” 刚才秋秋没注意,可是严姑姑看出来金真人刚才替秋秋把脉时,神情有短暂的怔忡恍惚。 “没事,就是我……想起从前的一位故人。” 明明长相不象,体质什么的也不相同,不过……也许是年纪相仿,或者某一瞬间的神情气韵让他忽然想起来。 “谁?” “你知道的,我同你说过。” 严姑姑一下明白了。 “是吗?怎么会想起她?” “不知道,也许是年纪的原因吧。”金真人转了话题:“今年的风云会,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的。”难得的好机会,她自己纵然不看重,可是为了徒弟也得走上这么一趟。就算淘换不着什么好东西,可是能让徒弟开开眼界见见世面,或许还能借此磨练心性。 金真人轻声说:“那我也去。” 两人相视一笑,手缓缓的握到了一起。 金真人配药的时候没背着她们,就在花圃边的小药园里摘了些草药开始制药配药,秋秋在一旁看着,金真人并不觉得她这样算偷师,因为这都是些最基本最常见的草药和手法,在修真界属于常识,并不涉及门派之秘。 “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知道,这是风篁草,清热去毒,夏天的时候漫山长得都是。” 金真人点点头:“这草也可以治外伤,伤不重的碾碎了敷一点儿,第二天就差不多能愈合。” 金真人让她帮着择草,秋秋只试了两下就上了手,手法一点不象初学。 金真人想,多半是严莺教导过她。 但其实秋秋自己也觉得有点纳闷,她是时常照料花草,但是这跟处理草药的手法是两码事——感觉就象以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现在并不是初学,而是把有些荒废的手法重新捡起再熟悉起来。 秋秋干着干着活儿又恍惚起来了。 严姑姑早就见怪不怪,知道她有个爱走神儿的毛病,顺手捏起根草叶,在她脸上扫了一下。 秋秋迅速回神,低下头来继续干活。 金真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有了这个徒弟,他发现严莺好象一下子变年轻了,就象他刚认识她的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活泼劲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也许跟少年人相处,会让人忘记沧桑和沉痛的事情,自己不知不觉也变得年轻起来了。 “不用这样。”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金真人对她说:“她要出神你也不用管她,强扭她回神也许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 严姑姑白他一眼:“我知道了。我收个徒弟,你倒比我还上心。” 金真人待了十来日就走了,过年的时候这些修真门派纵然不象普通人那样讲究要团聚,但总也有不少事情要办,金真人这就得赶着回去了。 送走了金真人,师徒俩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门派里过年没有什么大事,只除了一样。 掌门人有位至交好友来做客。 那样重要的客人当然不是秋秋这种小虾米能见着的。花圃会得到这个消息,是因为要为掌门的居所准备比平时更多的鲜花和香料。 大概是为了迎合客人的喜好,准备的并非什么艳丽的花卉,而是矮松、玉竹、银星这样的平平常常看起来十分简素的花草。这样送花送草的事情当然严姑姑不会亲自出面,跑腿的活计就落在秋秋的身上。 最近门派里大家除了过年,说得最多的就是风云会。秋秋出去送花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 秋秋听其他同门说起的。这风云会听说是设在海上的一座岛屿上,到时候天南地北,甚至海那一边的域外门派都会派人来参与。听说这风云会已经有一百多年的来历了,一共办了十几次,让人们可以互通有无,切磋交流。听说有的散修就借这个风云会被大的势力看中,从此一步登天,再不可同日而语了。还有人在这风云会上无意中得到了一本古旧的秘籍……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秋秋听着,怎么感觉跟现代那些街头传闻一样。某某人去花鸟市场买个旧碗,结果是个古董一下子发家了之类的。 这种事都只能当传说听听,当真的那是二傻子。 但是对紫玉阁的门人弟子们来说,风云会可真的是个好机会。 有眼光有手段有资质的弟子,在风云会上可是会如鱼得水,那么多人里头,肯定能挑出拔尖儿的中意的人来。 所以说别的门派可能不去人,紫玉阁却差不多大半个门派都要出动。年纪还小的弟子们虽然还没学出个名堂,没到找人结伴的时候,也想去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年纪大些的,这会儿已经积极的预备开了,有的人已经想好了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把条件一条条列出来,准备到时候按图索骥。 秋秋感觉这些事情离她格外的遥远。能出门见世面当然是件好事,可是找人双修……呃,还是算了吧。 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让她真的去尝试了。 象师父这样生活也不错,不与旁人争胜斗气,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如果能找到一个知心人那当然好,找不到的话就收个徒儿,不断了传承就行。 她把那盆玉竹安放好,左右看看,满意的擦了一下手,转身准备回去。 快要过年了,门派里人人都忙着,要不然掌门的贵客所住的院子,她一个不入流的小弟子可是没资格进来的。刚才她把花送到门口,本来想交给人直接就可以回去了,结果这儿人人都忙着,宿园师姐就让她直接把花送进院子里去,也不必进屋,就摆在窗台上面就行了。 屋子里好象有人。 秋秋没听到什么声音,这纯是她的感觉。 那位贵客可能正待在屋里并没有出去。 秋秋生怕惊动了人,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屋角从院子的角门出去了。 身后的窗子无声无息的向两旁敞开。有人站在屋里向外看,窗台上摆的那盆玉竹的叶子还在轻轻摇摆,院子里空寂无人。风吹过檐角,铜铃叮叮的轻脆的响起来。RS 237 憾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送了花回去,还有同样在花圃和院子里做杂活的弟子问她,有没有见着住在那个院子里的掌门人的贵客? 秋秋笑着摇头,那两人只是不信,一个劲儿追着她问。可秋秋并非不肯说,而是真的没有见到啊。 还是严姑姑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不用板着脸,只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看了那两个姑娘一眼,就让她们畏缩起来,知难而退了。 秋秋很是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有师父这份儿气度就好了。 这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修炼积攒出来的,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她跟着严姑姑进了屋,严姑姑才说:“一个两个心思都不放在正地方,整天琢磨歪门邪道,会有大出息才怪。” 秋秋知道她说的是刚才那两个人。 人往高处走,想出人头地不是错。 但是她们想的不是如何用功,如何提升改变自己,而是整天挖空心思的想找捷径,总觉得凭自己的人品容貌,肯定能找到一个威风凛凛来历不凡的大靠山,从此吃穿不愁,什么都不做就能踩别人一头…… 总之全是白日做梦不劳而获的套路。 “对了师父,”秋秋也满好奇的:“掌门的那位贵客究竟是个什么来历,您知道吗?” 严姑姑嗯了一声:“知道,我以前见过。” “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吗?”肯定是什么响当当的大人物吧。不过可惜的是,秋秋知道自己是个孤陋寡闻的土包子,就算人家的名号振聋发聩,对她来说也和路人甲没什么两样。 “是啊,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严姑姑说:“听说是差一步就可以悟道成仙的人物。” 哇,成仙。 秋秋顿时肃然起敬。虽然没见过谁真成了仙,可不妨碍大家对神仙的敬慕和向往。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 “什么叫差一步呢?” 为啥不把那一步干脆迈过去?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么一步吗? 严姑姑还是习惯性的伸手摸摸她的头。 “人如果事事都能如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世上非乱套了不可。” 呃,也是。 如果我看对门邻居不顺眼,巴不得他们全家都倒霉,好么我心想事成他们就真倒了霉……这世上的确要乱套。 “纵然是天纵奇才,能呼风唤雨的厉害人物,也会有很多不能顺心遂意的憾事。”严姑姑感喟地说了这么一句。 哦,听起来师父对那位贵客确实了解啊。 这么说来,那位贵客不能悟道飞升,并不是实力达不到,而是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吗? 这个……就有点难了。 心病得心药医,但听师父话里的这个意思,这个心药大概是找不着了。 就象师父说的,就算能呼风唤雨,事事如意,可是人活在世上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 还是有无法挽回的遗憾。 这么一想,秋秋觉得自己倒比这位厉害的大人物还要幸运哪。 虽然论地位跟人家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是自己这十几年,还真没有什么不能弥补不能挽回的遗憾,日子过得虽然平淡,可是秋秋觉得平淡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太波澜壮阔跌宕起伏,那活得实在太累了。 听说那位贵客没有多待,两天就走了。紫玉阁里的气氛也随之起了变化。听说几个原先跟掌门说话都大模大样安坐着的长老们现在对着掌门又一如既往的恭肃起来了,也不会在一些门派事务上头指手划脚的瞎插嘴作主了。大家看起来一团和气,一片融洽,这年过得当真是不错。 过年之后马上就到了那个什么风云会了,秋秋沾了光,她师父就她一个徒弟,不存在带上谁留下谁的问题,她是肯定能去的。门里的其他小弟子们也都很想去,可问题是带不了这么多人,一个师父如果有四五个徒弟,那肯定是带头两个大些的徒儿去,下面几个小的去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建树,反而担心她们会乱跑惹祸,还是乖乖的留下来看家的好。 居然还有人把殷勤献到严姑姑和秋秋这里来了。多是年轻的弟子,心事根本藏不住,脸上全露出来了。不就是觉得严姑姑和秋秋就师徒两个,没累赘,又没多少东西,想搭着她们一块儿去那个风云会。 严姑姑一个都没有答应。 秋秋也觉得很为难,请托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太多了。她是可以求师父多带个人的,可是带谁不带谁呢?跟谁都没有要好到那份儿上,实际上根本不算要好,平时关系也就是平平,这些人都是因为想出门这件事才来临时来跟她套交情拉关系,哪有什么真情实意。 一来关系没那么好,二来带了谁不带谁的还容易得罪人,干脆,一个不带吧。 严姑姑跟秋秋讲,这不是卖顺水人情的问题。她们没师父的吧还好说,有师父的呢,要带人出去人家师父同意不同意?万一把人带出去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那还没法跟她的师长交待。 果然很复杂,里面牵扯的事情多了。甚至有可能你带着甲长老的徒儿去了,却得罪了乙长老,十分复杂。 师徒俩的行囊格外简单,秋秋除了一身儿换洗衣裳,金真人送她吃的丹药,其他什么也没带。 人活在世上就是有这么大不同,同门的师姐们有的要收拾上一大包的东西,光是穿戴就能塞满几个大包袱,更不要说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有些大概根本用不着的东西,也一骨脑的全塞进包袱里头,甚至有人把茶壶茶杯这些东西都带上。秋秋本来以为她是担心到了外面喝茶不方便,可是再一听,人家是擅长茶艺的,用惯了自己趁手的茶具,还想用这一手在风云会上找机会露脸出风头呢。 有乾坤袋的人还好些,行李多些也塞得下。没有的人,嗯……那就自求多福吧。 来了快一年了,头一次离开紫玉阁。秋秋在忐忑之中,还有些期待。 总关在一扇大门里,她几乎都快忘了外面的车水马龙人声喧嚣了。 一走出门外,感觉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街上来来往往扰攘不休,各种叫卖声,人声,车声,骡马的蹄声,风声,飘在空气里的各种气味,点心铺子里涌出一阵阵甜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就有弟子受不了这香味儿的诱惑,停下来去付钱买点心的。 紫玉阁的弟子们都是品貌不凡的,衣着打扮就更不用说了,往这些天天为生活奔波忙碌的人群中一站,那真是……嗯,格格不入。一面象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似的,一面都是布裙荆钗的妇人,街上的男人顿时都走不动路了,眼珠子也不会转了。 下车的弟子颇有几分得意,付钱的时候那老板都忘了接,被老板娘狠狠往他脚上碾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紫玉阁的弟子们这一生都要学习怎么让男人喜欢自己,离不开自己,现在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如果连这些平凡的普通人都不把她当回事,那她大可以现在就转头回去再修个十几、几十年再出门见人,风云会也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去。 严姑姑也问秋秋:“想吃吗?” 秋秋有点想吃。 严姑姑虽然平时不苟言笑,可是对自家的小徒儿是打心眼里疼爱,也让人捎带了几块点心过来。秋秋先拿了一块绿豆糕掰开,递给严姑姑:“师父吃。” 严姑姑倍感欣慰,就算并不馋点心也接了过来。 紫玉阁这么多人,要出行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她们坐船去。 顺风又顺水,沿着河一路向东南去。严姑姑可不会让秋秋在船上无所事事,给她布置了一堆的功课,秋秋在船上根本闲不着,练功,写字,看书。闲的时候打开舷窗,可以看见同门们站在船舷的甲板上头,河风一吹轻纱漫舞,香风阵阵,银铃般的笑语不时传来,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这么走了几日,出了河口到了海上,四周一片碧波苍茫,秋秋头一次见到海,忍不住长长的呼一口气。 严姑姑问:“没来过海边吧?” “没有。” 秋秋这么说了之事又恍惚了一下。 她觉得她好象是来过。 可是记忆中确实没有关于大海的历程。 严姑姑见徒弟又熟门熟路的发起呆,也不去管她了。金真人在修行上头胜过她不知道多少,既然他说顺其自然,严姑姑也不想去扳正徒弟的这个毛病了。 头顶忽然白影一闪,秋秋抬起头来去看。 两只禽鸟从她们头顶一掠而过,看上去特别的轻灵,仙气十足。 鸟背上可是坐着人的! 严姑姑知道她在想什么,点头说:“那些也是同道中人。” 好拉风啊。 她们坐船,人家坐的可是鸟。 一比就是高下立判,档次差了好多。 严姑姑替秋秋理了一下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这次,说不定还能见到你妹子。” “真的?” 能见到小妹? 秋秋很是欢喜了一阵。 可是……一想到小妹现在那个冰冷寡言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沮丧。 即使姐妹相见,和小妹也没有什么话说吧。RS 238 报复 ,最快更新仙妻 ! 各个门派的地位和势力高低,很好区分,看住的地方就知道了。 紫玉阁住的地方不怎么样,是岛上比较偏的地方,而且这么多人,给的地方并不大,很多人得两人,三人挤在一间屋里,娇滴滴的姑娘们顿时怨声载道,觉得那些人纯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秋秋倒没什么不平的,这是个用实力说话的世界,紫玉阁的姑娘是漂亮,可是论起实力来显然就……不被人看重了。 不象别人整天忙得象无头苍蝇似的,严姑姑和秋秋师徒两人在一众同门中显得气定神闲。严姑姑带秋秋把岛上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海岛和内陆风光全然不同。不说别的,就说这天和云,就不一样。风和空气也不一样。其他的诸如礁石、珊瑚,贝壳,鱼虾,这些陆地上都没有。 秋秋如鱼得水,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来参加什么大会,而是跟着师父来旅游的。岛上也是有普通的人,他们的生活与陆地上的普通人也差不多,一样为糊口温饱汲汲营营。秋秋和严姑姑就付了一点钱,在普通人家里吃过一顿饭,虽然没多少佐料,可是鱼烧得非常鲜美。鱼的名字她们叫不上来,连渔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很多手工艺品,最多就是贝壳、卵石、珊瑚这些东西,有的甚至不用加工,就是从海边捡来擦洗干净就行了。严姑姑给她很多零用钱,秋秋买了好多的东西,严姑姑只是纵容的看着她笑。 虽然这些东西拿回去了也没地方摆,也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如果每遇到一件事,一样东西,都先想它有没有可用之处,那也未免活得太累了。 徒儿高兴,喜欢,就让她高兴吧。 她们天天早出晚归,一开始还有同门关注打探她们的行踪——生怕她们是有什么重大的图谋。但很快她们就放弃了,这师徒俩明显是不务正业来的,严姑姑在紫玉阁里就象个隐形人一样,收个徒弟也和她差不多,于修炼的正事上一点都不用心,活得悠哉自在。 当然,她们不求上进,也就代表着没什么竞争力,同门们不再把严姑姑和秋秋当对手来看待,所以她们师徒的行踪也渐渐没有什么人再关注了。 秋秋自己还在海滩上捡了许多贝壳和珊瑚回来,洗干净了放在窗台上晾干。这些东西上面都带着一股腥味儿,即使洗过了,秋秋还觉得那气味残留在手指上。 “弄这么多贝壳干什么用?” 秋秋正有些狐疑的闻着手指头,想着是不是再去洗一次的时候,宿云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和站在窗前的秋秋碰上了。 “串风铃,可以挂在窗户前面。” 宿云的样貌出众,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紫玉阁,她也显得十分出挑。她的眉毛并不是是细细弯弯的柳眉,略显得粗和重一些,眼尾有些狭长,微微上挑,再加上她总是张扬的气势,整个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那种了艳丽有点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嗯,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气势。 宿云就是有这种美丽霸道的气势。 宿云拿起一个贝壳看了一下:“回去给我也串一个。” 完全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很理所当然的命令的口吻。 秋秋只是笑笑,没答应,也没说不给她串。 以前宿云对她不客气,秋秋都是尽量忍让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秋秋有师父了,她如果再那样忍气吞声,别人不会觉得这是她顾全大局,而是会觉得她很窝囊,连带着师父的面子也被扫了。 秋秋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但是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师父也受别人的非议和慢待。 宿云哼了一声,瞅了秋秋一眼,手一松,她手里拿 那个贝壳顿时从她手里滑落,掉在窗前的青石板上,啪一声摔成了好几片。 秋秋站直了身,放下了手里的贝壳。 她不惹事,可是她也不怕事。 宿青在后面喊她:“师姐,师姐,师父叫你。” 宿云瞅了秋秋一眼,回头说了声:“知道了。” 等她走了,旁边有两个小弟子才蹭蹭挨挨的过来,一个说:“你傻了,怎么和宿云师姐硬顶?你师父这会儿又不在,她要是打了你,你现吃眼前亏。” 另一个说:“宿云师姐这么凶,明摆着是不把你和你师父放在眼里啊。” 这两个人与其说是来安慰她,不如说是看热闹和挑事儿的成分居多。 秋秋当然不会被她们三言两语就撩得失了分寸。 门派里看不惯宿云的人不少,但是没有几个敢和她当面冲突的。 这件事没有后续,让等着看热闹的人有些失望。 秋秋起先是严防戒备的,但过了两天,也没见宿云有什么报复的举动,兴许那天的事情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秋秋想错了,宿云的报复很快就来了。 严姑姑也有正事要做,不能天天陪着徒弟混日子。师父不在,秋秋自己也不会到处乱走——她知道别的修真门派的人对紫玉阁是个什么态度。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视的偏见。秋秋那天甚至远远听到有人说她们“靠男人活着”,甚至说她们象凡人女子中操持皮肉生意讨好男人的娼ji。 虽然修真的人已经脱离红尘,可是凡俗中许多默认的规矩,在他们这条路上依旧被承认,被沿用。很多自翊名门正派的人物,一面私下与紫玉阁来往,可是明面上却摆出一副对她们不屑一顾,甚至不愿意提起和看到的态度。 在这种情况下,秋秋如果单独出门,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那真不好说。 袭击发生的时候秋秋事先毫无察觉,她一个人待在屋里,有个同门敲门唤她的名字,秋秋就去把门打开了。 门口站的那个弟子神情不对劲,可是当秋秋看清楚她的神情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最后记得的就是那个弟子慌乱的表情,还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儿。紧跟着她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 她模模糊糊的,好象听到海浪的声音,这些天都住在岛上,海面波涛起伏,晚上睡觉的时候这动静一直在耳边隐约作响,听起来特别舒服安定。 她觉得她的意识就象飘在海面的上一个瓶子,浮浮沉沉的,介于昏沉与清醒之间。 她不想再让意识沉下去,但是她又没有力气完全脱离现在的困境。 在这种状态下,人会想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连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她都感到茫然。 她好象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很低沉。 好象……有点耳熟,象是在哪儿听过一样。 很悦耳,象是提琴声,弓轻轻的划过弦子,发出让人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的美妙音色。 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她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随后她的意识又开始下沉,一直一直的沉,象是永远都到不了底。 秋秋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夜半时分。 她头疼的厉害,眼都没睁开就疼得皱起眉头。 有人说:“她醒了。” 秋秋扶着床坐了起来,她用力按住额角,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微凉的风从窗子吹进来拂在脸上,秋秋终于慢慢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被人算计了。 那个来找她的弟子没什么靠山,更没什么本事。 至于是谁在背后指使她,简直是毫无悬念的一件事。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风中还带着海水特有的微微腥咸的气味,说明她还在岛上。 但这里肯定是不是紫玉阁的地方。 宿云到底把她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 秋秋扶着墙,推开门走了出来。 门前是一片海。 月下的,宁静的海。 秋秋怔怔的站在那里。 月下的海与白日显得全然不同。 安谧,宁静,详和,遥远的海面上有几点亮光,也许渔船的灯光。 她的手缓缓按在胸口。 觉得胸口空落落的,有些酸楚。 秋秋在这一刻很清晰的感觉到,她好象是遗忘了什么。 很重要的事……好象,还有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好象忘记了一个人。 这栋屋子孤零零的悬于海面上,秋秋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可以离开的路,也没有别人。 只有她自己。 是宿云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吗? 秋秋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这样的房子,绝不是紫玉阁的一个普通弟子能够弄到的。 再说,宿云要报复她,怎么可能把她弄到这么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让她太太平平的待着就算了? 从她昏过去直到现在醒来,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啊? 秋秋对着面前广阔苍茫的海面,实在想不出答案来。 —————————————————————————————— —————————————————————————————— ——————————————————————————————RS 239 相救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海面上,一开始的惶恐过后,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怕也没用,这儿也没有路能出去,秋秋索性抱着腿坐在木台的边上看起风景来。 屋里头也简单的很,除了一张榻,就只有一张矮几,上头放着的水盏里有一盏水。秋秋也不觉得渴,所以那盏水她也没去动。 月色真好,皎洁而盈润,象带着一层水汽似的。 这样的月色,这样广阔的海,让人把白天的喧嚣和奔忙全都忘记了,整个人就象这月色下的海,跟着也平静下来。 秋秋想了一会儿家,不知道秀才和秀才娘子这会儿在做什么?八成是早就睡熟了吧。小弟呢?不知道现在书念到哪里了? 然后再往前想,就想到上辈子的事儿了。 上辈子的一切,都太过遥远了,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有些模糊。 那时候的爱好,那时候每天做什么事——有时候秋秋觉得这辈子才是她真实的唯一的人生,上辈子却象是一场模糊的梦一样。 圆月悬于空中,静默不语。 不知道这轮月亮,和上辈子见过的月亮,是不是同一个呢? 这个世界,和她曾经的那一世,又是不是同一个呢? 也许她前一世的亲人和朋友,也正在月亮底下过着他们的各自的生活。 秋秋衷心的希望,不论他们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但愿大家都一直平安喜乐。 她居然就这么坐在那儿又睡着了,直到有人把她唤醒。 天已经大亮了。太阳升了起来,海面被映成了一片金红,海与天交际的地方亮得耀眼,让人根本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 来的人是个女子,相貌秀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秋秋注意到她头上别着的木簪样式古朴,与中原常见的样子大不相同。 “你跟我来。” 对方只说了这么一句,秋秋连忙跟上。 这里没有路,她是怎么来的? 答案马上揭晓。 当当当当,一只雪白的灵禽正站在她的面前,长长的脖颈,漂亮的翎毛,看人的模样带着一种孤傲。 一只鸟还孤傲? 不好意思,人家就是有那派头。 那个女子侧坐在了这只灵禽的背上,然后招呼秋秋上去。 秋秋小心又小心,生怕把这个家伙给坐坏了。 等她坐稳了,灵禽伸展开了翅膀,简直象两片白云一样。 灵禽飞了起来。 那栋海面上的小屋被迅速抛在了身后,海风忽然紧了起来。 秋秋一手按着头发,一手按着裙子,灵禽翅膀上下拍打,悠然而轻捷。 前面坐的那女子忽然问她:“冷不冷?” 秋秋忙说:“不冷。” 顿了一下,小心的问:“请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个女子又不说话了。 秋秋只好也跟着闭上嘴。 这栋海上的屋子离岛并不远,灵禽飞了一会儿就落下地,秋秋识趣的从鸟背上爬了下来。 那个女子递给她一只巴掌大的小荷包:“这里面有丹药,可以补充元气。” 秋秋连忙推辞:“不敢,这,无功不受禄……” 那个女子还是把荷包递到了她的手里,轻轻摸了一下灵禽的脑袋,灵禽载着她又飞了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秋秋握着那只荷包站在原地目送灵禽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这一天一夜间的经历简直变幻莫测,一言难尽。 秋秋向岸边的人问了路,然后回快脚步回去。 她这一夜都没回去了吧?师父只怕要担心死了。 还有,到底宿云是怎么暗算的她? 秋秋出现在紫玉阁的时候,远远有个同门看见她就是一声尖叫,转身朝着里面跑去:“宿秋回来了!宿秋回来了!” 那口气活象在喊狼来了一样。 很多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第一个就是严姑姑。 她一把抱住了秋秋,抱得那么紧。 秋秋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 秋秋也有点儿鼻子发酸,小声说:“师父,徒儿不孝……”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是怎么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秋秋很想苦笑,她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着别人替她解惑呢。 旁边的一位许真人笑着说:“严师妹,你徒儿回来了,你该高兴才是。这孩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快带她回屋好生歇息才是,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也不急。” 严姑姑平时从不与人争执,这时却一反常态,断然否决了她的提议,坚定的说:“不,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清楚。不然的话,这次是我的徒儿,下次说不定就轮到了许师姐你的徒儿,门中弟子人人自危,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许真人看起来有些不悦,但是也没有再反驳她的话。 严姑姑转头问秋秋:“你把昨天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一遍。这里有你许师伯、杨师伯在,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秋秋想,师父多半已经猜到她是被人算计了,所以特意想替她讨还公道。 “回禀两位师伯,回禀师父,昨天弟子在屋里运功的时候,宿鹃师姐忽然来敲门,弟子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特别刺鼻的陌生的气味,头一晕,就不省人事了。等弟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得蒙人援手相救,才赶回来见师父。” 严姑姑回过头厉声问:“宿鹃人在哪里?” 杨真人轻声说:“严师妹且消消气,宿鹃也受了伤,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这事等她醒了才能问明白,现在着急也是于事无补啊。” 秋秋诧异的问:“宿鹃师姐怎么了?” 虽然昨天是她来敲门的,但是秋秋心里明白,宿鹃平时胆子可没这么大,她们俩之间又没有深仇大恨,甚至可以说关系还比较和睦融洽。宿鹃只是被人利用了,也可能有人胁迫了她。 昨天她来敲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受了伤呢? 这伤也许是为了逃避责难的苦肉计,也许是有人过河拆桥想免除后患。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宿鹃昏迷前不是说,她们是一道出的门,遇到了七洞双煞吗?” 七洞双煞是什么玩意儿?能用个煞字,说明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秋秋的目光掠过人丛,把各人脸上不同的表情尽收眼底。有的人看起来显得关切,有的显得漠然,还有的甚至有一种兴灾乐祸的恶意。 她的目光与宿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宿云的眼神一闪。 那是秋秋不会错认的杀机。 一定是她。 宿鹃的伤,应该也是她下的手。 都是同门手足,只为了一点意气,竟然就处心积虑要置人于死地! 秋秋背上窜起了冷森森的寒意。 严姑姑纵然还想往下追究,可是一方他当事人重伤昏迷,只凭秋秋的一面之辞,杨真人和许真人是不会信她的。 但她们真的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吗? 严姑姑一进屋就恨恨的坐下,用力一拍桌子:“她们俩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想和稀泥袒护那个贱人!” 能有今天的成就,那两位真人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事没见过?今天这事儿摆明了是同门内斗,一方面严姑姑一反常态不依不饶,另一方面,宿鹃的师父也是个护短的人。 更别说宿云的师父了,潘长老是出名的难缠。这事即使是宿云干的,到了潘长老和掌门面前,只怕也会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一句年轻糊涂一时冲动就给打发了,就算有所惩戒,也肯定是做做样子而已。 所以许真人和杨真人明知道这件事情有猫腻,却只劝着严姑姑息事宁人。 只剩下她们师徒两人的时候,秋秋忍不住好奇的问:“师父,七洞双煞是什么样的人?” “猪狗不如的东西。”严姑姑恨恨的骂了一句:“又好色,专喜欢折磨人,一年里死在他们手上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小贱人心忒毒了,同门姐妹,也能下这样的毒手。” 秋秋猜到了几分,可是听到真相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只差一点儿,她就落到那样的变态手里了! 宿云这样做,真比一刀杀了她还要狠。 严姑姑安慰她:“你放心,师父一定替你讨回这个公道,不管是宿鹃还是别的什么人,师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秋秋很感动师父这样说,可是她更担心严姑姑这样做的后果。显然宿鹃和宿云的师父并不好惹,严姑姑在紫玉阁并没有多高的地位,如果为了给自己出气报仇,反而给师父惹来祸端,这是秋秋绝不愿意看到的。 严姑姑拉着秋秋的手不肯公开,象是怕一松手她又会从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秋秋摇头:“弟子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在海上的一栋空屋子里,然后一位不愿意透露名姓和身份的姑娘把我带回岛上,我就急忙回来了,从头到尾我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秋秋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女子给她的小荷包,忙掏了出来给严姑姑看:“师父你看,那位姑娘还送了我这个。”RS 240 感谢 ,最快更新仙妻 ! 严姑姑很是吃了一惊,接过那个荷包来看:“那人给你的?” “是。” “你打开看过没有?” 秋秋诚实的摇头。 严姑姑有点小心的把这个荷包放在桌上:“这是个乾坤袋。” “乾坤袋?” 秋秋也见过同门师姐们用的乾坤袋,当然,这种高端洋气的东西在紫玉阁绝不是人手一只的,所以秋秋只见过那么有限的几回,各种造型都有。 所以这个荷包造型的乾坤袋也没有什么太希罕的。 “救你的人应该不是中原的。” 严姑姑这么一说,音音也跟着点头:“嗯,她的打扮……好象是有些不一样。师父你知道他们?” “应该就是他们救了你,然后又把你送回来的。” 可惜秋秋被暗算之后一直是昏迷状态,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获救过程。 从宿鹃说的话来判断,一开始宿云是想把她扔到那什么七洞双煞的手里?落到那样的变态手里,她肯定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不可能有活路。 她现在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肯定是被人救了。 救他的人,就是送她回来的那个姑娘吗? 看起来气质很好,相貌也很好,修为对现阶段的秋秋来说简直是深不可测。 可惜人家不爱搭理她,从见面到送完她离开,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跟她多说,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的门派、来历等等信息。 秋秋觉得很懊悔。 刚才她居然一直傻傻的,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和人家说。 主要那时候她还搞不清楚状况,又被那只灵禽震住了,根本想不起来其他的事。 “对了师父,我回来的时候坐的是灵禽呢!就是我们来时在船上看到的那种,雪白雪白的,可漂亮了。”漂亮这个词儿形容灵禽是不怎么贴切的,那不光是漂亮,还……很神气?很威风?很高端? 秋秋这会儿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儿来形容那只灵禽。反正她觉得那只灵禽活的年头,身上的修为都肯定比她高。 瞧,她一个大活人,居然还比不上人家骑的一只鸟。 修真的世界就是这样残酷,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象天与地之间的距离。和人家比起来,秋秋这样小门派的末流弟子,渺小如草芥。 也难怪人家不愿意跟她多费功夫。 大概是他们总能遇到这样想攀关系拉交情的人吧?为了避免麻烦,人家干脆做了好事也不留名,省的救了人反而被纠缠住,凭添麻烦。 如果换个偏激点的姑娘,可能会就此留下心理阴影,被人看不起,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 不过秋秋是两世为人的,她先想到的是对方仗义出手救了她一命,还收留她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住了一夜,最后还周到的把她给送回来,品性实在是没得说! 秋秋想,如果还有见面的机会,一定要好生跟人家道一声谢。人家当然不欠她这一份儿感激,可秋秋不会因此就觉得对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将来如果有机会,她肯定会报答这一份救命之恩的。 不过对方那么厉害,她这种小喽罗能怎么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呢?这件事颇有操作难度啊。 严姑姑也点头:“是得好好谢谢人家。对了,金真人倒是与他们有几分交情,下次托他替咱们师徒好好谢谢人家。” 金真人这么厉害啊。 大概人活得时间久了,总会有很多的经历,走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那么与这些非中原的修真人士有交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金真人这次也来了吗?” 严姑姑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嗯,他也来了。” 师徒俩都没有再提起宿云和宿鹃。 可是秋秋知道严姑姑肯定没有放弃那个要替秋秋讨回公道的念头。 严姑姑也知道秋秋肯定在想如何放她放弃替徒儿讨回公道的念头。 这话说起来有点拗口,但是这对师徒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彼此的性情却都很了解。 严姑姑是个外冷内热的性情中人,与紫玉阁那些显得柔情万千实际上却从来不释出真感情的同门相比,这个平时显得冷漠刻板的严姑姑才是唯一一个对秋秋付出情感和关心的人。 在这个人多的要命的紫玉阁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冷漠得很。就象刚才,大部分人都知道秋秋真正遭遇的不是什么七洞双煞而是同门的暗算,可是没有一个挺身出头替她们师徒说一句公道话。 这就是同门。 这样的同门真让秋秋觉得失望。 她现在只有师父相依为命。师父如果要替她讨公道,那些人肯定会连师父一起算计。 秋秋绝不愿意师父身陷险地。 严姑姑却在想,她这么多年一直沉寂,门里的人真把她当软柿子了。这次她们算计秋秋,如果自己不反击,不替徒弟出头,那她们根本没有惧怕,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同样的事情一定会再次发生。 而自己这个当师父的,如果连唯一的徒弟都护不住,接下来那些人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欺压到她的头上来。 这世道就是这样,委屈与忍让绝对换不来别人的尊重和忌惮。 人们只会敬重强者,对弱者只会毫不客气的欺凌践踏。 徒弟还很弱小,一脚刚踏进这扇门,这个世道的残酷她还没有真正见识到。 来自同门的算计,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 “好好歇着吧。你这些天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不能离开半步,知道吗?” 秋秋连连点头。 出了这种事,秋秋肯定不敢再落单了。她已经如此小心,没敢单身出门,可是自己在屋里都会被同门暗算,这让秋秋根本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金真人这天午后就过来了。 紫玉阁发生的事情金真人已经知道了。他好生安慰了严姑姑几句,又表示了如果她要替徒弟出头撑腰,自己一定支持她的决定。 严姑姑一笑,然后说起秋秋获救的事。 秋秋伸长耳朵,严姑姑并没有房间想隐瞒她,所以对秋秋旁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应该是被九峰的人救了,我想托你帮个忙,向人道个谢。” “九峰的人?” 严姑姑点头说:“是啊。送她回来的人送了她一些丹药,那些丹药的气息和炼制手法都不是中原的。” 还有秋秋的那只乾坤袋上,绣的并不是花鸟鱼虫,而是山峰。 以前严姑姑曾经见过这样的绣纹,那是在很久之前了。 金真人恍然:“原来是他们。九峰的人一向如此,他们也不是为了你们的感激才出手救人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并不是图回报才出手。”严姑姑重复了一次:“我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 秋秋安静的看着他们。 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弥漫的那种沉郁和悲伤从何而来。 金真人走了之后,秋秋问严姑姑:“九峰是什么?” “九峰……也是一个门派。”严姑姑说:“他们很了不起。” 秋秋懵懂的听着。 这个九峰的人肯定很了不起,不止做过象顺手救下她这样的好事。 风云会的盛况秋秋没福气目睹,严姑姑生怕她再出事,绝不肯让徒弟再冒一点风险,恨不得把她装进一个密封口袋里为她杜绝来自外界的一切伤害。 秋秋只知道岛上很热闹,还有人比剑,也有人拿出了不得法宝在岛上试宝,一时间翻江倒海,巨浪如山一般涌起,看得人矫舌不下,叹为观止。 金真人也替她们师徒转达了谢意,九峰的人回话说不必客气,七洞双煞作恶多端,这次正好遇上,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为恶。 至于道谢,那也就不必了。 听说九峰在海的那一边,这次是因为在这座岛上有盛会,才恰好能见上一面。 这次分别之后,还不知要再过多久才有一次见面的机会,也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秋秋觉得很怅然。 她也说不上来这种怅然的感觉由何而来。也许是因为无缘当面向对方道一声谢,也许……因为再也见不到那漂亮的雪白的飞禽? 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 宿鹃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了,可是她却还坚持着原来的说辞,说秋秋是被七洞双煞所掳所害,她想上前援手才受的伤。 而秋秋呢?她入门时日短,再加上她除了自己的言语,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是宿鹃和宿云暗算她。 这种感觉真让人很憋气。 宿鹃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严姑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她已经得罪了我们师徒,现在说出实话,宿云也饶不了她。” 秋秋不解:“可是她这次受伤很可能就是宿云想灭口,她怎么还愿意站在她那边?不怕宿云再下一次手吗?” “也许宿云许给了她什么好处吧。” “可是……” 什么好处能抵得过生命的危险?难道她以为宿云不会再对她下一次手吗? 这种目光如此短浅的人,真让秋秋无言以对。 怪不得人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也许宿云给出的好处真的让她可以忘记死亡的威胁吧。RS 241 失落 ,最快更新仙妻 ! 严姑姑换了话题。她知道有件事一定可以转移秋秋对这件事情的注意。 “玄女观的人也来了风云会。” “真的?”秋秋忍不住追问:“她们也来了?那,我家小妹也来了吗?她们住在什么地方?” “住得离咱们不远,明天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去看看吧。” 这消息让秋秋整晚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一看,眼圈都青了。 严姑姑也希望徒儿能出去走一走,见一见亲人,也能散散心。 “我陪你一同去吧。” “不必了师父,路又不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这阵子严姑姑紧紧盯着宿云宿鹃她们,杨长老也极力约束门人,生怕这些姑娘们再生出什么事端,回去后她难以交差。所以最近紫玉阁里头倒是显得一片太平和气——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秋秋去了一趟玄女观住的地方,请人代为传话之后,就在门外等着。 她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道小妹长变样了没有?她过得还好吗? 小妹安静的走了出来。 比上次分别的时候,小妹个子又高了一些,看起亭亭玉立,已经是个娟秀清丽的少女了。她穿着一件杏黄色的道袍,腰里系着石青丝绦,头发束成一个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秀丽精致的眉眼。 秋秋感慨万千,既觉得欣慰,又觉得心酸。 “小妹。” “姐姐。” 两人彼此招呼过了,一时却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了。 秋秋问:“你一向……可好?” “好。”小妹也问她:“姐姐还好吗?” “也好。” 两人客气的比陌生人还不如。 秋秋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小妹说。想和她说说家里人,想和她说说自己在紫玉阁遇到的一切,甚至想和她说前两天刚发生的那场暗算。 可是话到了嘴边,都在小妹的淡漠面前退缩了。 “来之前,我还往家里寄了封信。紫玉阁离家远,我想回去看一看也不方便。小妹离得近,倘若有空的话,多回去看看爹娘吧。小弟还小,爹娘也一直很想念你亿。” 小妹嗯了一声。 秋秋在肚里叹了口气。 上次李大官人那件事,父亲和母亲对小妹都很不谅解。觉得她对自己的亲姐姐太无情了。可是秋秋现在他自己也进了紫玉阁,也长了见识。 在这样的大门派里新入门的弟子很难立足的,掌门、长老、师父怎么说,下面的弟子就得怎么做,根本没有反驳和商议的余地。小妹那时候也只是听从师父的话而已。再说,她早早上山,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对父母姐弟这些亲人的感情也不深。 那件事真的不能算是她的错,父母亲对她的苛责,一定让小妹心里很不好受吧? 秋秋在写回家的信上也反复解释了这一点,可是她不知道父母与小妹的关系有没有什么改善。 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如果让父母和小妹之间因此存了误会和隔阂,秋秋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咱们出去走走吧。” 小妹仍然点了一下头。她的话少得令秋秋心酸。 亲姐妹之间这样生分,见一面本来就不容易,如果将来继续这样下去,姐妹只怕真会变成陌路人。 她们沿着路往前走,玄女观住的地方近海,可以清楚的听到海浪起伏的的声音。 秋秋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进了紫玉阁之后的事情。她说的都是好事,宿寻师姐对她很友善,她还拜了师父。还说起这次来风云会一路上的见闻。 “我来的时候听师父说,这次玄女观的人也会来,所以帮你带了东西。”秋秋伸手到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你还记不记得?你要上山拜师的时候,还惦记着烤芋头呢,结果从那一走,就再没有回来了,我给你带来了。” 烤好的芋头在油纸包里还热乎乎的,烫得秋秋掌心微微的疼。 但小妹一眼都没看那个芋头,淡淡的说:“多谢姐姐,三个月前我已经辟谷了。” 秋秋愣了一下:“可是……吃个芋头也没有坏处。” “也没有益处。”小妹冷漠的看着她:“姐姐还有别的事吗?要是没有什么事,我还得赶着回去,师父督促我要勤力用功不可懈怠,现在出来这么半晌,已经耽误了功夫了。” 秋秋长长的呼出口气,低声说:“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小妹淡然向她一揖:“姐姐也早些回去,我们就此别过吧。” 秋秋茫然的回了一揖。 小妹转身就走了,半分留恋不舍也没有。 秋秋站在那儿,看着小妹渐行渐远。大风吹得她身上的道袍衣角飘摆,她的背影看起来孤傲纤细。 小妹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爱撒娇活泼爱动的妹妹了。玄女观的生活把她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姑娘。 秋秋觉得胸口空荡荡的,很难受,难受得说不出来。 她只和小妹见了这一面,等她下次再去的时候,玄女观的人已经办完了事情先行回去了,她们原来的住处已经住上了别的门派的人。 秋秋这次也攒了一肚子的话想和小妹说,可是现在……都不用说了。 也许她可以把这些都写在信里寄去。 但是小妹她会看吗? 秋秋抬起头来,天蓝得令人心悸,一只全身漆黑的灵禽从高处飞过。 秋秋的目光追着那只灵禽,但是那只灵禽飞得很快,象一道电光,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那也是九峰的人吗? 也许是的。 听说九峰的人多以灵禽代步,中原虽然也有门派会豢养灵禽,但是数量很少,并不多见。 没能亲口道谢,始终让秋秋心里惦记着这件事。 这一次出门,虽然风云会上的盛况与她无关,可是秋秋觉得这一趟出门真的没有白来。 秋秋站在岸边朝远处眺望。 不知哪个门派的弟子经过,笑着过来搭讪:“姑娘这是在找什么?” 秋秋退开一步,轻声说:“没找什么。” 那个青年的目光在她的脸庞和腰身上轻轻溜了一圈,才笑着说:“这里我都熟,姑娘是要找人,还是想找什么地方,我都能帮着参详参详。” 他越是殷勤,秋秋越是不愿意和他打交道。 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待紫玉阁的弟子的,秋秋不是不知道。 也不怪那些人觉得她们轻浮愚蠢,有很多同门……连秋秋都觉得她们实在很异想天开,又傲慢自大。 门中很多人都想趁着这次机会一展风姿,梦想着能一笑倾城,颠倒众生。来时的船上,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憧憬着,仿佛这世上的男子都逃不出她们的掌心。 可是现实无疑是给她们好好上了一课。她们引以为傲的容貌身段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有很多女修不管是容貌还是风情都远胜过她们。 这些人的眼里根本看不到她们,即使看到,也是不屑的、甚至是yin邪的,不怀好意的打量。 在紫玉阁那个小天地里,她们就象坐在井里的青蛙,而这一次跳出井口,才发现自己如此渺小,现实如此残酷。 秋秋虽然一再推拒,那个青年反而更加主动:“姑娘是想找人吗?从这儿往东,海面上还有一片楼阁,象醉花间,逍遥阁都在海上头。” 秋秋还是不接他的话:“多谢,我真的没想找人。” 她转身要走,那人一侧身挡在了她的前头。 “姑娘是紫玉阁的弟子吧?” 秋秋抬起头来。 “是。” 那个青年拱手作揖,眉梢轻挑,笑意中带着三分轻薄:“在下是重天门的弟子刘柏,不知姑娘贵姓芳名?” 秋秋强压下胸口的闷气:“师父还等着我回去,请刘兄让路。” “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刘柏得寸进尺的又靠近了一步:“姑娘……” 秋秋已经准备要翻脸了,她没想到这么青天白日的就有人敢这么无礼。 一只手从后头伸过来,揪着刘柏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拖着向后一甩,刘柏没有提防,差点儿一跤栽倒。 “人家都说了不想搭理你了,你还这么死缠不放的,要不要脸哪?” 半路上杀出来的这人个子魁梧,年纪也不算大,话是同刘柏说的,可是目光却象粘在了秋秋身上一样舍不得转开。 看来这个跳出来打抱不平的人,动机也并不单纯。 刘柏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人?我同这位姑娘好好的说话,要你来多管闲事!” “好好儿说话?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在同这位姑娘说话?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硬缠着人家说个没完。” 眼见这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秋秋一阵头疼。 她真的没有要招蜂引蝶的意思,可是这两人一判断出她是紫玉阁的人,马上就给她身上贴了一张标签,觉得她必定轻浮随便。 年轻气盛,又当着漂亮姑娘的面儿,这两人谁都不肯先退一步,说着说着就要拔剑动手了。 秋秋根本不想搭理这两人。他们打他们的,秋秋正想转身走人,却愕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是个男子,一身褚石色的长袍,头束青木冠。他身旁站的那个女子秋秋却认识。 就是那天那个用灵禽把她送回去的人。RS 242 分别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有点意外。 其实她刚才站在礁石上头就是望着那天她回来的方向。 那个女子送她回来,灵禽就是在这里落地的。秋秋刚才从这里张望,虽然知道看不见遥远的那栋孤悬在海面上的木屋。 但是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地方。 为什么会有那样孤零零的一座房子呢?四周没有路也没有梯子,也没有舟船。什么人想要住在那样的地方? 好象……一种自我封闭和放逐。 本能的,秋秋感觉到面前两个人都不是会住在那座房子里的人。 那个女子也看到了秋秋,她的神情冷淡,目光只在秋秋身上稍一停顿,就转移到那两个人的身上。倒是那个男子的目光在秋秋身上多停留了一刻,在他眼中秋秋并没有看到旁人对紫玉阁弟子一贯的轻视,这人的目光很温和。和秋秋的目光相触时,还有礼的微微颔首为礼。 刘柏和后来的那个男子已经拔剑相向,活象两只暴躁的小公鸡,翎毛倒竖,尾巴翘得高高的,仿佛吃了什么兴奋剂一样。 秋秋也从他们的争吵中听出来了,合着这两人今天不是头回见面,似乎前两天就无意中结下了仇怨,今天正好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这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话没说上几句,就热火朝天的斗在了一处。 秋秋十分无语。 不过这两人斗起来,倒是她脱身的好机会。 九峰的两个人站在那里旁观,那个女子说:“这有什么好看?” “哪,你看,这同安长老的剑法同出一脉,尤其是花开并蒂这一式,看出来了吗?” 秋秋安安静静的退到一旁不去打扰他们。 她只想等他们看完了,上前去亲口道一声谢。 不想那个穿褚石色长袍的男子却向她走了过来。 “姑娘有礼。” 秋秋连忙还礼:“不敢。” “不敢请问姑娘芳名?” 这人说的话和刚才搭讪的那个刘柏如出一辙,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个刘柏的样子让秋秋觉得猥琐,而这个人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叫宿秋。” 那人怔了一下:“宿秋?秋天的那个秋?” “正是。”秋秋把握住机会道谢:“前些天承蒙这位前辈援手,我才能从七洞双煞手中保住一条命,救命之恩……” 没等秋秋说完,那个女子就毫不客气的截断了她的话:“救你的不是我们,你不用向我们道谢。” 她的语气生硬中带着几分凌厉,秋秋怔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能看出来,这姑娘对她没好感—— 说没好感都是客气的,对方根本就是对她很反感,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忌惮。 她的反感中,秋秋可以理解。 可是秋秋想不出来,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有什么值得对方忌惮的地方? 这太奇怪了。 那个男子的态度却愈发温和:“原来前些天的那个姑娘就是你。”顿了一下,他又补上一句:“出手惩治七洞双煞的确实不是我们,姑娘的道谢,我们不敢应承。金真人提起过这件事,不过是区区小事,姑娘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秋秋早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尴尬。对方也许会觉得她并不是真心的道谢,而是借故想攀关系,或许会有更进一步的图谋。 这怪不得旁人,秋秋的同门们都是这么做的,这些天岛上处处可见她们的身影,香风笑语,眼波含情。 要不是因为这个,刚才那个刘柏也不至于对她这样尊重。 九峰的这一对男女,女的冷漠,男的温和,但是话中的意思同样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秋秋真心诚意的行了一个礼。 “若是二位方便的话,请向那位恩人转致我的感激之意。” 秋秋知趣的没有留在对方面前碍眼。 她已经转身走出了一段路,身后忽然传来刚才那男子的声音:“宿秋姑娘,还请留步。” 秋秋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前辈有什么吩咐?” “不敢当,我不过虚长姑娘几岁,你称我一声师兄也就是了。我想问……姑娘你……” 这人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又踌躇起来。 那女子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有些不悦的说:“快走吧,还有要事得办呢。” 那个男子有些歉然的向秋秋一笑:“是我唐突了,姑娘不要见怪。”他手掌一翻,掌心有一枚小小的浅碧色道符:“这枚符赠予姑娘,若是姑娘将来有闲暇来九峰一游,又或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持此符来寻我。” 秋秋一怔,那人已经把符轻轻放到了她手中。 这枚符上灵气蕴蕴,上面刻镂的花纹繁复古朴,这样小巧的东西,掂在掌心里却沉甸甸的颇有份量。 从头至尾秋秋都不知道这两人的名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赠她这样一枚看起来颇为重要的信物。 晚上她睡不着,把符又取出来,借着月光细细的打量。 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涛起伏声。 她总觉得,她好象曾经见过这个人。 见过今天赠她道符的这个人。 可是她分明是不认得他的。 人们偶尔会有这样的感觉,然后会笑着说,兴许是上辈子见过吧。 但秋秋可以确定,她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个人的。 这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秋秋拎着绳结,那枚道符悬在眼前慢慢的悠然的打转。 风云会差不多已经到了尾声,许多人纷纷他打道回府。玄女观已经先走一步了。秋秋特意赶过去,带着她给小妹绣的手帕和其他东西。 送了东西,说了一句干巴巴的保重,姐妹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熟悉又令人尴尬的冷场。 有些话,现在不说,往后可能很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秋秋轻声说:“爹娘一直想念你,上次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不要记恨爹娘。” 小妹抬起头来:“我知道,我不恨。” 可是这样冷冰冰的也不是回事儿啊。 小妹忽然说:“姐姐,你和我,已经不是凡俗人世间的普通人了。时光过得那么快,我们可能活很久很久,而从前的亲人,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师父告诉我,不要与过往有太多牵绊,因为那些终究会成为过去。” 秋秋怔了一下。 她随即明白过来。 小妹这是在向她解释? 小妹也并非从里到外都冰冷的人啊。 可能从一开始她也有话想对她说,但是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这样想。”秋秋对玄女观这位前辈真人想法不能苟同。 小妹眼睛微微睁大。 对她来说,师父就象天一样,师父说的话都是至理明言,师父怎么可能会有不是的地方? “难道因为他们的生命短暂,注定比我们先离开这个人世,他们的存在就毫无意义?我们就必须早早把他们忘却,甚至把他们当成是陌路人,对他们不闻不问吗?” 秋秋不懂得太多大道理,可是她真的觉得玄女观灌输给小妹的想法是不对的。 “如果这样说来,这个世间有什么东西是注定永恒不变的?沧海可以变桑田,一切都在改变。花落了明年还会再开,随风飘远的种子还会在人们不知道的地方生根发芽。你,我,我们身边的人也每一天都在改变。昨天走过的道路也许今天就不复存在,可是这一切都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了印记。他们是我们的经历,是我们的过去。一个人的过去堆叠成了他的现在,而有现在,才会再有将来。如果我们连过去不要了,现在也就被否定了,那将来又从何谈起呢?” 小妹怔怔的看着她,象是头一次看清楚这个姐姐一样。 “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一个人不能割裂和抹杀自己的过去。” 旁人也许在羡慕她们的资质,能够有这样的际遇。 可是这天赋不也是爹娘给的? 玄女观的人已经要起航了。 小妹回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扭回头来。 “姐姐……”她顿了一下,时间已经不允许两人再说什么了。 “我会给你写信的。” 小妹匆匆的留下这么一句话,飞身跃上了船头。 秋秋往前追了一步。 大船已经离岸了。升起的帆吃饱了风,轻快的向前驶去。 站在船头的小妹向秋秋挥了一下手。 她和大船迅速远去,成为秋秋视网中一个模糊的点。 很快这一个点也消失在茫茫的海面上。 秋秋不知道刚才她说的话是对是错。 也许玄女观的心法就要求人抛却这些情愫牵绊,秋秋这样说,反而对小妹有害而无益。 可是在这样的担心中,秋秋又感到一阵欣喜。 小妹其实并没有忘记爹娘,也没有忘记过去的一切。虽然她的师长要求她忘记,可是小妹依旧这一切放在心底。 她还答应了,等回去后会给她写信来。 秋秋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海风吹得她头发衣衫猎猎飘摆,秋秋按住裙摆,远远眺望大船消逝的方向。 她们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是都会一直寻找,一直前行。RS 243 心结 ,最快更新仙妻 ! 一簇簇浪花雪白晶莹,纷纷盛开在平阔的石台四周。水珠飞溅 ,涛声阵阵。 严姑姑看着在石台正中起舞的一身艳紫纱衣的女子,她的的指间发梢有一朵朵花朵的幻影,缤纷而缠绵的闪烁。 秋秋一直觉得乱云穿空,惊涛拍岸的风景,和缠绵与温柔二字是扯不上关系的,但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掌门所修习的,就是本门至高的心法紫玉诀。”严姑姑轻声对身旁的小徒儿说:“紫玉诀修炼到了第九重之后,可容颜如玉,长盛不衰。” 秋秋有点恍惚的嗯了一声。 她的眼睛根本无法从掌门人的身上移开。 一线箫声幽幽响起,空灵,缥缈。 在石台边起舞的女子象是要乘着风,乘着箫声飘然而去。 “她美吗?” 秋秋由衷的点头:“很美。” 严姑姑摸了一下她的头:“回去之后,掌门可能会挑选资质合适的弟子传授紫玉诀。若干年前,掌门也只是你这样年纪的小姑娘,和其他同门一起开始习练紫玉诀,但是在一众同门之中,只有她脱颖而出。师父领进门,修行却在个人。” 秋秋转头问严姑姑:“师父,你也习练了紫玉诀吗?” “我没能学。” 掌门人舞完了这一曲,四周围观的人虽然多,可是却寂然无声,就仿佛这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舞也不为任何人的垂顾。 秋秋望着她的背影,纱裙被风吹卷,漫舞有如云霞。 她又想起那次在紫玉阁的正院看到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薇花。花开得太盛太闰,可总会让人担心它下一刻就会凋零,象不真实的琉璃,美仑美奂,但是太轻薄易碎。 “掌门人这一次不是不来吗?” 秋秋记得掌门一开始并没有与她们同行。 “掌门是被东方岛主专程邀请来的,今日是东方岛主的寿辰。掌门与东方岛主的交情非同一般,别的事情她可以不出面,但这件事她是一定不会缺席的。” 更多的紫玉阁的弟子们在石台上翩然起舞,纱衣五彩缤纷,象是一群花间嬉戏的蝴蝶。场面也有一帮弟子,各自抱着不同的乐器,琵琶、琴、笛、响铃、云板,欢笑声夹着曲声。 这一次台下却是彩声雷动,场面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风云会到了尾声,东方岛主的寿辰之后,她们也要踏上归程了。 回程的时候船上的气氛和来时不太一样,来的时候人人欢喜,可是回去的时候多半都是无精打采的。 这么多天的新奇经历之后,人人都感觉到十分疲惫。 秋秋一直看着那座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严姑姑觉得她是舍不得:“下次有机会再带你过来。” 秋秋应了一声,还是不舍的注视着这座岛。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如此不舍。 来岛上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见到了小妹,还认识了九峰的人……虽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也算是认识了吧。 天南地北甚至远在海那一边的人,都在这里汇聚,即使下次再来这个地方,遇到的人大概也不一样了。 有的人也许再也不会遇到。 水鸟在船头上下翻飞,帆吃饱了风,涨得那样满,船行得飞快。 秋秋在海浪声中做了一个梦,又梦见了那桩独立在海上的屋子。月亮升起来,照在海面上,也照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月上中天,投下的影子也在渐渐移转。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轻悄,沉稳,由远而近。 那脚步声每一下都象踏在她的心头一样。 秋秋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想看清楚走来的人是谁,但是她一动也动不了。 醒来后看着舷窗前的月光,秋秋一时竟然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翻身坐了起来,窗外的月色一如梦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让她觉得心酸。 她重新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月光正照在她的枕头上。秋秋拉过手帕把脸盖了起来,透过薄绢的手绢,还是能看见隐约的月亮的轮廓。 她觉得自己刚才醒来前的一瞬间,好象触到了她一直恍惚出神的原因。 秋秋这次算是满载而归,带了一大包的贝壳海螺珊瑚回去,东送送西分分的,一大包的东西到后来竟然差点儿没够分的。好些人都学着秋秋的样子串了风铃挂在檐角,一时间整座紫玉阁处处都传来叮叮咚咚的风铃声,一早一晚有风的时候,那叮铃声连成一片,严姑姑笑说简直象进了迷魂阵一样,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严姑姑说到做到,回门派之后立刻雷厉风行的请出两位长老来主持公道。有人怕潘长老,自然也有人巴不得见她出丑吃亏。 宿鹃那姑娘象挨了当头棒喝一样幡然醒悟,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揭发了宿云的阴谋诡计,顺带洗清了自己。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宿云主使宿云策划宿云实施,她不过是被宿云胁迫,碍于宿云的yin威才不敢吐露实情。 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同宿云撕破脸,都不可能是因为正义。 秋秋有些迷惑。 难道修仙的人都是这样?这样的人,真能修成仙吗?同凡人一样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甚至凶狠毒辣处更胜过凡人。 她想起自己一开始对这些人的敬仰,深深的感觉到了迷惘。 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听师父说,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 潘长老纵然极力回护,可是她自己也遇到了麻烦事。有人揪住了她从前做过的一件事情不放,具体什么事情秋秋也不清楚,大概是向她的某个情人泄露了紫玉阁的门派之秘吧,于是在掌门的一力坚持,几位长老的附和赞同之下,潘长老自己都被惩处了,被关了起来。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潘长老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宿云当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墙倒众人推,不少同门都站出来指证她曾经做过的恶事,欺凌同门的事情秋秋这里既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还有别的事情,零零碎碎加起来,宿云彻底被众人踩在了脚下,废去了修为之后,秋秋再也没有在紫玉阁见过她。 严姑姑没有食言,她答应了要给秋秋讨回公道,她做到了。 可是秋秋却并不觉得高兴。 宿云得到了惩处,但这并不是因为秋秋占理,秋秋她们是正义的一方。这只是紫玉阁门派中又一次权利的洗牌和重组。 掌门对潘长老早就心存忌惮,借着这次机会,联合了严姑姑和其他几位长老,共同把潘长老排挤出了门派权利核心之外,而宿云不过是做为潘长老的弟子,所以才一并被顺手处置了而已。 这件事情过后,宿鹃却抖起了威风,秋秋甚至看见她在背人处打别人的耳光,厉声训斥那个小姑娘,看到秋秋过去,宿鹃才有些讪讪的停了手。 “秋师妹,这是从哪儿来?” 这条路还能从哪里来?真是明知故问。 “从花圃过来的。” “要上哪儿去?” “去莫长老那里送花。” 宿鹃特意过来闻了闻:“这花可真香。” 可不是么,莫长老就喜欢浓香扑鼻的花朵,花艳丽不艳丽她不在乎,她喜欢香,喜欢调香制香用香,所以但凡她要的花草,全是这种浓香扑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秋秋走远了,还听到宿鹃在身后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师徒俩一个样,假清高……” 秋秋在怀疑,在这样的地方,沿着这样一条路走下去,她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会不会也变成象宿云和潘长老一样的恃强凌弱的人?还是会变成象其他长老、象掌门人这样,打着正义的幌子,其实做的却是排除异己的事? 在东方岛主的寿辰时起舞的掌门美如谪仙,可是做出这些事情的也是同一个人。 徒儿的心结,严姑姑自然知道。 当年,她也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也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 认识周围的一切,碰壁,失望,怀疑,甚至自暴自弃。 这几乎是一个必经的过程。修炼,修的不但是身,也是心。没有经过这些淬炼和挫折,人就不可能真正懂得这世间的至理,更没有足够的毅力和坚韧去面对未来的风雨。 在这样的迷惘中,时光又悄悄的从窗前枕畔流逝。一年过得无声无息,似乎是一低下头再抬起头的短短一瞬间里,窗前杏花重又绽开,风一过,花纷纷洒洒落了一地。 花褪残红青杏小。 秋秋看着那还没有小指肚大小的青杏,这时候的杏子一定是涩得要命。 掌门开始在门内挑选资质上佳的弟子。 被选中的,就可以修习紫玉诀。 秋秋对这件事不是很热衷,严姑姑也由得她去,一不催二不赶,师父这样宽和,秋秋自己倒不好意思。 掌门的挑选也很简单,就象第一次入门时的挑选一样。与前一次落选不同,这一次秋秋被挑中了。RS 244 黑白 ,最快更新仙妻 ! 这还是秋秋第一次正面看清掌门人的样子。 她的眉毛淡淡的,眼睛象是没有睡醒的猫儿一样,整张面孔细巧精致,带着一股没睡足的猫儿似的慵懒。 完全不是秋秋原来想象中的样子。 秋秋原本觉得,掌门一定是艳丽张扬,盛气凌人的大美人。那天观看她献舞的时候看不清脸,只能够去想象。 可是没想到……嗯,单论相貌,只怕紫玉阁中一大半的门人弟子都比掌门要出众。 这也许就是人不可貌相的另一种体现? 秋秋走上前去,将手浸入玉盆。 她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试炼。 刚才前头有人把手浸进去之后,居然失态的嗷的一声惊跳起来,那样子好象手沾的不是水而是放进了沸腾的滚油一样。 有这么疼吗? 秋秋也难免有些忐忑。 明明看着跟水一样,真的很疼吗? 结果手放进去之后,软软的,温温融融的……就是温水啊。 秋秋十分诧异的抬起头来,掌门向她点了一下头,笑意中带着嘉许。 这么轻松就过试选,秋秋太诧异了。 回去之后她百般好奇,向师父打听的时候,严姑姑轻声说:“你觉得是温水吗?” “是啊,就象温泉……”秋秋自己怔了下。 她好象从来也没有接触过温泉,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水好象温泉的话。 就好象,她曾经接触过似的。 “我当初也是,在这一关前被卡了回来。”严姑姑说:“那其实试的不是手,是心。你的心里当它是什么,其实它就是什么。” 秋秋想,难道她想着这是一盆温水,这水真就变成了暖暖的温泉吗? 那前头过去的那同门是想着这是一盆什么东西才会疼成那样啊? 秋秋很想问师父,当时她觉得那是一盆什么东西,不过想到这应该是师父的伤心事,所以体贴的转了话题。 “师父,我们要学紫玉诀,是需要到旁的地方去吗?我不想留开师父,不想离开花圃。” “不必离开,过两日掌门就会传授你们紫玉诀了,能领略到几分,那全看各人的悟性。” “要做掌门,就得掌握紫玉诀吗?” 严姑姑欣慰的摸了摸徒儿的头发:“不错。紫玉阁的创派祖师留下了紫玉诀,据说她当时将紫玉阁领会到了第十重,悟道飞升。后来的掌门再没有一个能达到这高度,最高也不过是九重。” 掌握的最好的那一个,就可以继任掌门?这种竞争方式无疑是公平而透明的,而且一目了然。 但严姑姑下面说的话却打破了秋秋的这种想法:“没学过紫玉诀的人做不了掌门。但是把紫玉诀学得最好的人,也不一定能做掌门。”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噎在了喉咙里头。 是啊,这道理很简单。只会修炼的人,做了掌门,既不懂得玩弄权术平衡内部,也不懂得人情世故对外应酬,怎么能支撑得起这样一个门派呢? 秋秋想,反正她是没有那个天赋的,学的最好的人肯定不是她,做掌门这种事更与她无缘。 啊,对了,宿鹃在这次择选中落选了。她在水盆前晕了过去,面色发青,惊恐万分,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把那盆水看成了什么可怕的物事。 每个人心底深埋的秘密,可以瞒过身边的人,可是却在一盆水前面现了形。 掌门人教她们紫玉诀的时候并不口耳相授,她们七个被挑中的人站在掌门的身周。 那个有着绝世风情的女子站在紫薇树旁,伸手撷下了一枚花穗。 那轻轻摇曳的花穗在她掌心幻化出了无数道幻影,一重重的花形残影象有形之物一样飞散四逸。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印进了她的脑海里头。 秋秋闭了一下眼睛。 那些并不是字句,而是一种领悟,一种体会。 掌门用这种方式将她对紫玉诀的体悟传达给她们。 紫玉诀没有口诀,没有文字,甚至没有一种具体如何修炼的方法。 花朵在春日欣喜的绽开,那种蓬勃的流淌的生命力让人心弦为之震颤。微风拂过面颊,时光飞逝流转,溪流奔淌入海,阳光照耀万物,人在茫茫尘世间挣扎沉浮,不停的重复生老病死这个不变的循环。 而修道,就是跳出这个循环之外,去探求天地间的至理。 她的眼睛忽然睁开,发现自己站在茫茫的一片盛开的紫薇花的花海之中。 掌门人站在她的身旁,含笑看着她。 “掌门。” 掌门向她点了一下头,转身向前走。 秋秋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本能的,她觉得她现在的陷入了一种玄奥的难以言喻的境界之中。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这里……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是盛开的花,天空布满缤纷美丽的霞彩云影,有飞得低低的长尾彩翼的鸟儿从肩侧指尖掠过。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缥缈的歌声,轻盈的象是在空中飞翔。 “你的悟性,比我想象中还要高。”掌门的脚步停下来,指尖轻轻掠过她的眉端:“也许你将来的成就,会远远的超过我。” 她的声音清脆动听。 “你是不是看不惯我的作为?” 秋秋愣了一下。 掌门竟然一针见血的说出了她的心事。 秋秋是想摇头否认的,可是在她清澈的目光注视下,说谎或否认都变成一件蠢事。 秋秋小声说:“我不知道……” 她并不是在推诿。 她是真的不知道。 紫玉阁是个如此矛盾的地方。这里有着美丽的风景,就象世外桃源一样干净,住在这里的也都是一些美丽的姑娘。 可是这种美丽显得浮飘和脆弱,外貌的美丽与现实的丑恶交错在一起,让秋秋感觉到无所适从。 “这没什么。你年纪还小,心也很干净,不懂得这世情是多么复杂。这世上,纯粹的黑与绝对的白都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也会马上被破坏玷污。更多的人,都夹杂在黑与白之间。” 秋秋听到她说:“如果没有紫玉阁,这些门人和弟子,都会在什么地方?会遭遇到什么事?” 秋秋怔了一下。 如果没有紫玉阁…… 这些体质各异却又招人垂涎的姑娘们,会流落到何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秋秋想到了自己,想到当时她被揭下盖头,却惊恐的发现自己落入魔掌时的情形。 大概……不会比死更好,也许比死亡更糟。 “创派祖师设立了紫玉阁,起初很简单,只是为了让这些被逼近被凌辱的女子有一席容身之地,能学到一点自保的法门。在世人的偏见与迫害之中挣扎着活下去。明天会怎么样,谁都不清楚,可是每个人都要努力的活下去。”掌门轻声说:“就算是泽被苍生的太阳,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人站在光明之中,就有人生活在暗影里。你将来,会渐渐明白这道理的。” 四周的繁花纷纷盛开,然后又成片的凋谢。花瓣铺天盖地,几乎将人埋没。 秋秋仿佛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那声音很平静,象是近在咫尺,又象远在天边。 秋秋有些迷惑的转头去看。 翻飞的花瓣纷纷落下,她还是站在紫玉阁的花树旁,身旁是她的同门。 短短的一息间,她却象是已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 这就是紫玉诀的奇妙之处吗? 晚间在灯下,严姑姑看到徒儿神思恍惚,也是硬生生的忍住想问个究竟的冲动。 修道这种事,不可能象其他的事情,一招一式的比划清楚让她一丝不错的照做。严姑姑就没有学过紫玉诀,她就是想指点徒儿也无从下手。 她倒了一盏水,想了想,又往里面加了些清露,可以宁神静心的。 秋秋接过水盏,说一声:“谢谢师父。” 可是看她喝水的样子根本心不在焉,估计水里加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喝出来。 严姑姑轻声安慰她:“不要把自己逼太紧了,这种事情也不是着急就急得来的。” “我知道,师父。”秋秋放下水盏:“我不是着急,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 “是什么事呢?” 秋秋居然坦然的说:“我也说不清楚。” 她的这种状态真是让严姑姑既喜且忧。 徒儿的悟性真是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她心性平常,就不会有这些体悟和疑惑了。而她现在正处于从蒙昧混沌到开窍的重要关头。这一步迈过去,以后就不可限量了。 可是严姑姑却无法帮她迈出这一步。 只能靠着她自己。 秋秋糊里糊涂的,严姑姑让她吃她就吃,让她睡她就睡。躺下来闭上眼一瞬间就睡熟了。 严姑姑却睡不着。她坐在床边看着徒儿,神思却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月影悄悄偏移,秋秋的呼吸匀净平稳。 严姑姑伸手轻轻拂开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 能从那时候的变故中活下来,严姑姑一直都心存感激。 她想,冥冥之中,天道之下应该有无数神明和仙人在注视着他们吧? 但愿他们能够护佑秋秋,让这个孩子顺利步上坦途。RS 245 染渍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这么痴痴呆呆的过了几天,醒着也象梦游似的。问她话好象没听见,要么就答非所问各说各的。严姑姑有心想让她出去走走散散,打发她去给杨长老送东西,去了半日没见回来,严姑姑出去寻,结果在池塘边找到了她。 秋秋抱着腿坐成一团儿,对着水正发呆呢。 严姑姑心想幸好是坐在水边儿,没跳进水里。 这孩子好象比较亲水。 严姑姑拉着她站起来带着往回走,秋秋就傻乎乎的跟着她走。交待她送出去的东西一直还提在手里,严姑姑苦中作乐的想,这也挺好,人丢了东西拿的倒结实,东西丢不了。 如此这般,其他被选中传授的弟子们也有些不一样的表现,有的弟子闭关了,不知道是不是参悟出什么至理来,象秋秋这么发呆的也有,但是症状没那么严重。 秋秋自己压根儿对自己这种状态毫无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发呆的时候神思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因为她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兴许是严姑姑在心里的祈告真有用处,秋秋这么神游了几天之后,突然间就正常起来了,不发呆不发痴了,神思清明,有条有理。严姑姑小心的问她紫玉诀领会的怎么样,秋秋想了想,茫然的一通摇头:“好象都忘记了,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是严姑姑安慰自己,徒儿没那缘份也不能强求,自己好好教,将来不求她有大出息,平平安安的过就行了。 秋秋的确没有说谎,她的确一点儿都不记得紫玉诀是怎么回事了。 她还记得当时掌门人传授她们紫玉诀时候的情形,可紫玉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当时印进她脑子里的东西早已经全都模糊了。 掌门要传达给她们的东西本来就十分玄奥,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越是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形就越发模糊,到后来秋秋甚至无法分辨究竟哪些东西是掌门传达给她的,哪些又是自己思绪发散后添加上去的。也许掌门要表达的完全是另一种意思,她的理解和印象都走了错误的路。 一切仿佛与没有被选中之前一样,旁人看秋秋的目光渐渐从新奇热切变为平常,甚至有些怜悯甚至鄙夷混在里面。许多人都觉得秋秋本来资质就不行,是严姑姑亿给她托了人情,掌门人看着严姑姑的面子才答应传授她紫玉诀,可是秋秋实在不争气,不是那块材料,所以旁人能学出名堂来,她即使硬挤上了,也是白费力气,一点儿都领悟不了。 严姑姑听了这些话气的不行,可她又不能一个一个揪着那些人去解释。 秋秋自己倒是不在乎,依旧象往常一样跟着严姑姑练功,种花。严姑姑心疼徒弟,琢磨了几天,想出个主意来。 徒弟肯定挺喜欢出门的,带她出门去散散心倒是个好办法。 严姑姑觉得秋秋喜欢出门还是因为上次风云会的事。秋秋离开时显得那样恋恋不舍。现在紫玉阁里糟心事儿太多,不如带她出门去,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轻松一下。等她们回来的时候,想必这些议论也早该平息了。 世上永远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秋秋不会被人记得太牢固。她们暂时离开的话,秋秋的事应该很快就被众人遗忘,她们会自动的寻找下一个话题。 严姑姑打定了主意,开始收拾行装。 其实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有乾坤袋,要用的东西往里面一装,师徒俩随时都可以出门。严姑姑打算在她出门不在期间,将花圃的事托给可靠的人打理。 秋秋对出门也十分期待。能出去走走,能看看不同风景不同的人,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她担心她一出去,小妹如果托人送了信来,她一时收不到。严姑姑为这事儿特意托了人,如果信到了就先替她收着。 她们的行程已经定了下来。 只是在临行前,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 意外这种事情,永远都让人措手不及。 秋秋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九月初三,今年天凉得早,湖边的草叶上都落了一层霜,白茫茫的。 严姑姑被掌门找了去,回来之后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徒弟开口。 这几天为着要出门的事情,秋秋显得比平时欢腾多了,脸上总是笑容不断,对出门的事格外期待,连去哪个方向,要坐船还是要乘车都列入了计划之中。 现在让她突然说她们不能出去了,徒儿该多失望啊。 还是秋秋看出来师父有心事,善解人意的端茶过来:“师父,掌门寻您说什么事儿啊?” “咱们……可能暂时不能出门了。” 秋秋觉得有些意外:“门派里有事?” 严姑姑点了点头。 “说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 秋秋好奇的问:“是什么人?” 这个严姑姑没有告诉她。 不能出门,失望是有,可秋秋天性乐观,很快自己就想通了。只是暂时不能出门而已,客人再重要,来了也总是要走的,到时候她们师徒的出行计划一样可以落实,所以真犯不着为这事儿愁眉苦脸想不通。 夏季的炎热一天天褪去,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同样也是个忙碌的季节。许多香草香花都到了采摘收获的季节,院子里道路旁山石后,到处都有小小的野菊花绽放,小小的花朵千头万绪,颜色更是五彩缤纷,虽然不名贵,可是却充满了蓬勃生机,特别讨人喜欢。这种花别看不起眼,但生命力格外旺盛,有的弟子摘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回屋去插在花瓶里,除了往瓶里加水别的什么也没做,可是那些花开了好些天了居然还没有半点要凋零的迹象。 野生的东西生命力就是和人工栽种的不一样。有很多名贵的花草需要用特别的方法养护采摘,有的花一离开枝头立刻就会枯萎。相比之下,秋秋更喜欢这些野花。 秋秋还在花圃边一片荒地里采摘了许多小野果。有的甜,有的酸。最小的只有小指头那么大,最大也不过只有核桃一样大小,一时吃不了这么多,秋秋打算制成干果或是用糖腌渍一下,等过了这段日子和师父一起出门时,在路上当零嘴儿打发消遣。 其中有一种果子是深紫色,味道酸甜,熟透之后皮变得特别薄,稍一碰就会破掉,里面的汁液染在手上、衣裳上头特别的明显,而且还不容易洗掉。秋秋的指头都快给染成紫黑色了,十指纤纤,可是指尖紫黑,看起来别提多怪异了。 秋秋看到变了色的手,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摸出镜子来看。 果不其然,她刚才尝了两颗这种野果子,现在她的嘴唇舌头都给染啦!白生生的脸上是一张紫得发黑的嘴巴,张开嘴露出来的也是紫红色的舌头和牙齿…… 秋秋无语的把镜子收起来。 好象妖怪。 晚上猛然一看,说不定能把人吓晕。 她找了块帕子,站在井台边仔细的洗手擦嘴。也不知道这果子怎么这样奇怪,染上容易,要洗下来可是再艰难不过了,洗了半天,也没见手上的颜色褪淡一些。 秋秋先是郁闷,可是郁闷完了又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看来是她弄错辽果子的用途。这果子可能本来就不该拿来吃,而用来做染料才对。 嗯,不错,应该把这个作用记下来,说不定能用得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背后有声响。 秋秋站直身,转过头来。 一个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荒凉的长草淹没了这人的大半身形。 秋天晴朗的阳光漫洒,枝头上有鸟雀吱喳乱叫,秋秋忽然觉得阳光太过明亮刺眼,照得人眼睛发晕。 她伸手在眼前遮了一下。 那人走了过来,目光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她的手上。 秋秋顺着他的目光,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十个黑黑的指尖。 “这是怎么染上的?” 秋秋这才回过神来,把包在手帕里的野果给这人看。 这人拿起一枚野果端详,秋秋看着他的动作,嘴唇动了一下,可是没说出话来。 说也晚啦,野果的汁液又渍上了这人的指尖。 他的手可真白——比她的手还白。 她形容不出这人的长相。 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一个人。 那人好看的就象画上的人。 不,就算画上的人也没有这样好看。 他就象一个梦中人,那样不真实。 这人也发现自己的指头被染了。 可是他并不在乎。放下野果,他接过秋秋的手帕,替她擦手。 这人的态度这样专注,象是在擦拭一样精致的,无比贵重的易碎细瓷一样。 秋秋忍不住问:“你是谁?” 那人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秋秋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他没说话,低下头继续替她擦手。 可是擦了半天,那颜色还染在那里,顽固的不肯褪色。RS 246 赖皮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个人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 理智说,这人可能是掌门请来的客人。 但是秋秋觉得这个人就象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出现得这么突然,而且没有任何真实感。 就象一片雪花,美丽,轻灵,显得那样不真实。 这世上很难找到完美无缺的事物。所以眼前这个看起来太过完美的人,就象是从一个梦境里走出来的一样。 每个少女肯定都会有过绮丽的想象,秋秋也不例外。可是就算在她最大胆最有想象力的梦境中,也没有出现过这么……理想化的人物。 不不,最奇怪的一点是,她居然不觉得这个人出现的很突兀,对他也没有一点提防的意念。 明明这样的一个人物,在她上辈子的世界,肯定是那种超级明星。这样的人物突然出现在她这个小人物的身边,她竟然没有手足无措,也没有语无伦次。 她居然这么坦然,连紧张都没紧张一下,甚至没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真不科学。 这样的绝世美男子,就算不可能有什么发展,偷偷口水一下总没关系吧? 为什么她一点儿脸红心跳的反应都没有呢? 这位客人也够奇怪的,明明试一下就能发现这染上的颜色擦不掉,他还认认真真的一下一下的擦,动作还特别的轻柔,弄得秋秋都不好意思跟他说别擦了。 这位客人也太不见外了吧?他们俩关系又不是很熟——不熟还是客气的说法,两人根本就是陌生人啊。头次见面儿,互相连名字都 不知道。 秋秋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脚。 她低下头,看见一条红红的……嗯,蜥蜴? 不,比蜥蜴好看得多了,身上的鳞片光泽流转,修长的身形,头上甚至有鹿一样的角,当然,不管是鳞片还是角,都非常的迷你。 这东西,有点象壁画年画上的……龙? 秋秋的关注让它十分兴奋,这家伙咬着秋秋的衣角吱吱的叫,不得不说,叫声怎么有点象老鼠。 “它是谁?” “它叫火儿。” 秋秋眨巴一下眼,这名字也不知道什么人取的,直观倒是挺直观,就是……太没品味了。这么漂亮的小东西,就算不起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起码起个飘洒俊逸一点的也行啊。 大概她的表情把想法都泄露了,面前的人问她:“这名字不好吗?” “没有,挺好的。” 又不是她家的宠物,她哪有资格指摘人家宠物名字不妥啊。 “它很喜欢你。” 秋秋也发现了,这小家伙儿欢腾的都跳到她鞋面上来了。 “我能,摸它一下吗?” “当然。” 秋秋弯下腰,甚至不用她去摸,这家伙熟门熟路的自己主动跳到了她的手上,脑袋在她的掌心一直蹭啊蹭。 秋秋忍笑忍得嘴角都要扭曲了。 这真的不是只变种的狗狗吗?秋秋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条别人送来的小狗,特别会卖萌,不但会用脑袋和身体蹭主人,还会拼命的摇尾巴。 眼前这条疑似龙的灵宠的表现就和那条小狗一模一样,拼命的要讨好,生怕人不喜欢它。 它的主人对它很不好吗?这小家伙看起来象是很缺爱的样子。 喂喂,这样不好吧?正牌主人还在一边看着呢,秋秋可不想平白的拉仇恨。 “它是……龙?” 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秋秋的目光再移到这个小萌物身上的时候,有些肃然起敬。 传说中的龙啊。 没想到真的存在于这世上。 小龙火儿停下了动作,用金黄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盯着秋秋看。 它好象想表达什么意思给她,可是秋秋没那个本事听懂它的话语,只是觉得它现在的眼神……挺让人心酸的。 “它在问你是不是同意。” 同意什么? 秋秋疑惑的看了这人一眼。 这人没有一点要解释的意思。 这小家伙想让她同意什么? 秋秋虽然不明白,可是看着它可怜巴巴马上要掉泪的样子,秋秋冲它点了一下头。 感觉,它不会伤害她的。 结果现实马上狠狠让秋秋明白了什么叫龙不可貌相。 可怜巴巴的小龙凶狠的张开了嘴巴,尖尖的小白牙一下子就咬住了秋秋的指尖。 秋秋震惊之极! 她能感觉到小龙咬着她的指尖用力吸吮。 这还能吸什么?肯定是她的血啊。 难道这小家伙刚才问刀子可以不可以,是问可不可以吸她的血? 秋秋看着面前这人,这人也温柔的注视着她。 那眼睛幽深的看不到底,让人有一种要被淹没的错觉。 秋秋提醒自己快清醒过来。 别犯傻啊。 美男的确非常诱人,萌宠也让人心软得一塌胡涂。可是美男的目的不明,这可爱的小萌宠居然是要吸人血的。 幸好火儿只吸了一下就停了下来,松开了小牙之后,还舔了舔秋秋的手指。 刚才上面被它咬出来的齿痕迅速愈合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好吧,虽然无缘无故被咬了一口挺不爽的,不过这小家伙善后工作做得还不错,伤也给治了。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小萌宠比刚才更腻她了。更奇怪的是,秋秋好象能从它的表情里看出它的情绪来了。 它现在好象心情激荡得很厉害,表现很欢脱,但是心情……似乎十分忐忑。 秋秋在自己发现之前,已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她摸的这么顺手,就好象之前已经摸过千百次了一样。 火儿的尾巴弯过来缠住了她的手腕,就象一个漂亮精致的手镯一样挂在了她的手上。 它很喜欢她。 秋秋能感觉得出来。 “它快要化形了。” 化形? 秋秋把小龙举起来看看,小龙正蠢萌蠢萌的咬自己的尾巴玩,化形这么厉害的词好象和它扯不上任何关系。 “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那人语气很轻:“它的经历有些特殊,前人没有留下什么可供参照的例子。” 大变活龙啊——秋秋也好奇起来了。 好奇归好奇,现在时候可不早了,她在花圃这边待得太久,再不回去,保不齐师父就要因为不放心又出来寻她了。 和眼前的人相处感觉……很愉快,当然这个愉快需要忽略一些小问题,比如他出现的突然,小龙的古怪这些。 “我得……回去了。” 秋秋想把小龙从手上拎下来还给他,可是这小家伙居然滑溜得让她捏不住,她越是想把它弄下来,它反而越朝她袖子里滑。 一次,两次—— 事不过三,秋秋也算明白过来了,火儿这就是纯属故意,它不想走。 “它喜欢你,你就暂且收留它吧。” 秋秋哪能替人照料这么重要的东西!上辈子邻居要出差,把她家狗托她给照看几天,她那个紧张了,喂食的时候怕喂多了撑着,又怕喂少了饿了,倒狗粮的时候就差没找个天平来称份量了。带它出去玩吧,遇到别的狗怕它被咬,紧紧扯着链子不敢松,怕它跑丢了自己没法儿跟邻居交待,等过了一周邻居回来时,狗倒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她可足足瘦了两斤半! 照顾一条不算名贵的小狗都要了她半条命,照顾这种传说中的灵宠还不让她粉身碎骨啊。 “不成不成,我……我哪能啊。”秋秋胡乱摇手:“这不行,真的不行。” “不要紧,不用管它,它自己会找东西吃,也不用给它预备住的地方,还有,一般人也伤不了它的。” 听起来这龙宠完全是放养式管理啊。 可那也不行啊。万一这小家伙放养得过了头放跑了,人家主人来要,她可赔不起。 秋秋一手揪着龙尾巴,使劲儿想把它扯出来。 可是再一抬头—— 咦,刚才那人呢!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眼前空荡荡的,哪还有那个人踪迹? 长草在秋风中微微摇晃,四下里寂然无声。 要不是她手腕上还缠着一个赖皮的证据,秋秋几乎要怀疑刚才的经历是她的一场梦境。 “你主人呢?”秋秋举起小龙问这。 啪的一声,小龙冲她吐了个小火球。 …… 秋秋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小龙再有灵性也不会说人话,怎么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找不着事主,秋秋只好先把小龙带回去。 小龙藏在她的袖子里,一点痕迹都不露。可是秋秋自己心虚,总觉得旁人都在盯着她的袖子看。 幸好严姑姑没有在意她在外面待了大半天的事情,只是让她这两天不要乱走,如果掌门派人来传讯一时找不着人,只怕要误事的。 秋秋点头答应,又好奇的打听:“师父也不知道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吗?” 今天她遇到的这个人,也是客人……或是客人之一吗? 严姑姑还是摇了摇头。 秋秋乖乖的闭上了嘴,帮着严姑姑料理那些名贵的药草和香花。 既然要来重要的客人,这些东西当然要准备的好好的。 她的指尖回来之后用了一些药汁擦洗,当然很顺利就把那颜色洗掉了。 只是看着回复白皙的指尖,秋秋却想起了下午那个人细心的,珍视的替她擦拭的情形。RS 247 花生 ,最快更新仙妻 ! 小龙从她手上跳下,跃到了桌子上。 秋秋这屋子不大,东西却不少,一间小屋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反正这屋除了她自己没别人来,连她师父都不大过来。桌上,柜子、窗台、床头,只要能塞下东西的地方全都塞得满满的。各种大小不同的盒子、口袋,书本,杂物…… 虽然小龙不算是个正经客人,秋秋还得难得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秋秋把满满当当的桌面上的东西推到一边,总算腾出来一小块地方给小龙活动。 “你都吃些什么呢?”秋秋想了想,在柜子里翻翻,扯出来一个口袋:“吃不吃花生?” 小龙眼睛一亮。 好吧,虽然不知道龙吃花生有没有什么害处,但是传说里也没说龙不能吃花生吧? 秋秋剥开花生壳,把花生仁托在掌心里送到小龙面前。 小龙很高兴的把两颗花生米给吃了。 不象秋秋担心的那样,小龙没再咬着她的手。要是秋秋的感觉没错,它应该是用龙嘴唇把花生米“嘬”了起来。 真可爱。 秋秋一边剥,小龙一边吃,没多会儿功夫把小半袋花生都吃了。 这花生是秋秋自己在花圃边种的,没种多少,收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力气,总共收了一口袋,一半又送了人,只剩这么多了。 严姑姑的声音在外头问:““秋儿,你在屋里呢?” 秋秋忙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不是独个儿啊!要是师父进来看见这小龙…… 秋秋一低头,咦,小龙呢? 严姑姑已经走进屋来,她刚才在外面就听见屋里有咯吱咯吱的细碎声音,进屋别的没看见,先看到桌上一大堆花生壳。 严姑姑露出了笑意。 原来徒弟躲起来吃东西。 这也不算什么,小姑娘家都爱吃个零嘴儿。 这花生还是徒儿自己种的——严姑姑甚至在想,是不是让人到外头买点儿更新奇,味道更好的吃食给徒儿备上? 秋秋已经站起身来:“师父。” “没什么事儿,坐下吧。”严姑姑又拿出一个药瓶儿,药瓶儿很薄,细腻润泽,看起来有几分象玉质的。不过要秋秋来形容,更象那种老式的雪花膏瓶子,用过的人都知道。 “刚送来的,给你,每天早起服一粒,记得要运功化开药力。” 这药是谁送来的毫无悬念。 整个紫玉阁里关心她的人只有师父,这些药肯定是金真人又让人捎来的。他上次来的时候说过,回去后给秋秋专门配一些调养的药丸,果然没有食言。 “多谢师父。”“ “药又不是我配的,你谢我做什么。” 可是金真人要不是看在严姑姑的面子上,怎么会给秋秋配药呢?这中间的主次关系秋秋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严姑姑是过来给秋秋送药的,放下了药,还又拿了个小钱袋给秋秋:“想吃什么零嘴点心就自己买去,师父可不缺这几个钱。” 严姑姑给她药,秋秋还可以理解。但是给她钱袋,秋秋就不太明白了。 等送走了严姑姑,秋秋站在门口一回头,这回她一眼瞧见的就是桌上那一大堆花生壳。 呃…… 师父该不会以为这些全是她吃的吧? 秋秋默默脑补了一下,严姑姑肯定以为在她进屋之前,小徒儿一个人坐在桌案前,跟只大老鼠一样咯吱咯吱的嚼花生…… 秋秋有一股想掩面呻吟的冲动。 这真是个误会啊。 不过,即使刚才师父问她这些花生是不是她吃的,秋秋大概也只能自己背这个黑锅。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遇到的那个人,还有这条小龙,都太不寻常。 秋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师父说…… 刚才不见踪影的小龙又从花生口袋后面钻出来,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秋秋,一副等侯投喂的卖萌模样。 “还要吃?”秋秋看看已经吃空了一小半的口袋,又看看那个吃了那么多花生仁也不见鼓起的小龙的肚子,觉得件事情实在太不科学了。 它吃的东西都跑哪儿去了?难道不是装进肚子里? 还有,龙怎么会爱吃花生呢?这么寻常的东西……总觉得这种传说中威力无穷的生物也该拥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食谱,吃的都是些珍奇异宝吧……反正不应该是嗜吃花生的。 可是被卖萌的大眼睛注视着,秋秋实在撑不住:“好吧好吧,吃就吃吧,不过不能都给你吃,我还得留点种呢……” 都吃光了,来年想种还得去别处另寻种子。 看着嚼花生嚼得正起劲儿的小龙,秋秋心头满是疑问。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你的主人又是什么人呢? 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龙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秋秋也没有指望它能回答,只不过是自言自语。 秋秋觉得那个人不象是偶然路过,倒象是……专程出现在那里,特意去找她的一样。 秋秋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在龙角点点点,小龙的脑袋被点的一下下的晃。 它不但不恼,反倒象是很享受一样,继续卖萌讨花生。 “不能再吃了,再吃真的给吃光了。” 剥开最后一颗花生,里面两粒花生仁儿,秋秋喂给小龙一颗,另一颗她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生花生仁带着一种天然的甘香和甜意。 秋秋嚼着花生,看着桌上的小龙。 这一下午的经历真是古怪。 紫玉阁为了迎接贵客,处处都洒扫整理一新,鲜花盛放,女孩儿们都找出了鲜亮漂亮的衣饰,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就象过年一样。 不,比过年还要热闹。 听说,紫玉阁有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好象在百余年前,紫玉阁每隔几年都会有一次这样的节庆般的日子,本门的人称为花节。这一天城里会来很多客人,紫玉阁的弟子们在花节的日子里无拘无束。 有不少人会在这段日子里找到情投意合的对象,就在山石后,溪流边,花影之下,有许多成双成对的身影。 但是后来花节不知为什么停了,这么多年里都没有再办过。 一开始只有有人窃窃私语,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在讨论这个。 难道紫玉阁要重新开始延续花节的传统? 这个消息确实不确实秋秋不知道,反正师父没跟她说过这件事。 但是,城里确实来了很多外来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甜腻的花香气。 虽然浓烈,但是不让人讨厌。 秋秋偷偷喂养小龙——这小家伙挺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没吃的它也不找事儿胡闹。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秋秋又遇到了小龙的主人。 这会儿这人直接出现了在了她的屋里头。 秋秋抱着一大卷纸从外头进来,一眼看见有个人正站在书架前,对着塞得乱七八糟满满当当的书架静静出神。 “啊……”秋秋居然并不觉得怎么意外,她把手里的纸先放在箱子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小龙从秋秋袖子里探出头来,朝他点了一下头,看着象是打了个很随意的招呼一样,就又缩回头去。 真是太没心没肺了。见着主人就这表示,典型的喜新厌旧。 可是作为现在被喜爱的新人,秋秋没立场指责它,甚至觉得小龙的行为挺窝心的。对于面前这个被冷落被厌弃的旧人,秋秋不怎么真诚的默默给他点支蜡以示同情。 “火儿还听话吗?” “很听话。”除了差点把她的花生给吃光之外,别的没干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那人的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 秋秋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脸,轻轻咳嗽一声。 幸好那个人也岔开了话题,刚才有些怪异的静默被打破冲淡了。 “这些纸是要做什么用的?” “用来罩花。” “罩花?” 秋秋点头。 用控制光照的方式掌握花开的时机,这是紫玉阁的养花秘方。这些纸都是用来做罩纸的。不过秋秋捡了一些零碎带回来,是为了废物利用。 糊窗子,垫柜子,裁切之后做成信笺使用。秋秋节省惯了,没来紫玉阁之前,在家中都是这么做的,秀才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针头线脑纸角墨块儿这些收集一下都能充分的再次利用起来。 那个人帮着秋秋把纸卷展开,一张张摊平。皱的破损的挑出来放一边,较完好的放在另一边。他们都没出声,屋子里只有纸页摩擦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响。 真奇怪,明明这个人是个陌生人,可是和他单独待在屋子里,秋秋没感到一点儿不安。 她心里踏实的很。 甚至……比前任何时候,都还要踏实,要沉静。 ————————————————————————————————————————————————————————————————————————————————————————————————————————————————————————————RS 248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个能用吗?” “不能用了,这太窄了,做什么都做不了。” 裁下来的纸边都只有手指粗细了,这个人真是一丝不苟,把这种根本不入流的活计做得认认真真的,就象对待一项多么伟大的事业一样。 不能用的碎纸边都放在一边的篓子里。 这篓子里还放了别的垃圾——半篓的花生壳。 那人看了一眼花生壳,又看看她。 秋秋心想看什么看,难道以为花生都是她嘴馋吃掉的?师父那儿那儿她不能辩解,现在可不能再背黑锅了。 “这是你家龙吃掉的。” 对方看看壳子:“是你剥的,它不会啃成这样。” 秋秋差点没一口血喷在他脸上。不,真该喷这人一脸花生渣。 什么叫是她剥的?难道她剥了壳就代表一定是她吃的吗?好么,她这么尽心尽力服务周到的剥半天壳喂他家的灵宠,结果对方居然这么残酷无情无理取闹…… 那人看着秋秋,露出了一点笑意。那笑意这么浅,不仔细看绝对发觉不了。 秋秋看见他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涮了。 人家心里有数得很,就是逗她的。 本来她应该再生一会儿气的,可是这人的笑真的很有感染力。就象冬日里云层破开,悄悄的一张阳光照在雪地上,那样晶莹夺目。 算了,她大人不计小人过。 再说,人家还帮她干了半天活儿了呢。这么多纸都给裁得整整齐齐,秋秋默默把冲到了嘴边的咆哮吞下,整理起桌上的一大堆纸来,按长短大小不同分类压起来,这样压过之后纸会更加挺括整洁,当信笺也更好看。 那人顺手拿起她以前裁过的信笺来看,那上头已经印上了格子,笺头有一枝横斜的梅花装饰。 那梅花还是秋秋自己刻的小木章,沾一点香烬彩墨印上去的呢,绝对的纯手工纯天然。 “为什么印梅花呢?” 秋秋说:“梅花高洁嘛。” 真实原因是,梅花的横枝和花朵比较好刻,拿着小刀廖廖几下就刻完了,可以偷工省料。要是印朵大牡丹在上面,好看也肯定是好看,但是她有那个本事先刻一朵牡丹出来才行啊。 可是那个人看了她一眼,秋秋觉得这一眼澄澈通透,仿佛把她心里藏着没说的真实想法都看透了一样。 肯定是她的错觉吧? “做这么多笺纸,信都写给谁呢?” “写给我妹子,”秋秋一说起妹妹来,心情就象微风吹拂得直往高处飘。 “你还有妹妹?” “嗯,”秋秋正想趁机表白一番妹妹有多么聪明了得,天资不凡,可是看看这人,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到底是谁啊?” 那人和她对坐在桌案边,静静的看着她。 “你真的认不出我吗?” 秋秋有片刻的恍惚。 他…… 秋秋真的不觉得他陌生。 看见他,和他在一起,特别的自在,熟悉…… 一点都不象刚认识的人。 象是认识很久的人。 不,还不止是这样。 她甚至有一种觉得……对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了解她,都贴近她,能洞悉她的每个想法,能了解她的每一丝情绪。 太奇怪了。 她明明和这个人不认识 ,记忆中从来没有他存在的痕迹。 “你是谁……” 她有点疑惑,又有点心虚。 她确信她和他不认识,可是在他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居然有一种……对不住他的感觉。 好象她真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还把人忘的一干二净了。 她心虚什么啊! 她又没真的始乱终弃过。 “秋儿?秋儿,你在屋里吗?” 秋秋吃了一惊。 师父来了? 糟糕,怎么这会儿来了呢?昨天师父过来,屋里有条来历不明的龙,好在龙个头儿小,往花生壳里一藏就看不出来了。这会儿可不成!今天不但这龙在,这龙的主人也在,他这么大个儿,总不能把他也藏进花生堆里吧? “秋儿?” 师父知道她在屋,秋秋忙应了一声:“师父,我在呢。” 这人嘴角噙笑看着她,不紧不慌的,让秋秋急得都想找个地缝——可不是她自己要钻,她是要把这个气人的家伙给塞进去。 这屋里可没个藏人的地方,床底下?不成不成,床底下塞了两只大箱子呢!柜子里?那更不成,柜子里填得满满的,除非他突然变成个拇指少年,才能勉强找着一席之地。 严姑姑可不知道徒弟急的都要上房了,直接推开了门。 秋秋保持着一个惊愕而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她。 严姑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目光在屋里一扫,没什么事儿啊。就是桌上堆了一堆的纸,徒儿好端端的站在那儿,看起来又恍神儿了。 她这个走神儿是老毛病了,严姑姑也不放在心上。哪天不走神儿几回这一天就不算过了。 “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前面。” 秋秋还没回过神来呢。 这……这真是眼睁睁的大变活人啊…… 她早就知道了这个是个修真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去推断,也没法儿用什么逻辑去推理。 那人刚才坐的地方空荡荡的,整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严姑姑也一点儿异样都没发现,看她不动,直接自己动手,打开柜子拿了一件新做的还没上身的荷花纹落霞裙:“快换上。” 秋秋有些迟钝的接过裙子,严姑姑催她一声:“快换吧。” “嗳……” 秋秋左右看看。 那人是已经离开这间屋了,还是……还是只隐匿了身形。 要是他还在这屋里,她要换衣裳的话,那,那怎么能行啊! 严姑姑都对她没脾气了,秋秋不动,她就自己上手了,伸手把她领子边的一个带结拉开了:“快点吧。” 秋秋忙说:“不用,师父,我自己换吧。” 她左右看看,只好走到屋角的书架后头去换衣裳。 严姑姑忍不住笑,边笑边摇头。 自打收了徒弟,她一天里笑的次数,比往年一年里还要多。 “你瞧你,跟师父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啊?难道你觉得你成大姑娘了,连师父都成外人了?” 秋秋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秋秋用最快的速度把衣裳换好,一边还疑神疑鬼的左右张望。 那人…… 不会还在屋里偷看吧? 应该不会的。 怎么说那人看着眉清目朗的,不象个猥琐的人。 再说真论起姿色来,这人足甩她一条街。 人家至于偷看她啊? 秋秋摸了一下衣裳,从书架后走出来。 严姑姑上下巡逡一眼:“不错,当时我就看这料子颜色好,穿上果然挺合适。”她招了下手:“你过来,我替你把头发再梳一下。” 秋秋坐在窗户前,严姑姑打开妆盒,拿梳子替秋秋把头发又重梳了一下,系上一枚珠花,拉她站起来:“咱们走吧。” 秋秋只能跟着严姑姑出门,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两眼。 这一去秋秋心不在焉的,严姑姑路上嘱咐她什么,她也都没听进去。 到了前院,前院果然是来了客人。 不过不是从前秋秋她们猜测的男客,而是两位女客。一位已经上了年纪,发白如银,但是一张脸却仍如芙蓉出水似的娇嫩。另一位年纪看着还小,梳着双丫髻。 看着小,当然不代表实际年纪就小了。秋秋一脚踏进这个修真世界,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人不可貌相。看着人家小,说不定人家的年纪都能当她姥姥的姥姥。 秋秋心里存着事儿,对她们说了什么也没在意,只听着好象是商量着要去个什么地方,行程如何安排。 好不容易熬到这场见面结束,秋秋简直是踩着风火轮往屋里赶。 一推门,屋里空荡荡的。 秋秋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是一下子踏实了,还是有点惆怅。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掌灯,挺暗的。 但再怎么暗,空屋子就是空屋子,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儿。 这人已经走了吧? 见了两面了,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其他的当然就更不知道了。 这人也真是,就算不打算认真结识,通个名姓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秋掌起灯,把裁好的纸收到书架上,顺便放下帘子,再把身上的这身儿衣裳换下来。见客的衣裳平常穿着可不合适,这料子太滑,穿着做事儿不方便。再说也太薄,万一勾着蹭着,就不好再穿着这个去见客见人了。 她脱了衣裳,换上一身儿在屋里穿的薄绢衫子和布裙,正叠着呢,忽然间背后有人说:“回来了?” 秋秋张大了嘴,慢慢的,僵硬的回过头来。 那人正站在窗子边! 这简直是神出鬼没啊,不光他,还有他的龙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从桌子后面的笔架上也探出头来,两只眼睛象小灯笼似的。 “你,你们……”秋秋硬吞下尖叫:“你们一直在屋里?” “是啊,等你回来。” 秋秋的眼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你,你……” 那她换衣裳,他都看见了! 这,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不知道非礼勿视啊?真是流氓不可貌相啊!不光那长得猥琐的会当色狼,这好眉好眼一表人才的一样会当流氓!RS 249 夜雨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镇定自若的看着她,仿佛他们是最简单不过,最坦率不过的两个人。 秋秋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气了。 在这种干净、平静的目光之下,秋秋居然觉得,他的坦然才是正常的,她的大惊小怪实在没有必要。 最后她雷声大雨点小的表示:“你下次别这么闷不吭声的,怪吓人的。” “好。” 然后呢? 秋秋看看外面天色,很晚了。 这么晚,他不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吗?不该继续留在她的小屋里头和她大眼瞪小眼吧? 基于礼貌,秋秋问了句:“你可有落脚的地方了?” 对方肯定是紫玉阁的客人嘛,一定在紫玉阁里有安排住处,要么就在城里其他地方落脚。 “那你昨天晚上……” 秋秋昨天就遇见他了,小龙还被她带回来过了一夜,这人没有落脚的地方,昨天夜里他是在哪里过的呢? 不,现在重要的不是他昨晚住在哪儿。 秋秋怎么有种惹上了**烦的感觉。 这人这么坦然的说他没有落脚的地方,秋秋硬着头皮说:“那……你现在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城里头最近来了不少人,客栈什么的多半都快住满了。”再不去找很可能只能找到柴房马厩这种地方可以睡。 当然,对方的修为应该不低,这样的哪怕在树上屋顶上都一样过夜,很有可能他根本不需要睡觉。 难道他不是紫玉阁的客人?所以没有人给他安排住处? 那他到底是谁? 外头传来沙沙的声响,他站得离窗子近,伸手轻轻把窗子推开了。 下雨了。 灯影昏黄,映着外面斜斜的雨丝,就象一道道金线。外面安静绵密的雨丝,就象一张大幕,从天至地,温柔的覆盖住了一切。 “这场雨下过,秋天大概就来了。” “嗯。” 不对,现在可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秋秋不客气地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也走吧。” 他没落脚的地方可不关她的事儿,她可没那么大胆子把这人留下来。 “好。” 他走到门边,轻轻迈步出门,然后顺手替她把门关上了。 秋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句话竟然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她还预备了一大堆送客的话呢。甚至准备着如果他硬不是不愿意走,她要怎么板起脸来说几句难听的话。 可这些准备竟然都没用上,好象重重一拳头打出去,结果挥了个空,那感觉别提多憋闷了。 小龙还待在桌上,它主人好象根本不在意它的死活和去留。 堂堂的龙宠,怎么这么不受重视?他主人好象把它当成小猫小狗似的,一点都不上心。 怪可怜的。 秋秋摸摸它的脑袋:“好吧,你主人走了,你就陪着我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这里可没有花生了。” 小龙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我找找啊,嗯……”秋秋发现屋里确实不少吃的,夏天园子里栽的瓜,她把瓜子籽儿都收集起来,籽儿是乌黑的,很饱满。 “你吃不吃瓜子儿?”秋秋还没问完就看见小龙陡然间变得热切的眼神。 好吧,不用问了。 这小龙简直就是个小吃货,不但有个象无底洞一样的肚子,还特别的好养活,一点儿都不挑食,给什么它都来者不拒。 秋秋今天可不替它剥瓜子了,这东西不比花生,一个个剥出来,这一晚上她不用干别的事了。 小龙也不介意,自己咯吱咯吱的吃瓜子,它机灵得很,会把两片瓜子壳完整的吐出来,把仁儿吞下去。 “原来你会嗑瓜子哎!”秋秋有了大发现。 会嗑瓜子的龙?谁见过啊?听都没听说过。 秋秋兴致盎然的围观了一会儿小龙吃瓜子,突然想起件事来:“你会嗑瓜子,那是不是上回吃那个花生,你其实自己也会剥?” 小龙很无辜的呆呆的看着她。 秋秋用力戳了一下它的脑门:“别装傻。” 这家伙骗得她心甘情愿给它剥了那么多花生,真是个刁滑的家伙。 脸上看起来很老实,其实肚子里小盘算多着呢。 和它主人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 秋秋看了一眼房门,站起身来。 这么说来……那个人真的会乖乖的被她一句话就哄走了吗?这人能有这么老实听话吗? 秋秋站在门边,手都放在把手上了,可是有些迟疑。 外面一片宁静,只有沙沙的雨声。 秋秋拉开了门。 借着窗子透出的光,她看见她以为已经走了的人,正站在她窗外的雨地里。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她。 “你……”秋秋能清楚的看到他身上已经被雨淋湿了。 他为什么没走? 秋秋想问他。 可是又觉得,不用问。 他没有走……是因为她。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应该觉得不安,人对一切无法掌控的,将要发生的事情,都会觉得不安。 但是秋秋一都点都没有感觉到。 在这个人面前她一点都不害怕。 “你进来吧。” 他没挪动脚步,反而向她招了一下手。 秋秋纳闷的侧头看他,也往前迈了两步,站到了雨里。 雨丝轻轻落在身上,微凉而柔软,象是一阵凉风拂过,吹得人微微瑟缩。 那人轻轻拉住了她一只手。 两人站得这样近,共同沐浴在细雨之中。 “你听。” “什么?” 他的手指比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秋秋真的垂下眼帘,侧耳倾听。 四周那样安静。下了雨,又是夜晚,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在这夜雨中沉睡了。没有人声,也听不到风声,只有无边无际的雨。 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从交握的手上可以感到他掌心的温度。 很温润。 然后……秋秋觉得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不再单调了,竟然……觉得那声音渐渐丰富起来。 这雨声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不是单调平板的。 它有起伏,虽然很轻微不易察觉。 雨落在屋瓦上,落在花草上,落在池塘里,落在他们的身上……发出的声音是不一样的。高高低低,远远近近。有的轻脆,有的沉闷,有的象敲击,有的则象是轻柔的触摸。 秋秋甚至有这样一种错觉。 她好象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变成了这场雨的一部分,从天下落下。 “雨大了。”他轻声说。 秋秋肩膀微微一震,睁开了眼睛。 从窗子透出来的光亮,在雨中看起来显得那样朦胧,沾在睫毛上的雨珠被灯光映出了圆圆的,一圈圈的光晕,让人目眩神迷。 在这样梦幻般的光晕里,她看到他的面容越来越近。 唇上传来轻柔的触碰。 秋秋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清楚他。 唇轻轻一触就分开了。 接着是一个深入而绵密的吻。 秋秋几乎忘记了呼吸,她也忘记了思考。 时间象是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身边的雨声也消失了。 她迷迷怔怔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你哭了?” 她才没有哭。 脸上潮漉漉的,应该是雨吧? 她伸手蘸了一下,然后放到嘴边尝了尝。 雨有味道吗?即使有,应该也不是咸涩的味道吧。 真奇怪,她怎么会哭呢? 这个人,她一定见过他。 可是她却想不起来。 又有热热的液体从眼中流出来。 秋秋茫然的又用手指去蘸泪。 “不用急,不用着急……”他象安慰一个小孩子一样安慰着她:“想不起来不要紧的,慢慢来。” “你是谁啊?”秋秋的声音听起来象呜咽:“我又是谁啊?” 她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自己的过去。 一个人存在的意义,一大半来自于他的经历。他的过去堆叠组成了现在,而现在又决定着未来。 如果她的过去有缺漏,那么缺漏在哪儿? 这个人就是她缺漏的那一部分吗? 雨势转急,秋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小龙跳上她的肩膀,伸出舌头舔舔她的脸颊。 秋秋的脸颊湿凉,小龙的舌头却很温热。 “你也是……我以前就认识的吗?” 小龙仿佛听得懂她的话一样,朝她点了点头。 它大概听得懂她的话,之前一直装傻卖萌应该就是为了赖着不走。 真奸滑。 秋秋摸了它一下。 可是她居然觉得这种小奸滑很可爱。 她可真没救了。 两个人也没换衣裳,就这么坐了下来。 他身上也湿漉漉的,她也一样。 头发湿了,发丝贴在脸颊边。 他替她理顺头发,动作那样轻柔而熟稔,就象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一样。 秋秋脑海中一片空白,表情也显得迟钝木然。 她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却连自己丢了什么都不知道。 说出来显得多荒唐,多可笑啊。说给别人听,别人肯定不会相信。 身边这个人,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还带着一条贪吃的,会耍赖撒娇的小龙。 一主一宠一样的表里不一。 ————————————————————————————————————————————————————————————————————————RS 250章 相似 ,最快更新仙妻 ! 莫名其妙丢了初吻,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秋秋第一反应是想质问他—— 但是没有当时立刻发作,隔了这么久了再问他,好象有点奇怪。 换句话说,是不是已经过了有效的追诉期啦? “不早了,你歇息吧。” “那你呢?” “我打坐。” 听起来他的提议似乎很大方,屋里只有一张榻嘛,本来秋秋就是主人,床榻的所有权本就归她。 而且秋秋又没答应他留下过夜,这人就自说自话的自己决定了这件事。 秋秋简直郁闷之极。 现在这种气氛,她也不能翻脸把人轰走啊。 屋里有别人,秋秋哪敢放松放心的躺下,她半侧着身,两手紧紧握着拳,心怦怦的直跳。 屋角有两个蒲盘,那个人取过一个来,就在矮几边盘膝打坐。 过了半晌没有听见他再动弹,只有轻匀悠长的呼吸声。 秋秋悄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生的真是好看。 侧面在昏暗屋子里象是镀了一层银光,莹润俊秀。 真好看啊。 秋秋忽然觉得,初吻葬送在此人手上,吃亏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自己这等姿色,和人家一比,简直是米粒比珍珠啊。 心理平衡了一些,秋秋紧绷的身体也比刚才放松了一些。 她以为自己不会轻易睡着,可是头一沾枕头,她简直是光速秒睡。 而且一夜连一个梦都没做,睡眠质量好得令人发指。 醒来的时候外面雨还没有停,阴暗的天色容易让人对时间的感觉产生混淆。秋秋就是这样,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这睡的是哪一场觉?难道是睡的午觉吗?要不然怎么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随即她的意识开始清醒。 啊,这是早上,只是外面在下雨。 秋秋伸开双臂,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醒了?” 秋秋的眼瞬间睁得滚圆。 我勒个XX,她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一个人了。 相比头发滚成一个鸟巢,嘴角还有可疑水渍的秋秋,那人清爽的简直人神共愤。 “你……你一晚没睡啊?” “该起身了,令师来了。” 严姑姑来了? 秋秋傻气的左右张望:“师父没来啊。” 不过她还是坐了起来,用手耙了两下头发,还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形象这种东西,反正她早就丢的差不多了,现在再想捡也来不及。 秋秋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 她刚站起来,就听见严姑姑的声音了。 “秋儿,醒了吗?” 师父还真来了! 秋秋先看了一眼那个人,嘴里忙应着:“我醒了师父。” 他要么就是神棍,要么……就真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厉害人物。 奇怪的是秋秋一点都不觉得该对他肃然起敬,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他要是不厉害,那她才要觉得奇怪呢。 秋秋飞快的梳洗,换衣裳的时候还是跑到书架后面去换的。 严姑姑领着秋秋往前面走:“今天门里可热闹,来了不少客人。你呀,也得学着应酬说话,别整天闷在屋子里一声不响的。” “是,师父。” 严姑姑问她:“你记得昨天来的客人叫什么吗?” 秋秋呆了一下。 严姑姑就知道她不记得:“这可不成,就算不套近乎,不拉关系,总得知道对方的名号来历,下次见的时候知道招呼见礼,不然的话,很容易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得罪了人。人家不会觉得你是不记得,只会觉得你是目中无人。” 这说得也是。 秋秋低头反省一下。 可以不去拉关系,但是人脸还是有必要认清楚记牢固的。 要不然真象师父说的,下次见了连名都叫不出来,也不和人见礼,那是肯定要得罪人的。 可是严姑姑接着又说了句:“有的人净会痴心妄想,不想着怎么踏踏实实的上进,净钻研歪门邪道……” 师父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秋秋也不知道她是说谁。 到了前厅,厅上果然有不少人了。严姑姑有张椅子坐,秋秋就站在师父身后。 师父和人寒喧的时候,秋秋就注意观察厅上的其他人。 有心要记的话,人脸和人名其实并不难记,找准特征,重点在心里重复一下。实在不行,秋秋打算回去拿张纸支笔再巩固一下,好记性不如果烂笔头儿嘛。 比如那个脸胖胖的一位前辈,姓袁。这好记,和她的圆脸结合起来,下次见了只要她没来个魔鬼瘦身,指定能认出来。 她旁的那一位前辈姓梅,嗯,在她脸上找找特征——有了,她的眉毛完全是个八字型,整张脸看起来跟个囧字似的,确实很有倒霉不走运的感觉。嗯,霉前辈,这个也忘不了啦。 如此这般,秋秋记得不亦乐乎。其实认人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秋秋还在心里默默的给这些前辈们相面。 她曾经翻过一本相面的杂书,在秀才的书房里。 当然,秀才看这种“杂书”可不会光明正大的看,是包在一本中庸的书皮里的,里面说了什么样的长相长寿,什么样的长相福薄,什么样的长相犯桃花。 秋秋看着这个一脸霉相的前辈,按相书上说得,她这种相貌可不是长寿之兆。但这位前辈少说也得活了一二百年了吧?按普通人的标准,这绝对是个寿星啊!怎么能算是不长寿呢? 大概这些相书只能适用于普通人,对修真的人是不适用的吧? 昨天来的那对师徒正和杨长老说话。当师父的做着,做徒弟的当然是侍立一旁。 秋秋的目光在那个姑娘的身上顿了一下。 她生得并不是特别的美,衣裳也简素,头发还是象昨天一样梳着双丫髻,用丝带一绑。 秋秋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奇怪。 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反正心里总有点儿别扭的感觉。 外头的弟子又引领着几位客人走了进来。老老少少好几位,都是女客。 秋秋一抬头,正好看见那几位客人中间夹着一位个头略矮的姑娘。 她也梳着双丫鬟,束着丝带,穿着浅浅云青色的一身衣裳,那眉眼,那模样—— 秋秋转头又看了一眼昨天来的那位。 这……挺象啊。 这两位不同路来的,难道是姐妹吗? 秋秋和小妹长的可不象,小妹生的更秀丽,小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来,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秀丽了,通身的气质更是不凡。 可是看她们之间的气氛,秋秋又推翻了这想法。 当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一块儿的时候,竟然同时露出了惊愕、气恼,甚至是敌视的态度。 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怎么会生得这样象呢?眉眼,脸形,连打扮都象约好的一样。 可如果是姐妹,这二位为什么互相之间有这么重的敌意啊? 这件事并不太重要,秋秋没一会儿就把它抛诸脑后了。 严姑姑对徒儿今天的表现比较满意,一看就是用心了,没有走神,她们附近,还有今天说过话打过招呼的人,秋秋都记得挺清楚,让严姑姑大感欣慰。 当然,秋秋可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记住袁真人,梅前辈的,也没告诉她还有诸如黄前辈,牛师伯,陆师叔这些人,又都是用什么方法记住的。 不然的话,她怕严姑姑还没夸上她两句,就该翻脸要揍她了。 这会儿秋秋才想起来问:“对了师父,今天来的那好象是海云派的前辈,带的徒弟,您有印象么?” 严姑姑嗯了一声:“怎么了?” 秋秋看出来严姑姑的情绪变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她和前一天来的那位姑娘……是姓何吧?两人长得很象呢,连打扮都象,我还以为她们是姐妹呢。” 严姑姑冷笑了一声:“她们不是姐妹。” 听严姑姑的口气,她是了解内情的,而且对此事好象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她们都是在学一个人。” 学一个人? 什么人呢? “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硬扮出来,也变不真的。” 既然这件事会招致师父的不快,秋秋也不再寻根究底了。 如果说穿着打扮这些都学得来,那长相是怎么回事儿呢? 一个人肯定是有招人敬爱的地方,才会有人想要去模仿她。 但是至于连长相都弄得这么相近吗? 这感觉已经不是一种敬慕而是一种山寨…… 好吧,没经过秋秋那个时代的人不会理解山寨的含义。 这可不象是对一个人的敬意,而是对一个人冒犯和侵权了吧? 秋秋摇摇头。 她们这么做,遇到人家正版的时候,真的不怕人家会生气? ……也或许…… 秋秋忽然想到。 也许因为遇不到的。 那个原装正版,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如果原版还活着,大概不会有会这么肆无忌惮的仿冒她吧? +++++++++++++++++++++++++++++++++++++++++++++++++++++++++++++++++++++++++++++++++++++++++++++++++++++++++++++++++++++++++++++++++++++++++++++++++++++++++++++++++++++++++++++++++++++++++++++++++++++++++++++++++++RS 251 犹恐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和严姑姑在前面走,后面有个弟子快步追上了来,离着几步远就唤了一声:“宿秋师姐。” 秋秋站住脚回过头。 后面是个穿着杂色服色的门人。 如果秋秋没有严姑姑收留,和她应该穿的一样。 “宿秋师姐,这是你的包裹,好象是你家里捎来的。” 秋秋怔了一下,急忙接了过来。 半旧的蓝布花包裹,果然是家里常用的样子。 “送东西来的人呢?” 那个弟子摇摇头。 严姑姑了解她的心情:“你快去看看吧,兴许送东西来的人还在。” 秋秋急忙点了一下头,拔脚就跑。 严姑姑在后面喊着她:“慢着些。” 秋秋远远应了一声。 可是她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到了门前,守门的弟子客客气气的告诉她,捎包袱来的是一个赶车的,并不是秋秋家里的人,放下包袱对方就走了。 秋秋的满腔希望被一盆冷水全浇灭了,失望的应了一声,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来的时候脚步急的象是要飞起来,回去的时候沉得象灌了铅。 这里离家很远,能捎东西就很好了,秀才或是秀才娘子都没办法出这么远的门,家里的一摊子事扔不下。 包袱里是两件衣裳,一双鞋,两双袜子。 秋秋把鞋拿了起来,这是秀才娘子亲手给她做的,鞋底纳得又软又厚实,秋秋几乎能想象得出她在午后的院子里,一针一针的纳着鞋底。 她的眼睛已经不那么好了,经常看不清楚穿针。 以前秋秋还在家里可以帮她,现在她都怎么办呢? 秋秋握着那双鞋,把它贴在了心口的位置上。 她很想家。 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她真的想过,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些光怪陆离的一切,她现在肯定还好端端的待在家里,待在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身边。 圆圆的水滴落在桌上那件新衣裳上面,溅出了一个深色的圆的痕迹。 秋秋忙去擦,还不敢用多大劲儿,生怕把衣裳弄皱弄坏了。 衣裳在身上比量了一下,长了一些。 秀才娘子也许觉得秋秋会长高,所以刻意做得长了些。但其实秋秋没有再长多少,她想,可能这辈子她就会一直保持这个身高了。 即使大小合身,秋秋也不会穿的。 她舍不得穿。 秋秋打开箱子,爱惜的把衣裳鞋子摸了又摸,才不舍的放进了箱子里头。 身后传来那人的声音:“这是家里送来的?”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是。” 她盖上箱盖前最后看了一眼。 过去人生的痕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留着,留在她心里。 那人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看着那件盖在最上面的衣裳。 秋秋合上了箱盖。 小龙跃上她的肩膀,轻轻舔着她的脸颊,象是无声的安慰。 秋秋摸摸它的小鼻子,示意她领受了这份儿心意。 平时秋秋话也不多,今天的话就更少了。 外面的雨声绵绵,屋里显得静默。 “小妹离开家的时候,娘就很舍不得。等到我要走,她真的受不了。我跟着人出了门,心里难受得要命,我想跟那人说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可是现在她还是在这里,与秀才和秀才娘子相隔了有千里之遥。 她每天每天都在想家,时时会想一想,这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小弟在做什么?秀才娘子的腰痛病有没有再犯? 小妹离家近,可是她一年到头也难得回一次。 秋秋甚至有些嫉妒小妹。 如果自己也在玄女观拜师多好?离家那样近,想回去看看也容易。 现在离得这么远…… “想回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秋秋抬起头来。 那人安静的注视着她。 “太远了。”秋秋轻声说。 她当然想回去。 可是她不能随意离开门派,以她的特殊体质,回去了怕再给秀才夫妻招来祸端。 “不要紧的。”他把手伸了过来。 秋秋犹疑不明。 她缓缓把手伸过去,放在他掌心里。 “你闭上眼。” 秋秋再看他一眼。 这人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秋秋把眼睛合了起来。 忽然间手掌一紧,身体陡然失重,仿佛一下子悬在了空中,脚踩不到实地,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声。 秋秋吃惊不小,可是她的本能反应却不是马上睁开眼看个究竟,反而眼睛闭得更紧了,手也紧紧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的手臂揽住了她,把她抱在怀中。 那样珍惜的拥抱,丝毫没有让人觉得被冒犯唐突了。 就象那天雨里的那个吻一样。 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可能时间并不长,可是秋秋却觉得象是……就象是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这个怀抱给她的感觉一点都不陌生,熟悉的……让她想哭。 脚终于沾到了实地,他轻声说:“好了,睁开眼吧。” 秋秋睁开了眼睛,顿时惊呆了。 眼前是熟悉的小院和门墙——她……她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家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瞬息间就跨越了这千里之遥?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样厉害? “进去看看吧。” 秋秋的手都抖了,碰得门环咯咯响,却没象样的敲中门扇。 一只玉白的手掌伸了过来,替她把门叩响了。 门里传来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应:“谁啊?” 秋秋一听到那声音,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嘴张了一下,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里面又传来秀才娘子的声音:“是谁啊?” 可以听见她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秋秋哭着唤了一声:“娘。” 秀才娘子端的箩一歪,里面的线团碎布都倒了。 “秋儿?”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秋秋都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屋,怎么坐下的,甚至也不知道这进屋后的一大段时间里她和秀才娘子都说了什么。两个人都急着说,急着听——但是更多的是用眼睛,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人,用手紧紧握着,摩挲着,确实对方是真的存在,不是自己的臆想。 过了一开始的激动,母女俩才算真正的开始对话了。刚才那一大番的语无伦次情急的眼泪,虽然是一大段的混乱,可是渲泄出了积压在心里的愁闷,现在人虽然有些疲倦,可是却轻松了。 “家里好吗?爹好吗?小弟呢?你的腰疼有没有再犯?” “你好吗?吃不吃得惯?衣裳够穿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那儿的人待你好吗?” 母女张嘴都是一串问,怔了下,秋秋先笑了,秀才娘子也笑了。 她先说:“家里都好,你爹不是一直说想再考一次吗?他现在天天去林先生那里两一起读书写文的,晚饭都在那儿吃了才回来。你弟弟也让他带去了,和林先生的小孙子一块儿开蒙呢,等下就跟你爹一起回来了。” “那天天家里头就剩你一个了?” 那多寂寞啊。 秀才娘子才没有秋秋想的那么脆弱,有伤春悲秋寂寞吁叹的功夫:“我忙着呢,一天到晚拾掇不完,可是仔细一想,也说不出这一天都干了什么。” 家务杂事最磨人,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劳作,可是乍一看又显不出来。不说别的,三尺锅台,一日三餐都消磨在上头,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秀才娘子不复当年的秀美了,腰也不象从前那般挺直。 岁月当真可怕,也真是无情。 秋秋也把在紫玉阁的事情告诉她。说自己拜了一个很好的师父,从来不打骂她,也不使唤她干活,总有好东西偷偷给她。门派里很多人,很热闹,她还跟秀才娘子说起上次出门,出海,去岛上,在海边捡贝壳,找珊瑚,在渔民的家中吃虾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给她看:“虾都有那么大。” 秀才娘子笑着点头,其实她并不能听得太懂,可是对着秋秋,哪怕听不大懂,只要看着她,听到她的声音就是欢喜的。 秋秋也不是真的对那段海岛的经历如此念念不忘。她只是尽量想让秀才娘子了解,相信她过得好,过得多姿多彩,让她放下心事,不再为她牵肠挂肚,日思夜想。 正说得热闹,秋秋比划着象小盆子那么大的螃蟹,外面传来的唤门声。 秋秋一下子顿住了,秀才娘子说:“你爹他们回来啦。” “娘你坐着,我去开门。” 秀才娘子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女儿,两人一起走到院门边。 秋秋伸手拔开了门闩。 小弟半张着嘴看着门里站的人。 秀才也怔了。 秀才娘子含着泪笑着说:“你们也不早些回来,快看看谁来了?” 小弟脆脆的喊了声:“姐姐!” 秀才涵养功夫毕竟比妻子和幼儿都要深多了,点点头说:“秋儿……怎么回来也没先送个信儿?” “快别站门口说话了,都进去,都进去。” 秀才问:“你们吃了饭没有?” 秀才娘子才想起来,哎呀,光顾着说话了,竟然没有去烧火做饭。 看她懊恼的表情,秋秋一挽袖子:“我给娘打个下手,咱们做蒸肉吃吧?我可想吃蒸肉了,出去了吃不着。” 秀才娘子扯着袖子抹眼角,笑着说:“好好,做蒸肉。”RS 252 梦中 ,最快更新仙妻 ! 一揭锅盖,一大团白气一下子升腾起来。 整间灶房里充满了热腾腾的水气,还有蒸熟的肉发出的那种浓郁的香。 秋秋坐在灶门前头,往灶里填着柴火,她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秀才娘子,脸蛋被灶里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秀才娘子捏起一块烫热的肉,吹了吹,塞进了秋秋的嘴里。 秋秋被烫得直吸气。 蒸肉是秀才娘子自己拌料腌好的,揉的特别入肉,蒸得都酥了,都不用嚼,闭嘴就可以咽下。 雨已经停了,远处传来一片蛙鸣。 秋秋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过去。 就象中间的分离没有发生过一样,她还在秀才和秀才娘子的身边生活,承欢膝下。 娘俩做了蒸肉,炒了豆角和丝瓜,还烧了一个汤。 饭菜摆好,秀才先举了筷,然后全家才一起开吃饭。 秋秋以前还腹诽过秀才爱摆个一家之主的派头,其实家里就这么几个人,摆给谁看啊? 可是现在她觉得连秀才举筷的动作看着都那样亲切。 汤的热气熏进眼里,秀秀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桌上没有人说话,连小弟都没有出声。 每个人似乎都对面前的饭碗有着无限大的热情,象饿了好多天一样,小弟的整张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 秀才娘子的肩膀微微抖动,大口的扒着饭。 秋秋给她夹了一大块酥肉,秀才娘子把酥肉和着眼泪一起咽了下去。 秀才还稳得住,只是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端碗的手在微微颤抖。 秀才自己也发现了,他很快把碗放回了桌上。 收拾碗筷的时候,秋秋帮着秀才娘子收拾。用过的碗筷都放在盆里,倒进水,秀才娘子不让秋秋插手,自己一只碗一只碗慢慢的刷。 秀才娘子的话不多,都是叮嘱她要听话,要好好与同门相处,千万不要与人争执闹气,遇着事儿的时候,能让一步就让一步,别争强好胜…… 秀秀在一旁把洗干净的碗接过去,一只只放在碗柜里头。 “给你送的衣裳你收着了没?” “收着了。” 秀才娘子点点头:“衣服领子里我缝了个符……上个月的时候求来的,说是保佑平安最灵验了。我不知道你们那里让不让带这些东西,要是信菩萨,就戴出来也没关系。要是你们那里的人都不信菩萨,你也别戴出来,让人看见了反而招祸。” “我知道了,娘。” 秋秋的头靠在了秀才娘子的肩膀上。 秀才娘子说她:“都多大人了,还撒娇……你弟弟看见了肯定要笑话你……” 她抬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继续刷碗碟。 “你……晚上能留下睡吗?” “嗯。” 秀才娘子笑了:“你的屋子我天天收拾,你的东西都留着呢,被子正好前天才晒过……” 屋子很小,但是这里充满了记忆。 “娘陪我一块儿睡吧?” 秀才娘子摸了下她的头:“好,娘陪你睡。来坐好,娘给你梳梳头。” 秋秋端端正正的坐好,秀才娘子取出一把木梳,解开秋秋的头绳,替她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 “长长了些。” 秀才娘子的声音不稳,秋秋都不敢回头。 梳过了头,吹熄了灯,娘俩都躺了下来。 秀才娘子睡在床里,秋秋睡在了床外。 她根本没有睡意,也不想闭眼。 她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秀才娘子就躺在她的旁边,院子的另一间屋里,秀才和小弟也已经睡了吧? 秋秋一阵心酸。 老天真会捉弄人。 她一点都不想要什么修仙,什么长生,更不想要那种凌驾于尘俗法则之上的成就感。 她只想留在家里,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在一起。 有人轻轻敲了一下窗子。 秋秋转过头来。 她知道窗子外头是谁。 也知道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来的。 秋秋轻轻的翻身坐起下地。 她站在床前,目光无限眷恋的看着秀才娘子。 窗子又被敲了一下。 秋秋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个人站在外面等着她。 秋秋沉默的跟他一起走出了门。 夜色下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月光,有微弱的光亮闪烁。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 家也一步一步的远离。 “闭上眼。” 就象来时一样,秋秋再一次把手掌伸过去。 耳旁再一次传来呼啸的风声,失重的那一刻,秋秋紧紧的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过了很久,耳旁的风声消失了,那个人轻声说:“好了。” 秋秋没有睁眼:“我是做了一场梦吗?” 那人没有回答。 秋秋睁开了眼。 她还站在紫玉阁,站在她的屋子里。 刚才的一切果然是场梦吧? 可是这梦如此真实…… 秋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过身来,目光在屋里一样样东西上掠过,然后两步过去,一把掀开了刚才那只箱子的箱盖。 衣服领子,衣服领子…… 秋秋沿着领子一路摸索,然后她的手顿住了。 顺着那一条留下来有意没有缝死的口子,秋秋从里面掏出一个叠成了三角形的黄纸的平安符。平安符的一端系着红绳,绳结的打法是秀才娘子习惯打的吉祥扣。 秋秋捏紧了平安。 不是梦…… 不是梦! 她转头看着那个人。 如果刚才的种种只是秋敉的梦,梦中的人怎么会告诉秋秋,连秋秋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这个符的事,只有把它缝进去的秀才娘子才会知道,而刚才,秀才娘子告诉了她。 “我刚才,真的回去了?不是我在做梦吗?” “不,不是你的梦。”他轻声说:“是他们的梦。” 秋秋费了一点力气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入了他们的梦?” 那不就是别人俗话说的托梦吗? 她见到的是梦里的秀才、秀才娘子和小弟吗? 刚才的一切那么真实,他们一起用了饭,秀才娘子还给她梳了头,梳齿的触感现在好象还残留在她的头皮上。 居然都是梦啊? 是梦……也好。 不管是梦是真实,他们总归是见了一面,互相说了许多话。秀才娘子醒来后,怎么也会因为做了个好梦而欣慰一些吧? 可是,有什么人,能操纵别人的梦呢? 这个本事,师父都不会有吧?而且那天师父来的时候,他就在屋里,可是他隐起了身形,师父一点都没发觉屋里还有一个人。 掌门有这样的本事吗?秋秋不了解掌门,但是她直觉得掌门应该也没有这份儿能为。 这得要什么样的本领,什么样的修为……秋秋发现,时间越长,她却觉得越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了。 这个人,为什么要待在她的身边呢? 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神情和目光,已经把她的心事全表露在脸上了。 “不用急。”他在她的身旁坐下来:“慢慢来,你会想起来的。” 想起来什么呢? 秋秋迷惑至极。 她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可是,如果……如果他是认错了人呢? 他是不是与一个重要的人失散了,然后到处的找她,他认为秋秋就是那个人。 可如果不是呢? 这一切的好,这些温柔和包容,都不是给她的。 这样一想秋秋一下子就惶恐起来。 如果从来没得到过也就算了,可是得到了,见识了,尝到了美味再失去,她一定会难过的。 “别胡思乱想了,歇息吧,明天你还有许多的事呢。” 秋秋迷迷糊糊的就躺下来,闭上了眼。 刚才她流了不少泪,现在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 秋秋自己的手还没抬起来,他有些凉意的手指忽然轻轻落在了她的眼皮上。 秋秋微微吃惊。 他能感觉到秋秋的眼球不安的颤动。 “你快睡吧。” 淡淡的清凉气息从他的指尖传来,透入眼睛四周的筋脉之中。 酸涩的感觉渐渐消褪,那种舒服的感觉用话都说不出来。 秋秋轻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我是拾儿。” 这名字听起来象个乳名。 秋秋忽然想起件事,她忍着没笑出声来。可是胸腔的颤动瞒不过他。 “笑什么?” 秋秋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你和你的龙感情一定很好,你叫拾儿,它叫火儿……听着倒象兄弟俩。” 他的手指从秋秋的眼睛上移开,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是吗?” “嗯。” 虽然这是在取笑他,可是秋秋觉得他不会生气的。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生气,甚至秋秋感觉到他好象也在笑。 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吧? 而在遥远的,秋秋的故乡,秀才娘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是笑着醒的。 但是醒来后,听着枕畔丈夫规律的鼾声,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 她怅然的想,原来……是做了个梦。 她一动,身边的秀才也醒了。 两人多年夫妻了,秀才问她:“要解手?” “不是,你要吃茶吗?” 两人都喝了半杯温茶,秀才娘子轻声说:“我刚才……梦见秋儿了。” 秀才有些惊异,顿了一下才说:“是吗?我……我也梦见她了。梦见她回家来了。” 夫妻俩都有些吃惊,互相说了梦中的情形,竟然纹丝不差。 秀才娘子坐不住,披上衣裳去了儿子那屋,儿子也醒了过来,他说他梦见姐姐了。 怎么会,一家三个人全做了一样的梦? 秀才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女儿原来住的屋子,灯都没点,在桌上摸索了一把,抓起了梳子。 梳子上还缠着两根柔软的头发。 白天的时候她还整理过,梳子上明明是干净的。 梦里头她就用这梳子给女儿梳的头。 秀才娘子攥住了梳子,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RS 253 巧合 ,最快更新仙妻 ! 天气终于放晴,紫玉阁的姑娘们也开始争奇斗艳了。色彩缤纷衣裳,别致的头发,精致的眉眼,笑语如珠,身姿婀娜,远远看着就是一幕动人的景致。 秋秋早起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都能笑得合不拢嘴,等头发梳好了,还心情极好的在窗边剪了一朵花戴上。 她穿的是严姑姑特意给她准备的一身衣裳,有些浅,很柔和的石苔绿,这颜色一点也不鲜艳,不是年轻小姑娘们会青睐的颜色。 可是穿在秋秋的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她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象一道徐徐吹来的淡淡的微风,毫不张扬,令人觉得淡雅脱俗。 严姑姑早发现徒弟不喜欢浓艳的颜色,给她穿大红大紫,她会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僵硬。 而这些浅的,甚至是有些黯淡老气的颜色,她却十分钟爱。 等她走近,严姑姑才发现她头的戴了朵花。花也不大,茶杯口大小,半开的重瓣鲜花,有些象蔷薇的样子。 严姑姑大为惊异。徒儿的性子她知道,和她自己有些地方特别相象,从来不喜欢这些繁妆赘饰,除了过节,头上也从来不带花。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秋秋笑眯了眼,小声说:“我昨天晚上……梦见回了家了。娘、爹,还有小弟,家里人都很好。” 徒儿昨天接到了家里送来的包裹这个严姑姑当然知道,对她做这个梦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是徒儿心情这么好,严姑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来煞风景。 人们总是这样的。梦见了坏的事情,就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梦见了好的事情,就欢腾雀跃把这当成好兆头,比如婚梦啊、胎梦啊、财梦啊,总之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也能扯到一起,说是大喜之兆。 可是秋秋又不能跟严姑姑细说,她这个梦不是假的,是……嗯,是个真的梦。 好吧,这么说是挺奇怪的。 秋秋也不知道怎么确切的形容昨天晚上的梦境。 要说是真的,那显然不对。她又没有真的和家人见面吃饭。可要说是假的,那更不对了。 反正,不管真假,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想到这儿,秋秋又偷偷的捂嘴笑,活象趁人不备偷吃了灯油的老鼠似的。 嗯,当局者迷。秋秋一点儿都没现自己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和某些时候的火儿特别象。 毕竟她又不可能时时拿个镜子对着自己照,观察自己的每个神态嘛。就好象大家只能听到别人打呼,可是轮到自己身上就死活不承认一样。 我怎么可能打呼呢对不对?打呼那是多么不文雅的事情啊。 即使看到那两个长相气质打扮都相近的姑娘都露面了,秋秋的好心情也一点儿没受影响。 只是秋秋觉得好奇。 “师父,这些人到咱们镇上来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了。”严姑姑轻声说:“掌门与她的道侣要举办一个典礼,邀了许多人来观礼。” “啊?”秋秋才知道原来最近门派的热闹是为了这个。 大家猜什么缘由的都有,唯独没有猜到这是个。 “那,掌门的道侣是谁啊?” 紫玉阁的女子一般不会固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正式的举行过结侣的仪式,那就相当于普通人的拜堂成亲了,之后掌门可不能再和别人有什么牵扯。 如果对方实力不足以匹配掌门的地位,那这可是一桩蚀本的买卖。从此捆在一个人身上,实力难得寸进不说,更大的憋端是不可能再从别人那里得到支持与势力。 “那掌门的面子还真不小,来了这么多贺喜观礼的人。” 严姑姑笑了:“傻丫头,这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冲着掌门人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次掌门请的客人里头,有一位特别有来头的大人物。” 啊…… 秋秋瞬间秒懂啦。 怪不得师父说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本来秋秋还在想,她们这样的门派,吸引的客人……嗯,应该多半是男性才对。倒不是说她们就不欢迎女性的宾客了,但是,同性相斥啊,那些同道之中,对紫玉阁抱着鄙薄轻视态度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秋秋家小妹的门派玄女观,对紫玉阁就有些看不起。 可是这些清高自许的女修士,现在也不嫌弃紫玉阁了,借着给掌门人道贺的机会纷纷聚集到一处来,难道不是为了和那位大人物攀上交情,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们也没比紫玉阁的弟子们高贵到哪儿去,只不过紫玉阁把一切放在明面上,而那些人则用满口道义把真实的目的掩藏起来了而已。 大家的心思是一样,但是那些人却觉得紫玉阁的人是不道德的。 如果换成以前,秋秋多半还要为这样的事情感到不平。一边是真小人,一边是伪君子,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嘛。 可是现在她可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世上的人本来就分许多种,普通人里有人能成为圣人,有人却沦为贼寇。修仙的人里头也是这样,有的人品性高洁,最终可以悟道,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当然,秋秋觉得自己也是毫无作为这一拨人里头的一员。 她胸无大志,又没有过人的天资,更没有什么金手指一样的离奇际遇…… 呃,真的没有吗? 秋秋的思绪一顿。 好象,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秋儿?想什么呢?” “没什么。”秋秋跟着严长老走进了大厅里。 这几天的际遇就挺离奇的。 那个拾儿……今天早上醒来没见他。 可是秋秋知道他一定还在,并没有远离。 因为他的那只宠物现在还躲在秋秋的袖子里睡懒觉呢。 这小东西除了吃就是睡,秋秋就没见它做过任何一件有建树性的事。 这真的是龙宠不是猪宠吗? 因为这条小龙的存在,秋秋可以确定拾儿并没有远离,可能只有什么事情暂时要走开一下。 如果他真的要一去不回,肯定不会忘了把他的灵宠带走。 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许多相识的人相互寒喧问侯,谈天说地。不相识的人也在别人引荐之下相互抱拳作揖结识,多个相识多条路,谁说修仙就不需要人脉了呢?没准儿这厅里哪个人身上就有自己的机缘,就能让自己参透一个重要的难关。 乍一看,这倒不象是修仙人的地方,挺象菜市场的,说什么的都有,一片扰攘。 秋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觉得眼前的场面似曾相识。 严姑姑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嫌吵,小声嘱咐她:“别乱走乱动,不会一直这样吵的,等下典礼就开始了。” “掌门的道侣究竟是是谁啊?” 严姑姑显然是知道的,但是却卖了个关子,不肯说。 宾客们还在不断的到来。 按着惯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总会来得比较迟一些。先来的这些人对后来的人态度更加恭敬热情,这种热情还是呈现出一种递增的趋势。 紫玉阁给宾客们安排的观礼的座席当然不是谁想坐哪儿就坐哪儿,那可不乱套了? 秋秋一眼扫过去,就分出了贵宾VIP和普通座席的区别。 那盖着紫色绒缎椅袱,用灯盏和花缸隔开的,肯定是贵宾席了,不但座椅档次不同,位置也居中靠前,视野好。而四周的座椅,就是盖着普通的素缎了。 快到吉时,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许多人纷纷入座,不过正中间的贵宾席,还是空着的。 那说明今天的主宾还没到嘛。 秋秋替严姑姑提了一壶茶来,正上台阶,裙子后摆忽然一紧,幸好她站得稳,不然没准儿就栽一跤。 秋秋回过头来,身后两个年轻姑娘正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走过上了台阶。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还转过头冲秋秋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挡着路让旁人怎么走?” 踩了秋秋的裙子的这人毫无歉意:“也不知道紫玉阁怎么回事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弟子,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她旁边的那姑娘倒是轻声细气:“算啦,时辰要到了,咱们进去吧。” “切,丑人多做怪,就凭她那样……也不照照镜子……” 对方完全没有想到要压低声音,或者就是要说给她听的。 秋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致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俩人怎么无缘无故的对她有这么大敌意? 好好的新裙子,头一次穿就让人踩上了一个灰印子,秋秋心疼得不行,这可是师父特意给她做的呢。 秋秋弯下腰来想把灰掸掉,然后她想了起来,那两人中的一个,好象就是姓何的姑娘吧?是那个模仿别人打扮和谈吐的两人中的一个。 秋秋想想对方的打扮,再想想今天自己的穿戴……对方不会把她当成竞争者了吧? 这真是冤枉啊!秋秋真想举个牌子,上书两行大字:本人装束不是故意,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S 254 上门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再从侧门溜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头差不多已经算是座无虚席了。吉时将至,除了掌门和掌门的道侣之外,也就是主宾席上的那个人还没有现身露面了。 谱可真大。 不过秋秋理解。 能做主宾,说明这人的身份一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算是技压群雄。这样的人可不象秋秋这样的小卒子似的有这么多闲暇时间,秋秋的时间论天计,人家可能得论秒算,不掐着最后一刻的点儿,人家肯定不会到。 正说着,听着外面丝竹声响了起来。 好大的排场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捏?秋秋一瞬间想起了美貌侍女一边撒花一边飞进来,还抱着琴呀箫啊剑啊之类的显得非常有气质有才艺的道具……好象很多武侠小说里,大凡隐世高人出场,都得来这么一套。好象连金大侠都不能免俗,在倚天里让那个黄衣女出场时就搞了一套这样的出场仪式。弄得秋秋当时大为惊奇,到底是金大侠被穿越了还是我被穿越了?这种又装“哔——”又不实用的玩意儿在这样比较写实比较讲逻辑的书里出现真的合适吗?黄衣女子出场一点儿没让人想到杨过小龙女,只想到了XX宫主,XX城主之类的人物,不幸后来事实证明,这种出场牛“哔——”的风云人物,结局都挺惨的。 装“哔——”遭雷劈啊…… 画风不对啊亲。 好了,言归正传。 秋秋本来指望着这位最后出场的重量级人物搞搞排场让她开开眼界,结果让她失望了。丝竹声响起之后,的确有人走进了大厅。 可是走进大厅的只有一个人,没什么撒花舞绸带的精彩表演。 这人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瘦高个子。 明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人,可是厅里众人的表现却象是一座山缓缓的压在了头顶一样,刚才那些吵攘喧闹的声音渐渐变弱,变低,很快全都消失不见,大厅里一片寂静。 刚才秋秋还觉得有点吵,可是现在才发现,吵也比这样的静默好,让人很不自在,大气也不敢喘。 太静了,真是落针可闻。 秋秋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突然想到,要是有人这时候突然放了个很响很响的屁怎么办呢? 一想到那种场面,秋秋赶紧捂着嘴忍笑。 正在向前走的那个人忽然脚步顿了一下,侧转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秋秋正忍笑,发现那人停步凝视,本能的心虚的一缩头,藏在了严姑姑身后。 那人似乎只是无意中的停步,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秋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躲。 她刚才的想法是有点不恭,可是她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在自己心里那么一想,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呢?吸引他停步转头的肯定是别的原因。 倒是自己,因为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没等人家追究自己先心虚上了,真是太不镇定了。 厅里原来入座的也都站起来了,等这位贵客走到他那一席前头,众人也一起陪着站着。 这是当然的,哪有强者站着,弱者先大模大样坐下的道理? 接着出场的是掌门人,她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三绺长须又飘逸又柔顺的垂在胸前——呃,看起来挺仙风道骨的。 秋秋觉得这人好象有些面熟。 她小声问:“师父,这是谁啊?” “是东方岛主。” 哦!就是上次那个岛主!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师父说过的。这位岛主和掌门的关系很不一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岛主生辰,掌门特意过去捧场助阵,还献了一支舞,堪称天魔妙舞,美不胜收。 原来两人的感情这么好,这都要结为道侣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他面熟呢,上次去人家岛上做过客…… 等等,秋秋突然想起来,她上次好象没有见过东方岛主啊。 虽然这位岛主生辰的时候她也跟着严姑姑去了,可是她这样的小卒子只能在外围看看,没那个荣幸面见岛主本人。 那她怎么会觉得这位岛主面善呢?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 想不出来,秋秋也不会钻牛角尖。 她这人一大好处就是从来不为难自己。当然,换个角度说,她也很缺乏竞争意识和进取心。什么事情觉得顺其自然就行了,为了一点想不通的事情寻根究底不是她会做的事。 掌门和东方岛主站在一起,两人穿着同样质料的玄紫色长袍,看起来十分相衬,简直就象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一起遥遥对着宾客们躬身,主宾席上那人颔首还礼,而其他宾客也纷纷还礼不迭。 这样的场面让刚才还存着看热闹心思的秋秋心绪一下子就沉淀下来。 掌门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很不容易。 横亘在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东西太多了。 他们现在站在世人面前,携手相伴,让众人见证他们结为道侣。 这需要多少努力,又需要多少勇气。 有人高声赞礼,掌门人与东方岛主行过仪式,然后饮下了礼酒。 典礼简单而肃穆,一点没有花哨。 严姑姑也有些出神。 一瞬间她想着,倘若上面站的人是她和金真人呢? 秋秋恍恍惚惚的站在人丛中。 她觉得她好象……也经历过这么一次仪式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秋秋早就学会对这些时不时冒出的感慨抱以轻松的心态。要是整天为了这些事苦恼,那她就没功夫干别的事了,一天光愁这些,时间就不够用的。 秋秋就是在想,礼成之后……结为道侣的两个人打算如何安排生活呢?按说,结为了道侣,应该在一起待着吧? 那,难道掌门要到海岛上去生活?那她还当紫玉阁掌门吗? 还是,东方岛主到紫玉阁来生活——这可能性更低。人家一大片偌大家业世代在那里盘踞经营,哪能说扔就扔?再说,紫玉阁这种地方连飞过的蚊子都是母的,他要是待在这儿,那真成了万红丛中一点绿了……咳,感觉会被人说闲话的。 典礼一完,他们也散场了。 严姑姑一眼看见徒弟小脸儿皱着,一副苦恼的情状,问她:“怎么了?” 难道看了这大典,心生所感? 毕竟紫玉阁弟子成百上千,可是能走到掌门这一步的寥寥无几。 “我在想,他们成了……结成了道侣之后,是掌门人嫁过去呢,还是东方岛主倒插门儿到咱们这边来呢?那他不成上门女婿了吗?” 这时候上门女婿可是个贬义词,这身份很受人歧视的。 严姑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诶,师父,这有什么好笑的?要是成了道侣之后还天各一方,那这道侣有什么意思啊?” “没有没有,师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严姑姑忍着笑说:“你所虑很是,师父也不知道掌门人以后是如何安排的。等回来见着了她,有机会的话师父会替你问问清楚的,省得你老在心里惦记这事。” 秋秋想说她没惦记这事。 不过看师父这么开怀的样子,秋秋实在不想再给她提供笑料了。 “对了师父,最后来的那人是谁啊,好大的来头啊?” 离得远,秋秋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后来嘛,因为自己心虚,也没敢仔细看。 “哦,那是九峰的白峰主。” 秋秋的脚步顿了一下:“九峰的?” 回来这些日子也没听到人提起九峰,秋秋都以为自己把九峰忘记了呢。 可是突然听师父再提起来,秋秋才发现,只是听到九峰两个字,她心里就泛起了涟漪。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时候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屋子里秋秋心里也不平静,一会儿想起刚才的典礼,一会儿又想起当初在海岛上与九峰的人见面的情形。 小龙用鼻子拱她的手,这动作简直象只撒娇的小狗,哪有点龙的风范。 “别调皮,痒。”秋秋摸摸它的脑袋,随口问:“火儿,你知道九峰吗?” 她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她其实并不是想问火儿问题。 可是火儿居然很正经的向她点了点头。 秋秋愣了一下。 “你……你真去过?” 火儿确定的又朝她点了一下头。 不是她看错,火儿是真的明白她问的意思,而且还用秋秋能懂得的方式回复了她! 啊!不愧是灵宠,果然很通灵! “火儿你,听得懂我的话?” 这回火儿的反应依旧是点头。 秋秋顿时把刚才的问题全抛到脑后去了,专心的研究起“火儿听得懂人言并且可以思考和回答”这件事。 她甚至竖起一根指头问:“这是几?” 火儿的大眼睛里露出有几分不屑的神情,吱的叫了一声。 秋秋还是觉得它叫的声音象耗子。 “那再加二呢?” 火儿十分配合的吱吱吱叫了三声! 秋秋乐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捧起火儿照着它的小脑袋“叭叭”亲了两口:“火儿你真是好样的!” 话说,她好象没想过,一条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岁的龙,懂得一加二等于三,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骄傲表扬的事吧? 被秋秋亲了两下的火儿整个人……呃,是整条龙都呈现中出一种晕陶陶的找不着北的梦幻状态,而秋秋的表扬也让它十分受用,高高昂着头,翘着尾巴,神气活现的在桌子上走来走去。 秋秋讨好的把打算留种的花生也剥了喂它,大半天过去了,秋秋才想起件事来:“对了,你家主人呢?你知道拾儿去哪儿了吗?”RS 255 若水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做了个侧头思索的动作。 秋秋笑了。 火儿就算再通人性,它一不会说话,二不会写字,要问个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它还能回应,问这么复杂的话,它上哪儿答去。 结果火儿居然直起身来,直接窜下了桌子,从窗子跃了出去。 秋秋没功夫管别的,纵身也跳出窗子,赶紧追上去。 火儿这是去哪儿? 要是把它给弄丢了,自己回头可没法儿跟它主人交待。 这样稀罕的灵宠,全天下只怕没有第二条,起码秋秋从来没听说过谁家随随便便养着几条龙玩儿的。 丢了它,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火儿并没有头也不回的猛跑,事实上它正趴在墙头上呢,秋秋冲它喊下来的的时候,它的尾巴晃了晃,从墙上跃了下去。 秋秋心里叫了一声祖宗哎,苦命的跃上墙头跟着它翻过去。 火儿走走停停,速度不算快,就维持在秋秋能跟上不吃力的水平。秋秋要是慢了,它就停下等等。要是秋秋跟得上,它也就跟着快跑一阵。 秋秋愣了一下。 这……它这是打算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吧? 啊,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问它主人在哪儿,火儿无法回答,所以干脆带她去找人? 这一片地方都是紫玉阁的,但是火儿来的这个方向,秋秋从来没来过。 紫玉阁地方大得很,掌门就不说了,长老、真人们住的地方寻常弟子是不能去的,还有一些重要的地方,也被告诫是不能靠近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秋秋的脚步下意识的慢下来,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儿真称得上幽静二字。 小桥,流水,一面是青郁郁的山壁,另一面则是绿幽幽的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轻响。 再往前走,转一个弯,就是三间很普通屋子。说普通,是因为它们并不花哨,乌瓦粉墙,门前有一只大的瓦缸,缸里还养着睡莲,叶子浓绿,花朵娇美,金鱼在莲叶间游动。 火儿跃上了窗台,回头又朝秋秋晃了晃尾巴。 秋秋有些犹疑的跟着走了过去。 窗子是敞着的,屋子里比外面的光线要暗一些,陈设看上去都用了很多年的样子。 秋秋伸出手,火儿这回倒是没再乱动,乖乖跳到了她的手上。 “你是带我来找拾儿的?” 火儿猛点头,还向她吐舌头。 这是一副标准的卖萌讨赏做派。 秋秋心想,这几天花生枣子加点心,真把它给喂馋了,也喂熟了,真不拿她当外人。 说起来头次见面它还咬了她一口呢。 “好象他现在不在。” 主人不在,秋秋也不好随意进别人的屋子,甚至在这儿逗留都显得不太方便。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边就是那只瓦缸。火儿不知怎么,一直想往那缸上跳。 秋秋琢磨着,它对花不大可能感兴趣,多半也不是想跳进缸里去游个泳什么的。 难道是想吃那几条金鱼? 这秋秋可不能撒手任它去。 这几条鱼看起来小,可是身上的鳞漂亮得跟宝石一样,体态优美,肯定不是什么随便品种——就算是随便一点的品种,那也是观赏鱼,不是食用鱼! 火儿咱能不这么丢人吗? 秋秋觉得自打认识它以来,对龙这种传说中高端生物的崇敬心态一落千丈。 合着传说中的高端生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吃?甭管到了哪儿,甭管见了什么,先咬上一口再说。 所以……偶像啊,幻想啊这些,大概都是用来破灭的。 这只缸并不算太大,有半人高。里面的花和鱼都显得生机勃勃,达到了一种很完美的生态平衡。 外面的天地宽广,但是它们的天地只有这么大。 秋秋的影子映在水面上。 水面平整的象一面镜子。 秋秋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仍旧穿着今天给她招惹了麻烦的那一身儿。 凭什么为了她们看不顺眼她就不穿了?衣裳是她的,师父特意给她做的,秋秋才不会为了旁人的白眼和误解就改变自己。 穿上一身儿新衣裳,秋秋觉得自己和平常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了。 也可能是因为水面映出来的影子,和平常照的镜子本来就不大一样。 人们常常会这样的。以前秀才还给秀才娘子画过像,秀才娘子平时只有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还早就模糊不清了,看到秀才给她画的像之后,连连摇头说不象她。 人们认为自己的样子,和旁人看到的她的样子,往往并不一样,甚至可能相差很大。 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 秋秋看着看着水面就出神了。 鱼儿蜿蜒安静的在水面下游动。 天上的云影随着鱼鳍的的拨弄而泛起了涟漪。 一直到有人走到她的身旁,水面上映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秋秋才回过神来。 拾儿来了。 “火儿带我来的。”秋秋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然后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 前几天他穿的都很简素,象个普通书生,青、绿、白,最多的就是白袍子,还是那种街上随处可见的麻布料子。 因为染料较昂贵,所有没经过染色的布匹价格便宜。 可是今天拾儿身上穿着一件样式古雅的长袍,是纯粹而浓郁的墨黑,没有半分杂色。领襟,袖摆和腰带则压着暗金线的边纹,他这样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简直有一种人间的帝皇远不能比拟威势和贵气。 还有,他身上搭着件斗篷,挺长,那样式也是绝对的贵族范。 不是说上面镶了多少珍珠宝石,绣了多少花纹。正相反,这件斗篷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简单到了极点,仿佛就是随手裁出来的一块布,然后这人就更随手的搭在身上。 好看。 秋秋都舍不得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了。 他也没有半分不自在,就站在那里任她打量。 可是再看一眼,秋秋有点纳闷。 这件大氅,好象……有点眼熟? 秋秋没多想,反正她时不时的总会看着某人、某地、某物眼熟,早习惯了不去寻根究底。 “你还说你没有地方落脚。”秋秋得意的笑,指指身后的屋门:“这是什么?让我发现了吧?你是掌门请来的客人吧?今天大典你去看了没?” “去了。”他的话一向不多,就算非说不可的时候,也总说得很简短,秋秋早就习惯了。 “我都没注意你,今天人实在太多了。” 满大厅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要一个个分辨清楚,那工程实在太浩大了,掌门本人估计都办不到。秋秋个儿矮,又站在个边角里,想从茫茫人堆中把拾儿找出来,那谈何容易。 “我看到你了。” “啊?真的?”秋秋本能反应是摸了一下头,又抻了下衣裳:“这衣裳好看吗?新做的,今天头一回穿。”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只答了两个字:“好看。” 虽然答案很没有诚意,但他那种专注的象是要把人溺死的目光弥补了不足。 秋秋脸有点要热,她不太自在的转开脸,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你今天穿的也好看。” 对方这次的回答就更省事了,直接“嗯”了一声。 进了屋,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了。 本来秋秋有挺多话想和他说的,今天的大典啦,掌门人和东方岛主的八卦啦,甚至那几个执着于真人模仿秀的姑娘也是个好话题嘛。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了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倒是拾儿先问她:“刚才看你盯着水缸出神,在想什么?” “啊……没想什么。”秋秋说的是大实话。 她刚才脑子里好象是一片空白的,眼睛盯着莲花、游鱼、云影和水的波纹,真的任何想法都没有,脑袋完全放空了。 “喜欢那花?还是那鱼?” 他既然问了,秋秋就认真的想了一下。 她觉得花和鱼,都挺好,一个静,一个动,静的自有风姿,动的更是惹人怜爱。 可是如果认真来说,秋秋居然说了一个不在选择内的答案:“我喜欢……那缸水。” 拾儿并没有要笑话她的意思,反而认真的问:“为什么?” “你问我这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我就是觉得,花也好,鱼也好,都是靠着那水才能存活的。虽然花和鱼都美,可是我觉得水更美。静的时候,泛起水波的时候,还有……虽然缸不大,可是水面却映出了那么高,那么远的天空……” 秋秋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走神,不过她很快就把发散的思绪扯了回来:“书上不也说吗,万物都离不开水,都生于水,来于水。” 具体书上那几句话是怎么说的秋秋不记得了,反正意思大概是这样,她应该没有记错。 “是啊。”拾儿赞同了一句:“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说的和她说的,应该是一个意思,只不过人家说的文绉绉的,她说的就是大白话。 “今天大典的时候,我看见你在下面笑,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秋秋睁大了眼:“我偷着笑你都看见啦?你这眼力真神了。”RS 256 紫玉 ,最快更新仙妻 ! “我也没想什么啊,就是在琢磨,我们掌门管着我们紫玉阁这么多人,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呢,她和东方岛主结成了道侣,难道要嫁到他家去吗?那我们这些人是被抛弃了,还是做为陪嫁一起带去?还是东方岛主入赘到我们紫玉阁来呢?” 这个回答果然让拾儿有些意外。 虽然他没表露出来,可是秋秋能感觉到。 她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净想这些没边际的事儿。” 挺荒唐的,关注点和别人完全没落在一处。 “唔,这倒也是。”拾儿居然认真的和她探讨起这件事情来:“东方蕴是不可能扔下那一摊子事情过来的,结为道侣之后,两人也不能长久的分离两地。我想,你们掌门应该不会在位太久了,她得很快卸任,然后随东方蕴离开。” “啊?” 秋秋本来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拾儿真给她一个标准答案。 “我们掌门……要换?” 这可是个大消息啊!真传出去,紫玉阁的地都得震三下。 换掌门是多大的事情啊,现任掌门卸任,那,下一任掌门会是谁呢? 是哪位真人?是哪位长老?还是紫玉阁内掌门看中的门内的特别有天赋的门人弟子? 应该不会是太年轻的师姐师叔伯,因为当掌门不光要靠天赋和技艺,更重要的是人脉和手腕。空有惊人技业而根本掌控不了门内的种种势力,那这位置是坐不久的。 秋秋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什么八卦的心情都没了。 火儿不知道从哪儿又跳了出来,站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儿衔来的果脯干。 秋秋默默给它贴个标签:吃货龙。 “正好你来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她以为拾儿是不是想和她出去散个步,赏个花之类的,结果拾儿说:“去紫玉阁的禁地。” 秋秋瞪圆了眼。 禁地! 哪怕只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禁地就是禁止进入的地方嘛! 既然叫禁地了,怎么可以随便进入呢? “不要紧的,跟我来。” 他伸过手来,那只手看起来玉白无暇。 秋秋心里有个声音嚷着“不能去别上当”,可是她的手好象不听自己的控制。 她握住了拾儿的手。 跟着他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原来束缚在她身上的东西好象都不重要了,这个世界上好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压过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顾虑。 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恐惧。 就象现在一样,她觉得可以和他一起,去任何地方。 就算是天涯海角。 就算是荆棘满路。 说是禁地,可是没有秋秋想象中的那样机关重重。甚至门前都没有树一块石碑,上写着擅入者死一类的话。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院子—— 就在刚才拾儿落脚的那个院子后面一点。 那院子的门上挂着一把陈旧的铜锁,锁是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行的双心如意锁的样式。也就是说,要打开这锁,需要两把钥匙同时转动才能打开。 拾儿没多钥匙,他站在门前看着那锁。 秋秋承认这锁做工是挺精致的,绝不是外面铁匠铺里随便买来的货色,肯定是有名的匠人所制,但是没钥匙,对着它看一百年它也不会自动打开啊。 好在拾儿看了片刻之后就说:“咱们进去吧。” 他根本没拉着她走门,而是直接越墙而过。 秋秋想起刚才火儿也带着她翻墙上房的——原来根源在这儿哪。 这算是有其主必有其龙吗? 拾儿好象对一些这世间的规则令律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自有一套行事的法则。 就比如现在,这里是紫玉阁的禁地,他是紫玉阁请来观礼的贵客,可是他这么自然的就闯进人家门派的禁地里来了,跟逛自家后院儿一样随意。 院子里也是三间屋子,屋子也很旧了。 这种旧不是指这屋子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事实上门中有阵法,屋子绝不会象普通人住的屋子那样随时间风蚀破败。 而是……一种感觉。 这里有一种寥落空寂的感觉。 还有,院子里生长的花木,大概很久没有人去修剪照管了,长得无拘无束的,草已经把路都淹没了,树枝都已经探进了窗子里。 “这禁地……” 和秋秋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嘛。 秋秋一点儿看不出来这里怎么会被称为禁地的。 既没有特别美丽珍贵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异的凶险杀机。 那为什么会被禁呢? “这里是紫玉阁第一代祖师最后居住的地方。”拾儿说:“她最后的数十年光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啊…… 原来是这样。 是祖师的故居。 秋秋释然了。 祖师的故居确实很有纪念意义,随便让人进来弄脏弄乱了可不好。 秋秋悄悄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拾儿要带她去偷东西啊什么的,虽然说她愿意跟着他去做贼吧。可是偷的是自家门派的东西,她心里也是很矛盾的。 幸好不是来偷东西。 要只是来观光,那她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的。 屋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股尘封已久的黯沉气息悄悄透出来。 屋子里头收拾得很雅致,一看就是女子的居所,通往里间的门上垂着一副水墨白绫挂帘,在白绫黑墨这样鲜明的两色间,有一抹淡淡的红,象是落霞余晖的斜映。这一点绯红,顿时让这黑与白都鲜活而真实起来了。 秋秋突然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错觉。他们这一脚好象不是踏进了一扇普通的院门,而是穿越了中间多少年的时光,触摸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段存在。 祖师曾经生活在这里,也许这挂帘就是她亲手绣的。她曾经脚步轻盈的在院子里走过,她的手拂过这门帘,她的声音还回荡在这里——即使她已经不在了,可是这屋子,这屋子里的一切却是曾经存在的见证。 它们这样安静的存在着,象是在等着她的归来。 秋秋有了退缩的意思。 这和从前去看什么名人故居不一样。 上辈子去看过不少类似的地方,可是都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她有一种在冒犯前辈的,轻微的负罪感。 就象不经主人同意就擅闯进了她的闺房一样,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冒犯了别人的隐私。 拾儿为什么要带她来看这个呢? 秋秋转头看他。 虽然认识的日子不长,两人具体的交谈也不多。可是秋秋觉得,他不是一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他带她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散心、猎奇,与浪漫休闲这些字眼一点不沾边。 他一定是有用意的。 “你修习的紫玉诀,就是这位祖师所创下的。”拾儿没有秋秋那样的顾虑,他掀起了通向里间的门帘,示意秋秋迈过去。 “她姓李,名叫小玉,后来的人称其为紫玉真人。”拾儿平静的告诉秋秋:“她的身世十分悲惨,幼时遭官兵迫害,家破人亡,后来被人卖入烟花之地。” 秋秋还是头次听到本门的这段秘史。 门中从来没有人提及这往事。也许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也可能是知道而因为种种原因闭口不谈。 “那后来呢?” “她色艺双绝,成了花魁,有人带她离开了青楼,并且传给了她修炼之法,可是那个人的师门容不得她这样的人,两人被迫分开。” 拾儿语气平淡,寥寥几句里却让秋秋听出了无限悲苦无奈。 “紫玉真人渐渐有了名气,她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取名紫玉阁,并收留了许多和她一样体质特殊,艰难求生的门人弟子。她惹上了一个厉害的仇家,那人纠结了许多帮手来与她为敌,紫玉阁当时根基浅薄,除了紫玉真人,其他门人弟子没有一个可拿得出手的人物。就在这个时候,昔年与她分开的那个人出面救了她,也救了紫玉阁。” “但那个人却死了。紫玉真人也受了重伤,她把事务交给弟子打理,自己避居在此,直至去世。” 秋秋听得很郁闷。 紫玉真人是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啊。身世悲惨,遇到个良人救她出风尘吧,又被棒打鸳鸯。等她生死关头心上人来救她,这听起来象是大团圆结局的节奏吧?可是心上人为了救她死了。 这样的事放在谁身上谁受得了? 同时秋秋还可以确定,拾儿讲故事真是没天份,能闷死个人。如此悲惨曲折爱恨缠绵的故事,被他讲得这样平淡枯燥,一点都不精彩。 “那……那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肯定不是来单纯的缅怀一下命途多舛的紫玉真人。 “紫玉真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自创的紫玉诀被世人曲解诟病,只是世人并不真正了解紫玉诀的奥秘,只把它当成一部双修的法门甚至认为这是一部魅术、房中yin技。”拾儿淡淡地说:“紫玉诀最后完善就是紫玉真人避居在这里,身受重伤之后的事。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有心情去写一部魅术或是yin技呢?” 那肯定不会。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爱人已死,自己来日无多,紫玉真人的该是如何心境? 怎么可能有心情去弄那种东西呢。RS 257 三生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站在门前看着内室。 拾儿走了进去,把窗子打开。 阳光照进屋里来,刚才灰暗而陈旧的屋子一下子显得鲜活起来。靠窗的地方放着妆台,上面放着菱花同心镜盒,床上挂着半旧的青绡纱帐,这个帐子大概是屋里最精致讲究的东西了。纱帐朦胧轻软的象一层雾,人睡在帐中,就象是睡在一重雾中。 也许,是象睡在一个梦境中一样。 床边甚至还放着一双鞋子,床边搭着一件披帛,在阳光下,披帛上的银线甚至还在熠熠闪光,象崭新一样。 拾儿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站在窗边,向她招了一下手。 秋秋走了过去。 妆台上散放着几样东西,胭脂盒子,丝帕,两只青玉的簪子。就象这间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离开,会随时归来一样。 但是妆台上少了一样东西。 梳子。 这是每个女子的妆台上都会有的东西,哪怕没有胭脂眉笔,也肯定、至少会有一把梳子。 可是这里没有。 “看什么?”拾儿问她。 “这儿没有梳子。” “大概是紫玉真人最后带走了吧。” 最后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把梳子吗? 可能……那把梳子意义非凡,可能是她的意中人赠给她的,也或许有别的重要的意义。 风吹得满院草木沙沙作响,就象一个女子在轻声细语,她或许正在院子里行走,裙摆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 说真的,秋秋虽然学了紫玉诀,可是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紫玉诀是一门怎样的功法。越要认真去想,感觉越是一团模糊。 怪不得师父说,紫玉诀学不学得成,是要看缘法的,当年她就没有被挑中。大概以她的资质,学了也不能领会。 就象现在的秋秋一样。 秋秋想,大概她和紫玉诀是没有缘份的。 这样想来,她有些难过。 可是现在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紫玉真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她在这里消磨过每一个清晨和黄昏,度过每个漫漫长夜。在夜间睡不着,或是是黎明时醒的早的时候,她一定很寂寞吧? 秋秋莫名的想起一句话。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她来过这世间,她爱过,在这世上留下了她曾经来过的痕迹。 她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吧? “喜欢紫玉阁吗?” “喜欢。”秋秋说:“紫玉阁接纳了我,这儿有师父,有宿寻师姐她们,我懂得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 有一句话秋秋没有说出来。 如果没有来紫玉阁,她也不可能遇到他。 他一定是个不平常的人,如果没有来紫玉阁,她可能不会遇到他。 到现在秋秋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待她这样耐心,这样好。 而他不肯告诉她原因。 秋秋现在只想着,他的到来毫无预兆。可是他是来做客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他总会离开的。 一想到他会离开,再也见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秋秋就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象心给挖走了一大块,不觉得疼,就是……很茫然。他明明还是个不算熟悉的人,却已经在她的生活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部分,秋秋甚至想象不出来,他离开了之后,她能不能象从前一样生活?象他没出现之前一样? 她甚至有点想不起他出现之前她是怎样的心境了。 “在想什么?” 秋秋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在想,你走了之后的事。” 他走了,她还是要生活下去的。 他握住她的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秋秋抬着看着他。 想,当然想。 可是她还没有想起他说的事。 如果他是认错了人呢?到时候他可以一声不响转身离开,与她还象是陌路人。 那时候她没有立场请求他留下。 “想。”秋秋缓缓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抽出来:“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说的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 “也许等我想起来了,我们在谈这件事更合适。” 拾儿眉头微微打结,他想再一次拉住秋秋的手,但是秋秋退了一大步。 “我不知道你和我之间有怎样的过去,有什么样的缘分的纠葛。你特意来找我,我想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之下,说要不要在一起这句话,还太早了。我不知道你需要我想起什么事,可能到时候我会变成一个陌生人,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秋秋觉得自己的表述有些辞不达意:“用你的话说,你找的其实不是现在的我。而我呢?被你这么一说,连自己是谁都开始怀疑。” “你……”拾儿静静的注视着她:“你不高兴?” 她应该高兴吗? 秋秋想,这他是说对了,自己的确不高兴。 她想他的目光也许并不是投注在她的身上,而是透过她在追寻一个逝去的影子。 他期待秋秋变成他期望的样子。 而现在的她,还不符合他的要求。 日影移转,快到黄昏时分了,天空中的云彩被斜阳映成了一片缤纷浓艳的颜色,就象女子绚丽斑斓的裙摆。 她这些天也在用力的去回想,她究竟有什么地方的记忆是空白的。 结论是,她这一世和上一辈子的回忆都是完整的。 他要让她想起来的事,发生在她的记忆之外。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茫然的,无能为力的感觉。 她知道那些事,那些记忆应该存在,可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不去说那些了。”秋秋转开了话题。 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分开,可是现在他还在。 不如把现在好好的度过。 “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能领会到紫玉诀的奥妙吗?” 拾儿也没有再纠缠于刚才的话题,他坦然的回答:“是。我对紫玉诀所知不多。当年紫玉真人知道大限将至,曾经在手札中记下一句话,她说,我才刚触到了门坎的边缘,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这几天我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所以想带你来这里看看。紫玉真人重伤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她如果有什么新的体悟,那也许会在这里留下什么痕迹,也可能跟这所院子有关系。” 说起来还是为了她。 秋秋很感谢他。 她也坦然的说:“我想我不适合修炼紫玉诀,虽然掌门传授我们功诀的时候她说我的悟性好,但是之后我一点儿都领悟不了,甚至连一开始掌门所演示内容都记不住了。紫玉诀应该很好,但是与我无缘,这也是不能强求的。” 他看着她。 秋秋想,也许自己这种想法会被认为是胸无大志,不求进取。 门派里很多人就是这么看她的。 只有秋秋自己明白,她对紫玉诀的态度是多么慎重认真的。 她没有苦思冥想,甚至为了这个走火入魔一样的钻研,在别人看来就是漫不经心的表现。 可拾儿的目光中并没有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些揣测和轻视。 “是吗?那也好。”拾儿轻声说:“若是真的无缘,那也不必强求。” 这句话象是在说紫玉诀。 可是秋秋一下子想到,这句话也可以用在他们之间。 如果真的无缘,她到也做不到他的要求,那也不必多强求。 就算象传说里头写的那样,他们的缘份发生在前一世,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她了,前世的事情就留在前世吧,这一世的她已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那个有名的三生石的故事,禅师与书生隔世相见,却已经是身前身后事茫茫了。两人有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前世的缘份终究不可能再重复和接续了。 从禁地回来,秋秋一直没有说话。 严姑姑觉得徒儿一定是累着了,还嘱咐她晚上早些歇息,好好养养精神。 秋秋睡不着。 她躺在那里,夜那么长,她心里感觉到莫名的惊惶和恐惧。 月亮照在窗子上,一片明晃晃的白。 秋秋觉得今天晚上连月亮都亮得刺眼了。 她爬起身想把窗前的帘子下放下来。 勾着帘子的竹钩卡得很紧,她惦起了脚去扳。 透过窗子的缝隙,她看到有个人站在院子里。 秋秋怔了一下。 拾儿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秋秋站在窗子里头。 看到他的那一刻,秋秋说不上来心里的复杂感受。 象是欢喜,可是随即又感到了浓浓的酸楚。 悲喜之间的界限那样模糊。 她推开了窗子。 “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想和你近一些。” 这句话简单而直白。 秋秋一时说不出话来。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进来吧。” 看他一时没动,她又说:“进来吧,我也睡不着,咱们说说话。” 他这才往前迈了一步。 秋秋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修为高也罢,地位超然也罢,可是在她面前,他没有一点防备。 他们的实力悬殊有如天地,可是他和她是平等的。RS 258 寻迹 ,最快更新仙妻 ! “我仔细想了你说的话,”拾儿说话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字象经过深思熟虑,足可以写在书上留与后人诵读的:“是我对不住你。” 秋秋一下子心虚起来。 下午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是有些委屈,说完了也觉得挺痛快。 可是委屈发泄了,痛快劲儿也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好象有些过分。 拾儿会来和她道歉是秋秋怎么也想不到的,她还寻思着明天去向他道歉。 “我等的太久了,期盼也太深了。”他轻声说:“其实我也有一肚子怨气想发作,可是我连个可发作的人都没有。” 秋秋想,可不是没有么。 可是为什么没有,这个秋秋不愿意去深想。 “你没有错,是我给了你压力。”隔着灯,他轻声说:“我所找的一直就只是你,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并没有关系。想起来当然好,想不起来,那也没关系。” 秋秋看着他:“真的没关系吗?你是因为从前的过往才想找我的,可我想不起来过往,那你找我有什么意义呢?” “我找你,是因为你是你。不记得那些,你也还是你,纵然转世重生,人的灵性是不会变的。” 两个人说的话简直象是绕口令一样。 秋秋觉得脑子有点儿乱。 “你慢点,容我点空……我得想想……” 灯芯抱成一个结,然后啪的爆了一声。 拾儿取下了灯罩,指尖在火焰处轻轻点了一下,修了烛芯,又把灯罩盖了回去。 秋秋其实想不通。 她坦然的问:“你把以前的事和我说说成不成?” 拾儿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有点困惑。 “不行吗?” “不是不行,”他还是那么慢吞吞的说:“只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难道那是一段十分狗血天雷的往事吗? “我喜欢上一个人……她也心悦我。我们结为道侣,后来她救了我的命。” 秋秋简直要吐血。 好吧,她不该对拾儿抱什么期望的。从他跟她讲紫玉真人的往事时她就知道了,这人有本事把跌宕起伏爱恨碰撞的传奇说得平淡无奇枯燥无味,就象一块条煮过了火又没放盐的老黄瓜,让人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然后呢?” “她死了。” 秋秋想,这故事太套了,没一点新意。 而且听他那意思,自己就是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 “你一直……在找她吗?” 用这个她来称呼曾经的自己,感觉挺古怪的。 “是,找了很久。”他静了好一会儿:“一开始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从何找起,绕了不少弯路,后来才找到了法子。” 秋秋已经放弃了从他那里听到什么精彩过程的念头,那太不切实际了。 尽管她好奇的要命。 一个人死去了,谁知道人死了会去向何方?这要从何找起? 拾儿忽然问她:“你想看吗?” 秋秋怔了一下,然后忙点了下头。 拾儿拉起她的手,摊平她的手掌。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虚虚的勾了一下。 秋秋睁大了眼睛,唯恐漏过了一点细节。 这个人的表达能力不行,但是实力真是不含糊。 一点微微的银光从秋秋的掌心颤颤的升起来。 这银光是什么东西? 秋秋眼看着它从自己手掌心腾起,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种感觉可不好,跟老鼠爪子一样抓得心里痒。 那点银光被拾儿的指尖操纵,缓缓绕着秋秋盘旋了一周,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银色光带。 “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就象星星的轨迹一样,没有哪两颗星星会有同样的一条轨迹。”拾儿也摊开了自己另一只手掌的掌心,也有一样的一点银光从他的掌心升起。 两点银光在空中浮动着,相隔不过寸许的距离,它们稍一变动位置,秋秋立马找不着哪一个才是属于自己的了。两点银光回还相绕着,就象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打招呼。一个进,一个退,拉出长长的银线,绕得秋秋眼都有点儿晕了。 “你就凭这个,找到我的?” 如果每个人的命轨都是这样的一道银线,看起来一点分别都没有。他怎么从世上千千万万道轨迹之中找到属于她的那一道?就象天下落下的雨,数不尽有多少道雨丝,笼罩着茫茫大地。谁能从这些雨线中找到与众不同的那一滴? “有好几次我觉得已经离得近了,但却触摸不到。”拾儿的神情显得空茫,目光也没有焦距。明明他就坐在她的面前,可是秋秋却觉得他沉浸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之中:“命数变幻不定,轨迹时隐归现。有一回我一直往前找,险些迷失了再也回不来……” 迷失在哪里? 秋秋的胸口发紧,象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一样。 他的语气平淡,可是秋秋却觉得心里酸楚悲郁,那种抱着渺茫的希望,做着大海捞针一样的事情…… 她值得他这样找吗? “我想……她一定不希望你如此。” 她的前世同他是一对恋人吗? 他如果在她的面前死去,她会拼自己的命去救他吗? 秋秋发现她的回答几乎可以脱口而出。 她会。 这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象一种本能。 如果给她考虑的时间,让她慢慢衡量得失,瞻前顾后,也许她会舍不得自己的一条命。活着多好,活着才能感受一切。在这世上,谁不惜命呢? 可是秋秋隐约觉得,即使有让她思虑反悔的余地,她最后做出的选择,大概还是相同的。 两点银光已经紧紧贴在了一起,分不清楚是谁纠缠着谁,它们象两只欢快的鸟儿一样相互追逐着,在屋中飞快的滑行飞掠。 灯罩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夜间的屋子是一种深而幽冷的青黑色。那两点银光的轨迹交错着,仿佛暗夜中的两点流星。 秋秋伸出手去,银光在空中象是犹疑了一下,才缓缓落下来,没入她的掌心。 剩下另一点银光孤零零的悬在空中,全无刚才的那种活泼雀跃,看着莫名的让人觉得孤单凄凉。 拾儿把它也收了回去。 明明两人站在几尺宽的斗室之中,可是身周眼前一片黑暗,让秋秋生出一种苍凉的感觉,仿佛置身旷野,四顾茫茫。 拾儿能找到她,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大概一点都不亚于她为他死过一次。 “对不住……”秋秋轻声说,她低下头去,掩饰眼眶热热的湿气弥漫:“下午说的那些话……我……” 有些话轻飘飘的,说出口太容易,可是再后悔就难啦。 拾儿握着她的手,两人手指勾缠交织在一起:“我们之间,其实不用谁对谁说对不起。” 是啊。 他们之间,大概真的不用谁对谁说对不起。 秋秋下午说出那样的话,并不是因为挑剔他,非要斤斤计较钻角尖。 她惶恐,她怕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她怕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都不复在。 她的尖锐其实来自她的不确定。 她想不起来。 她感觉到恐惧,觉得自己就象无根的浮萍。 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更何况其它人,其它的事? 可是现在她的心却渐渐踏实下来了。 就算她还是想不起,以后也想不起,她也不会象现在一样患得患失。因为怕被伤害,所以先一步给自己安上倒刺,伤害了旁人。 两人在黑暗中站了良久,都没有一个想起来要再点灯。 T 月亮被云遮住了半边,层层叠叠的云朵象一团团柔软的棉絮,被月光映得剔透而晶莹。 让秋秋想起棉花糖。 想起他的唇,甜甜的,软软的。 “咱们以前,也这样看过月亮吧?” “看过的。” 秋秋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划了一下:“我问一句你才舍得说一句啊?你就不能接着说说,咱们在哪儿看的,什么时候看的,当时的月色是什么样儿的——你可真闷人。” 一点儿也不主动热情。 拾儿反手把她的手指紧紧握住了。 呃……好吧,有的时候他也挺主动的。 “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都是你说,我听着。”拾儿轻声说:“我自幼身患重疾,少言寡语。那时候,都是你说我听。” “我们很早就认识?” 拾儿想了一下,伸手比量着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秋秋一看他比的高度,简直比膝盖高不了多少。 原来……她那时候还是个三头身小娃娃啊。 “那时候你多高?” 拾儿这回要想了想,才又比量了一个高度。 秋秋想,还好,也是半大孩子。 “原来咱们还算是青梅竹马啊。” 拾儿愣了一下,把青梅竹马这个词儿在心里来回过了几遭,才低声应:“是啊。” 他和她,可不就是青梅竹马么? 那时候他和她都还是对世事半懂不懂的人,可是对彼此的心意,却是一心一念,不曾动摇过。 他眼中只有一个她,她也是一样。 在她为了他付出性命的时候,在后来多少年他一直苦苦追索她的命迹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没有一点犹疑和懊悔。RS 258 惊吓 ,最快更新仙妻 ! 陆南无比担忧的望了一眼苏小珞,自己一个人单挑宋家兄妹,她可以吗? 金宇彬也回头眯着狭长的丹凤眼打量着被苏小珞“礼遇”的一男一女。 “柠檬苹果汁吧,哥,你说呢?”什么陆南,什么金宇彬,通通被宋芷欣忽略。 身后的宋岩墨点了点头。 苏小珞脸上挂着虚伪的笑“今天的苹果有点酸,没关系吗?” 送上门的邀约被戴一城拒绝,宋芷欣心里不酸才怪。 只见她温和的笑意一凝,转瞬即逝无法捕捉“没关系的。” “那就放点糖吧。” 苏小珞擅自做主,眼神一递,金宇彬心领神会,正要切水果,宋芷欣忽然笑了下央求“小珞,我能喝你亲手榨的果汁吗?” 好样的宋芷欣! 苏小珞想为她再次鼓掌,扳回一局是吗?好! 拿过金宇彬手的水果刀,苏小珞玩的上下翻飞,柠檬多多,苹果少少,放进榨汁机时,苏小珞勾唇暗笑了下。 金宇彬不愧是苏小珞的得力店员,全程为苏小珞遮遮挡挡,谁也看不到她是如何榨汁的。 滤渣,装杯,两杯柠檬苹果汁摆放在宋岩墨和宋芷欣面前,苏小珞一气呵成。 “一共二十二块。” 宋岩墨楞了下,默默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不用找了。” “抱歉宋代表,小店不收小费,出门左转直走五百米有家夜总会,那里会欢迎你这样的顾客。” 宋岩墨脸色微变,阴笑了下开腔“看来苏老板娘今日心情不爽哦,是因为看到我们的原因?” “哥你别乱说话,小珞哪是那样的人。”宋芷欣柔柔弱弱惹人生怜,好像真的责备宋岩墨一般。 不就是暗里讽刺吗?当她苏小珞听不出来? 对待表里不一的人苏小珞也没客气,半真半假道“宋代表说的没错,一见你们兄妹二人,我就恶心反胃。” 陆南实在忍不住了,用轻咳声掩笑。 金宇彬和宋家兄妹根本不熟,也没什么好掩饰的,笑了个畅快开怀。 “果汁可以外带,小店没有要求非要在店内喝完,要是二位想要坐下来歇歇聊聊,我觉得二位还是换个地方,我这里地方太小。” 说罢瞥了眼宋芷欣的轮椅,一个轮椅占两个人的位置。 逐客令下的如此明显,可宋芷欣也不是吃素的“小珞,我和一城约好在这里见面,所以想在这等他,可以吗?” 人至jian则无敌! 戴一城明明拒绝了她的! 难道她离开酒店后出了什么变故? 不论宋芷欣这话是真是假,苏小珞要是拒绝就变相的承认了她还在意。 撑也要死撑到底。 “可以!”苏小珞一指旁边的方桌“就坐那儿吧,宽敞一点。” 宋岩墨和宋芷欣拿了果汁过去,落座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苏小珞。 宋岩墨讶异于苏小珞今日怎么如吃了枪药一般咄咄bi人。 宋芷欣讶异于苏小珞今日的气场怎能如此强大。 兄妹俩各怀心思。 装腔作势吧…… 宋芷欣红唇微抿,不屑暗笑,心里盘算要怎么激怒苏小珞,然后让她把自己赶出水果屋。 戴一城是不会来的,谎话已经说出就要圆谎,如果苏小珞误伤了她更好,那就可以到戴一城面前哭诉一番了。 “小珞……”宋芷欣柔声唤道“能和你聊聊吗?” 金宇彬拉着苏小珞,看出宋芷欣来者不善,这种绿茶婊他见的多了。 陆南也暗暗摇头,宋芷欣的恶xing他可没少听田毛毛唠叨,也怕苏小珞吃亏。 苏小珞耸肩微笑,清亮的眸子仿佛会说话般——没事,不用担心我,宋芷欣不能拿我怎么样! 然后走出柜台走向宋芷欣。 但不能不防她一手。 站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苏小珞动了动唇“宋老师想和我聊什么?” “你这段时间还好吗小珞?”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芷欣必须装成一朵白莲huā,不管苏小珞摆出什么样的臭脸,她都要笑脸相待。 “挺好的。” “开这间水果屋挺辛苦吧。” “凑合。” “听说这里要搬迁了。” “是的。” “那你……”宋芷欣故意拖长尾音,眼底是浓浓的幸灾乐祸,苏小珞,你又该四处打工了吧。 苏小珞翩然一笑“定了一间更大的铺面,比商业街还要繁华。” 宋芷欣的指甲收进掌心,叹气道:“其实我也想开一间这样的小店,可是一城怕我太辛苦。” 苏小珞点点头,顺着宋芷欣的话“他是关心你。” “可是这样的关心让我压力好大,什么事都为我着想,安排的面面俱到,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挑衅的眼神一扫苏小珞“他还要在百忙之陪我做康复训练,看他那么累那么辛苦,我心里也难过呢。” 宋岩墨听不下去了,就算宋芷欣是她的妹妹,用戴一城去戳苏小珞心头的伤疤真的好吗? 可苏小珞却无事一般,戴一城在她眼里就像和她毫无关系的一个人“没人强迫他,是他心甘情愿的。” “是吧,一城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为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呵呵…… 苏小珞笑,笑的不可抑制“宋老师,我实在很羡慕你呢!” 是恨吧苏小珞吧!宋芷欣愈发得意“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不也是吗?” 瞥了下苏小珞身后陆南和金宇彬,看来苏小珞离开江海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有两大帅哥护驾,想怎么快活都行了。 宋芷欣玩味了掩唇轻笑,语重心长道:“小珞啊,我觉得还是要劝你一句,脚踏两只船可不太好。” 矛头不光指向她,还捎带着陆南和金宇彬? 宋芷欣你有点玩大了! “宋老师我也劝你一句。” “恩?”宋芷欣根本不把苏小珞放在眼里,你能说出什么,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苏小珞盈盈一笑,也如宋芷欣一般“秀恩爱,死的快!” “你!”宋芷欣秀眉倒竖“你再说一遍?” 【作者题外话】:===================== 小城城会从天而降吗?他会帮绿茶欣和是小珞珞呢? 259 师徒 ,最快更新仙妻 ! 严姑姑坐在床边看着徒儿的时候,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就是当年的秋掌峰吗?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做了场梦,梦里白峰主出现在徒儿的床上…… 其实她对秋掌峰的印象并不深,当时不过匆匆见了一面,她是紫玉阁不入流的小弟子,而对方却是九峰的掌峰,年纪虽然差不多,可是地位悬殊太大。她只是远远看见过她,连话都没说过。 很多关于她的事情,还是听金真人说的。 金真人和她更熟悉一些,两人甚至在小时候就相识了。 严姑姑把秋秋额头上的头发拨开。 犹带稚气的眉眼,红润柔嫩的面颊,这还是自己熟悉的小徒弟。 和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人物看起来一点儿相似之处也没有。 严姑姑觉得,那些传说啊故事啊,都是经过后人的想象发挥和加工的,把种种理想的光环都套在了偶像身上,把人都给神化了,似乎偶像的身上一丝毛病都没有,生下来就十全十美全知全能,完美而高尚。 可事实上,偶像也是一个人,平常人的毛病他们也有,在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前,生活得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严姑姑想通了这一点就释然了。 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秋秋还是自己的徒儿,就连白峰主也不能否认这一点,不然的话,那么个大人物,刚才好言好语的同自己商量解释,态度客气而尊重。 自己本来算是他的晚辈,可是现在因为这一重关系,隐然间已经和他平辈论交了。 严姑姑的手在秋秋的小脸儿上拍了拍。 秋秋的眼皮动了一下。 “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 秋秋眼还没睁开,先打了个大呵欠,又伸了个懒腰,接着脸一扭朝着床里,看样子还想再接着睡下去。 “快起来。” 严姑姑伸出两根手指,又准又稳的钳住了徒儿的鼻子。 秋秋憋不住气儿,张大了嘴巴讨饶:“师父,师父,我这就起,这就起。” 严姑姑站起身来,把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衣裳扔给她:“快点儿,别再磨蹭了。” 秋秋提着衣领,努力分辨了一下前后反正——早上这会儿是她意识最不清醒的时候,她的确干出过反穿衣裳就出门的事儿,然后下场当然是被同门毫不客气的取笑了一通。 在紫玉阁这种地方居然有人会反穿着衣裳蓬头垢面的就出门,简直是羊群里跑出了一只骆驼来啊! 好,这次是没有弄反。 音音把衣裳套好,袖子伸上,衣带系上…… 呃…… 系衣带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大半了,渐渐起起来了昨天晚上的事。 昨天晚上……她好象是和拾儿在一起吧? 她睡不着,拾儿在她窗外站着。后来他们解开了误会,靠在一起说话,聊天,看月亮…… 后来呢? 后来她就没印象了。 拾儿是什么时候走的? 师父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师父不会看出来什么吧? 应该不会的。 秋秋乐观的想,拾儿肯定在她睡了之后就自觉的走了,师父肯定是早上刚刚过来叫她起床的,事情当然没有被拆穿嘛。 再说,师父如果撞见拾儿,哪会象现在一样平静啊?这个早上肯定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了。 为了确定一下,秋秋洗过脸梳辫子的时候,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师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严姑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才刚过来。” 徒儿那副有点心虚的小模样,严姑姑都看在眼里了。 这傻丫头。 她哪知道白峰主的的城府和厉害啊。 严姑姑一瞬间有了一种乖徒儿要被拐骗的危机感。 秋秋是她徒儿,她最了解。这孩子胸无城府,大部分时候都大大咧咧的,没点儿心计。这样的性子,在白峰主面前,根本和张白纸没什么两样啊。那肯定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半点儿怀疑都没有。 如果徒儿将来要找个人双修的话,严姑姑也更愿意她找个宽厚憨实的人,而不是白峰主那样的。 修为是一回事,可是严姑姑更想找个能护着徒弟,体贴她,爱惜她的忠厚人。 白峰主哪一方面都和忠厚两个字扯不上关系啊。 严姑姑深深的纠结了。 如果秋秋只是自己徒弟,白峰主中意她,严姑姑想拦阻一下还师出有名。自己是当师父的,徒儿的事她当然有责任也有权利管,在修真者的认知中,师父的权利是绝对的。 可是…… 白峰主有一个强力的不容抗拒的理由。 他和秋秋是有一段前缘的。在很久之前,他们甚至已经结为了道侣,他们之间的情义深厚缠绵,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们已经是道侣了,这让严姑姑还怎么拦? 更何况,徒儿现在虽然没想起以前的事来,可是对白峰主的接近毫不抗拒,两人早上竟然是……竟然是依偎在一起醒来的。 这才几天功夫啊,在严姑姑不知道的时候,两人竟然已经发展到同床共枕的地步了! 这让严姑姑觉得胸口一股气堵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的要命啊。 这傻徒儿,听人家几句甜言蜜语就信以为真了,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 而且还瞒着自己这个当师父的—— 严姑姑越想,越觉得憋气。 她当然气的不是自己徒儿。自家徒儿当然哪哪儿都好,坏事都是外人干的。 白峰主活了多大年纪了?秋秋才多大?这人真是为老不尊啊。 就算他们之间有前缘,白峰主也不该这么心急火燎的想把人紧紧抓住。他应该按着规矩来,先知会本门的掌门……起码也该跟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打个招呼吧? 严姑姑心里乱得跟一锅粥一样,脸上还是平静无波,秋秋一点没看出来师父都纠结得要吐血了。 “师父,我先收拾一下练功,今天花圃有什么活计吗?” “没什么活儿,你先练功吧。” 秋秋进了静室,盘膝坐下来。 她现在练的还是严姑姑所传授的口诀心法。 平时练功的时候她都很专一的,可是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拾儿什么时候走的?她睡着了之后他就走了吗? 秋秋记得最后他们是坐在窗子前的,可是她是在床上醒来的——她的衣裳和鞋是谁帮她脱的,被子谁帮她盖上的? 这答案简直毫无悬念嘛。 秋秋有点难为情。 就算两人之间有过去吧,可是这些事情还是太……太亲密了。 秋秋脸微微发热。 嗯,自己没什么坏毛病吧?比如,打呼,磨牙,流口水,说梦话之类的毛病,她有没有啊? 这个她自己可不知道,没人告诉过她啊。 要是当着他的面磨牙打呼什么的,那实在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样呢?长相和现在一样吗? 她现在长得可不怎么样,尤其是在紫玉阁这样的地方,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各种美女一抓一把,她属于白天鹅群里一只丑小鸭。 有可能她上辈子长得不错,但是……这一世就差了,他会觉得失望吗? 下次见了问问他这事儿。 她以前长什么样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秋秋垂着眼帘。 不知道什么地方有风吹过来。 秋秋觉得脸上微微的凉,象是蹭到了水滴。 好象,还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 秋秋轻轻睁开了眼。 淡而亮的光烟在眼前弥散。 光烟变幻着形状,一会儿看起来象人形,一会儿看起来又象是花鸟树石的轮廓。 这是什么? 秋秋伸出手,袅袅光烟在她的指尖缭绕盘旋。 光烟斑斓,就象飘落的雪片。 有个淡淡的人影站在雪中。她身形纤细,转过头朝这边看。 秋秋看不清她的面目。 可是她觉得这个人,说不出的熟悉。 她向前走,雪下得正紧,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秋秋有一种错觉。 她好象并不是旁观着那个人影在走,而是她自己正走在雪中。 天地苍茫,她四顾茫然。 那个人,那张面孔……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可是她怎么都看不清楚。 那个人影象被风吹散了一样,化为一团四散的雾气。 严姑姑听见了屋里地动静,不放心的问了一声:“没事吧?” 秋秋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声:“我没事师父。” 眼前的光烟一下子全消散了,再也无迹可寻。 秋秋这大半天都有点儿心神不定。她觉得这件事情……她应该跟师父说,问问师父的意思。 不管她以前是什么人,现在她是师父的徒儿,她的事情理该都告诉师父。 可是……可是她该怎么说这事儿呢? 秋秋着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啊。 她要说的话就是师父啊,你徒儿我找了个男人……不,应该是有个男人找了人,还说我是他上辈子的老婆,啊不对,他说我上辈子是他老婆…… 这简直是语无伦次啊。 她自己都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让她怎么跟师父说呢? 说是一定要说的,可是她得再理清一下思绪,组织一下语言…… 好吧,说白了她就是想再拖延一下,逃避一下……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是难为情啊。RS 260 姐妹 ,最快更新仙妻 ! 而且秋秋还操心着另一件事儿哪,和这件事儿相比,她自己的事情都得往后排一排。 “师父。” 严姑姑一看徒儿象只小鹌鹑似的凑过来,那模样一看就是有心事。 秋秋特别藏不住心事,她心里只要一存事儿,尤其是她自己觉得有些心虚的事情就象揣着一块火炭一样,不用别人责问,她自己就坐立难安,焦虑担忧全写在脸上了。 严姑姑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觉得秋秋是想和她说白峰主的事了。 其实严姑姑根本不恼她。 这又不是徒儿的错。 如果她真的曾经是秋掌峰,那她可称得上至情至性敢作敢为。可是那都是从前了,白峰主现在搞出来的事,现在的秋秋哪有那个本事抵抗得了他? 可是秋秋攥着衣角,说的事却让严姑姑大感意外。 “师父,这次乌楼山也来人了吧?金真人没来吗?” “来了啊。”严姑姑没想到徒儿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和他师叔一起来的呢。”金真人的师父长阳真人已经接任乌楼山掌门数十年了,如无大事,掌门自然是不会轻易离开门派的,所以这次的事情由金真人和长益真人一同来的,已经是很给紫玉阁面子了。 “师父,你和金真人感情这么好。咱们掌门都能和人结为道侣了,你和金真人……难道就不能长相厮守吗?” 这样两地分居,只能偶尔见一面,就算严姑姑表现得再平静,秋秋也不相信她心里就真的无动衷。 严姑姑再没想到徒儿居然反过来操心起她的事来了,一时又是感慨,又是好笑:“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不是胡说,我是说真的。师父,为什么你不能金真人在一起呢?是顾虑他的师门吗?还是咱们门派有人拦阻呢?可是连掌门都能与人结侣,那师父为什么不能?” 门里之前没有人这样做,还可以说是有门规所限。但现在掌门都要嫁做旁人家的人了,她们跟着学学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种事是只许掌门放火不许普通门人点灯? “不是的。”严姑姑轻声说:“其实以前他就提过,可那时候我没答应。” “为什么?” 严姑姑顿了一下。 为什么呢? 她一时间真不知从何说起。 “你知道的,外头的人,对咱们门派有偏见……很多人既对我们这些人垂涎三尺,可是表面上又都表现得不屑一顾。和我在一起,对他只有害处,如果公开这段关系……”严姑姑即使没说公开关系的后果,秋秋也能想象到。 “后来,我的修为和他差距太大了。”严姑姑说:“他的天资出众,又有师长细心栽培,对他期望甚高,我只会成为他的拖累。” 秋秋看着严姑姑的神情。 虽然师父仍然表现得很平静,可是秋秋却能看出来在她如玉容颜之后隐而未发的叹息。 “金真人他……” “他很好。”严姑姑轻声说:“他很好,我们之间的情意也是真的。可是两个人要在一起,这是件很复杂,很郑重的事。就象掌门和东方岛主,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我和金真人还要真挚,还要深远,早在掌门刚出道的时候,他们就相识了,可是走到今天,他们也走了这么多年。” 不是两个人相爱就可以在一起的。 秋秋有些黯然:“原来要结为道侣,是件这么艰难的事?” “是啊。”有身份上的差距,有门派间的偏见,有时候两人越是看重对方,反而越会远着对方。 但也有人是得天独厚的,就象当年的白峰主和秋掌峰。 被徒弟打了这么个岔,严姑姑一时倒也不急着想从徒弟嘴里问出她的真实想法了。 “玄女观也来人了,你不过去看看?” “真的?” 秋秋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几天让拾儿的事把她给弄得焦头烂额,竟然全没注意玄女观也来了人! “师父,难道我妹妹也来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也许会来吧。”严姑姑笑着说:“行啦,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儿,你这么心浮气躁的也不适合练功,还是快过去看看去吧。” “是,那我去啦师父。” 看着徒儿象小鸟似的窜出门,严姑姑笑了笑,可是接着浓浓的烦忧就涌上来。 白峰主早上让她暂时保守这个秘密。 暂时…… 即使他没有这样说,严姑姑现在也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这件事情太不同寻常了,一旦被人知道,那绝对是天下震动。 白峰主身居高位,他的仇人肯定也不少,这些危险肯定会一并加诸在秋秋的身上。 秋秋现在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她没足够的力量和阅历去应付那一切,她保护不了自己。 就算远的那些不说,就说紫玉阁。如果紫玉阁的人知道了这件事,想插手的人有,想破坏的人有,想利用的人更会有。 包括掌门,包括长老们,每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盘算。 严姑姑绝不愿意自己徒儿被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伤害。 可是,这件事不会隐瞒太久吧。 白峰主应该不会再让秋秋待在紫玉阁的。 严姑姑的目光落在桌上,秋秋刚才扎完头发,梳子都忘了收。 严姑姑把梳子拿了起来。 她心中不无酸涩的想,秋秋以后,大概不会再是她的徒儿了。 秋秋在客院顺利的见到了玄女观的人。 小妹冷着一张脸,对秋秋的态度不阴不阳的,问一句才答一句。 秋秋问她什么时候到的,她说前天。 问她会待几天,她说不久。 问她这阵子有没有回家,她说回过。 几句话一过,秋秋也发现了小妹的态度不对头。 秋秋觉得莫名其妙的,她还以为上次分别的时候,她和小妹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呢。可是怎么这次一见,又退回原点了,甚至还不如一开始。 那时候是冷漠,现在看着好象……是有些敌意? 可是秋秋不问问题了,小妹倒转过头来看她了。 那样子…… 秋秋觉得,小妹好象有什么话想说,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肯开口,等着她来开口一样。 那样子不是纯然的敌意和冷漠,倒象是赌气。 一向迟钝的秋秋这时候终于敏锐了一把。 小妹……不会是气她现在才来找她吧? 呃,秋秋也觉得自己是来得晚了。 其实如果没有拾儿这档子事儿,她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玄女观的人会不会来,然后毫不犹豫的冲来见小妹的。可是…… 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实在冲击力太大了。 秋秋还没想好怎么跟小妹解释,小妹先忍不住了:“姐姐,你是有意的吧?” “啊?” 什么有意?有意不来见小妹? 这真冤枉啊。 小妹的样子确实象赌气,话里都透着委屈:“昨天在大殿大外头,何嫣她们说你是有意学着她们打扮,也是想着攀高枝勾引……”下面的话小妹实在说不出口,她的脸慢慢涨红了,盯着秋秋问:“姐姐你不会那样做的对吧?” 小妹说的原来是这事儿! 秋秋可没发觉昨天小妹也在大殿外,姓何的那姑娘她们有意找碴,踩脏她的裙子还奚落她,都叫小妹看见了? 太丢人了! 要是知道小妹看着秋秋绝对不能当时息事宁人吃个哑巴亏啊!这会不会在小妹的心里留下什么阴影啊?比如姐姐很窝囊连带着小妹都没面子之类…… 两姐妹想的完全两岔了。 “我不是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之后,秋秋终于想起来先解释小妹的问题:“那衣裳是我师父给我新做的,当时好些料子我都觉得艳,师父就挑了一块灰青的,给我挑了那一块,就这两个比较素,我绝对没有要故意模仿别人的意思!” 小妹其实也不是在心里怀疑姐姐,秋秋就这么解释一句,她就死心塌地的信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可当时你怎么就任她们那样胡说?” “这儿是紫玉阁啊,她们是客人,又是掌门人好日子,我总不能在那个地方那个时候和她们吵起来。” “她们太过分了。”小妹说:“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和她们算了,我非得讨个公道回来。” 小妹这么生气都是因为她,秋秋当然觉得贴心。这会儿她可不会故做大方的说什么咱们不该和她们一般见识,这事儿就算了吧之类的话。 别人可不会和你一样宽容大度,你的退让只会让她们觉得是你软弱,心里更看低你,下次遇到你会变本加厉的欺压你。 “好。”秋秋点了头,又问小妹刚才问过的问题:“你们哪天到的?你也没来找我。” “还说呢,你们门里为了这事儿忙得很,我师伯不让我们乱走。我还以为姐姐你肯定会来找我的,结果你到现在才来。” 果然小妹也因为这个生她气呢。 她没来当然是有原因的。 可是这个原因她现在又不能和小妹说,只能含糊的说:“有事儿,绊住了。” 小妹也不是真的生气,她的气都冲着何姑娘那两人去了。RS 261 问罪 ,最快更新仙妻 ! 小妹念叨着:“就凭她们那个样子,也配学秋前辈……对了姐姐,你的名字里也有个秋字呢。” “你说她们学的是?” “当年的秋掌峰啊。”小妹有点诧异的看着秋秋:“姐你不知道?” …… 真是刚知道! 秋,秋那啥,不就是她自己? 不不,应该说是从前的她自己? 合着那些人学的都是以前的她? 秋秋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忽啦啦的排成了一行省略号。 还留下了嘎嘎的叫声…… 秋秋简直被雷得风中凌乱,魂不附体。 那些人,她们,她们……摹仿从前的自己,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她们为的是谁? 答案简直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摆在眼前啊。 还能为了谁? 拾儿呗。 秋秋的表情僵硬,小妹后面说的两句话是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 “姐姐,你说呢?” “啊?” 小妹说:“我们就去剑意门找何美君,她们实在太过份了,这个公道我们一定要讨回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再不去,她们要是起程回去了,那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一起了。” 秋秋这才反应过来小妹在说什么。 这必须要找啊! 秋秋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烧到顶门!她们欺负她,秋秋可以不计较。可是她们想着跟拾儿那什么什么再什么什么,这绝对不能忍! 姐妹俩这一合计,直接就去剑意门找人去了。 剑意门这次来的人不多,除了何美君和她师父,就只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两人到了院门口,直接说要找何美君,那小姑娘见她们有点儿来意不善,警惕的盯着两人一直看,就不肯进去通传叫人。 小妹都要急的发火了,秋秋拦了她一下,顺手拉住一个经过的紫玉阁的门人:“剑意门的这几位客人是谁在招呼?” 巧了,那个同门笑着说:“是我在招呼。” “我们找何美君何师姐有几句话说。” 那个弟子并没有进去替秋秋叫人,而是说:“我刚才看到那位何姑娘出门了。” “真的?去哪儿了?” “那边。”那个同门朝东北方向一指:“她还向我打听了静闲馆的方位呢。” 有了地方,姐妹俩又折返了去那个静闲馆。结果越走,秋秋越觉得有点儿心惊。 这个静闲馆…… 这不就是拾儿住的地方? 秋秋来过的,是火儿带她来的,可是当时秋秋一心只顾着追这条龙,根本没注意到这院门前挂的牌匾上写的什么字。 原来这静闲馆就是拾儿住的地方。 何美君来这里为了什么,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她就是冲着拾儿来的。 秋秋脸上没有表情,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就在离静闲馆还有差不多百步远的地方,姐妹俩离老远就看见何美君了。 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姑娘,就站在她对面,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不怎么友好。 不怎么友好是个含蓄的说法,准确的说,她们根本是剑拔弩张,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原来那种装出来的清雅平和纯真全部荡然无存,看起来一个两个都面目可憎,毫无可爱之处了。 小妹停下脚步,有点疑惑的说:“这……那边那个好象是范阳英?” 秋秋问:“你认得?” “跟我师父出门的时候,曾经碰过面。”小妹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想不到她也……真是一丘之貉。” 秋秋是不认得这范姑娘又是何方神圣,不过她的那打扮和何美君这样相象,她来这里是图什么也就很明白了。 两人看起来越吵越凶,眼看就要拔剑动手了。 结果这时候何美君看见秋秋姐妹俩了。 她一看到秋秋,那神情就显得更阴郁了,满身的敌意根本毫不掩饰。 范阳英也转过头来。 秋秋一看这两人的眼神,就知道她们把她当成竞争对手了。 她们大概进不了静闲馆,在这外面瞎转悠,打的主意就是要和拾儿来个“不期而遇”。 可是一个长得象秋掌峰的人到这儿来不期而遇就算了,两个长相打扮气度都学得很象的人一起跑到这儿来偶遇,傻子都不会上当的。 而秋秋现在一出现,那两个人肯定以为她是同道中人,抱着同样的目的到这里来碰运气的。 要知道虽然被那位白峰主看上的机率并不算大,但是毕竟是有希望的啊。真的攀上了这位大人物,那真是一步登天,从此际遇就全然不同了! 秋秋的目光从何美君脸上移到那个范阳英脸上,刚才的一腔怒火变成了啼笑皆非。 好吧,这次她只见着了这两个人,兴许在她没见到的地方,还有人象这两个人一样抱着这种期望。 如果拾儿没有用独一无二的命火做为凭藉一直苦苦寻找她,而是象小说里写的那样,一看到个长相谈吐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就移情了,找个替身来倾注对秋秋的感情,那她们的幻想和算计还真就成功了。 可惜拾儿看的不是根本不是脸。 如果他是个那么肤浅的人,当年的自己可能根本不会和他在一起吧?估计也不会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能生死相许的感情,怎么会一见到个长相相似的人就移情呢? 因为秋秋姐妹俩的出现,何美君和范阳英倒是一起偃旗息鼓了。虽然还没有一致对外吧,可是也绝不想在这时候争斗起来,让秋秋捡了便宜。 四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姐的僵住了。 静了片刻,还是小妹先开口:“何姑娘,你昨天对我姐姐出言不逊,姐姐虽然不愿意多计较,可是这其中的误会咱们还是得分说明白,谁是谁非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含糊过去。” 何美君看了秋秋一眼,又看小妹。 “原来你们是姐妹俩。” 何美君今天可没有昨天那股气焰。秋秋这边儿姐妹两个,她只有一个人,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范阳英。 范阳英也听出来了,这姐妹俩是来找何美君麻烦的! 这可真是好消息。 喜闻乐见啊! 这个紫玉阁的姑娘就算修为比何美君要逊一筹,可她妹妹却不好惹,玄女观的剑法厉害是出名的,而且还护短。何美君得罪了姐姐,可不今天就把她妹妹惹来了给姐姐出头了! 打吧,最好打起来才好,打的越凶越好! 她们打起来了,自己就不就可以捡便宜了吗?而且如果她们在这里一动手,不管谁输谁赢,肯定要惊动静闲馆里的人。范阳英正愁在这儿转悠也是白转,根本见不着白峰主的面儿呢!这不,机会已经送上门来了。 只要她们一开打,范阳英就决定混水摸鱼把动静闹大,好把静闲馆里的人给引出来。 事情会象她想的那么顺利? 当然不会了! 何美君又不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两对一她是必输无疑。明知道必输,她何必自找难看? 好女不吃眼前亏啊。 何美君马上换了副面孔,笑着说:“哎呀,这么说来是我莽撞了!昨天实在是我的不是,我给两位姑娘赔个不是,二位大人有大量,切勿和我一般见识。” 小妹本来是气势汹汹来兴师问罪的,连何美君可能怎么抵赖她都在心里猜过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何美君骨头竟然这么软,还没等打,她就先告饶了。 秋秋也在心里默默给何美君竖根大拇指。 这姑娘真是能屈能伸,绝对是个人才。 这世上心黑手辣的人多了去了,可是未必每个心黑手辣的人都有一张厚厚的弹力十足的脸皮。做得出来恶事,未必能昧着心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她自己先把身段放低,都低到泥里去了,一副任您践踏绝不反抗的架式,这一来她们还能怎么样?再要追究倒显得她们姐妹俩仗势欺人了一样。 范阳英也呆了。 真是……何美君的作派确实一般人学不来。 什么样的可怕?范阳英觉得象何美君这样连脸能说不要就不要的人,实在是够可怕的。能把自己的脸扔在地上给人踩,一背过脸去,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捅刀子出阴招。 这真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小妹毕竟年纪还轻,不象何美君这种老油条一样精于世故。对方一赔礼,她就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样了。得理不饶人好象不太合适,可是就这么转身就走,好象也不合适。 就在这时候,一道淡红的光影从墙头掠过,稳稳的落在秋秋的肩膀上。 小妹吓了一跳,剑都出鞘半截,睁大眼睛看着秋秋的肩膀。 能干出这种事来的还会有谁?当然是火儿了。 它动作特别快,在小妹和何美君她们看清楚之前,火儿就已经隐匿起了身形,小妹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在姐姐的肩膀上却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刚才眼花了? 何美君一看这姐妹俩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估计是一时还难下台,又赔着笑说了好几句道歉的话,甚至理了下袖襟,正正经经的要给秋秋行礼赔罪。 秋秋哪肯受她的礼,连忙侧身让开。RS 262 起火 ,最快更新仙妻 ! 突然有一点细微的红光闪动。 秋秋眼睛一下子睁圆了。 可是看小妹和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异状,难道她们都看不见? 何美君抬起头来,秋秋赶紧又做回面无表情状。 那一点红光落在何美君的发梢,秋秋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发梢蜷曲发焦,速度快得惊人,一眨眼的功夫,那焦痕已经窜了一尺多高,旁边的范阳英看了一眼,呀的一声惊叫。 何美君诧异的转头看她,就这么一惊叫一转头的功夫,她的垂下的头发几乎已经快烧光了,转眼就要烧到脖颈。 何美君终于发现了,她也是一声惊叫,连忙用袖子拍打。 可是这火不是拍打就能灭掉的,实际上这火根本没有火光,何美君甚至没有感到明显的灼热感。 可怕的是这火还是没有停,直烧到她的头顶上。 何美君惊叫连连,双手在头上乱拍乱拂。烧过的头发变为灰烬,纷纷的飘落下来。 跟下雪似的,不过这雪是黑的,让人觉得略恶心。 何美君也看到了正在下的黑雪——从她头上落下来的。 她的动作慢慢僵住了,最终维持着一个很可笑的姿势,两手象鸡爪一样弯着扣在头顶,傻呆呆站在那里。但是她的手下面已经没有头发了。 风一吹过,呼的一声,头顶上仅剩的一层灰烬也被吹得一干二净,露出光溜溜的头皮。 秃,秃了…… 在场三个人都傻呆呆的看着何美君的头,何美君自己也呆呆的用手摸了一下头。从前到后,光溜溜,寸草不留。 何美君用力的摸了几下,甚至从袖中掏出了一面镜子来照。 “啊——” 何美君的叫声震耳欲聋。 秋秋觉得耳朵都要让她叫破了。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没了!” 旁观的三人想,这不用你再强调了,我们都看到了。 太诡异了。没见起火,她的头发就这么无声的烧焦了。最奇突的地方是,她的衣裳和皮肤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范阳英的第一反应是大退了一步,惊惶的看了一眼何美君,又飞快的扫了一眼秋秋姐妹俩,二话不说转身飞奔而去。 何美君则是惊怒交集,从震惊呆滞中回神之后,她先盯着面前两人,又慌乱的左顾右盼,最后用袖子把头一兜,也转身就跑。 活生生让秋秋姐妹现场近距离观摩了一次“抱头鼠窜”。 这词儿常听到,可是何美君这真是抱头+鼠窜,太生动形象了。 这儿只剩下了秋秋姐妹俩了。 两人疑惑的对望了一眼。 小妹当然知道姐姐没那个本事,这一手实在太绝了,别说没见过,根本闻所未闻。姐姐要真是不动声色就能使出这样一手,那就太逆天了。 秋秋也知道不是小妹。 真凶现在就躲在她的袖子里呢。 火儿是条火龙啊,这世上说玩火谁最强悍精熟,只怕没有几个能胜过它的。 烧掉何美君的头发不过是小菜一碟。 这一手可真是…… 秋秋实在无言以对。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秋秋说:“她跑了。” 小妹点点头:“是啊,范姑娘怎么也跑了?” 秋秋一针见血:“她指定觉得是咱们俩下的黑手,怕也受了连累。” 小妹小声说:“不是我。” 秋秋略有几分心虚的说:“也不是我啊。” 是火儿—— “那,咱们也回去吧?” 何美君和范阳英都跑了,何美君的头发还给烧了个精光,对一个青春妙龄的美女来说,突然间从秀发如云变成了大光头,这对她的打击真不亚于重重的揍了她一顿,有什么怨气这一下也都出痛快了。 刚才那情势,何美君认罪特别诚恳,秋秋她们还真没法儿狠揍她一顿。 现在这么一来……出气的目的是达到了。 说真的,何美君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她们姐妹俩身上吧? 身后的院门忽然开了。 秋秋转过头,站在院门处的并不是拾儿,而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那样深沉纯粹的墨黑色仿佛要把四周的光线全吸进去,黑的简直令人心悸。 这样的黑衬得他脸色雪白,这种对比的鲜明让人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太……太凌厉了,也太过纯粹了。 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秋秋不认得他。 但她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这人也是她以前见过的人? 小妹在这个人的威压面前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腿也有些瑟瑟发抖。 她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虽然她和秋秋之间功力强弱并不分明。可是她天性中还是觉得姐姐可以信任倚靠。 就象她还小的时候,姐弟三人一起出去,邻家恶狗盯着他们三个,姐姐就把她和弟弟都护在身后,捡了石块威吓那只狗,最终三人平安回了家。 那人静静的注视着秋秋。 他的注意力一开始就放在秋秋身上,一直一直也没有分出半点关注给旁边的人。 “我是管卫。” 秋秋有些茫然的哦了一声:“我是……宿秋。” 管卫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秋秋却莫名的感觉到悲伤。 真奇怪。 她怎么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呢?明明他看起来象块玄冰一样,秋秋却觉得他的心并不象他的外表那样坚硬冷漠。 直到管卫转身离开,他们也没有再交谈一句。 秋秋甚至没想起来问他是什么来历,拾儿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会在静闲馆里头。 管卫走远了,小妹不自觉的抓紧了秋秋的袖子:“姐,刚才那人是谁?” “他说……他叫管卫,你不是也听到了吗?” “我是说,他是什么来头啊?姐你认得他吗?” 秋秋想说不认得。 可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这样说不妥。 “这人……这人……”小妹说不上来。 她在这人面前觉得气都透不上来,脖子就象被人紧紧扼住了一样。 这种感觉她以前也有过一次。 不过那次不是面对一个人,而是师父领她去拜见玄女观祖师留下的佩剑时。 面对那把剑,她就感觉到了这种凛冽的杀意和威压。出来之后师父还夸她有悟性,与祖师的剑有共鸣。 刚才面对那个叫管卫的人,她竟然又感觉到了那次面对祖师佩剑的感觉。 甚至比那时候的感觉还要强烈。 好象心都不会跳了一样。 “咱们回去吧。” 小妹艰难的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姐姐……” “嗯?” “我,我腿软了。” 她不是不想走,而是她根本挪不动步。 秋秋诧异的看着妹妹。 还以为她开玩笑呢,这么一看还真不是开玩笑。小妹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头上脸上全是冷汗。要不是靠抓着秋秋支撑,只怕她不止是不能走路,连站立都成问题了。 秋秋赶紧扶着她,送小妹回去。 等安顿完了小妹,秋秋才有空顾得上教训火儿。 “刚才是不是你做的?” 火儿得意洋洋的翘着尾巴,神气活现的在秋秋手指之间绕来绕去,可惜一个不巧,它自己给自己打了个结,头尾一起用力,结越拉越紧,扑通一声掉在桌上。 ……真笨的没治了。 秋秋叹口气,动手替它解开。 能把自己身体打结的龙,世上大概只有一条龙会这样笨了。 不过秋秋也没见过别的龙,无从比较。说不定龙这个种族天生就有点智商缺陷。它们身子这么长,脑袋却这么小,导致了整体动作的不协调,偶尔打个结应该也不奇怪吧。 “是你烧了何美君的头发?” 火儿点点头,身体终于恢复通畅顺溜,它又把尾巴翘起来了。 又来了——秋秋一直以为翘尾巴的只有小猫小狗。 “那是什么火?” 好厉害。 虽然刚才只是一个恶作剧,何美君除了头发,可以说没受到其他任何伤害。 可是这种火却让人心惊。它能精确的只烧掉头发,别的什么都没有波及。它还能烧毁什么?火儿还有什么可怕的本领呢? 秋秋这会儿真切的意识到,这个总在她面前蠢萌蠢萌的小吃货火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宠物。 它是龙。 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龙。 “你是替我出气吗?” 火儿舔舔她的手指。 “好吧,多谢你啦。”秋秋有些无奈的道声谢。 虽然这件事情不会就此完结,后面很可能有一串麻烦的后续。可是火儿肯定不懂人类之间这些复杂的事情,它可能是感觉到秋秋心里有怒气,就替秋秋出了手教训何美君。 但是何美君的遭遇简直可以用离奇二字来形容,肯定会惹来别人的关注。何美君的师父,紫玉阁的师长,她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没人喜欢麻烦。 可是麻烦要找上门来,秋秋也不会逃避的。 她翻了翻,找出一小盘核桃糕来,问火儿:“要吃吗?” 火儿的回应是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秋秋就把核桃糕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火儿。 火儿一点心事都没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闯了祸,开开心心的把一盘核桃糕都吃了个精光。 吃完了秋秋还拿帕子替它擦净了嘴巴,把它舒服得眼都眯起来了。RS 263 犹疑 ,最快更新仙妻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何美君头发被烧光的事,当时虽然只有四个人在场,秋秋姐妹俩,何美君自己,另外就是范阳英了。 不过也不能一口咬定是范阳英说出去的,何美君回去的一路上肯定会遇到旁人,一美女没了头发仓惶奔逃,这样的西洋景谁不爱看啊?不但要看,肯定还要到处传扬。 严姑姑也算是消息灵通的人了,听说这事居然和自己的小徒儿有关,第一反应是肯定不相信。 徒儿虽然有了个复杂的一言难尽的来历,但是她现在的本事有几分严姑姑心里有。把何美君的头发烧光而不伤及她的衣裳肌肤,这份手段本事严姑姑自问都办不到,才入道不久的徒弟就更办不到了。 但这事肯定和徒儿有关系。 严姑姑急着回来可不是找自己徒儿兴师问罪来的,她是担心有旁人来找麻烦,所以先赶回来。 一看见秋秋好端端待在屋里,严姑姑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她心里那块石头还没落地。 秋秋心里有点儿虚,严姑姑进了屋,一点儿弯子也不绕,直接就问:“何美君的头发是谁烧的?” 这种要紧的时候秋秋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情。那会儿她还小,大概还没上学呢,表姐突然问她:“圆明园是谁烧的?” 那会儿秋秋哪知道什么叫圆明园,还以为家里又有谁闯了祸呢,当下头摇得象波浪鼓,来了一句经典回答:“不是我烧的。” 这个笑话被表姐她们讲了许多年,一直到秋秋上大学之后她们还要时不时的提起来回味回味。 啊,那可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眼下的情形是,面对严姑姑的质询,秋秋目光游移,底气不足,犹犹豫豫的就是答不上来。 “是不是你?” 秋秋摇头。 严姑姑又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秋秋这回点了头。 严姑姑嗯了一声,坐了下来。 居然不再问了。 秋秋愣了一下。 看师父的样子好象对谁是真凶已经胸有成竹了一样。 可是……可是师父怎么会知道火儿的存呢? “早上师父来叫你起身的时候……遇到了白峰主。” 严姑姑体贴徒儿年纪小脸皮薄,要等她先开口坦白,只怕等到花儿都谢了也等不着,还不如自己先开口把这层窗户纸挑破。 “师父……”秋秋有点慌了:“我不是有意隐瞒你……” “我知道。”严姑姑的手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你年纪小,乍一听说这事,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峰主来得突然,又是那么个身份,你心里肯定很慌。这几天师父也忙,都没注意你有心事,是师父的疏忽。” 秋秋忙说:“是我不好,我该先和师父说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从前几天我遇到他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跟做梦一样,飘飘然然的,一点儿都不真实。我怕什么时候他突然说他找错了人,又怕哪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段臆想,根本不是真实的事……” 严姑姑心疼的把秋秋揽住了:“唉,苦了你了。你这才多大,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峰主也太心急了,就算没搞错人,再等上个两年,先别把什么事儿都和你说清楚,一步一步慢慢来,先认识熟悉了再提从前的事情也不晚。” 可是他真的一刻都没等。 秋秋想,也许他已经绝望了太久,在长久的黑暗之后突然看到了一线光,任何人都会想着要飞奔前行,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慢得下脚步? 他是真的等不及了。 想到这儿秋秋突然明白过来。 不不,严姑姑刚才肯定把凶手的人选猜错了。 秋秋的吞吞吐吐让她误解了,她一定觉得秋秋是因为不好意思难为情才不肯说出是谁动的手。 严姑姑肯定觉得是拾儿干的! 秋秋眨眨眼。 这个误会真是…… 她要不要马上澄清呢? 这件事当然不是拾儿做的,可是小龙是他的灵宠,灵宠做的事,即使不是出于主人的授意,也肯定是为了主人的利益安危才这么做。 那这么说起来,这个黑锅让拾儿背了,他也不算太冤枉嘛。 那就让师父继续美好的误会下去吧…… 火儿的存在实在太逆天了,它的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会引起有心人的觊觎和算计。为了它的安全,还是隐瞒它的存在比较妥当。 严姑姑轻声说:“白峰主样样都很出众,恋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象何美君这样儿的只能算是小虾米,只怕将来还会有更棘手更让人头痛的人物出现呢。” “你可要当心。”严姑姑告诫她:“不但要防备何美君的报复,还要当心以后有更厉害的人物会算计你,伤害你。一旦这件事情传开,许多本来冲着白峰主的明枪暗箭都会对准你,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才行啊。” 严姑姑的紧张也传染到了秋秋身上。 秋秋也跟着后怕起来。 师父说的情况肯定会发生的。 何美君真不算什么,拾儿那么出名,喜欢他的女子肯定很多,恨他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到时候自己岂不成了这些人的靶子了? 这人一出现就带来一堆麻烦—— 上辈子的自己,会不会也遇到了这样的困扰呢? “师父。” “嗯?” “从前的秋掌峰,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的她是怎么和拾儿走到一起的呢? 这问题一直在她心里盘恒,从拾儿她问不出什么答案来,而且拾儿做为当事人,回答肯定过于主观偏颇。 严姑姑怔了下。 “从前的……” “师父以前见过她吗?” “见过。可是算不上认识。” 两个门派那时候可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紫玉阁和地位悬殊差距太大。而且那个时候风雨飘摇,魔物为祸肆虐,人人都朝不保夕,谁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哪有什么功夫去闲话家常。 秋秋特别想问的一句话不好意思问,严姑姑也是女人,对徒儿的心理不说了解个十分,也有个七八分把握。 “你是不是想知道,秋掌峰生得美不美?” 秋秋很不好意思。 第一反应先去关心长相,好象是太浅薄了。 严姑姑忍着笑说:“这个我倒是知道,当初的秋掌峰生得十分清秀美丽——当然,要说是绝世美女,那还差着一大截。她的气度不凡,我只见过她一次,当时觉得……她给我的感觉是捉摸不定。” 捉摸不定? 秋秋心说,难道上辈子她是个脾气很古怪善变的人? “不是那种让人头疼的坏脾气,我是说,她那种气质,明明站在你面前,可是却让你觉得朦胧而缥缈,很不真实,就象伸手一触,她就会变成烟,变成雾气,甚至化为流光消失在眼前。”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秋秋想象不出来。 “她原来是离水剑派的弟子,后来离水剑派发生了变故,她才去了九峰。听说她天资过人,通过了重重试炼,成了九峰的掌峰之一,那时候她还没有二十岁吧?真称处是年少有为。” 呃…… 上辈子她有这么厉害? 要不是秋秋很了解自己师父,还觉得严姑姑故意往好了说,故意逗她高兴呢。 可是这辈子她不管是体质还是天赋,都是平平无奇啊。 说天赋的话,她不及小妹,不然玄女观就不会把小妹收下而将她拒之门外了。 要说自己的特殊体质,也不见得有多稀奇,连紫玉诀都领悟不了。 跟上辈子比,这辈子她简直象块废材一样,一丁点优点都挖掘不出来。属于那种毫无特色,长相平平,个性也不突出,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再听严姑姑夸她上辈子优秀,秋秋都不忍再听下去了,平白生出一种“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凄凉和感慨来。 而且,她对从前的自己,竟然隐约有点嫉妒。 听着严姑姑对她的夸赞,完全象是在听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一般。 秋秋甚至会想,拾儿上辈子喜欢的她那样优秀,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处处比不上从前,拾儿会不会对她觉得失望?甚至会觉得苦苦找到她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 严姑姑轻声说:“金真人其实从前与秋掌峰相识,他还和我说这事呢。” 秋秋精神一振:“金真人也提起过?” “是啊,金真人是乌楼山的,与离水剑派之间就隔着一个镇子。当初金真人还是长阳真人身边随侍的小弟子,当时的秋掌峰还不是什么掌峰,她是离水剑派静字辈的弟子,名字叫做静秋。那一回她跟着师兄师姐去拜访长阳真人,金真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 秋秋听得全神贯注,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严姑姑继续说:“那时候秋掌……嗯,那时候的静秋姑娘看起来也很不起眼,只是给师兄师姐做个小跟班而已。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金真人还教了她一些辨识、处置草药的门道,两人关系还不错呢。”RS 264 面具 ,最快更新仙妻 !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听着象别人的事,实际上……嗯,应该算是自己的往事。 “后来修缘山出了变故,那时候静秋已经随着白峰主离开了中原去了九峰。她在九峰待了几年年,去的时候是默默无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峰主的双修道侣,并且已经是九峰的一位掌峰了。很多人都觉得她的际遇一定特别的幸运。” 不用别人,连秋秋都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开了金手指——不,这都不能叫金手指了,这简直是开了金大腿啊! 多逆天啊,别人几十年都未必能走完的路,她一下子就在几年内完成了。有了那样完美无可挑剔的伴侣,有了令人仰望的至高的地位。 ……可能就是前面得到的太多了,把好运气都用完了。所以她在成为人生赢家站到成就顶峰的时候,痛快干脆的GAME OVER了。 如果让她选,她情愿要很普通的一生,爱人不必那样优秀出众,两个人能两心相许就好。也不用什么很高的地位和成就,平平淡淡不缺吃不少穿,象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就行了。 得到的太多太快太好,真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巨大的收益后面,通常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严姑姑看着秋秋,她想,刨除了那些令人艳羡惊叹的外在因素,真正的秋秋,大概就是这样坦白直率的人。 她对那位秋掌峰不熟悉,可是她熟悉自己的徒儿。 “其实……”严姑姑谨慎的措词:“不要为从前所困扰。从前毕竟已经过去了,重要的现在,还有将来。” 秋秋点点头:“我明白的,师父。” 明白归明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寻找和思索。 秋秋试图把不同人讲述中的关于自己的片段拼凑起来,好组成一个完整的自己。 但是在失眠了一宿之后,顶着熊猫眼的她不得不有些沮丧的放弃了这个任务。 她不大能拼得起来。 每个人眼中的的她,都是不一样的,不连贯的。 要不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她要是真去问一个千人,没准能凑出一千个不同的曾经的秋秋来。 这些东西就象棱角边缘完全不相称的拼图,怎么都安不到一块儿去。 同时她自己对过去还是毫无印象。 想不起来也就不去想了。 秋秋放弃了这一艰巨工程之后,顿时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何美君头发被烧光之后,竟然并没有鼓动她的师父来寻衅,师徒几人当晚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紫玉阁。 秋秋十分诧异。左看右看何美君都不象是会息事宁人的性格,她这么离开,难道真是被吓住了? 还是……师父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严姑姑表示,她是有这个打算,可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呢。 那是另有其人? 等拾儿再露面的时候,秋秋又问他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拾儿摇了摇头:“没有。” 也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有可能是小妹。 可是……小妹没有大的威慑力吧?玄女观的师长们也不会为了她们这些小姑娘之间的意气之争而出面。 “真奇怪……那会是谁……”秋秋托着腮坐那儿发了一会儿呆。 她熟悉的人只有这么几个啊。 “别想这些了,我们出去走走?” “去哪里?”这回秋秋可要先问个清楚。要是拾儿再打算带她去闯本门禁地之类的地方,那秋秋可坚决不答应。上次从紫玉真人的故居回来,她忐忑了好长时间,生怕被本门的长辈和同门人发觉了,从而追究起她和拾儿的责任来。 幸好没人追究。 可是这种心虚担忧的滋味儿实在太难熬了。 秋秋想,她上辈子、这辈子,就连下辈子也一起算上,大概都没有做坏人的天赋。做一件亏心的事,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她都会不安很久,就算过很多年心里都不可能安宁踏实。 瞧,根本不具备当坏人的素质啊。 拾儿说:“只是随便走走。” 秋秋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不去禁地?” “不去。” “也不去什么麻烦的地方?” “我保证不去,行吗?”拾儿笑了,虽然笑意很浅,可是一瞬间却象冰雪初融,秋秋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看呆了—— 好吧,不想承认也不行。 她的确被拾儿这一笑给迷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和他一起出门闲逛的路上了! 她的立场真是太不坚定啦! 秋秋心中不无怀疑的想,拾儿一看就不是个爱笑的人,刚才怎么突然间会朝她那么一笑呢? 他是不是有意使出美男计来拐她? ……很有可能。 秋秋偷偷看他。 这货真是那么英明神武的九峰的峰主吗?看起来小白脸一个,而且还这么……不择手段。 嗯,没点儿手段的单细胞生物肯定当不了峰主,没准儿什么时候就让人给算计了。 两人出了紫玉阁,前面就是热闹的街市。 秋秋停下脚步来,拾儿转头看她,眼神中透着关切和疑惑。 别人看来他的脸大概还是面瘫冰山的样子。 可秋秋觉得自己居然能从这么张冰山脸上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来。 真奇妙。 “前面有很多人啊。” 拾儿的眼神表示他当然看见前面有人了。 “你的样子,最好掩饰一下……” 以免惹人围观。 这么一说拾儿就明白了。 他指了一下前面。 秋秋有点莫名其妙的扭头看。 那是个小摊子,简陋之极,就是一个小车,上面用竹竿撑着条绳,挂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艺儿。鸡毛键子,小风车——还有花里胡哨的几个小面具。 秋秋想……她,如果,没理解错误…… 拾儿的目标就是,面具? 还真是! 拾儿还体贴的问她:“你身上有没有带钱?没带我有?” 秋秋点点头。 虽然她觉得拾儿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带着铜钱很奇怪。但是拾儿居然让她去给他买小孩儿的面具戴这就更奇怪了! 秋秋花了七文钱,买了两个面具。本来是五文一个的,但是卖面具的人大概生意不好,极力向她推销,让她买两个,说可以打折。稀里胡涂还在梦游状态的秋秋就这么被他的强力推销打败了,花七文钱买了两个回来。 回来后她发现,这两个面具一个是美女,一个是鬼脸。 拾儿从她手上拿走了那个鬼脸套自己脸上。 于是秋秋没了选择,只能把那个美女自己套上了。 她从五岁起就没玩过这种东西了啊!一来她压根儿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态,二来那时候家里有弟弟妹妹了,她帮娘照顾弟弟妹妹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去顾着自己玩? 面具上面挖出了眼睛和嘴巴的洞,秋秋看了一眼拾儿,看着他在面具下面眨眼睛,转过头去偷偷的笑。 “现在不会被看出来了吧?走吧。” 天已经要黑了,但街市上的人一点都没显得少。 紫玉阁所在的这座城是一座繁华的大城,人们生活安定富足,街市上的人着实不少。 他们身旁就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肩膀上还坐了一个很墩实的孩子,那体形神态一看就知道是爷俩。小胖子手里抓着个油乎乎的鸡腿,象个有丰富驾驶经验的司机一样,不停的指挥着他爹向前向前再向前。中年男人乐呵呵的驮着儿子,乐在其中的给儿子当牛做马。 秋秋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一时间都忘了挪动步子。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神仙究竟有多好大家都不知道。 而眼前的一切才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 秋秋有一种自己刚从深山里出来的感觉,就象什么都没见过一样,看什么都有趣,听到什么都新鲜。 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吃穿用度,要让秋秋来形容,挺象现代的夜市。卖小吃的特别多,还有卖木器的,卖竹器的,卖孩子玩意儿的,卖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的头花簪子的,还有卖米酒的,卖梅子茶的…… “你想喝?” 秋秋站在那个卖梅子茶的摊子前头半天没挪动脚步,拾儿轻声问她。 “啊?好。” 拾儿于是掏出铜钱来,买了两碗梅子茶。 茶挺浓的,一股浓浓的梅子香,让人一闻就觉得嘴里泛起酸意,茶还没喝呢,口水先就泛滥了。 “你也喝。” 拾儿嗯了一声,看秋秋把茶端到嘴边,他也低头喝了一口。 戴着美女面具和鬼脸面具的两个人站在小摊子前面用粗瓷碗喝梅子茶,这情形并不太引人注目。 秋秋看着拾儿,鬼脸遮住了拾儿的表情,可是秋秋却觉得能想象出他现在的样子。 他用很认真的,品酒一样的端正态度在喝这种一文钱一碗的梅子茶。 拾儿看到她没喝,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秋秋连忙掩饰什么似的喝了一大口。 面具下头,她的脸在微微发烫。 这一刻她象个第一次偷偷和人出来约会的,情窦初开的中学生一样,既期待,又不安。 嘴里的梅子茶刚入口是酸的,可是咽下去之后,舌根处回味却是一股甘甜。RS 265 甜酒 ,最快更新仙妻 ! 说给旁人听,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有人相信,九峰的峰主会带着个滑稽而粗糙的鬼脸儿面具,站在街头的小摊边上喝一文钱一碗的梅子茶。 梅子茶入口温热,喝下去之后身上微微出了点汗。 秋秋把碗放下,和拾儿一起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说不清楚是谁主动的,两人手拉在一起。 秋秋觉得心跳的有点快。 而拾儿的手心与有些潮热。 秋秋的小指轻轻往他腕上移了一移,明显感觉到他的脉博跳得也快了。 原来他也不象看起来那么平静! 秋秋顿时觉得心理平衡多了。 而且……还有一点甜蜜的感觉从两人相握的手指尖一直窜上来,象电光火花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麻酥酥的。 他们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儿,秋秋见到什么都想尝一尝,连那个卖米酒的摊子她都过去光顾过。米酒甜丝丝的,口感很醇厚,尤其是烫过之后喝,那股香气更显得醇厚。秋秋喝了两碗,还想再要,卖酒的人居然不卖给她了:“姑娘,这酒是我们自家酿的,喝着不觉得,也是有后劲儿的。姑娘喝这么多就行了,再多我可真不能卖。” 秋秋笑着付了钱。 她没觉得自己喝多了,这米酒甜甜的跟甜汤一样,只是微有酒香而已,喝着全当是饮料,还很解渴,怎么可能会喝醉呢?在家的时候秀才也会偶尔喝上两盅,可是那酒辣辣的不好喝。跟秀才喝的那酒相比,这根本不能算酒嘛。 前面路边有个小姑娘拎着篮子卖梅花糕,她穿的一身衣裳虽然已经洗得都褪了色,但是缝补得十分整齐,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系着蓝色碎花布围裙,脆声叫卖着梅花糕。 但是她的生意好象并不怎么好。 篮子份量不轻,她可能也出来不短时间了,提篮子的手都勒得通红,注意看的话,一直在抖。 秋秋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就停下来了。 那个小姑娘很机灵,一看到秋秋停住步子,马上迎上来问:“姐姐,要买梅花糕吗?又白又软又甜,是新磨的糯米面儿蒸的,姐姐你先尝一个吧?” 她也真会说话,秋秋要尝了,哪好意思不买? “给我拿两块儿吧。”秋秋转头问拾儿:“你要不要?” “也给我两块儿吧。” 小姑娘很是高兴,用纸包了四块糕给他们,收了钱以后还甜甜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这小姑娘挺聪明的。”秋秋咬了一口梅花糕,果然又香又甜:“她知道姑娘家喜欢买这些零碎东西,嘴也馋一些,所以刚才一直在朝我兜揽,一字儿都没提你。” 都说女人小孩儿的钱好赚,这道理古今皆同,连这个小姑娘都明白。 “其实她多半是看出来,我们两人之中,做主发话的人是哪一个。” 秋秋噎了一下,咳了好几声,脸都涨红了,呛得眼泪都涌出来了。 “你……”这人居然也会开玩笑! 真不可思议。 可是再看他的眼神,虽然带着个那么可笑的面具,那眼神却显得炙热专注。 这眼神一点都不象是玩笑。 秋秋呆呆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坐下歇会儿吧。”拾儿拉着她的,走到了桥头的巨石边坐下来。 桥头没什么人,垂柳如丝如瀑,秋秋抬起头来,月光穿过斑驳的柳枝,温柔的照在他们的身上。 秋秋脸颊火热,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旁,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的吃着梅花糕。 这糕就算挺有嚼劲挺经吃,也顶不住她这么一口接一口不带歇的,她几下就把自己那两块吃完了,又吃掉了拾儿的那一份。 等全都吃完了,她不能再一直低着头了,拾儿递给她一块手帕。 吃梅花糕手上粘得黏乎乎的,确实很不舒服。 秋秋接过他的帕子,这帕子素得很,就是一块细绢布,边一卷就当帕子用了,当真是朴素的不能再朴素了。 秋秋一面觉得这帕子和他的身份好象不点不衬,一面又觉得放心。 如果他拿出块精刺细绣的帕子,一看就是年轻姑娘精心绣出来的,那她心里才会不舒服呢。 秋秋一点儿没客气,就用他的手帕擦了手,擦完了一时也没想还给他,拿在手里揉啊揉搓啊搓的。 “对了,九峰是什么样?和中原一样吗?” “大不一样。九峰地广人稀,灵气充沛,很少有象中原这样兴旺繁华的大城镇。那里最多的是山,河,连绵不绝的树海,一望无际的天,湛蓝湛蓝的,禽鸟灵兽很常见。九峰最多的就是灵禽,很多人都蓄养禽鸟做为灵宠,平常往来代步也都靠它……” 拾儿声音很轻,就象夏夜里拂过脸颊的,让人沉醉的微风一样。 秋秋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她只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存,柔缓。可是他说的内容她已经没有去在意了。 这种神思恍惚的感觉,既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秋秋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 “秋秋?” “嗯?” 拾儿轻轻托着她的脸颊,温存的吻住她的唇。 秋秋的睫毛不安的颤动,象是落在花间的蝴蝶的翅翼一样微微颤抖。 夜风轻轻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河水微潮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秋秋的眼睛微微睁开。 他的脸庞离她那样近,秋秋看不清他的样子。 她的手指轻轻触到他的脸颊,缓缓的抚摸。 浓丽的眉毛,挺立的鼻梁,有些消瘦的脸颊。 眼睛看不清,而指尖的感觉却变得更鲜明清楚了。 他说了句什么,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去听。 然后她问:“你说什么?” “跟我一起回去吧。” 她傻乎乎的问:“回哪儿?” “回九峰。” “九峰……” 秋秋低声的把九峰两个字在嘴里翻念了两遍。 拾儿用了个回字。 可是对秋秋来说,现在的九峰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对那里不了解,对那里的人也十分陌生。 更何况,她还不够了解他。 她能就这样跟他走吗? 秋秋完全想象不出来跟他走了之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固然对九峰有好奇,有期待,可更多的还是不安。 “你不用马上回答,可以好好考虑过了再告诉我。” “我……” 秋秋想,不管以前她在九峰是什么身份,现在的她修为低,见识少,只是紫玉阁不入流的小弟子。 她去了九峰能做什么?依附着拾儿生活? 九峰毕竟太遥远了。 去了九峰,她离家,离师门,离亲人朋友都太遥远了,想要送一封信都不容易。 可是如果不跟他走,他回去了,他们不就分开了吗? 秋秋这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想过拾儿会离开,可是现在这个问题才实际的摊到了面前。 要和他分开……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秋秋就觉得胸口窒闷,连气都喘不上来。 她舍不得他。 拾儿拉着她的手,把她送了回去。 到了房门口,拾儿站住了脚。 “你早些歇息吧。” 可是秋秋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拾儿看了一眼她紧握的手,轻声说:“怎么了?” “你……你别走。” 拾儿看着她。秋秋的脸上透出一种她自己都没发觉的凄惶。 “我不走。”拾儿的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我就在这儿。” 他晚上没有离开,一直陪着秋秋。她坐着,他就坐在她身边。她躺下,他就坐在床边,握着她一只手陪她。 秋秋睡意隐约,然后突然间就会惊醒。拾儿轻声安抚她几句,秋秋就又合上眼,可依旧睡得不安。 拾儿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蹭过,将她眼角的一点水光给蹭去了。 秋秋平时可不会这样不安,也不会这样情绪外露。 多半是今天晚上那两碗米酒的缘故。 可是拾儿想,酒不过是诱因,秋秋心里就是不踏实。 他能体会。 她当然会不安。 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他们的过去,也太沉重太复杂了。 可是……他也不安。 他也同样舍不得。 他以为自己善于忍耐。 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苦苦寻索。他本来也以为他能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平安,那么两个人不一定要立刻就在一起。 可是他发现那对他来说也太难了。 就象刚才他对她说,一起回九峰。 他本来可以再缓一缓才说的。 秋秋在犹豫。 她舍不下这里的一切。 拾儿温存的注视着她。 他刚才说,她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答复。 可是他没有告诉她,不管她最后的回答是什么,他都一定要带她走。 ——————————————————————————————————————————————————————————————————————————————————————————————————————————————————————————————RS 266 旧事 ,最快更新仙妻 ! 他走到了院子里。 刚才和秋秋一起散步的时候,月色显得格外温存。 可是他一个人站在夜色中的时候,连月光也显得冷清凄凉了。 就如同他独自度过的那些天,那些年。 拾儿几乎要回头看了一眼秋秋的窗子,才能确定她的确就在。 这一切不是他的臆想。 有个人轻飘飘越过院墙,走到他身边躬身行礼:“峰主。” “不用多礼。” 那人把手里的东西捧出来:“紫玉阁外面有三个人盯着,紫玉阁里也有一个,逮住了三个,一个死了,他们身上没有什么腰牌之类的东西,看起来不象是同一门派的弟子。” “跑了一个?” “管掌峰说,看看他往哪里跑,在哪里落脚,还有没有同党。” 那就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了。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拾儿同秋秋离得那样近,近得他再上前几步就可以看见被七洞双煞掳走的人了。 他没有上前去看。 可是当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百步,他竟然全然没有察觉到秋秋的存在。 这很不合常理。 而且七洞双煞会出现在岛上,本身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 当时他没要这两人的命,毕竟在岛上他们都算是客人,即使是要处置,也该交由东方蕴手下的人来处置才是。七洞双煞的修为根基已经尽废,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作恶。 这两个人如果没有意外,那就应该还羁在东方蕴那里。 他们的背后会不会有人指使? 现在逮着了有人在暗中监视紫玉阁,拾儿并不觉得太意外。 准确的说,在暗中伺伏的人监视的是秋秋。 傍晚时他带她出去,就有人一直在暗中窥探跟随。 秋秋没有发现。 她的快乐显得那样纯粹,拾儿纵然发觉了,也没有当她的面就揭穿那些人。 他只希望她能更快活,而不愿意她为了这些事情担忧分神。 他一直在寻找秋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比他先察觉到秋秋的行踪? 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他们的关系更亲密。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找到秋秋,那必定是他。 但现在……竟然有人先一步找到了秋秋的存在,并且在岛上的时候,还成功的蒙蔽了他的感知,让他竟然没有察觉到他一直要找的人就近在咫尺。 这件事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管峰想的就比他直接多了,他来见拾儿的时候,开门见山的说:“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呢?” “什么圈套?如果有人愿意用秋秋的下落来和我交换什么,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吝惜,他们何须故布疑阵?” 在没有见到秋秋之前,管卫甚至想着,有人知道他们一直在寻找秋秋,就选择投其所好,抛出一个诱饵来。紫玉阁的这个小姑娘,很有可能是故布疑阵的,是个冒牌货,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上当。如果九峰的人,包括峰主在内,都把这个假货当真,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是当管卫看到站在门前的那几个姑娘时,他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四个人里,明明另两个姑娘长相和衣着,都与曾经的秋秋更为相像和接近。 可是他一点都没有犹豫。 那个有些愕然的,呆呆的看着他的人,就是秋秋。 管卫已经想不起来上辈子他第一次见秋秋的时候是什么情形了。 第一次见她,应该是在乌楼山的时候,峰主把她带回来。那时候管卫对这个姑娘并不在意,甚至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 他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她最后的那个笑容。 尽管那时候她的身影已经虚幻得看不清楚了。 那刻骨铭心的最后一面,同现在站在阳光下院落外的那个少女,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奇异又巧妙的重叠在了一起。 就是她,不会有错。 不是什么刻意模仿的替身,也不是为了引他们上当而撒出的饵,这就是她。 拾儿问他:“找到什么线索?” “那人死了。”管卫抬起手,他掌心里也有一块和刚才的弟子拿来的一样的牌子:“毒早就下在他们身上的。这些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员,你看这些牌子,压根儿只是些小喽罗而已。他们身上的功夫甚至不是一家一派的,很可能是对方顺手收拢来,然后就给他们派上了用场。” 不是一般的狡猾,一点狐狸尾巴都抓不住。 “等一等……”拾儿忽然抬起头来:“玄女观的人还在吗?” “还在,她们应该是明天才动身回去。” “我们走一趟。” 夜风吹起他的袍袖,翻飞的长袖在风中飘摆不定。 玄女观这次来的人有十一二个,领头的宋真人正是秋秋小妹的师父。 她们这趟出来,一是为了庆贺紫玉阁掌门的这个大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带领弟子们历练一番,行程都已经定好,第二天就打算动身了。 九峰的峰主和掌峰一起来访,这宋真人十分意外。 修真之人没有不知道九峰的,可是玄女观和九峰没有什么交情,以前也没有往来。 九峰的峰主深夜前来,必定是有麻烦的事情。 宋真人迎出了门,进了屋之后还没等她让弟子奉茶,那位白峰主已经开门见山的说了来意:“深夜打扰,实在是我们唐突了。只是有一件事情,想向宋真人打听清楚。” 宋真人忙说:“白峰主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只要我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 “好,我想问的是一件旧事。玄女观是在东凤州凌口镇吧?听上镇上两年前曾经有妖物作崇?” 宋真人十分意外。 事情是有的,但这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同寻常值得九峰的人来关注的? “是。当时是有一个妖物,先是用女色为手段,害了镇上的一个富户,姓李,然后自己扮成姓李的,一直在镇上生活,我们虽然有些疑心,但是怕引起镇上人的恐慌,又怕斩草不能除根,所以一直没有下手除了他。后来他求娶镇上一户人家的女儿,我们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把他给除掉了。李家的人,只要关系亲近一点儿都早遭了毒手,宅子里的男男女女大半都是妖物变化的。” 拾儿问:“当时所有的妖物都落网了吗?” 宋真人当时并没有亲自前往,但是因为事关徒儿和徒儿的姐姐,前因后果她倒是一清二楚:“没有,趁着乱好象跑了一两个。那个假冒李大官人侄子的妖物就跑了。” 管卫追问:“他是什么样子?后来有没有他的消息?” 宋真人当时没有到到场,这个她还真答不上来。 但是有人知道。 她的徒儿当时是去了。 宋真人吩咐:“去叫你南菱师妹过来。” 小妹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管卫。 她不认得拾儿,可是管卫她曾经见过一面。 当时场面很乱,她的注意力都在何美君的光头上面了。如果不是管卫的衣裳气质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她当时肯定就注意不到他了。 宋真人说:“南菱,过来见过白峰主和管掌峰。” “不必多礼。”拾儿知道她是秋秋的妹妹,对她也有几分另眼相看。 可是说到当初的事情,小妹知道的也就比宋真人多一点儿。 “李大官人的那个侄子原来中了李师叔一剑,当时他和几个妖物倒在一处,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后来听李师叔说它是装死的,趁着打扫清理的时候众人不备,他就逃了,李师叔当时让两位师姐去追,可是这妖物很是狡猾,出了镇子就找不到它的人影了。” “他长的什么样子?” 小妹认真的回想:“他……乍一看起来倒不象个妖物,象个读书人的样子。” 可是再具体的,小妹也说不上来了。 看来具体的消息还得去问她口中的那位李师叔。 在所有人看来,当时那件事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大概只有秋秋自己不觉得那是件小事。 拾儿问起她的时候,秋秋现在想起来甚至还心有余悸。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平凡人。之前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过得平凡而充实。 可是那所谓的李大官人,那场荒唐的求亲,把她的生活彻底改变了。 可是拾儿问起这事来,秋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狠狠诉苦,而是……有点心虚。 虽然那是父母之命,而且对方真不是个东西……可是让她跟拾儿讲她上次差点嫁了人,秋秋不知怎么就觉得底气不足。 “那妖物的样子?”秋秋小声说:“那我哪记得,当时只顾害怕了。” 拾儿居然没有顺着她的话安慰她几句,而是问:“当时可受伤了?” “受伤倒没有……”掐脖子那点淤青实在不能算是受伤,就是受了惊吓。秋秋问她:“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当时那些妖物并没有被一网打尽,还有漏网之鱼,也许它们还会再打你的主意,我们不得不防。” 秋秋顿时也严肃起来:“真的?” 那些妖物未免也太执着了,她的肉又不是唐僧肉,至于这么对她念念不忘吗?RS 267 打断 ,最快更新仙妻 ! 幸好她不知道实际情况其实更加险恶,不然这可怜的孩子可能晚上吓得都睡不着觉了。 拾儿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说:“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在这种情况下,出于礼貌秋秋可能该说句“那可多谢你”了之类的,可是她觉得她和拾儿之间一点都不用说这些见外的客套话。 而且秋秋觉得,拾儿说情话的水平一点儿都不高明,和他深不可测的修为完全不成正比。 象这种“现在处境很危险,但是不用怕我会守护在你身边”这种话,都是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常说的啊。这种只能骗骗小女孩儿的台词……从拾儿嘴里说出来,秋秋表示,拾儿的诚意她是挺感动的,但是拾儿的表达能力真的有待提高。 快到日落时分,窗子上被斜阳映成了一片浓艳的金红色,连拾儿的脸颊都被染上了一抹胭脂红。秋秋出神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点儿别扭。 她和他站在一起,真心看起来不合适。 他比她可漂亮多了。 她觉得心里有点热乎乎的,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微的痒,就象有人用一根头发丝轻轻的挠她。 一下又一下的。 拾儿就那样静静的坐着。 对他来说,能这样两个人安静的待在一起,就是他的全部追求。 她就在他的身旁,触手可及。 屋里静的让秋秋觉得有点儿不太自在。 拾儿问她:“这是什么?” “哦,这个。”秋秋说:“金真人给我配的药,说是对我的体质很好。” “金真人?” “乌楼山的金真人。”秋秋说:“他和我师父关系要好。” 拾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原来是他。”拾儿拔开瓶塞,凑近闻了闻气味儿:“还算合适,可以服用。” 他低下头的时候,鬓边的一绺头发顺势滑下来,垂在脸侧。 秋秋也不知道这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她什么也没想,很自然的抬起手去把那绺头发往旁边拨开。 等拾儿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秋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这动作……呃…… 好象登徒子调戏良家女子。 可是拾儿显然并不在意被她调戏。两人的距离这样近,近得秋秋觉得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吹到他的脸上了。 拾儿轻轻侧过头,脸颊在秋秋的手心微微蹭了一下。 秋秋心里一片空白,这会儿她什么也没想到,飞快的凑过去,在拾儿脸上轻脆的“啵”了一下。 偷亲了这么一下,感觉就象偷吃了一大口甜滋滋的蜜糖一样,秋秋觉得整个胸口都被甜蜜而柔软的东西填满了,整个人轻盈快活的象一只大气球。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少女漫画里,表达浪漫快乐的场面时,总是要画很多小光圈,除了人之外,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淡化处理了。 因为她此刻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对她来说,其他的一切好象都不存在了,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眼里,她的心里消失了,她只在乎眼前这个人,只能看见这个人。 满心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秋秋在感到快活的同时,又感到有些惶恐。 她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一颗心的都不听自己的了。跳的疾缓轻重都是由面前这个人决定的。 患得患失。 拾儿的手指轻轻在刚才被亲的地方蹭了蹭,眼中的波光柔软的象是要漾出来了一样,他的唇角带着春风似的笑意。 整个人从冷漠的冰山变成了温柔的春水。 秋秋看着他,都舍不得眨眼。 拾儿抱紧了她,唇贴在她的眼睛上面。 秋秋先是觉得有些痒,可是后来觉得很热。 就象一簇一簇的小火苗,从他的唇燃到她的身上,把她的全身都烧得要沸腾起来了。 她怕他发觉她的脸、她的皮肤,她的呼吸都变得烫热了。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发烫的不止是她。 拾儿也跟着热起来了。 秋秋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这种感觉真好。 这就是两情相悦吧? 秋秋认真的考虑起了去九峰这件事。 和他在一起,别说九峰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哪怕那里是个穷苦蛮荒的不毛之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拾儿的唇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颈项上,秋秋全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 外衫的系带滑脱,露出里面一抹淡淡的樱红色纱衫,衬着她颈项雪白晶莹的肌肤,格外的娇艳动人。 拾儿用膜拜的姿势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秋秋呼吸急促,她的手无助的抓紧了他的肩膀,丝滑的衣料上绣纹微凸发硬,磨得她的手心有一种麻痒的感觉。 她的鼻尖和颈后都渗出了汗,两人的呼吸交濡一起,潮热而暖昧。 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声音,直到师父的声音响起来:“秋儿,你在屋里么?” 秋秋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把拾儿推开,一手抓着已经散开的襟口,有些紧张心虚的应声:“师父,我在。” 师父要是进来可怎么办? 幸好严姑姑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只是在外面说:“你到前院儿来,师父有事同你说。” “好好,我就来。” 幸好师父不知道…… 要是师父没有来打断的话……秋秋看了一眼拾儿,又赶快移开目光。 拾儿的领子也松了,神情不象平时那样清冷,脸颊带着动情的红潮。 秋秋心情特别复杂矛盾。 她一时间甚至分辨不清,她到底是庆幸师父来打断了他们,还是有些遗憾师父来的这样不巧了。 门外头严姑姑的心情也一样矛盾。 她虽然没进去,可是她也知道谁在徒儿的屋里。 白峰主…… 严姑姑脚步有些沉重的移开。 徒儿年纪小,可是白峰主可不小了,两人真是天雷勾动地火,那也不奇怪…… 两人从前就相爱,还有名份,真亲热的话,严姑姑是没立场阻拦的。 可是她心情就是不爽。 就好象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要被一个外来的臭小子拐走了一样,可偏偏这臭小子又有实力,又占着名份和大义,让她拦都不知道怎么拦起。 她也只能装做不知道,用这种方式打断一下。 以免事情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严姑姑叫秋秋出来,还是为了紫玉诀的事。 凡是学了紫玉诀的人,下月就到了考校的时候。 掌门会亲自出手测试她们每个人的修为和深浅。 不管领悟的如何,这考校都是要去的。 严姑姑虽然知道徒儿没领悟到心诀的奥妙,可就算是走个过场,也是要去一趟的。 这次考校就算是一道分水岭,学得好的人自然会得到掌门的更多指点和悉心栽培,而觉得不好的,以后大概也就不用在这上头白费功夫了。 “是,我知道了师父。”秋秋答应了下来:“我还需要预备些什么?” “也不用特别预备什么。”严姑姑心说,徒儿这次去就是给人当陪衬去的,预备不预备都是一样。 不过秋秋想的却是,这考校就象上辈子的抽考测验一样,虽然自己平时学得不好,可也不能交张白卷吧?这不是水平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 她多少再预备一下,到时候考校不致于出大丑,让掌门以为她对紫玉诀一点儿都不上心。 当时传授的时候,掌门对她还是抱着很大期望的。 可是偏偏她现在什么都没领略,掌门肯定也会失望的。 “我这儿有两本书,你可以拿去看看。”严姑姑当年也是想学紫玉诀的,可是她也没学成。秋秋是她徒弟,在这上头大概和她是一脉相承,都与紫玉诀无缘。 “多谢师父”秋秋顿了一下,轻声问:“师父,当年师祖在身受重伤隐居之后,还最后完善了紫玉诀的事是真的吗?” “你从哪儿听来的?是,这是真的。当年师祖要是早就将紫玉诀完善,也许就不会身受重伤,以至于后来有终身抱撼的遗恨。也许……正是因为这份儿遗憾与忧愤,她才最终完成了这个心诀。” 每个成功背后都有无数血泪,没有谁是轻轻松松的就走到了人人艳羡的位置。 严姑姑看得出徒儿有心事。 她没有主动开口问,她想,如果徒儿需要她的指点,一定会自己说出来的。 “师父,有件事……” 严姑姑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你说,师父听着呢。” “拾儿他,说想让我和他一起走。” 严姑姑并不觉得很意外:“去九峰?” “是。” 严姑姑静了一刻,轻声问:“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我……我也不知道。” 严姑姑在心里叹息。 徒儿如果真的不想去,就不会如此矛盾了。 她想去的。 她大概是舍不得师门,也舍不得自己这个当师父的。 可是她不知道,她就算不想走,紫玉阁也不能再留下她了。 秋秋的身份不会保密太久了。 起码掌门现在肯定对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她毕竟是掌门,紫玉阁里发生的每件事情,就算再微小,也不可能彻底瞒过她。 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发现并怀疑。 严美君遇到的事,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揣测了。(未完待续。 268 读书 ,最快更新仙妻 ! 不论秋秋的意愿如何,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她了。 为了她的安全,她不得不走。 严姑姑看着面前的徒儿,突然想起了前世听说过的那位秋掌峰的师父玉霞真人。 当时玉霞真人发现自己无力再庇护徒儿周全时,是不是也象她一样,既不舍,又无奈。 严姑姑摸了一下她的头发:“你回去好好准备吧,不要想得太多了。即使到时候考校时成果不佳也没什么,修道这种事情不是你付出十分就能收获十分的,就象师父我一样,只怕你也是与紫玉诀没有这份道缘。” 秋秋点头应是。 她觉得道缘这两个字简直是万金油。有人取得了意外的成果,那是他与道有缘。象自己这样努力而没有成绩的,那就是与道无缘。两个人能相遇相知,也可以称为有缘。最终错过了彼此无法相守,那就是有缘无份。 总之,好事情可以归功于机缘,坏事情也可以拿机缘二字来自我安慰。 看,我不是不努力,这都是因为没有缘。 这个缘字无比奇妙,可遇而不可求。 秋秋把严姑姑给她的书搬了回去,认认真真的从第一页开始读起。 书并不厚,是手抄本。 修真方面的书非常非常珍贵,为了一本手记或是秘本杀人夺宝的屡见不鲜。绝大多数书本世上都只有这么一本,毁了就再没有了。 所以这时候的人对待书本的态度绝对认真慎重。不但修真的世界是这样,连普通人的世界都是这样。秀才的书房是全家最重要的地方,不得允许不能随便进去,秀才去读书写字之前一定要把手洗净,有时候甚至要正一正头巾,理一理袍袖再进去。 因为知识是如此宝贵,所以人们对待它的态度近乎虔诚。 秋秋也是这样,她认真的读着书上的每一个字。手抄本就是有这点不好,有的字写得非常潦草,而且还有许多异体字—— 一个字有十来种写法真是不要太高端啊……修真者一般没有受过统一的系统化教育,写出来的字有时候简直和鬼画符是一个样子。 秋秋看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都是连猜带蒙。 这哪是看书学习啊,简直象猜大小赌博一样刺激。 认错一个字好象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失之毫厘,往往会谬以千里。 秋秋磕磕绊绊的,好几个时辰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拾儿出去了一趟又折返回来,陪着她一起学习。 秋秋本来担心他来了会令她分心,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拾儿完全没有要拐带她分心走神的意思,正相反,他相当严肃认真,秋秋读书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拿出一迭书札整理。 秋秋又被一个字难住,皱着眉头想猜一猜的时候,拾儿恰好转过头来:“看到哪了?” “这个字不认得。” “这是朝,朝朝暮暮的朝。” “朝?”秋秋有些将信将疑,不过把上下文联系起来一念,果然意思一下子理顺了。 “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字?” “看得多了就知道了。”拾儿说:“俗话不是说熟能生巧么。” 这个秋秋当然听说过。 只不过她不知道熟能生巧还能用在这里。 有了这么个活字典,秋秋可算脱离苦海了。那些辨识不清的或是理解起来有歧意的字都可以向拾儿请教。拾儿把自己手头的事全放下,开始专心的陪她看书——又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拾儿给她讲,秋秋只顾点头默记的局面了。 一本书翻完,拾儿把书页合起来:“现在想一想,这本书都讲了什么。” 秋秋想了想:“这位前辈把自己习练本门心法的遇到一些问题和自己尝试的解决方法都写在上面,并不只是正确的方法,连错误的尝试也都写得很清楚。看起来这些错误的方法似乎是徒劳无益的,但是仔细想一想,这些错误的方法并不是毫无价值。事实上,我觉得这些错误的经验都十分宝贵。”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拾儿点头说:“失败并不可怕,只要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那这代价就不算白白付出。而且有些人正是亲身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能最终避开所有的谬误,从浩翰的世间找寻到唯一正确的至理。” 秋秋点点头。 拾儿说的是金玉良言,秋秋明白。 拾儿肯定有过无数挫败和苦难的经历,才成就了今天的他。 秋秋自己也有体会。 上次金真人来的时候不光给了她丹药,还给了她几张最简单的丹方。秋秋照着丹方自己试着配制丸药,失败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手法出了错,就是火侯和选材上面出了问题。可是失败了这么多次之后,她渐渐积累出了经验,最后终于摸索出了相对安全和完美的制作过程。 师父给她的这书册,应该是本门的前辈留下的,对现在的秋秋的确有帮助。 不过书册中讲到紫玉诀的部分并不多。 就在书册靠末尾的地方提了几句,讲得含糊而错乱,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可以想象得出写字的人当时可能有些急躁和凌乱的心情。 秋秋能体会得到这种心情。 她也有这样的类似的经历。 越是用力去回想,去揣测,对紫玉诀的体悟反而越发的混乱和模糊,到现在她的脑海里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紫玉诀的一切几乎完全成了一片空白。 这才叫欲速而不达呢。 就象腰上系着根绳子跟人赛跑,别人象脱缰的兔子一样嗖一声就窜出去了,可是她却被绳子死死拴住,不管怎么努力迈步,身体始终停留在原地不动。 她再把第二本拿出来看,这本比上一本薄,但是字迹更加潦草,有些地方看起来简直就根本不象字了,整整一页上面秋秋能辨识出来的不到十分之一,幸好有拾儿帮着她。 拾儿真是了不起。秋秋对他的印象分蹭蹭的往上涨,原来对他还存有的疑虑就象见了太阳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不见。 她从上辈子起就特别佩服学习好的人啊。象拾儿这样的要是到了现代去,那妥妥的就是男神+学霸啊! 虽然学生都常说,不以分数论英雄。 可是事实上,即使是最不爱学习的末流生,对着年级第一、全校第一这样的优等生,还是有一种本能的肃然起敬。老师们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以分数来评判优劣。只要成绩好,那就是好学生,哪怕有些什么小毛病那都是瑕不掩瑜。可如果学习不好,那简直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化身,哪怕除了学习之外满身优点,也是不入流的差生。 而拾儿绝对是所有老师的心头宝那一型的。 第二本书更加简单一些,记录的是一场很简单的斗法。 秋秋一看是斗法,顿时来了兴致,逐字逐句的跟拾儿一起推敲研安这篇斗法记录。 这场斗法与其说是斗法,不如说是一场好友间的切磋。斗法一开始也只是两人对一个修炼问题的探讨,两人各执一词,都没法儿说服对方,就变成了在纸上的演练,最后终于两人开始动手,各自用各自的领悟落实到行动上。 果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最后两人得出的结论是写这篇斗法记录的人其实领悟的不算正确,而她的朋友的领悟则更具有实用性。 “你看,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如果一开始就领悟错了方向,那么之后越努力,就在错误的路上走的越远。有很多人限于环境和条件,很难与同道有所交流,出了岔子自己也不知道……” 这真可怕。 在错误的大道上一路飞奔,自己不知道这条路是错的,也没有人去告诉他,最后如果一头撞在南墙上头破血流,那也许都是一个比较幸运的结果。 两人看完了这两本书,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拾儿这才想起来问她:“怎么突然看起这些书来了?” “因为掌门要考校我们了,我也跟着掌门学过紫玉诀,可是完全领悟不了,到了考校的时候,只怀要交白卷,那实在也太丢人了,还会让师父和掌门失望。我琢磨着就算是临阵磨枪,那也多少也算磨过了,到时候说不定能就能派上用场。” 拾儿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也听说过紫玉诀,是一门十分玄奥的心法。可惜这是紫玉阁的不传之秘,从来没有秘籍或是书册记载。” “掌门也是当面传授给我们的,传授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全靠个人领悟。我从那时起就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掌门教了什么,越是用力去回想,就越觉得茫然。大概就象师父说的,我同紫玉诀是没有缘份的吧。” “严真人说的也对,既然无缘,就不用强求。” 师父和拾儿都这样说,秋秋也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当时我们一起学的有好几个人呢,别人肯定都比我学得好。我们这几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以后会当上紫玉阁掌门的。”RS 269 目标 ,最快更新仙妻 ! “你肯定是其中最好,最优秀的一个。” 拾儿说得那么诚恳,秋秋一瞬间差点儿就相信了。 “不是的。这一次一起学紫玉诀的同门里头,我是资历最浅,修为最低的一个。其他的师姐都比我入门早,修为高。她们懂得很多,都是很厉害很有天赋的人。” 当然,她相信拾儿的真诚,他不光是真诚的夸她,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个人是不会说违心的话的。 但是他的看法肯定是偏颇的,不客观。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秋秋瞥了他一眼。 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是完美无瑕的。人们在看待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眼睛可能会自动的装上一个柔光镜,把对方的缺点全略过了,怎么看怎么完美,简直越看越完美。 但是秋秋自己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的资质天赋实在是不够出众,起码不如自己上一辈子那么出类拔萃,成就非凡。 上辈子她好象是人们眼中的天才,小小年纪就成了九峰的掌峰。可是这辈子就不同了,上辈子她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出名了吧?这辈子呢?默默无闻,一无所成。 秋秋突然觉得有点羞愧。 她这样,即使和拾儿在一起了,别人肯定会觉得他们根本不相配。 不管是从外在还是内在,差距都太大了。 拾儿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对她感到失望? 好吧,不管拾儿会不会失望,掌门肯定会很快对她感到失望。 考校的日子可不就近在眼前了? 上次传授紫玉诀的时候,掌门还对她表示出了很大期望。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啊。 “别想得太多。”拾儿握住她的手:“你觉得紫玉诀是一种什么样的功法?” 秋秋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紫玉诀的真面目,连一个字的描述都没有,修炼的法门也没有,全靠自己领悟,这也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那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秋秋还是很茫然。修道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是因为她只有这一条可以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 应该是……为了活下去吧。 和身边的人比起来,她觉得自己挺无能的。旁人对于自己要做的事都有明确的目标,有的积极练功,有的拉拢同门积攒人气,也算是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她们对于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将来要得到什么,都有着明确的规划,而且正按着这规划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不管她们将来能不能如愿以偿,可她们都活得相当充实。 秋秋被拾儿这么一问才发现,她好象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的,根本谈不上有人生理想,没有长远打算,也没有近期的规划和目标。她一直随遇而安,走到哪儿算哪儿。 在家里的时候,她想着将来嫁个本份老实的丈夫,好好踏实的过日子。到了紫龙玉阁,她想的是跟着严姑姑踏实的学艺和生活,将来呢,大概会接替严姑姑的位置,继续打理这片花圃。 庸庸碌碌,胸无大志。 拾儿看着她迷惘的神情,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了。 “不用急,慢慢的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秋秋晚上破天荒的失眠了。 她在想拾儿问她的话。 她修道是为了活着,可是活着之后呢?难道是为了活而活吗? 肯定不是的。 哪个人活着也不是只为了活着。有的人想当官,有的人想发财,有的人想出名,有的则想成家立业。 她的目标在哪儿呢? 她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明白紫玉诀的真谛吗? 早上起来,严姑姑看见她神情憔悴,眼里都是红丝,以为她是因为考校的事情不安,十分心疼。一边儿嘱咐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一边儿又翻找出一些滋补的丹药给她服。 严姑姑越是关心她,秋秋就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师父对她的好真是无微不至,她如果一直这么随波逐流不求上进,对得起师父吗? 严姑姑看着秋秋把丹药服了,又叮嘱她一番,最后才说:“我这两天要离开一趟。” 秋秋忙问:“师父要去哪儿?” “不走远,三两日就能回来。”严姑姑说:“本来是你宋师伯的弟子出了点意外,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咱们门中事情多,还有很多客人没有离开,你宋师伯分不开身,所以托我替她去一趟。” 严姑姑说的这位宋真人,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同门。严姑姑一直待在花圃,深居简出,和同门之间的关系也都显得不那么亲近。这位宋真人话也不多,是个不爱惹事的性子,和严姑姑算是交情要好的了。 “你自己在家里也要当心,有什么事情要是一个人做不了主的就先放着,等我回来了再说。不要到处走动,还有许多客人没有离开,何美君那件事情说不得后头还有麻烦等着。” 秋秋都一一点头应下。 不用严姑姑说她也知道,何美君吃了个大亏,说不定就会恨上她。 既然不是出远门,也不需要特别收拾行装,严姑姑过了午就走了。秋秋一般是上午练功,下午去照料花圃,晚上她从来不乱走乱闯,一般都是待在自己房里。 严姑姑不在,秋秋把前院师父起居的两间屋子收拾了一下,打扫了下庭院,又把门从外面扣上,这才回后面自己的小屋里。 拾儿不在屋里。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留在秋秋这儿,事实上,秋秋觉得这人算得上神出鬼没。他出现的时候毫无预兆,而离开的时候通常是悄无声息的。 不知怎么,看到他不在,秋秋在微微的失落之余,还隐约的松了口气。 她把桌上一堆东西推到一边,一个人能坐下来好好儿的松口气。 拾儿很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觉得很快乐。 可是……她还是会有些紧张。 拾儿如果在,她满心思都是他,想的事情说的话总是有意无意的是围绕着他打转的。 他对她的影响太大了。 开始修道之事,秋秋的日子差不多是一成不变的。每天都是修炼修炼再修炼,尽管收效甚微。 她是真的没有过期望和理想,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天资有限,才根本不去做过高的期望呢? 她已经习惯了普通人的思维和生活,即使环境已经变了,生活方式也变了,她的想法却依旧停留在过去。 秋秋望着烛火出神。 烛焰微微跃动,烛光明亮而柔和,并不刺眼。 桌子底下传来沙沙的声响,秋秋低下头去看,火儿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在桌子底下不安份的爬动。 秋秋伸过手,火儿爬到了她的手上。 “你什么时候来的?”秋秋小声问。 火儿的回答是摇摇尾巴。 “你的主人呢?” 火儿趴了下来,它的鳞片光滑微凉,贴在肌肤上让人感到十分舒服。 秋秋拿出一小袋炒青豆。这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吃起来倒是挺发打时间,一颗一颗的,很脆,得有好牙口才能降服得了这东西。火儿的一大好处就是不挑食,给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它用爪子扒着青豆,一颗一颗的嚼,嚼得咯吱咯吱响。 秋秋就着它吃青豆的声音翻书看,把自己觉得那书上可能对自己有用处的那些字句都抄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记在脑子里难免会忘,记在纸上,以后再装订起来,方便查找。 才抄了没两行,火儿忽然抬起头来,青豆也不吃了。 秋秋停下笔看它,火儿一纵身窜了起来,落在窗台上,然后迅捷无伦的跃出了窗子。 “火儿?” 秋秋放下笔跟到窗前。 她以为火儿又象上次一样跑了,或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可是火儿并没有远离,它就在院子里,嘴里不知道咬住了什么东西,秋秋听到它的牙齿错合发出的细微声响。 “火儿?” 火儿叼着嘴里的东西跳上窗台,离得近了,秋秋这才看清它嘴里叼着一条尾巴。 ……象是蛇的尾巴,只有短短一小截还露在外面。火儿嘎吱嘎吱几下把这一小截尾巴也嚼了吞了下去。 秋秋觉得自己胃里好一阵儿不舒服。 “你别老乱吃东西啊,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秋秋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它了。火儿肯定是在屋里听见什么动静了,跳出来捕食。 火儿用头颈蹭蹭她的手,显得很乖巧。 “快进屋吧。” 等火儿跳进屋,秋秋想关上窗子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在这儿住的日子不短了,从来没在院子里见过蛇。花圃里是偶尔可以看见蛇虫之类的东西出没,但是它们从不靠近院子。 师父如果不是设了什么阵法,大概也是布下了驱蛇虫的药物。 那刚才的蛇是怎么进来的? 她想着这事儿回来得跟师父说一声,花圃里有不少珍罕的植物,开的花结的果都是要派大用场的,如果防不住蛇虫鸟雀这些小破坏者,说不定会造成很大的损失。RS 270 下手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来的时候已经已经夜深了,秋秋没睡沉,听到他的声音就坐起来。 “还没睡?”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拾儿轻声说:“来看看你。” 秋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她心里有点欢喜,又有点羞涩。 秋秋往床里挪了挪:“你也坐。” 拾儿就在床榻的外侧坐了下来。 小龙从枕头边钻出来,爬到了拾儿的袖子上。 拾儿拨着小龙的下巴,问秋秋:“它今天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啊,我给它吃了些豆子还有,它吃了条蛇。”秋秋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来。 “蛇?” “院子里的,我还没看见它就给吃下去了,是不是蛇有什么不妥当?” “火儿很喜欢剧毒之物,越毒的它越喜欢。” 是毒蛇? 秋秋有点奇怪:“huā圃里从来没有毒蛇。” 拾儿让小龙往外呵了一口气:“是剧毒的烈火蛇,只要咬中了人,普通人会立刻毙命,即使是修真者,也会元气大伤,即使服了对症的药物,躺上几个月甚至半年都不奇怪。” 秋秋连蛇的样子都没看见,当然更不知道什么是烈火蛇。 紫玉阁里怎么会有毒蛇?秋秋从来没听说过门派里有这样的毒蛇。huā圃这里她和师父天天照看,都没有发现过。 “这蛇是外面来的?” “看来是这样。” 秋秋有些疑惑,她想了想,小声说:“这蛇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拾儿只说:“你一定要当心。” 秋秋有些吃力的咽下一口唾沫:“真的是?” “这种蛇别说紫玉阁不应该有,而是整片江南地方都不该有。这蛇应该产在西域,突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有人要用毒蛇害她? 秋秋先是震惊,马上就想到,这是谁要害她? 真给咬了,她手边又没有解毒的药,说不定真的会送命。 可是她会有什么仇人? 想来想去。秋秋只能想到何美君一个。 因为自己和她起过冲突。火儿甚至烧掉了她的头发,她要恨上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幸好有火儿在,这小家伙居然嗜吃毒虫?这个口味真是奇怪。可是幸好它在,不然的话秋秋想到那条露在火儿嘴巴外面的半截蛇尾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抬起头问他:“你让火儿一直跟着我,就是想让它保护我吗?” 拾儿的手指在她唇角轻轻蹭了一下:“它自己喜欢跟着你。以前也是这样,它喜欢你胜过我,总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即使中间隔了这么多年,它还是认得出你。” 是这样吗? 秋秋也摸了一下火儿的角。火儿亲呢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它的确跟她很亲,没事儿就爱待在她身边。也不捣蛋。她给什么它都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刚才它还吞了那条毒蛇,保护了它的安全。 秋秋轻声说:“多谢你啦,火儿。” 这句话火儿显然是听懂了,它高兴的把尾巴卷了起来,整个身子盘成了一个环形,绕在秋秋的手腕上,看起来象一个别致的手镯的样子。 秋秋笑着看着它。又看看一边的拾儿,突然觉得他们俩这样子简直象是一对老夫老妻跟孩子在一起一样—— 虽然这个孩子生得奇怪了一些。 “火儿不会长大吗?” “它的真正体态不是这样的,只不过它习惯了这样。” 秋秋好奇的问:“那它实际的大小是多大?” 拾儿想了想,张开手比划一下:“得有这间屋子这么大吧。” 秋秋环视了一眼她的小屋,丈把长,可以接受。不过个子还真不小,大蟒蛇比它还长呢。 拾儿补充了一句:“我是说这么粗。” 秋秋的嘴一下子就张大,半天合不拢。 有屋子这么粗 那得有多少? 那火儿的〖真〗实大小不就跟一辆火车一样了? 秋秋看着手上袖珍的小蛇,真想象不到它能有那么庞大。 “你歇着吧。” “你呢?” “我在这儿。看一会儿书。” 秋秋重新躺下来,她本来以为拾儿在屋里她会觉得不自在,睡不着。 可是事实上她躺下来就睡得特别踏实,特别沉,一直到早上才醒。 拾儿一直到她醒来的时候才离开,火儿还是跟着她寸步不离的。 秋秋现在可不把它看成一个无害的小宠物了,火儿的〖真〗实本领肯定比她强得多了。 还有一天就是考校的日子,秋秋今天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待在屋里头看书。她现在修炼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用吃东西也不觉得肚子饿,中间就喝了一次水,越看越有精神。 到了考校的时候,就算她比不上旁人,也不会太给师父丢人的。 她看书看得都忘了时辰,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宿秋师妹,你在屋里吗?” 秋秋忙应了一声:“在。” 她起身去开了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位同门师姐,也是这一次一起学紫玉诀的宿枫。“宿枫师姐。” 宿枫生了一张小巧的脸庞,笑起来脸上有个酒窝,十分和气。 “你一个人?严师叔不在吗?” “师父出城了,师姐有什么事儿吗?” 她让宿枫进了屋来,宿枫笑着坐在桌旁,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师妹在用功啊?” “也说不上用功,就是临时抱佛脚。”秋秋倒了杯水过来:“师姐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是很要紧,师父不在,只怕我做不得主。” “不是,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明天就要考校了,心里有点慌,在屋里坐不住,所以想出来转转,就到你这儿来了,想找你说说话。” 秋秋笑了:“师姐也会紧张?” “怎么不会。”宿枫笑着说:“你比我强得多。现在还这么气定神闲的。” “我这不是沉得住气。”秋秋坦白的说:“我是因为知道自己没什么指望。现在多看看书,也只是为了明天考校的时候不要太难看了,丢师父的人。紫玉诀我到现在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真不知道明天掌门问起来的时候该怎么答话呢。” “你瞧你,跟师姐说话还这么不实在,当初掌门好象还夸你悟性好呢。” 秋秋摇摇头:“师姐别取笑我,我师父也说了,紫玉诀是最要看缘份的,没有缘份,其他什么都是白搭。” 宿枫点头说:“这倒也是。我也觉得我没什么指望。” 宿枫和秋秋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秋秋送她出了门。转回来收拾掉刚才给宿枫倒水的茶杯。 杯里的水一点没少,宿枫刚才端起杯子看来就是沾沾唇。并没有喝。 秋秋把杯子洗了,转头却看见火儿趴在桌案的另一只杯子上。 那只杯子是秋秋自己用的,里面还有半杯水,火儿趴在杯子边上,伸嘴用力一吸,把杯底的剩水吸了个干干净净。 “你渴了?”秋秋把火儿拎了起来,火儿还意犹未尽。伸长舌头还想把杯子底再舔一口。 “没水了,想喝我再给你倒。” 秋秋微笑着把火儿放在一边,端起水瓶要往杯里倒水,水还没倒进杯里,秋秋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火儿刚才为什么要喝那半杯水,真是渴急了吗? 她放下了水瓶,把火儿托在手心,轻声问:“火儿,刚才你喝的那半杯水里。是不是有毒?” 火儿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她,小脑袋轻轻的点了两下。 秋秋心里一紧:“真的有毒?” 火儿又认真的点了两下头。 秋秋倒抽了。冷气。 杯里的水怎么会有了毒?她刚才还喝了半杯,并没有什么异状啊。 怎么宿枫师姐来了一趟,杯里的水就有毒了?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 杯子还是那个杯子,可是秋秋用戒备的目光注视着它。 毒药总不可能是自己长脚跑到杯子里去的。 可是宿秋师姐有什么理由给她下毒? 而且这毒又没颜色,又没味道,又被火儿看中显然又是一种不知名的厉害剧毒。 可偏偏这时候师父不在,拾儿也不在,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昨天遇到毒蛇,她猜测可能是何美君想要报复。 这个她能想通,因为两个人有过节。 但是师姐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秋秋的目光游移,她觉得喉咙发干,胸口窒闷。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摊开的书册上,然后就顿在了那里。 书考校 刚才宿枫的话句句不离考校。 总不会她为了考校的事情想对自己下手吧? 铲除竞争对手。 真的会是这样吗? 可是大家都是同门,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想要对方的命? 真的是她吗? 她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被人追究责任? 秋秋握着那个杯子,再也没有心情看书。 本来她坐在屋子里,心情很宁定。可是现在出了这件事,她坐在屋子里也是坐立不安的,左右顾盼,生怕再从什么地方窜出危险来。 昨天的毒蛇难道也是出于宿枫之手? 或者,还有别的同门在暗中出手? 如果发现她没有中招,会不会还有后手等着她? —— ps:还是有点儿卡文。。觉得写得很不好。。心情低落ing.。。 271 算计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心中一时间充斥着慌乱疑惑和恐惧。 但接着,这些情绪就被另一股更强烈的情绪压倒了。 她感到很愤怒。 凭什么? 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旁人的事,也没有打算碍着谁的路。这一次的考校她分明就没有希望,不管是对着师父还是对旁人,她都是这样说的。 可是别人并不相信。 或者说,纵然别人觉得她没有太大竞争力,但是一丝可能的威胁都不会放过。 昨天的蛇,和今天下在茶水的里的毒,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就算她没被毒死,至少也参加不了考校了。 真毒辣。 她握着拳的手微微发抖。 太过份了。 秋秋从来都以为,修道就是努力求索,提升自身境界,努力走得更远更高。 她从来没想到别人的修炼方式竟然与她断然相反。对方也是想走得更高,但是他们的方式是把别人都踩下去,只要害了所有比他站得高的人,那他就是最高的一个了。 这样得来的胜利,有意义吗? 这样的人有可能最后悟道飞升吗? 秋秋觉得,这样的再修个几百上千年,也没有飞升的指望。如果这样的人也能成圣成仙,那这个世道就实在太不公平了。 绝不会这样的。 秋秋冷静了一下。 她不确实这两次之后,会不会还有第三次等着她。 目前两条出路:一,找师门长辈做主。但是师父不在,其他的师叔师伯又没有特别相熟的。紫玉阁这地方人人自扫门前雪,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她就算真去找,说不定找的人不会替她做主,反而是宿枫一伙,那才叫自投罗网。 秋秋现在觉得说不定师父的离开都不是一个巧合,说不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要知道师父原来是不打算出门的,一直要看着她直到考校的日子。可是却突然要出门去,不多不少正好是这两三天。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她开金手指。 她有一个超大的金手指,名叫拾儿。 即使不搬出拾儿,她也有火儿。 尤其是火儿,简直象个超强的作弊器一样。有它在,不管对方想怎么用毒都没用。 ——哪怕对方不想用毒,想动刀子动剑,只怕也不是火儿的对手。 想通了这一切,秋秋倒是不再害怕了。 她这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她,或者说是她们的手段完全伤害不了她。 虽然这样有点儿不太光明正大,这不是她自己的真本事,而是靠着火儿。 可是对方就光明正大了吗?凭着放蛇,下毒这样的手段算计她,口蜜腹剑,心肠毒辣。 对这样的人讲公平讲正义讲光明正大? 秋秋可不是傻子。 而且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平之气。 她这是有拾儿和火儿,可如果换成一个没有的人呢?那有三五条命也都葬送了吧? 这样的人,就算再有天赋,紫玉诀学得再好,秋秋觉得也不能容她考校拔了头筹,甚至将来继承掌门的衣钵成为下一任掌门。 这样的当了掌门,紫玉阁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怕。 秋秋想,她绝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了考校的时候,就算她通不过,她也得想办法拖一拖宿枫的后腿,绝不能让她顺心遂意的通过了。 她不是一心想通过考校,想往上爬吗?那么对她最好的回击就是让她期望落空。秋秋可不是圣母,旁人打了她一边脸她还要把另一边脸送过去人接着打。 到时候宿枫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拿定了主意,秋秋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她摸着火儿头顶两只袖珍可爱的龙角,小声问它:“刚才来的那个人,你记得她吗?再见着能不能认出她来?” 火儿很乖的点了点头。 秋秋心情大好:“那么下次再见着她,咱们跟她捣下乱,这个你会吧?” 火儿这次点头点得更欢快了。 嗯,秋秋估计它也没问题。 火儿很敏锐。 上次和何美君狭路相逢的时候,都没用秋秋吩咐,火儿自己就察觉到了何美君和秋秋之间的敌意,然后毫不犹豫下手就把何美君的头发烧了。 这种判断力和行动力,果断是个当打手的好材料。 这次可以不烧头发,只要能打断她的脚步让她无法正常考校就成了。 这边的事情是理清了,但秋秋有点儿担心师父。 师父出门如果是别人刻意算计的,师父会不会遇到危险呢? 也许别人不想她顺顺利利的如期回来,会人为的给她制造麻烦。也许别人觉得算计了秋秋,严姑姑回来必定不肯善罢甘休,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她也想一并除掉了呢? 秋秋一想到这个,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飞快的抽出一张传讯符,这是严姑姑走时给她留下的,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通过这个联系。 秋秋把传讯符放了出去。 她没在上头写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只是请师父尽快回来,如果一时回不来,也一定要加意小心提防危险。 其实写不写上事由都一样,严姑姑只要一接到传讯符,就必然会料到秋秋肯定出了事。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大惊小怪的使用传讯符联系她。 传讯符放了出去,在空中轻轻闪了一下,就瞬间远远的飞了出去。 秋秋看着传讯符在视野中消失,心提得高高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拾儿总这么神出鬼没的,秋秋都见怪不怪了。 平时看见他,她都没有今天这么高兴。 惶然的心绪一看到他,就象终于落到了实地。 秋秋不安的神情拾儿立刻就发觉了。 他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离得这以近,她可以算是已经依偎在他怀里了。 “别怕,出了什么事情?你刚才的传讯符是给严真人的?” “是……”秋秋定了下神:“刚才有位师姐来了,她叫宿枫,平时为人挺和气的……”秋秋觉得自己有点儿语无伦次,拾儿拍了拍她的背:“别慌,慢慢说。” 秋秋点了下头,这次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她走了之后,火儿发现我的杯子里突然被人下了毒。那水在她进来之前我还刚刚喝过。” 拾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过秋秋现在脸是伏在他怀里的,他的表情她看不见。 “她为什么这样做呢?” 秋秋说起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来,觉得十分羞耻。虽然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她,可是毕竟她们都是紫玉阁的人。让拾儿听这种事情,秋秋都替紫玉阁感到难过:“我想应该是因为掌门要考校我们紫玉诀的事情。她也和我一样上次一起学了紫玉诀……” 不必再多说,拾儿已经明白了。 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少见,不光紫玉阁,其他门派也有这样的事情,就连九峰也不能避免。 而且这件事情秋秋是受害者,她完全不用把旁人做的恶事当成自己的思想包袱。 可是……她从以前起就是这样啊。 不这样,也就不是不是她了。 拾儿想起从前的事。 秋秋还在在修缘山的时候,因为山上出现魔物的事情而被同门冤枉伤害,后来她和他说起这件事情来,也很是不安。 她的人很小,可是心却很大,想的事情也那么多。即使是不关心她的陌生人,即使是毫无归宿感的门派和师长,她都一样能替他人着想。 “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儿的。” “是啊,我知道。”秋秋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即使他不是时刻都在,可火儿陪着她是寸步不离的。 “我就是有点儿担心师父。师父这回出去实在是太不巧了,我怕有人会对师父不利。” “你刚才放传讯符,就是想给严真人示警?” “是,可我不知道师父是不是能收得着。” 拾儿点头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秋秋转头看他:“你……这太麻烦你了。” “不打紧。严真人的品行我素来也很敬佩,我这就让人去接应一下,严真人实力不俗,即使有人暗中算计,应该也不会得逞的。” 有了拾儿的保证,秋秋才算是能放下心来。 那么她现在就可以全心全意为明天的考校做准备了。 原来只想走个过场不丢人就行,现在她的想法完全变了。 她要积极防备旁人的算计,同时还要去拖一拖对方的后腿。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做坏事,竟然觉得跃跃欲试,兴奋得要命。 “你说,我怎么给她使绊子好呢?” 拾儿看着她发亮的双眼,忍不住露了了笑意。 “你有什么主意?” 秋秋咬着唇想了想。 她还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拾儿心想,瞧,她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连算计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的心地纯洁无垢,自始至终都是一颗赤子之心。 纵然再过多少年,再经历多少坷风霜,她也没有任何改变。 拾儿的唇温柔的印在她的鬓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同她分离。RS 272 考校 ,最快更新仙妻 ! 一只体型细长的灵禽从窗口飞了进来,初升的朝阳照在它的身上,那一身羽毛象是镀上了一层金光,华美灿烂就象宝石雕琢成的一样。 大小有点象鸽子,但是尾羽毛很长,而且鸽子没有那么华美。 它的用处应该是和鸽子一样的。 拾儿从灵禽身上取下短笺,展开来看了一眼。 “严真人没事,只是行程被耽误了一下,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不要紧。”对秋秋来说只要听到师父平安无事的消息她就安心了。 她打开衣箱,把严姑姑给她做的新衣裳取出来。 那是一件式样很简单的衣裳,里面是一层单衣,外面罩着一层轻纱。这纱的质料听说很是金贵,严姑姑只弄到了一小块,所以这层纱不能把衣裳全部罩住,只能罩住肩膀到腰那么一块,下面的纱是另外配上去的,颜色略有不同。 秋秋在屏风后面把衣裳换上。 她听着屏风那一边的动静。 拾儿可能在写字,笔锋在纸面上划动发出的细微的声音。那种沙沙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心情特别宁定平和。 拾儿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他也在听着屏风里边的声音。 不,不止是听。 他垂下眼帘的时候,甚至屏风那边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那层纱淡薄柔软的象一抹雾气。秋秋就被这屋雾气包裹着,她的身形纤细,举止轻盈。 这也曾经以为已经失去的一切,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从前他没有注意过这样微小的细节。对他来说,秋秋的存在就象风,就象水,象天空和呼吸那样自然。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过她的一举一动。 只在他知道已经失去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没有了她,自己的生命也完全失去了意义。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甚至没有光亮。 她在的时候,一切都在。她走了,把一切都带走了。 秋秋系好了衣带,理了一下裙摆,走到了铜镜的前面。 铜镜中映一个朦胧的身影。 秋秋看不清自己神情,纱衣在阳光下象飞扬的轻烟,一切看起来都朦胧难以捉摸。 “好了吗?” “好了。” 秋秋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拾儿温柔的注视着她。 秋秋摸了一下鬓发,又拢了拢袖子,轻声问:“还行吗?” “很好看。” 秋秋笑笑:“这是师父上次给我做的,她走的那天还嘱咐我今天一定要穿这件呢。” “很好看。” 秋秋有些担心的说:“穿不大习惯,我怕踩裙子。” 平时穿的裙子都是垂在脚面上的,这条裙子长,都拖曵在地上了。如果真是走着走着自己踩着裙子摔个嘴啃泥,那可丢死人了。 “严真人眼光很准。” 这衣裳秋秋穿着很合适,和她的气质十分相衬。 拾儿想,这衣裳也就穿在她的身上才合适,别人穿都不会好看。 拾儿站起身,向她伸过手。 秋秋低下头看他的掌心。 拾儿掌心里是一枚颜色暗沉的环佩。 “这是什么?” “如意环。” “给我的吗?” 秋秋接了过来。 她发现这个如意环曾经断过,又重新补起来的。中间有一道镶补的痕迹。 “我帮你带上吧。” “哦。” 秋秋转过头去,把颈后的头发拨到一旁。 拾儿把如意环的系绳绕过她的脖颈,然后认真的把绳结系上。 “那我去了。” 拾儿朝她点了下头:“去吧。” 拾儿穿过一重重的院门。 宿枫远远的从另一边走过来,身边还有另外两个同门。 看见秋秋的那一刻,她的脚步停滞了短短一瞬,接着她微笑着迎着秋秋走了过来。 “宿秋师妹,你来的真早。” “师姐不是也来了吗?” 宿枫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秋秋。 面前的人穿着一件式样质料都上乘别致的衣裳,一时间竟然让人想起一句诗上的话来。 云想衣裳花想容。 这身衣裳当真如云似雾,而秋秋带着笑意的容颜娇嫩清新如新荷初绽。 宿枫心中惊疑不定。 她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中了毒。 究竟是她的运气特别好,两次下手都被她碰巧避过了,还是她已经发觉了不对? 宿枫心头掠过一抹疑云,脸上还是笑意如初。 不,比起秋秋没有中毒这件事,宿枫更觉得诧异的事,秋秋的样子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平时的秋秋毫不起眼,就象跟边一块灰扑扑的鹅卵石。现在人还是那个人,可是却象褪去了外面的石壳,露出了里头晶莹剔透的宝石内芯。 仿佛有一种光华从她的肌肤里直透出来,简直让人难以逼视。 难道这丫头平时都在藏拙? 不,也不是。仔细想想,很多不经意的时间,都可以发现她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虽然这些细节不易被人察觉,可是堆积得多了,还是会令心头产生异样的感觉。 这也是宿枫撇开别人,专心要对秋秋下手的原因。 在她的下意识里,总觉得秋秋是一个不确定因素,有着巨大的潜在威胁。 再一次站到掌门人面前的时候,秋秋的心情和上一次完全不同了。 上一次她忐忑,怀着好奇和想往。 现在她觉得特别的平静。 和身旁的其他同门不一样。 她甚至有心思去观察院子里的其他东西。 墙角的假山,生在假山石边的不知名的野草,细细的草叶之中抽出了穗子,上面开的花简直还没有小米粒大,细碎而密集。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气味,一点都不浓烈。 秋秋再转头去看站在院子里的其他同门。 个人的表现都不一样。有的一脸平静,比如宿秋那样的。还有的看起来如临大敌,还有的人看起来显得精神恍惚,目光没有焦点,跟梦游一样。 大家学的是同一种功法,可是竟然没有两个人的表现是相同的。 紫玉诀这功法真是奇妙啊。 秋秋看着那个精神恍惚的同门,她总觉得对方这种状态有点眼熟。 她可不知道自己当初天天梦游似的样子是什么样儿的。 门前的玉磬被敲了一声,“铮”然一声清脆悠远的传出去。 秋秋比刚才站直了一些,门里传来衣裙悉簌作响的声音。 掌门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每次看到她,秋秋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只要有她在的场景,随时都可以入画。 她本身就象一抹自然而舒展的风景。 秋秋她们齐齐行礼。 “不用多礼。” 掌门人的目光从她们的脸上一个个掠过去。 多半是秋秋的错觉,她觉得掌门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别人要长久。 “今天让你们过来,是为了看一看你们对紫玉诀领悟了多少。” 这个大家都知道,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秋秋觉得掌门人的身上好象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变化并不明显。 可是,秋秋就是觉得有不同。 给人的感觉是更温和了?还是更明媚了? 形容不上来。 总之,大概是被爱情滋润,陷入爱河的原因吧? 东方岛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紫玉阁,两人这些日子都是双宿双栖——嗯,肯定还在一起双修。 所以掌门人会有变化简直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要是一如往常,那才奇怪呢。 掌门人出来见过她们之后,就回了屋里。 然后她们这些人被一个一个的叫进屋里去。 秋秋怔了一下。 这和她事先打算的不同。 她还想着如果是一起考校,她一定要给宿枫拖后腿呢。 可是现在掌门分别把她们叫进去一个一个的问话考校,那她怎么办? 是现在就出手? 再等下去的话,到了掌门的眼皮底下,她就很难下手了。 火儿在她的袖子里轻轻探头。 它真是乖巧,没有秋秋的示意,就绝不轻举妄动。 秋秋这么犹豫了一下,结果门口的执事开始唤人了。 不知该说真巧还是真不巧,第一个被唤到的就是宿枫。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宿枫的身上,在这种情况下秋秋实在没机会再对她下手。 宿枫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进了屋。 仔细注意的话,能看出她的步伐僵硬,走路的姿势变得象个扯线的傀儡人偶一样。 等她进去了,秋秋才有些懊恼。 真是,她真不该犹豫的,早下手就好了。机会这么短暂,不赶紧伸手去抓住就稍纵即逝了。 宿枫不会通过考校的吧? 掌门人应该是个明白人,宿枫的心地不善,她这样的人对功法的领悟一定不是最好的那个。就算她领悟了功法,这人的品性性也实在太坏了,掌门一定不会对她委以大任的。 内心纠结不安的不止秋秋一个人。 其他人也一样患得患失,大家肯定都巴不得别人出丑落后,好让自己脱颖而出。 秋秋坐在假山石边,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窗子。 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宿秋师妹。” 秋秋转过头来,身后这个人很面生,秋秋和她不怎么相熟,但是名字还是能叫出来的。 “宿禾师姐。” 因为对方唤了她一声之后就不说话了,秋秋有些疑惑的问:“师姐,找我有事吗?”RS 273 比较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疑惑是正常的。 因为对方不熟,突然又招呼她一声,她当然疑惑对方找她什么事。 但是奇怪的是,宿禾的表情比她还疑惑。 “师姐?有事吗?” 宿禾有点茫然的摇摇头:“没事儿……” 这不有病嘛,没事儿喊她干嘛? 不过秋秋也有点儿替对方担心。 她记得以前高三临考的时候,因为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异常的表现,各不相同。一个班里能找出好几种完全不同的症状来。 有人是拼命喝水,有人就吃什么吐什么,就好象胃已经痉挛的装不下一点儿东西了。还有的经常坐着发呆,后来还突然自己就大哭起来,刚一开始大家还奇怪,事来就见怪不怪了。 宿秋师姐是不是因为今天的考校压力太大,太紧张了? 但是说了没事儿之后,宿禾还没有离开,还是站在她跟前。 秋秋心说这位师姐看来是真的不太对劲,十足是考前综合症的表现。 这会儿宿枫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在极力维持着平静,但是她的表情僵硬,呼吸的频率也不太对了。 不是高兴的反应,但是也看不出来有多沮丧。 她这是过关了还是没过关?还是掌门要看过了所有的弟子之后才会决定谁通过谁被PASS掉?就象选秀节目,总得所有人都表演完之后才投票,总不会第一个人一上台,评委说:就他了,后面的人不用上来了。 宿枫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目光如何形容呢? 秋秋这一瞬间想起了毒蛇的牙,那种带着蓝幽幽的光,充满了死亡威胁的感觉。 旁边的人都把宿枫围起来了。这个问,掌门都考了什么?另一个问考校难不难,师姐你教一教我们。 宿枫只说:“掌门不许往外透露的。” 其他的人有些不甘心,可是在这里又不能勉强她说,只能将信将疑的散开。 第二个被叫进去的是宿雪师姐。 基本上没有人在屋里待太久,甚至有人刚进屋就出来了,秋秋诧异的想,这么短的时间,大概只够她和掌门一人说一句话的。 难道掌门只靠一句话就判断出来了她的水平吗? 接着被叫进去的是宿禾。 宿禾师姐在屋里待的时间比前面好几个人加起来都长。 外面的人纷纷心浮气躁起来。 待的时间长,肯定说明她和掌门说的话更多。 她要是一点儿天份没有,学得毫无深度,那掌门还和她废什么话啊。 难道这次学的最好的就是宿禾吗? 秋秋倒没什么感觉。 嫉妒或是什么的她没有。 她倒是觉得挺欣慰。虽然宿禾师姐看着有点呆,刚才还莫名其妙的喊了她也不说话,可是起码人心地不坏。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宿禾师姐待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屋里头出来。 众人的目光“唰”一下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简直象巨星出场的架式,无数聚光灯瞬间都关注到了同一点。 宿禾毫无所觉,她脚步飘忽,脸色红润,嘴角甚至带着一点梦幻似的微笑。看她的表情,简直就象云中漫步似的,快活如神仙啊! 众人心里差不多同时咯噔一声。 坏了。 肯定她对紫玉诀的领悟远胜过众人。 然后门口的人叫了秋秋的名字。 连叫了两遍秋秋才回过神来。 她急忙站起身来,理一理衣襟,迈步踏进了门里。 掌门人站在窗前,转头看了她一眼:“来了?” 秋秋屈膝行礼:“见过掌门。” “你过来。” 秋秋依言走了过去。 “你看。” 秋秋顺着她指的方向朝外看。 从院子里看不见这扇窗,但从这扇窗子却可以清楚的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有人静静的站着不动,有两三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商量什么事,还有人困兽一样的来回走动。 “同样的种子撒到土里,长出的来的花姿态各异,没有哪两株是一模一样的。”掌人由衷地说:“所有的弟子里面,我最看好你。悟性之高是我生平仅见——可惜……” 一般可是,可惜,但是的后面,跟的从来不是好话。 秋秋平静的听着。 “可惜紫玉阁留不住你。”掌门人的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白峰主对你如何?” 掌门人知道了。 秋秋一点儿都不奇怪。 掌门人那双眼睛澄澈清明,象是可以看透人心里所有隐藏的事情。 再说拾儿大摇大摆在紫玉阁晃来晃去,做事毫无顾忌,掌门不知道才怪呢。 秋秋点了下头。 “他对我很好……”秋秋想了想:“很尊重我。” 没有因为两人前世是道侣就对她狎昵,也没有因为她现在年纪小就对她轻慢。 跟他在一起,她感到很自在,平等……有一种隐密而单纯的喜悦。 “嗯。”掌门人轻声说:“那就好。” 她忽然笑了:“其实我见过从前的你。” 秋秋诧异的睁大了眼:“啊?” “真的见过,当时去封印之地的时候,那时候你和白峰主一道来的,我那时候也不是掌门,跟着师伯一起去的。白峰主人品出众,好多同门都对他芳心暗许。不过白峰主身边已经有道侣了,所以大家不过是干看着过过眼瘾而已。” 秋秋大窘。 掌门居然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你大概很快就要离开了。”掌门人领着她往里走:“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秋秋怔了下,急忙跟了上去。 “掌门,您要让我走吗?” 掌门人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过头来。 “傻话,我当然不想让你走了。紫玉诀你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我对你可有大指望呢,可是紫玉阁留不住你啊。” 她说完话继续向前走,留下秋秋在原地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 “掌门,可是,我紫玉诀学得并不好。”秋秋觉得自己真的愧对掌门和师父,她们都对她寄予期望,可是她却辜负了她们。不但紫玉诀根本没学会,甚至都没法儿再在紫玉阁待下去。 师父和掌门都说她不能再留下来。 “你说你学的不好?” 秋秋点头:“其实回去之后我就恍惚了好几天,接着就把紫玉诀给忘光了。越是着急,越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我想今天进屋来的人里头,就数我学的最差。” 别人不管水平深浅,起码是有一点儿底子根基的,不象她,完全成了一片空白。 掌门人就看着她,笑了。 这笑容让秋秋有点儿莫名其妙。 掌门听完她的话,反应不是失望、恼怒,居然是微笑。 这可真让秋秋捉摸不透。 “跟我来吧。” 她继续向前走。 这代表刚才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了。 秋秋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走廊,经过一个幽静的庭院,这里的树长得特别高,几乎遮天蔽日。石子路上苔痕斑驳,走在树荫下只觉得身上满是森森凉意。 她们进了一间看起来象是书房的屋子。 掌门人在架子上找了找,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她:“这个送给你,收好了,有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倘若没有时间,那也就算了。” 秋秋郑重的双手接过来,点头说:“我有空一定会看。” “对了,还有个东西给你瞧。”掌门人看起来一点都不为考校的事情着急,她耐着性子在屋里又翻找了一会儿,最后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张画轴来,吹吹上面的灰,又看了一眼刻在轴上的字,点头说:“就是这个了。” 她把画展开,让秋秋一起过去看。 画轴慢慢展开。 画上是两个人,站在苍茫的山水之间。 “这是从前一起去封印之地的师妹回来画的。她心里原来很喜欢白峰主,可是经过那场大变之后,她的性情全改了。她说她的那种喜欢太肤浅,要象秋掌峰那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性命,甚至无惧魂飞魄散的下场,她真的做不到。” 画轴已经完全打开了。 画上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拾儿,他穿着一件式古雅的袍子,头上系着高冠。他身旁的那个女子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衣裳,只是在肩膀处缀着两朵丝绢做的花朵。 画上的人面目当然是抽象的,人物只有线条,这线条还是经过艺术化处理的。 这就是,以前的她吗? 秋秋心中的感觉很奇怪。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象是飞成了两个,一个站在这里看画,另一个却变成了画中人,站在别人的回忆当中。 她曾经是静秋,九峰的掌峰,拾儿的道侣。 可为什么她完全不记得那一段呢? 她只记得在现代的事情,对于做为静秋而活的那一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张画,能送我吗?” 掌门点头说:“当然,你拿去吧。本来画这画是为了一个纪念,可是既然被纪念的人现在又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了,这张画当然也就没用了。” 囧……掌门这话说得好象这张画是她的遗像一样。 被这张画和前世的话题一岔,秋秋一直到离开掌门的院子,都没想起来再向她请教紫玉诀的事情。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这张描绘着她过去的形貌的旧画给吸引住了。RS 274 手札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想过秋秋考校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自问是很了解秋秋的,就象了解另一个自己一样。 可是推开门,秋秋的反应和他设想的两种可能都不一样。 秋秋正拿着一个水晶球,趴在桌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象是张画? 拾儿推门秋秋已经听到了,她回过头来,眯着眼盯着他看,然后又低头去看画。 “这是在做什么?” 秋秋且顾不上理他。 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什么样,画上的那个人象不象她,她也分不出来。 但是拾儿就在她跟前! 反正修真的人又不会很快就老,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差别都不大。 搁着普通人这根本不可想象啊……隔一百年……骨头渣都没了好吗? 但是秋秋觉得除了衣服,没看出拾儿和画上的他有多象啊。 应该说画画的人压根儿没画出他的一成风采来。 既然他这么不象,那画上的女子大概和自己也不会真的很象了。 秋秋有点儿沮丧。 “这是……”拾儿看着画:“这是哪儿来的?” “掌门给我的。”秋秋说:“她说画上的是咱俩,画画的人曾经在封印之地见过我们,回来之后画的这画,放了好多年了,掌门今天找出来给我看,我就厚着脸皮问她讨了过来。” 拾儿觉得他喜欢咱俩这个词儿。 而且画上的他们站得那样近,静静的相伴伫立在山水之间,正好暗合了他心中的想往。 “可我觉得这画上的人不象。” 拾儿说:“还是有几分象的。” 秋秋看看他,这几分象是指什么?衣裳头冠吗? 不过拾儿指着她手里那个水晶球问:“这个是做什么?” “画上的人脸太小啊,用这个可放大点。”秋秋把水晶球放在画上方让拾儿也瞅一眼。 拾儿果然低下头去看—— 他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来。 大是大了,可是完全形了啊。 这样看,瓜子脸都能变成大葫芦脸,小圆脸儿干脆象个横躺的南瓜——怪不得她说不象。 象就怪了!他和她怎么说也不能长得这么猎奇吧。 “考校如何了?”他问。 问起这个,秋秋才想起被她抛到脑后的考校来,表情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怎么样?” 秋秋小声说:“掌门根本就没考我。” “没考?” “是啊,我们进去之后就闲聊了几句,掌门说我……”说她不能继续留在紫玉阁。 拾儿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可是内容他能猜着个八九分。 秋秋不说,他也不追问。 “就说了几句话。后来掌门给了我这个。”秋秋把那本薄薄的书册取出来。 她从进屋就在看画,觉得画上人脸太小看不清,还翻出了水晶球来放大,把书册给忘光了。 从头到尾掌门也没问过她什么问题,或是让她施展招数。 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水平差得很,可是掌门人这种问都不问直接放弃她的做法,还是让秋秋觉得有点小小的伤心。 掌门并没有明着宣布这次的考校最后谁得优,谁得良,谁得差。 对秋秋来说,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她还没看这册子上写的是什么呢,书册并不陈旧,纸啊墨啊看起来都挺新的。 封页上没有写字。 翻开封页,里面似乎是几篇随笔。 “这应该是紫玉真人所写,就是在她重伤修养的那段时间。” 秋秋顿时十分吃惊。 “当然,这肯定不是原本,是后来誊抄过的。”拾儿翻了一下:“并没有写功法之类的,你留着闲的时候看看也无妨。” 秋秋翻了一下,总共不到十来篇的样子,而且一点儿都不连贯。 紫玉真人大概没有要把这个写成日记的意思,多半是今天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就随手记下来。 她最后的那段时光,过的一定很寂寞。 不过也不一定。 或许她觉得很平静 ,很坦然。 比如头一篇随笔,写的就是她做女红。 做女红啊…… 听听,一位创派祖师,堂堂的紫玉真人,别人大概想象不到她会亲手做针线吧? 紫玉真人写着,她很久不做这个了,手生,绣坏了三四条之后,最后绣出了一条勉强能看的。 她说她在帕子上头绣的是紫薇花。 “据说紫玉真人和意中人定情的时候,就在紫薇花旁边。” 拾儿知道的野史八卦还真不少。 但是听他这样一说,再低头看刚才那觉得平淡无奇的一段记述,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中酸楚怅然。 本来以为只是闲着无聊做做针线而已。 可是她绣的花却是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花。 那一针一线里头,缝进了多少相思和追忆呢。 拾儿不知何时握住了她一只手。 秋秋转过头来看他。 拾儿也这样想念过她吧? 一定是的。 紫玉真人的感觉,他也都经历过,都体会过。 秋秋只是想象一下那情形,就觉得胸口整个都揪紧了。那种绝望真的会让人窒息。 秋秋的手微微发抖,拾儿当然感觉到了。 不需要言语,他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相爱的两个人生死两隔,从此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让你生死相许的爱人,再也没有人如他一样爱你。每个清晨,每个长夜,每个黄昏,相思就象毒蛇一样啃啮着内心。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彻心肺的煎熬。 秋秋的缓缓把那本紫玉真人的手札合了起来。 她不忍再看下去了。 虽然紫玉直人没有在手札里写出想念的字眼来,可是秋秋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诉说她深埋心里的伤痛。 这让她怎么看得下去呢? 真是字字血泪。 两人没说话,这么静静的坐着。 秋秋忍不住想。 如果拾儿没有找到她,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度过余生? 这么一来,她倒宁愿他对她的感情没有这么深,这么专注。 她没了,他当然要为她伤心一下的,可是不用伤心那么久。一个月,一年……一年也就差不多了。他应该慢慢忘记她,应该再找一个爱他的姑娘在一起。 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人们应该淡忘过去,向前看,向前走。 可是拾儿没有那样做。 他一直在找她,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他可真死心眼儿。 秋秋闭上了眼,感觉到眼眶酸热的厉害。 她想,幸好他找到她了,不然的话,他该怎么办? 可是她还没有想起来过去。 “掌门说……紫玉阁留不下我了。” 刚才没有说的话,现在秋秋说出来了。 她声音很轻。 “我也知道,我再留下来,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舍不得和拾儿分开。 想一想,她和他这次相逢,一共才过了多少天? 可她觉得他们象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一样。 感情真挚深厚,毫不相疑。 她觉得他就象是自己身体一部分。 那么亲密,那么自然。 相信他的感觉也是一样吧。 “等师父回来,我就跟她说。” 拾儿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秋秋说的很慢,很认真。 “师父待我很好,我要是走了,她又要变成一个人了。要是师父再收一个徒儿就好了。金真人虽然很好,可是他来去匆匆,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回。” 严姑姑要是和金真人在一起,那秋秋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就这时候她听见拾儿说:“严真人和金真人早就两情相悦,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彼此都有个伴儿,有个依靠,那倒是一件好事。”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师父虽然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有很多顾虑。” “这个我心中有数。” 秋秋眨眨眼。 拾儿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可以出手相助吗? 如果有他撑腰,那只怕没人敢为难师父和金真人在一起了。 秋秋眼睛顿时一亮,她原来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啊! 秋秋头一次有了傍上了大款的感觉,顿时觉得胆也肥了腰也直了,说话嗓门儿都变粗了…… 真是个好消息,可惜师父还没回来,秋秋简直迫不及待想去跟师父分享这好消息。 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跟牛郎织女似的只能偶然相会一次,想想就让人觉得虐心啊。 最好争取她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是离开之前就把师父给嫁出去,那自己就没什么后之忧了。 “对了,你给我的这个如意环,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戴上了之后似乎没有感到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象那种传说中的奇材异宝一样,一戴上立刻有种奇异的暖流啦,又或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啦,或者是精神大振心神清明啦什么的。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 可是看拾儿那时候给她戴这个的态度,这应该不是一件普通的装饰品,一定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如意环……是九峰的历代相传的信物,一般是由峰主保管。不过历任峰主,如果有了意中人,都会把这个赠予对方。” 啊……果然很有意义。 秋秋接着就想到一件事。 “这个我以前也戴过?” 拾儿缓缓点了下头。 秋秋抬手摸了一下颈间的如意环。 “我……我会好好戴着的。”RS 275 担忧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意环看起来曾经断过,而且是彻底的断成几截。虽然修补得很好,摸起来光滑有如初,但是补的那条淡痕仍然可以分辨。 “对了,趁着现在有空,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一下吗?” 秋秋愣了一下:“收拾东西?” 拾儿看着她。 好吧…… 秋秋一直觉得拾儿这人淡定得很,而且特别沉得住气。 可是现在他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淡定,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在现在讨论的问题上头,他简直猴急得…… 象个诱拐小萝莉的怪叔叔。 不能怪秋秋把倔想歪,看看拾儿从见面以来做过的事情吧。 还不熟的时候就对人又亲又抱的,后来干脆直接说他们早就“已成事实”了,接着马上想把她打包带回九峰去。 等等。 秋秋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们,是道侣。 这个毋庸质疑,不但拾儿是这样说,周围的人全都这样说。 但是,他们,上辈子,有没有……事实? 她上辈子死得挺早,年纪还不大,和拾儿站在一起两人看着都是少年少女。她的发式也是姑娘的发式。 但是光从头发样式上面判断显然不全面也不科学。 有的道侣之间,只是个名份,感情虽然也不错,但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女子连月事都没有,男子当然也没有遗精啊之类的麻烦,所以很多道侣之间是纯精神层面的关系,柏拉图。 那她和拾儿之间呢? 秋秋简直好奇的要死,可是这话她可没法儿去问。 问别人肯定不成。别人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她还没有那么二缺去向别人打听自己的房中事。 问拾儿? 那也不行。 她问不出口啊。 难道让她说:喂,咱们有没有酱酱酿酿过?你有没有XX 我我有没有OO你? 这…… 不管有没有,她问这种问题,拾儿肯定会觉得她整天琢磨那样的事情,多不正经啊。或者他觉得她在暗示他,他们应该更进一步…… 那也羞死人了! 秋秋琢磨,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终身都解不开的谜团。 好吧。 她安慰自己,人生总要留一个悬念的,没有悬念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绕回正题来。 现在就收拾东西? “太早了些吧,我还没跟师父说呢。” “那也可以现在先想一想,都有什么要带走,有什么事情要在走之前做,还有,有没有关系要好的人要告个别?省的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发现这也漏了带,那也忘了做。” 好吧,秋秋承认他说的也有道理。 不收拾东西,可以先列个单子。 这一列,就发现一件事。 她来到紫玉阁的时候,东西少得很,就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点衣裳和杂物。可是这一两年下来,她居然攒了这么多东西。 而这些东西,八九成都是严姑姑给她的。 衣裳就不用说了,严姑姑简直把她当个大娃娃一样,热衷于给她做各种漂亮的衣裳。现在箱子柜子里起码有一半衣裳是全新的一次没穿过——太多了实在穿不过来。 还有其他东西。 比如书,严姑姑给她的,她自己从别处借来誉抄的,还有从外面城里书肆买来的普通人的书本,也装满了好几只箱子,架子上也满满的全是书本。紫玉阁里的姑娘们爱读书的不多,有的甚至一心钻研媚术,对读书识字丝毫不感兴趣。还有的是有针对性的识字看书,看的只和练功有关系。 秋秋是什么书都看。她希图从书上去了解前人,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她见过的与没见过的事物。她想知道这个天地究竟有多广阔,人们的生活又有多少姿态。 所以她着实攒下不少书。 另外就是一些杂物。摆设,装饰品,一些日常用品…… 环顾着这间屋子。秋秋搬进来之前,这屋子空荡荡的,除了两件木器家具什么都没有。现在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转个身儿都觉得局促。 这么多东西到底是怎么攒起来的呢? 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头,象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没有想到离开,还真不会发觉她竟然这么会攒东西。 拾儿看她写了两行字就不动了,轻声问:“怎么了?” 秋秋抬头看着他:“东西……挺多的。”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可是拾儿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想回来,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可是那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紫玉阁的人了,以后再来也是做客。 至于这里的人,她倒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因为师徒俩平时和门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事得来,秋秋从拜了师,过得完全进宅女的日子,大多数时候生活轨迹都是两点一线。小院,花圃。花圃,小院。偶尔出去也是办完事送完东西就回来。 她舍不得的人,只有师父一个。 真想把师父打个包带走啊。 可是秋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好想个办法,尽快把师父和金真人凑成一对,最好他们也能办个结成道侣的仪式,之后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不用相隔两地,偷偷摸摸。 至于要做的事情…… 秋秋最想回趟家。 亲眼看看秀才、秀才娘子,小弟,啊,对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要去一趟玄女观看小妹。 因为她听说九峰很远,隔着汪洋大海。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秋秋总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很有可能一去不再回来的感觉。 她可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淡定不起来。 那么远。 那里的人会欢迎她吗?会接纳她吗?她在那里生活会习惯吗? 秋秋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仿佛这样可以从他身上汲取到更多勇气和力量,让她不至于还没动身起程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知道上辈子他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相识,后来还相爱了,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严姑姑回来之后先去见了掌门,然后又去交托了这次的差事,最后才有功夫回来见徒弟。 她带着笑容,一见秋秋就夸她:“掌门对我说你好呢。” “啊?”秋秋诧异。 “说你悟性特别高,比别人都强。” 掌门人这是说反话吧? 她明明是垫底的那个好不好? “考校还顺利吧?有没有出什么事?” 秋秋犹豫了一下,她把毒蛇的事情和后来杯子里被人下毒的事都说了。 不是她见着长辈觉得委屈要告状,也不是她想让师父去替她出头讨回公道。而是宿枫对她的敌意很明显。连带着,她可能会把严姑姑一并恨上。如果她要对师父出什么阴招的话,师父事先知道了,总有个防备。 同门之间不是应该友爱互助吗? 可是前面已经有个宿云,后面又冒出个宿枫,把秋秋对同门之间情谊的向往全打了个粉碎。 严姑姑点点头:“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 既然师父知道,秋秋也就放心了。 可是下面这个问题,才是更难出口的。 “师父,我……” 严姑姑看徒弟为难局促的样子,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体贴的主动把话说出来:“白峰主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听说九峰灵气充沛,对修炼大有好处,你应该跟他一起去。” 秋秋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可我舍不得师父。” “可别哭。”严姑姑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可是她自己眼圈也红了。 “师父也舍不得你啊。” 师徒俩执手相望,竟无语凝噎。 然后秋秋心里的话转了好几圈儿,还是说了出来:“师父,你和金真人在一起吧。” 严姑姑怔了下,笑了:“胡说八道。” “我是认真的。” 严姑姑还是摇头:“你这小丫头,没大没小。世上只有师父嫁徒儿的,哪有徒儿反过来做师父的主的?” “可是……”秋秋轻声说:“师父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师父觉得现在很好。”严姑姑说:“我和他在一起,对他并没有好处,这个我和你说过。还有,即使他排除万难不顾前程和我在一起,肯定不是他到紫玉阁来,而离开紫玉阁,我怕我在别的地方也很难适应新环境新生活。师父可不年轻了,不象你们少年人,经得起挫折冒得起险。师父就想安安稳稳踏踏实实过日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开始一段新的关系新的生活,太冒险了,也太吃力了。”严姑姑摸着她的头发:“只有两个人的感情,那是不够的。生活很复杂,有很多事情也许比不上感情重要,但生活里绝不仅仅只有感情而已。” 秋秋觉得严姑姑的想法未免消极。但是……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她觉得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原来的打算,还是要再努力劝一下师父。 “不要说了。”严姑姑温柔而坚定的拒绝了秋秋的提议:“顺其自然吧,凡事不用刻意强求,你说是不是?” 秋秋担心师父,严姑姑又何尝不担心徒弟呢? 白峰主实在是个香饽饽,想咬上一口的人真是数也数不清,徒弟这么小,又这么呆呆的,能应付得来吗? 她这时也真的很后悔自己没大本事,也没有什么势力,即使想护着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S 276 礼物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睡的不太踏实。 她醒来的时候脑子好象格外昏沉,看看四周不熟悉的景物,秋秋才慢一步想起来,她已经离开紫玉阁了。 她和拾儿现在在路上。 她和师父告别的时候,硬忍着没哭,甚至还努力把笑容挤了出来。但是声音发抖,死板生硬的笑容有没有让师父觉得安慰,她就没把握了。 等他们离开了,秋秋回头看到紫玉阁在视野中越变越小,最后再也看不见,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因为离别的伤痛,连乘坐灵禽都没觉得兴奋。 从天空看下去,紫玉阁就象一座精致的楼阁盆景,屋脊连绵,庭院精致。 但是眨一下眼之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拾儿是个坏人。 如果他没有出现,她的生活肯定一切如旧,不用面对这些艰难的选择。 “咱们先去你家,见见你的父母吧。” 秋秋嗯了一声,鼻音很重。她摸出帕子来擦泪擤鼻涕,顺口问:“对了,我上辈子……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就是普通的人家,原来住在乡下,后来迁进了城里头。你哥哥娶的媳妇不怎么孝顺,但是你几个姐姐都很照顾娘家,所以他们晚年过得也算安定。” 秋秋应了一声。 拾儿能这么熟悉的说出这些情形来,可见她死后他肯定对她的家人也一直关注,说不定还曾经暗中相助过。 秋秋心里一时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灵禽飞得可不算慢,到了秋秋家的那个镇子时,才不过刚刚过午。 看着阳光下的小镇,秋秋突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要过去吗?” “今天不早了……”秋秋居然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再说,我还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你的事呢。” 拾儿从善如流的表示:“那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天再去你家,你觉得呢?” 秋秋点了头。 所以他们现在就待在离秋秋家不远的地方。 镇上有人把自家空置的屋子拿出来赁居的,挣几个零钱。秋秋很了解这些情形,这样的地方不象客栈那样人来人往的不得清静。他们现在找的这一家离秋秋家就不远,两间屋子一里一外,还带个小院子。当然这样的屋子不可能收拾得多么齐整,院子里的砖缝中长着杂草,窗上糊的纸已经旧了,该换了。 秋秋看着窗纸上的痕迹,大概是夏天下雨的时候留下的,蜿蜒而陈旧。 秋秋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算太长,看外面的天色,大概已经接近黄昏了,窗纸被映得越发昏黄。 这样的普通人家,和紫玉阁是完全不一样的,让秋秋想起她没进紫玉阁的时候在家里的日子。 和周围的人没有两样的普通人的日子。一早起来她会帮秀才娘子煮饭,给小弟穿衣裳洗脸,帮小妹梳头,吃完了饭秀才娘子忙碌家务,秋秋会跟秀才念一会儿书学几个字,然后再帮秀才娘子准备午饭。下午她有时候会带小弟和小妹出门去玩一会儿,不会走很远。晚上呢,大家普遍睡得都很早。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 很平淡,可能会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丝毫谈不上精彩。 可是秋秋觉得很满足。 她觉得能生在一个太平盛世,能拥有多出一世的生命,拥有父母亲人,衣食无忧,这就足够了。 奢望太多的人,往往不会感到幸福,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对已经得到的东西感到满足。 秋秋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她没什么发明创造的天份,偶尔做点不同于这时代的菜色给家人品尝,他们还说怪,吃不惯呢。 然而平地一声雷,把她平静的种田居家小日子彻底打碎了。 现在的她,不能算是普通人了。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跟成仙这种事情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很可能一辈子都到达不了别一端的彼岸。 简而言之,就是两头都不靠。 她该怎么跟父母解释拾儿的存在呢? 难道她说:“爹,娘,我回来了,但是我马上又要走了。我旁边的这个人他说他是我上辈子的男人,这辈子又找着我了。所以呢,虽然我和他才认识几天,这辈子我又得跟他在一块儿了,你们大概也会多个便宜女婿了。” 如果她真这样说,秀才有什么反应不好说,秀才娘子说不定会晕过去的。 可是这丑女婿总也得见公婆吧……啊,不,是见岳父母的。 这样大的事情也不能瞒着父母不说啊。 拾儿推门进来,秋秋看见他手上提着个礼盒。 “这是什么?” 拾儿也有点不太自在:“刚才出去买的。听人说,上门不好空手……” 秋秋的眼一下子睁大了。 这位还真以准女婿自居了啊! 不过他这么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能想着去买礼物,也算是他有心了。 总比抬着下巴傲慢无礼不把普通人当人的态度好。 秋秋心情好了一些,去掀提盒盖看看他买了什么。 “我瞧瞧,嗯,火腿……酒,还有点心,买的还挺齐全的。” 拾儿说:“我请教了一下房东。” “你是怎么说的?” 拾儿抿了下嘴。 好吧,秋秋猜他说的可能不是“头次去岳丈家”这种理由。 那就不难为他了。 “其实呢,我爹是个秀才,读书人呢,喜欢风雅一点的东西,比如你可以给他加一套紫毫笔和松香墨,他平时就喜欢这个,但是不大舍得自己买,都买一般的墨来用。我娘呢,妇道人家都喜欢个花儿粉儿的,可以买套金首饰什么的送她,又好看,还保值。” 拾儿大为受教。他还真没给普通人送过东西,不了解他们的实际需求。 拾儿绝对是知错就改的好孩子:“那我再去买点儿。”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反正有障眼法,也不怕让熟人认出来。 镇子并不是那种繁华的大集镇,店铺也都不算大。秋秋说的东西,金头面这些东西倒好办,镇上有打金银首饰的店子,这会儿还没关门,里面有现成的头面首饰,秋秋给秀才娘子挑了一套,拾儿说:“一套太少了吧?再来一套吧?” 他倒大方。 那秋秋就不客气的再挑了一套。 反正对修炼的人来说,金银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俗物。 但是秀才喜欢的笔和墨,镇上一时买不到。以前秀才愿意奢侈一下买点来使的时候,都是先和纸笔庄的老板说好,这人进货的时候就会特意替他进来,平时这种东西比较贵,买的人少,笔庄是不进货的。 秋秋觉得这种感觉真的很新奇。 她和拾儿象普通人一样在逛街,买东西,闲聊。买完的东西拾儿提过去拎着,秋秋空着手走着。 这样的平淡的小事,却让她生出一种由衷的满足感。 象仙人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日子并不让她感到快乐。 果然她还是更习惯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吧。 “买不到啊。”把镇子逛了一圈,秋秋摊了一下手。 拾儿想了想:“不然,我去邻近的府城买?” “太麻烦了,不必了。” 拾儿微微顿了一下:“还有个办法。” “什么 ?” 拾儿拿出一只扁扁的乾坤袋:“这个里面东西装的很杂,可能有你说的东西。” “真的?这是哪儿来的?” 拾儿轻声说:“这是你的。” 呃…… 秋秋慢一拍想起来,拾儿说的这个,应该是她上辈子的东西吧? 好么,这袋子可算是历史悠久了,一百来年了!里面的东西不知道坏没坏。 按说装在乾坤袋里应该不会坏的。 秋秋拿着袋子心情十分复杂。 总有一种在接遗产的感觉……而且还是自己的遗产…… 回了屋子之后,秋秋把乾坤袋打开,开始查检里面的东西。 蜜饯、干果、糕点、肉脯…… 怎么全是吃的? 秋秋大囧。 难道上辈子的自己是个大吃货吗? 要不然为什么袋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吃食? 幸好在各种食物的夹缝里,还是找到了一些有意义的东西。 其中就有上好的笔与墨。 这下给秀才的礼物是有着落了。 秋秋试探着问拾儿:“这些吃的……是不是都是给火儿预备的?” 拾儿点头,从善如流的说:“当然,全是给它吃的。” 他要不加上个全字,秋秋心里就会好受多了。 他这么一强调,秋秋反而明瞭了真相。 这些……八成都是给她自己的储备粮。 “这两天火儿不爱动。” “它又褪皮了。” “啊。”秋秋难免紧张:“是不是会有危险?” “不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这一次褪过皮,它可能会变样。” 会怎么变? 大变活人吗? 秋秋上辈子看过一部电视剧,内容不大记得了,但是主题很清楚。 那剧叫——《小龙人》 主题曲特别脍炙人口。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不知道火儿如果变,会不会变成那么萌的胖胖的小龙人? 她把找出来的东西用红纸包起来。如果要更好看,应该找个盒子装才对,不过一时也没地儿去找盒子了。RS 277 上门 ,最快更新仙妻 ! 礼物算是已经备好了。 备礼物是很简单的,完全不值一提。麻烦的是,见面以后的话要怎么说。 要没有拾儿跟着,秋秋恨不得早连滚带爬的跑回家去了。她见自己爹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还有什么好别扭的?可是偏偏带了这么大一个包袱,甩也甩不掉,说也说不清,真是让人头疼。 秋秋一晚上都在想着怎么说,秀才娘子平时都好说话,但是这件事可不是平常的小事。至于秀才,他平时也是个好好先生,但是一牵扯到重大问题,眼神清明绝不糊涂。 拾儿头次上门就想以女婿自居,还想把她拐带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海外番邦去,秀才夫妻怎么能答应? 秋秋左思右想,夜里做了好几回梦,光怪陆离的,等一觉醒来,梦里遇见了什么事早就不记得了,只是觉得特别的累,好象跑了一夜马拉松似的。 拾儿两手提着礼物,秋秋空着手跟着他走。 到了家门口,秋秋过去拍门。 她在心里祈祷,今天不年不节天气也不错,秀才和小弟应该都不在家,只有秀才娘子一个人在家,她的压力还小点儿。虽然说秀才终究是要回来的,该面对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但她鸵鸟的想,能拖一刻是一刻吧,有个缓刑也比马上砍头的强啊。 屋里果然传来了秀才娘子的声音:“是谁啊?” 秋秋一张口,声音就变成了哽咽沙哑的:“娘,是我。” 院门几乎是霍然一下被拉开了,秀才娘子愣愣的站在门里头看着她。 秋秋轻声唤:“娘。” 秀才娘子抬手捂住了嘴。 “秋儿……真是你?这,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过前一次的经历,秀才娘子想,这是不是又是做梦? 但上次是夜里,这次是白天啊。 她甚至不敢捏自己一下来确定这是不是梦。 就算是梦也行啊! 好梦谁不喜欢?最好不要醒。 “你,快进来。” 秀才娘子一把抓住她的手。 秋秋跟着往前迈了一步进了门。 可是等等—— 她可不是一个人啊。 “娘……” 秀才娘子看闺女不动步,还有些为难的回头看。 得,刚才那么大人个站在秋秋身后,秀才娘子硬是全心全意都在闺女身上,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这是……” “这是白峰主。”秋秋只能先这么介绍:“他陪我一同回来的。” 秀才娘子不知道这个峰主是个什么衔儿,但听着就不是一般人。 “白峰主,快,快请屋里坐。” 秀才娘子从来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人儿,玄女观的人她见过的,当时已经觉得人家象仙女一样了。这位白峰主生得更好看,显得都不象个真人了,倒象冰雪堆的一样。秀才娘子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喘气,生怕口气大一些把人吹化了。 等进了屋坐下,秀才娘子又端出了家里最齐整的一套茶具来倒茶。 秋秋很是不安:“娘,你别忙了,咱们娘俩好好说会儿话吧。” 秀才娘子哪里闲得下来,要是只有自家闺女就不说了,可现在还有客人呢,怎么能怠慢。 拾儿把提盒放下,往秀才娘子面前推了推:“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秋秋转过头几乎是有些惊骇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居然也会说这样的客气话啊。 秀才娘子更是受宠若惊,忙说不敢当。 说实在的,秀才娘子心里很是忐忑。 等她到了屋外,又把秋秋借口叫了过来,头一句就问:“这个白峰主是个什么人啊?” 秋秋实在心虚,小声说:“他……他是……” 怎么说呢? 难道说是男盆友?还是未婚夫? 秀才娘子是过来人,一看女儿那扭捏的样子,心里就猜着了几分。 要说高兴,那一时还顾不上。 但是吃惊意外猜疑却一下子就泛上来了。 “是你中意的人?” 秀才娘子先说出来了,秋秋连忙就势点头承认。 她自己实在说不出来啊。 “你……”秀才娘子一拉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个什么人?你怎么就和他认得的?你……不会和他是偷跑出来的吧?你的师父,门派知道吗?” 呃,秀才娘子的意思是说她和拾儿私奔? “不不,娘,不是偷跑的。我师父知道,我掌门也知道。我离开门派是因为……他想带我回他的地方去。” 秀才娘子一时给这巨大的信息量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才……这才多久啊,女儿不是去修仙的么?怎么修了没两年突然间找了个男人? 他们这修仙的人还能成亲吗?怎么这样随便的就在一起了?女儿的门派竟然也不说管一管?这人靠得住吗?他家在哪儿?他是怎么和女儿认识的,又是怎么好上的?这…… 太多的问题让秀才娘子都不知道先去思虑哪一个才好了。 她站起来,挺镇定的去隔壁找人,请人替她跑个腿叫秀才回来。 这事儿实在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秋秋也知道自己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应该自己先回来的,然后再慢慢的把事情和爹娘说了,然后拾儿再登场比较好,这样大家都不致于太过措手不及,有个缓冲作地要好得多。 可是她没想到啊。 真是,脑子一热就…… 对了,她没想到,拾儿也没想到吗?他考虑事情总得比她全面周到吧? 怎么他就这么冒失的来了呢? 秋秋扁起嘴想……这货不是有意的吧? 秀才要回来了,秋秋想,还是把事情从头说起吧。秀才回来也正好,一次说完,省得要分两次,三次的复述。 秀才回来的很快,一听人来传话说他女儿回来了,秀才简直是脚下生风,要不是还有点儿理智,简直就要撒腿往回跑了。 要真那样可丢人了,好歹也有功名的人,跟被野狗撵的一样疯跑象什么话。 不过他不能跑,儿子却跑得一溜烟不见人了,气得秀才在肚里直骂。 到了家门口,他一脚已经踏进门了,又想起件事儿来。 家里八成没什么菜吧?他也去敲隔壁的人门,托那家的婶子帮忙去给捎些菜来。那家人知道他家两个女儿都上山去修道的事,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这要是能讨着好沾点仙气,那是多大的福气啊。 秀才娘子让人去传话的时候只说女儿回来了,所以秀才完全不知道有个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等他一进屋,坐在堂屋的人站起身来,十分规矩的向他行了一礼:“见过世伯。” 秀才一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忙说:“不必多礼,不知……” 他一看到拾儿的脸,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拾儿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白晨,乃是九峰峰主,也是令爱的双修道侣。” 这人说的话,秀才每个字都懂,怎么拼在一起,他好象就……不懂了呢…… 令爱,这是说的他女儿。 双修道侣……这是个什么东东? 秀才娘子站在门边,看着丈夫呆若木鸡的样子。 这一刻她竟然感到了一种奇异的心理平衡。 嗯,她不是一个人。 丈夫的反应也不比她好哪儿去啊。 秀才娘子站到丈夫身边,比较善意的做了个解释:“就是跟咱们凡间做夫妻是一个意思,他是说,他跟咱大闺女是……” 不用妻子再解释了。 秀才听到夫妻两个字,简直象是头上硬生生挨了一闷棍。 夫!妻? 女儿明明是去修仙的,怎么修出个丈夫来? 秀才明明打听过,女儿那门派里全是女子,一个男人没有,只怕连养的猫儿狗儿都没有一只公的。 那这个白峰主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秀才可以马上确定两点。 一,这人肯定不是紫玉阁的。 二,自家女儿自家知道,不是那种行事荒唐冲动的人,怎么就会不告父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这人牵扯到了一起?这只能说明,此人一定不好应付,不然自家女儿不会轻易被拐。 天下当爹的差不多都一样,女婿那就是溜进家里的贼啊!这种天然的仇恨只比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轻一等,必须不睦,必须为难,必须口不对心啊! 没点儿诚意就想娶走人家女儿?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秀才露出了笑容——虽然秋秋觉得这时候的秀才完全是笑里藏刀。 “白峰主快请坐,有失远迎。” 拾儿点头应是。 男人们的交流开始了,妇道人家就得知趣的避让。 秀才娘子把女儿揪进屋,往那儿重重一坐,椅子都给坐得咯吱一响。 “你给我仔细的说!”秀才娘子顺手操起一把竹尺,狠劲儿往桌上一敲:“别给我耍滑头。” 秋秋看了一眼她的手,心想刚才那一敲肯定她的手也得震得生疼。 秋秋很老实的坐了下来,从头说起。 秋秋有点犹豫,要是想给拾儿增加点印象分,就得把她在岛上曾经遇险拾儿救她的事说出来,秀才娘子一定会担心害怕。 要是不说那事儿,拾儿一直以来的种种表现真象个大灰狼……好象能夸赞的优点没多少。 秋秋想了下,还是不说了。 拾儿要是心意诚挚,肯定会自己寻找表现的机会的,用不着她卖力替他鼓吹。RS 278 相见 ,最快更新仙妻 ! 果然秀才娘子听了女儿的话,脸色阴沉。 以前看的戏文里都有这样的事儿,一个浪荡书生对着小姐说:哎呀小姐咱们前世有缘哪…… 然后小姐就被骗了。不管小姐是真的信了那鬼话还是春心萌动借个台阶下,反正最后总是两人勾搭在一起。 虽然刚才那个白峰主长的人模狗样的,可是想这么拐骗他们家闺女,门儿都没有。 对女儿怒其不争是一回事,可是日思夜想的闺女回来了,秀才娘子还是喜大于怒。她握着秋秋的手,恨不得把她从头到脚全摸一遍确定她确实完好无损。 秋秋比离家的时候长高了,也漂亮了。皮肤象缎子似的又柔又滑,眼睛明亮,人还是那个人,但是好象一下子从陶土粗坯变成了玉石雕琢出来的人。 可是再变,在秀才娘子眼里她也是自家闺女。 “给你捎的衣裳收着了没有?这两年在外头……吃苦了吧?” 父母总担心孩子离了家就会吃苦,水土不服,吃不好睡不好,人生地不熟会受欺负。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这种担心依旧不会改变。 秋秋肯定不会把同门想害她的事情说出来,又是放蛇又是下毒的,秀才娘子肯定会被吓着。 在临走之前秋秋没忘记对宿枫以牙还牙。 宿枫对她放蛇,她对宿枫放龙! 档次比她高了一等! 火儿咬她一口,那种无名的热毒远胜过宿枫头一次对她放的蛇毒,因为救治及时,所以宿枫的性命是没有大碍的,就是几年里都要缠绵病榻了。至于病好之后她的前程会不会受影响,那要看她的运气。 秋秋毫无心理负担。 她可没有那么圣母,跟唐僧似的,磨磨矶矶说什么“又没有吃到就不能算犯罪”。宿枫对她下手的时候根本没顾惜她的性命,秋秋现在动过了手再让人救她一命,已经算是以德报怨了。不然的话她大可以让火儿咬完了转身就走,管她会不会毒发身亡呢。 而且,即使秋秋不出手,严姑姑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曾经想谋害自家徒弟的师侄 。让严姑姑出手,宿枫的下场肯定更惨,比之前的宿云和宿鹃她们好不到哪儿去。 “没有,”秋秋说:“我过的挺好的,不过真挺想吃家里的芝麻糯米糕的。” 秀才娘子马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给你做。” 秋秋心里有点儿小小的负罪感。 她当然想念家里的糕点,可是现在她真的不急着吃东西,主要是想转移秀才娘子的注意力。 果然她这么一说,秀才娘子立马忘了再追问她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系上围裙就开始忙活了。 糯米粉现成,加水和面。芝麻在锅上炒香,炒到微焦泛油色,满屋都香喷喷的。 秋秋站在一旁给秀才娘子打下手,可是秀才娘子什么都不让她干,一直说她累了,让她好好儿歇着。 秋秋只好没活儿找活儿干,在一边择菜。 她偷偷看了秀才娘子一眼,正好秀才娘子一边揉面一边抬头看她。 看到真切的出现在面前的女儿,秀才娘子露出欣慰的笑,低下头去接着揉面。 秋秋不用说话,也不用帮她做活,只要让她看到,秀才娘子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秋秋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刚才对秀才娘子述说经历的时候,她怕秀才娘子会心中恐慌,甚至不认她这个女儿。 不是谁都能接受前世今生这种说法的。 这辈子她是秀才娘子的女儿,是她生的,她养大的。但是如果秀才娘子知道她还有上一世经历,会不会觉得这个女儿芯子已经被替换了,觉得她是个附身的妖怪,并非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显然这些是秋秋的杞人忧天,秀才娘子才没想这么多呢。 隔壁大婶儿把秀才让她捎的菜已经送来了,一进门眼睛就黏在秋秋身上不会转弯了,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秋秋浑身不自在。 “哎哟哟,这可真是不一样了啊。”大婶儿两眼直放光,嘴里语无伦次的夸她:“这真出落得跟仙女儿一样,秀才娘子,你可真有福气哇,两个女儿都要成神仙了。你和秀才将来可是有享不尽的仙福啊。” 秋秋知道这时候笑不合适,可是一听邻居大婶儿这话,她立马想起了那两句“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仙福永享这个说不好,秋秋自己都不知道神仙是怎么一回事,寿与天齐则是更扯了。象紫玉阁的一些前辈,长老和真人们,她们一样会老,会殒落,整日里为了保住青春容颜煞废苦心。 只要是女人,总不愿意老去的,尤其是紫玉阁这种地方,鸡皮鹤发对她们来说是比死还可怕的一件事。很多人一旦到了这个关口,就会开始闭关再也不见人了——闭关只是个好听的说话,其实她们就是不愿意死前的丑态被人看见。 邻家婶子本来很想问问秋秋,有没有什么修仙的法子也能教教她?或者有没有什么仙丹,吃了不说长生不老,能不生百病,延年益寿也行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秋秋面前,她想了一路的话都没能说出来,也许是太紧张忘记了,也可能是对面站的这个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笑眯眯的拎着篮子去买菜的小姑娘了,邻家大婶儿有点迷迷糊糊的就从秋秋家出去了,连秀才娘子要给她的菜钱她都忘了拿。 “这华婶,可真是。”秀才娘子也没当回事:“回头给她送过去吧,让人搭了功夫,总不能让人再贴钱。” 邻家婶子给捎了两样卤菜,两样素菜。味道不一定赶得上自家做得好,但是胜在快捷方便,镇上的人家里如果来了客人来不及做菜,就会去买上那么两样回来待客,很体面,也省了事。 秋秋隔着窗棂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秋秋家院子不大,从灶房斜着望过去,能看见书房的门。 刚才拾儿和秀才一起进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秋秋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拾儿在跟秀才怎么说呢? 这由不得她不担心啊。 以秋秋对拾儿的了解,他显然不具备“花言巧语”“避重就轻”“粉饰太平”“瞒天过海”等等这一系列高难度的技能,多半他跟秀才也是实话实说。 对秀才的心态,秋秋能猜着那么几分。 秋秋上辈子是因为拾儿而死的,秀才肯定会对这一点耿耿于怀。 其实不光秀才,天下当父母的心态应该都差不多。 自家闺女永远是天真可爱不懂事的,外面的野小子们全是居心叵测轻浮孟浪的,突然闯到自家来表示想当女婿,当岳丈肯定会视他们如强人如仇寇。 就算拾儿会花言巧语溜须拍马,都未必哄得转秀才,更何况他那张嘴,笨得要命。 秋秋一心有旁鹜,手底下就没准头儿了。她把择下来的烂叶子菜根放进了碗里,把好好的嫩菜叶扔到了一旁。 秀才娘子的目光从被遗弃的嫩菜叶,移到女儿脸上。 秋秋正好刚刚收回目光。 秀才娘子嘴上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头明白。 女生外向啊。 这一直望着书房,难道是想见她爹? 必须不是啊。 这明明是担心那个白峰主啊。 女大不中留啊。 秀才娘子心里有点儿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儿。 虽然世上有女儿的人家都是这样,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养大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冠的是夫家的姓,吃的是夫家的饭,生的儿女也同娘家没有瓜葛了…… 道理都明白,但心里还是抹不过这个弯来。 小弟在灶房门口探了下头,唤了一声:“大姐。” 秋秋十分欣喜,朝弟弟招了下手。 小弟也不是个五短身材的孩童了,正是在长个子的时候,脸上的婴儿肥象是被刀子削去了一样,手脚脖子都显得很长——这种时候的男孩子最不好看,就象发育期的小鸡一样,骨架长大了,绒毛褪落了,可是属于成年雄鸡的漂亮翎羽却没有长出来,不尴不尬的两头不靠,既不可爱,也不英气,象是只笨鸭子。 “你在家有没有听话?书念的怎么样了?” 小弟也是一肚子话想和她姐说。 自打二姐、大姐相继离家,父母失落之余,关注全落在了他的身上,把个儿子管得跟坐牢一样。秀才娘子是不用说了,秀才的密集关怀才让儿子嗷嗷叫着吃不消。 再说,以前的小伙伴们,这两年渐渐都疏远了。一是他家管的严了,二是,他自己也觉得和伙伴们有点合不来了。那些人总爱拿他家有俩姐的事情说事儿,口气一开始是艳羡的,他也觉得怪虚荣一把的。可是后来那些人说的就离谱了,口气也变怪了。说他完全不用读书,有俩去当仙女儿的姐,还读什么书啊?还有许多更难听的话。 这些话他跟爹娘都没说。 虽然他是老小,但是两个姐姐都不在,尤其大姐走前嘱咐他要好生孝敬照料爹娘,小弟已经把自己当个大人看待了。这样的事说出来会惹爹娘生气,所以他再委屈也都自己忍了吞了。RS 279 沽酒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从屋里出来,她也很想念小弟。 小弟算是她带大的,秀才娘子事情多,平时忙这忙那,秋秋帮着小弟穿衣裳,喂饭,带他玩,教他认字写字。在她离开家之前,小弟最黏她。 她要出嫁的时候,小弟还闷闷不乐了好些天,生怕姓李的人家对她不好。 结果那次还没嫁成。 姐弟俩坐在以前常坐的地方——秋秋家里有一口井,以前夏天他们家就把吃剩的饭菜啦,想冰镇的水果啦这些东西,全用吊桶放进井里。秋秋和小弟就坐在井台边。 小弟看着秋秋—— 他有好多话,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姐。” “嗯,你说。” 小弟的手指 交握在一起,他心里的纠结如实反应在手的活动上,十根手指都快拧成麻花儿了:“你和那个白峰主,真的是……” 秋秋轻轻点了下头:“是啊。” “他待你好吗?” 秋秋想了想:“挺好的。” “那,姐姐你以后,会待在什么地方呢?不用再待在紫玉阁了吧?” 小弟的眼神中带着希冀。 秋秋怔了一下。 小弟八成以为她以后不待在紫玉阁,说不定会回家来了。 可是……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比紫玉阁还远得多得多,那是一个凭自由的想象都难于到达的地方,需要漂洋过海。 秋秋没马上回答,小弟马上就知道他的期待落空了。 “那你要跟白峰主一起走吗?” “应该是吧……这还要看爹娘的意思。” 小弟垂着头,闷声说:“爹娘肯定也舍不得你。” 可是爹娘最后肯定还是会答应的。 因为姐姐留在家里不安全。 看弟弟这么失落的样子,秋秋心里也不好受。 “你二姐最近回来过吗?” “来过一次,就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小弟不纠结手指,开始纠结袖子,把好好的袖子捏得皱成一团,看得出来他对二姐也是怨念十足。 秋秋感到很是歉疚。 她和小妹甩手走了,撇下小弟和父母在家,父母年事渐高,小弟年纪又小,她怎么都放心不下。 幸好小妹比她离家近,还能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看,照应一二。 “本来我想着,如果姐姐将来嫁了人,要是姐姐婆家对你不好,我还能替姐姐撑腰。可是现在……” 和姐姐在一起的人是个那么厉害的人,如果将来姐姐受了欺负,他也没有办法替姐姐出头讨回公道。 为什么他没有修炼的天赋?为什么姐弟三个,偏偏只有他是普通人? 小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钻了这个牛角尖,在两个姐姐相继离家之后,以前的同伴曾经嘲笑她,说他姐姐们都这么有出息,偏偏他是一块废材。他还和那些人打了一架,差点翻脸绝交。那阵子他总待在家里不出去,秀才娘子只觉得儿子有些闷闷不乐,并没有多想。但秀才却注意到了,儿子的想法行事都有些偏激,长此以往可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秀才从那时起开始把儿子带着一起读书。他没有明着劝说,但是一天一天的,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的想法。 “看你说的。”秋秋既心酸,又欣慰,伸手想摸一下他的头。 呃,小弟已经长得不比她矮了,以前这个摸头的动作做起来多么顺手,现在一伸手,却发现小弟已经和她等高了,秋秋的手一偏,拍在他的肩膀上:“姐姐可没窝囊到会让人欺负的地步,他也不敢欺负我。” 秀才娘子拾掇出了一桌子菜。对客人不待见是一回事,礼数不能失。她看看家里的酒,有一阵子家里没客人了,家里也没有什么酒。秀才娘子拿了酒壶,站在灶房门口唤小弟去打酒。 小弟应了一声:“来啦。” 秋秋也跟着站了起来:“我和你一块儿去。” 姐弟俩一起出了家门。 卖酒的那铺子离他们家不远,就在巷子口,那家卖油盐酱醋,也沽酒。姐弟俩往小店门前一站,铺子里头伙计就迎出来,扬声问:“沽酒吗?” 小弟把酒壶和钱都递给他:“要最好的。” 伙计笑着应了,接了酒壶到屋里去给他舀酒:“家里来了客人?” 小弟嗯了一声。 秋秋站在他身边,看着这久违的熟悉的一切,心里感慨良多。 酒装好了,小弟拎着酒壶,两人正要往回走,有人远远的唤了他们一声。 “大姐,小弟。” 秋秋诧异的转过头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小妹也回来了? 小妹比她更诧异:“姐,你怎么回来了?” 紫玉阁离家这样远,姐姐想回来一趟可着实不易。再说紫玉阁的弟子身份特殊,轻易不会出门。 秋秋张了下嘴,她怎么回来的?这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 小弟左右看看,他两个姐姐一起回家,街上已经有人停下脚步打量她们了。 那些人的目光真让人不舒服。 “大姐,二姐,咱们有话回家再说吧。” 秋秋左右看一眼:“啊,对,咱们回家去说。” “我回家来看看。倒是你,今天怎么下山了?” “我跟师姐一起进城来办事,事情已经办完了,师姐说不急着回去,让我回家来看看。” 秋秋十分羡慕。 小妹的师门离家近,探望父母可真方便。 “我还寻了一些丸药呢,姐你回来帮我看看药性。” “什么丸药?家里谁病了?” 小妹摇头,解释说:“没人生病。就是一些清心宁神的丸药,炼废了的,药性不强。我想这个吃了就算没有大好处,也总没有坏处,所以一样包了一些带回来,要是真有用,爹娘和小弟也能服。” “好。” 秋秋想着要和妹妹说拾儿的事情,总觉得挺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不说,等进了家门一见着人,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瞒不过小妹。 “我这次来……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小妹怔了下,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有人陪我一同回来的……”秋秋轻声说:“我跟他,算是道侣吧……” 小妹皱了下眉头:“道侣?姐,你没弄错吧?” “这种事我怎么会弄错。” “可你上次给我的信上,怎么一个字也没提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从上次海岛分别到现在还没有一年呢,不,从上次紫玉阁掌门的结侣大典到现在时间更短。那时候姐姐都没有提起道侣不道侣的事,怎么相隔没有多久,突然间就冒出一个道侣,还带回家来? “是什么人?” “是九峰的……白峰主。” 小妹简直是目瞪口呆,只觉得世事之奇无过于此。 九峰的是什么地位,小妹可比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和弟弟要清楚多了!据说那位峰主可是距离悟道成仙只差一步的人物。不不,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是修道者中的一员,就肯定知道白峰主对他曾经的道侣有多么的忠贞不渝,虽然她已经殒落那么多年,可是他仍然一片痴心不改。 姐姐这话让小妹风中凌乱,甚至想掏掏耳朵,好确定自己是不是幻听。 就算秋秋说她找了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小妹都不会这样震惊。 “姐,你……” 秋秋知道这事儿是太突然了一点。 “这里面的事情,一言难尽。”秋秋握着小妹的手:“你没听错,姐姐也没有搞错,我说的就是白峰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小弟也在旁边,两眼炯炯闪亮。 姐姐的事情他只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前因后果,她还真不清楚。 好吧,看来不说清楚,眼前弟弟妹妹这关是很难过去了。 “其实就在掌门人大典的前两天,我在花圃里遇到一个人。他让我觉得很奇怪,虽然是个陌生人,但是却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在他面前我特别的放松,觉得他特别亲近,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受邀而来的客人……”秋秋的叙述中当然把一些少儿禁止的细节删减了,比如两个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之类的。一直说到拾儿找寻她百余年,苦苦寻索不愿放弃,面前的两个听众都不禁为之动容。 少年人总是对这种情深爱重的故事没有抵抗力。 “姐,那么说,你就是……当年的秋掌峰?”小妹的舌头都要打结了。 小弟的反应比她还不如,完全给绕晕了。 人真的可以转世轮回吗? 那,那他的前世是什么人呢?是男是女?是做什么的?会不会也象姐姐一样,有个这样情深不渝的爱人? “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秋秋实话实说:“听他说的的时候,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搞错人了……” “肯定不会弄错的。”小妹比她还果断:“白峰主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在这上头弄错?真想不到,我姐姐居然是那么了不起的朋人物……” 秋秋让小妹说的脸都热起来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大人物。” 秀才娘子已经到门口来张望了。 这去打酒不过几步路,居然去了好大会儿还没有回来。 结果门一开,秀才娘子不但看到了大女儿和小儿子,二女儿居然也站在门口。 “你们……”秀才娘子挺惊喜,可是也很疑惑:“你们不进门,站在外面干什么?”RS 23 月饼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着袋子里为了过节而做的月饼,做的时候她们是多么高兴啊,一下子做了那么多,可是讽刺的是,现在只剩下了她自己,而她想要一同分享的人一个都没了。 静远只静静的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没有进去就离开了。 他虽然有心对这个小师妹多看顾一些,可是他毕竟是玉水真人的首徒,是这莲花峰一干门人的大师兄。 有太多的眼睛注意他。 静远曾经在书上读到过这么一句话,居上位者须制衡。 他不能表现出太多偏颇,不然对小师妹只怕不是好,反而是害。 静远回去之后,找了个杂役弟子,交待他跑腿,给静秋送了些东西过去。 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但秋秋就象一颗顽强的种子,不管撒在多么贫瘠的地方,她都能扎下根,而且以野草一样的生命力坚忍不拔的生长。 哪怕没有人教她,没有人管她,秋秋依旧按照原来的习惯一丝不苟的修炼。没人管这样看来,也是个好处。起码秋秋觉得她不需要人指手划脚告诉她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象那个静菲师姐——当然,她算不上什么坏人,她只是被骄纵坏了,看着秋秋的时候总象在看一个可怜的乞儿,带着股骄傲的小母鸡的派头。 秋秋并不厌恶她,当然,也不喜欢她。 静菲只有师姐师兄,她不可能在这些人面前找到优越感。可是秋秋就不一样了。秋秋没靠山没人脉,年纪比她还小,拜师比她还晚,还有一点,静菲觉得秋秋长得也不如她。 所以静菲反而成了往秋秋这里来的次数最多的一个人。 大概是静兰或是静涵劝了她,所以静菲第二次来的时候送来了几套换洗衣裳。 秋秋虽然不太喜欢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但是抬手不打笑脸人,秋秋还是道了谢收了下来。这些衣服一看就是在箱子里放了不少日子的,静菲自己也说:“这是前两年做的,可我也没有穿,现在不大合身了,我看你穿倒是合适。” “多谢静菲师姐。” 静菲大方的一挥手:“别客气。你瞧你这屋里什么都没有,肯定很不方便吧?连面镜子都没有……嗯,我回来跟师姐说,再给你送些东西来。” 除了一开始的不愉快,静菲开始渐渐体会到当人师姐的乐趣了。她说什么对方都得听着应着,她终于也耍了一把师姐的派头。 在心情好的基础上,静菲也给了秋秋一些善意的提示。 “主峰的都是掌门一系的弟子,说话做事都硬气,大家都给他们几分面子。可是琵琶峰的那些人就不用对他们太客气,不然他们觉得咱们好欺负,更要蹬鼻子上脸。”静菲小声说:“去年考校的时候,咱们莲花峰压了他们一头,他们憋着气要在今年把面子挣过去,平时见了面,说话也象吃了呛药一样。要是遇上他们,人多倒不怕,要是人少要当心,师姐说要防着他们偷偷使坏。” 秋秋毫不意外,哪儿都少不了不和与内斗。连原先她们同门就三个人,静怡还同她不和呢,更何况修缘山这儿人多势众,内斗不奇怪,不斗才奇怪呢。 当然静菲也没忘了显摆一下当师姐的权威:“你练功有什么不懂不会的,师父想来是没有空的,你可以找几位师兄师姐们指点指点,可别一个人练出岔子来。我跟你讲,主峰就有这么一位师兄,平时就不爱理人,自己瞎琢磨,结果练得走火入魔啦。” “啊?那现在怎么样?” 秋秋半天不吭声,静菲说的也没有成就感,现在终于钓起了小丫头的胃口,得意地说:“我听师兄说,他丹田已碎,筋脉尽废,成了个废人,再也不能修练,就被送下山去了。可吓人啦,听说除了眼珠能动,其他地方全瘫了。” 秋秋也给吓了一跳。乖乖,不能修练就够要命了,这位一动都不能动,这生活都不能自理了,送下山去只怕也没什么活路。 修练有风险,入行需谨慎啊。 秋秋牢牢记住入门时师父教她的一句话,顺其自然。这修行又不是抡大锤卖苦力,有一股蛮劲儿就能成功的,更多的靠的是体悟。 悟这个字儿说起来就太玄了,有的人修几年也没一点儿体悟,可有的人上手就能入门。秋秋觉得自己就属于中不溜的那种,不算天才,也不至于蠢得一窍不通。她认识的人里,大概天资最高的就是拾儿了,整天不声不响的琢磨事儿,她不悟谁悟? 唉,拾儿也没封个信儿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秋秋真挺挂念她的。拾儿八成不知道她已经到了修缘山,她也不方便再给她传信。 秋秋见着两次玉水真人,都还没有师父师姐的消息。 大概除了她,没谁真的关心师父的死活了。可是偏偏她年岁小,又没本事,光担心有什么用?能把人给担心回来了吗? 秋秋怏怏不乐的从玉水真人那儿出来,她低着头走路,差点儿和迎面来的两个人撞个正着。 “怎么走路的啊?”其中一人看起来十八九的样子,穿着一身蓝色衫子,背上一把青鞘剑,先发制人,口气听着不怎么和气:“你叫什么名儿?” 静秋也没见过他,莲花峰上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这人肯定不是莲花峰上的。 “我叫静秋,不知这两位师兄怎么称呼?” 许是她的态度比较好,那人没再找他麻烦,哼了一声说:“咱们走。” 静菲就站在一边树下头朝她招手,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那两个都是主峰来的,瞧瞧那德行,眼珠子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哦,他们这是来做什么?” “估计是为了考校的事儿呗。”静菲顾不上和秋秋多说,也要赶着回去用功。 一转眼就是初冬,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因为十五就是静菲说过的师门长辈考校子弟的要紧日子,所以人人都在加紧用功,这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功力没什么实际提升,哪怕把功诀背得再熟一些,到时候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挣得几分面子。 29 待产 ,最快更新仙妻 ! 这种宗门考校对静远这样的弟子来说是没多大意义的。下头的再传弟子、记名弟子却是千方百计要抓住这样的机会,在考校中能脱颖而出的话,就有可能被哪位真人、长老看重,收为亲传弟子,那就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可以说是彻底了改变了命运。 对静远这样已经地位稳固,得师长看重的弟子来说,这样的考校只要走走过场,不墮了声名颜面也就可以了,犯不着去抢旁人的风头,都是同门,何必呢。 下头的师弟师妹们自然是好听话不要钱一样的纷纷说个不停,静远走到了他们中间停住脚,静兰已经把一盏茶端到面前:“师兄辛苦了,快喝口茶润润喉咙吧。” 静菲挤到了跟前,由衷的称赞:“大师兄最厉害了!” 静远一笑,目光很自然的移到静菲身旁的小胖妞身上。 秋秋点点头,附和着静菲说:“大师兄很是厉害。”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听的人感觉也大不一样。 明明秋秋说的和静菲没什么不一样,甚至口气、表情还不如静菲一半热诚。可是静远看着她,总觉得能在她那双眼睛里看出点儿别的东西。这个小师妹才刚入门不久,按理说是不懂剑法的,可是看着她又黑又亮的眼睛,平和自然的口气,静远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刚才他在台上的招数剑法,台下的这些人里,只怕看明白的没有几个,而这小师妹,却象是看明白了。不但明白,而且看懂了。 随即他又推翻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的,小姑娘再聪明,可是毕竟年纪阅历都在这儿放着,和他相处时日更久的师弟师妹们都未必全看得懂,何况是她? 台子上又上去了人,静远收慑心神,同师弟师妹们一同旁观,时而点评几句哪一招用的好,哪一招却使得老。这一番点评可不同于刚才静菲那胡扯一气的八卦,称得上字字珠玑,每每切中要害,点透关节。秋秋听了几句,心里也很是服气。能当上大师兄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剑法还是其次,刚才在台上的那一派从容也不算太难得,可是这几句点评,眼光见识远超过一众同门。 琵琶峰的玉水真人脾气孤傲,对弟子也没多少耐心功夫。倒是这位大师兄徒代师职,辛勤照应一众师弟师妹,所以在同门中着实威望不低。 做这个大师兄,可当真不容易。 正说着话,左边台子上又上来了两个人。 底下的人纷纷喝一声采——这样捧场,多半因为现在台子上的两个都是姑娘。 一个穿娇俏的海棠红色,一个是淡雅的雨过天青色,都正当豆蔻年华,生得又都非常美貌。 穿红色的那姑娘使的是双剑,身法极其灵动,两条剑穗上坠着明珠,看起来流光溢彩。且不论剑法如何,但论这行头排场就值得一观。穿青色的那一位身材修长窈窕,衣带当风,剑法却极凝重稳健,两人堪称棋逢对手。 本来看了许多场比试,剑法再好也未免审美疲劳了。这下有美人可看,底下的人纷纷精神一振。 一直到天黑知行台上还有许多人不舍得散去,秋秋却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今天已经看了几场格外精彩的,有所体悟,再看下去也是贪多嚼不烂,倒把一开始的体悟也给搅散了。 她同静菲说了一声,静菲也早不耐烦看了,说:“我去跟师姐说一声,咱俩一起走。” 下了知行台,山路漫长,静菲挑了一盏小小的碧纱灯照亮,静菲穿着一双带桃红缨球的绣花鞋,走起来两个缨球一颤一颤的,很是活泼。不过静菲这会儿可不怎么能活泼得起来了。今天初校,很是累心耗神,还有就是,她另有一桩心事。 静莫菲只是骄气,不是傻子。秋秋来了快两个月,时间一长,她自然看得出秋秋修为还要胜她一筹。亏她还一本正经摆师姐的谱要指点人家,秋秋嘴不说,肚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她只顾出神,差点儿被脚下台阶绊倒。 秋秋拉了她一把,笑着问:“你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小心跌着了。” “没事。”静菲很爱面子,心里想的什么当然不会当着秋秋说出来:“天气要冷了,我央丹房的师姐做了几盒玉露琼脂膏,擦脸擦手都好用。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你跟我去拿两盒吧。” 秋秋也没推辞,跟静菲去了她房里。静菲打开个盒子,从里头往外掏东西。 这小姑娘的零碎东西真不少,画眉的黛石,胭脂,还有些用途不明的瓶瓶罐罐,差点儿一张桌子都摆不下了,最后才把琼脂膏给翻了出来。膏体是淡淡的杏黄色,闻着有一点淡香气。 秋秋老实不客气的拿了两盒,又向静菲道谢。 静菲摆摆手:“你也别谢我,我也吃了你不少东西呢。天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就几步路,哪用送来送去的。” 可是静菲执意要送,秋秋也没坚辞,两人再提了小纱灯出门,把秋秋送到了院门口静菲才回去。 秋秋掩上院门,这里只住了她自己,清静是清静,只是有时候也觉得孤单——幸好还有大白二白它们作伴。 秋秋盘膝打坐,刚才所见的那些剑招,一式一式的在心中默默的又想了一遍。正在灵台空明,似悟非悟的关口,手掌心微微发痒。 秋秋纳闷的睁开眼低头看,原来是大白。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跑了进来,正伸着舌头舔她的手心儿。 “大白?”秋秋把它抱了起来,这家伙现在长得可是够肥,抱起来也死沉死沉的:“你怎么来了?肚子饿了吗?” 天气渐凉,大白一家这些天都忙着囤积过冬的口粮,忙得可是够呛。二白最近身子越来越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那八只小毛球身量长大了一圈儿,变成中不溜的毛球了,要干活儿也帮得上忙。 秋秋忽然想起:“是不是二白要生了?” 大白立马频频点头,一双眼期待的看着她。 “你等着,我跟你去看看。”C 30 十全十美 ,最快更新仙妻 ! 不知道其他兔子生育是个什么情形,可是两次二白都会难产,秋秋觉得这情形有点不同寻常。不过本来大白二白也不是普通的兔子,大概得到了一些好处,总得付一些代价。大白和二白灵性和寿命都远远不同于其他兔子,但是世上没有谁能事事如意。 秋秋的乾坤袋里有不少好东西,有的原来师父那里取来的,有的是拾儿陆陆续续送她的东西,还有她走时没来及带走的东西。秋秋十分庆幸她把这些东西打了包放在乾坤袋里,不然也都让那一把大火给烧成灰烬了。 大白先行一步钻进了洞里。这洞又深又黑,秋秋比量了一下洞口的大小,没怎么犹豫也跟着钻了进去。 大白现在直立起来都快有秋秋高了,这洞也挖得很大。秋秋弓着腰就钻了进去,结果越往里走觉得这洞越宽敞。 大白这是打算在这儿安居乐业啊!瞅这规模,就算二白再努力增产生个十七八胎都够住了。 秋秋从脖颈里摸出如意环。平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圆环在黑暗中开始微微发光,那光越来越亮,但是却柔和而不刺眼。 秋秋也是在失火那一夜才发现如意环还能起到照明作用的,不过当时事情太多,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拿出来用倒是正好。 大白拐了个弯,秋秋现在完全可以直起腰来了,这个洞铁定不是大白用爪子刨出来的——就算他能把石头打磨抛光,可是它毕竟还是只兔子,一只兔子再神奇也不可能在洞壁上刻绘花纹。 秋秋没有时间多看那些,她的注意力被伏在那里的二白吸引过去了。 好些天没见着二白了,它的肚子大得惊人,看起来比第一次生产的时候还要大。 秋秋的手轻轻按在她的颈间。 现在她可不是一开始那种一无所知的傻丫头了,跟拾儿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长的见识可着实不少。 二白没大碍,就是元气不足。它这次肚子这么大,秋秋看着都替她累。小兔崽子们从哪儿吸取营养长这么大?那还用问吗?肯定是从二白身上啊。 秋秋觉得自己这阵子也有点儿粗心,二白现在是个孕妇……好吧,孕兔,甭管什么物种了,反正大肚子肯定比平时更迫切的需要营养。而秋秋并没有额外多给它添补太多,只是有两回拿了中品益气散给二白吃,那对别的灵宠来说可能足够,可是对于怀孕的二白来说,或者说,对二白的这个肚子来说,那点儿益气散根本是杯水车薪,只怕还不够二白塞牙缝的呢。 秋秋又一次感受到了计划生育的重要性。 为毛她偏偏会收兔子灵宠呢?不,兔子不是问题,问题是大白二白是两口子,既然是两口子,那阴阳相合繁衍生息就免不了。 秋秋在她的荷里掏掏,掏出补元丹来给二白吃。她先掏了两粒,再看看二白肚子,干脆把一瓶子都倒出来了。 大白这个没出息的跟前跟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还不停的用鼻头去碰触二白,看样子活脱是在安慰老婆“别怕啊加油啊咱家又要添丁进口啦”。 另外几只小白毛球明显被冷落了,娘在忙着,爹也忙着,它们自动自发跑来黏着秋秋,脚边手上肩膀上,连头上都蹲了两只。 这种毛茸茸的温情让秋秋一天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二白精神好多了,不过看样子还得一会儿才能生。秋秋抬起头来打量这个石洞。 大白显然很用心的打理过这里,石洞里十分干净,并没什么异味儿,通风应该也不错。靠墙的石台上垫着厚厚的干草和棉花,从大小能看出来是大白二白夫妻睡的。 那小毛球们住哪儿呢? 她正这么琢磨着,有只小毛球滚动着从洞外头进来了。 看来它们应该是住隔壁。 它滚到秋秋手边,用软乎乎热乎乎的耳朵去蹭秋秋的手。秋秋把它抱起来,往外走了几步。 在石洞的外头,还有另外一条路,应该就是它刚才来的地方。 “你们住的地方什么样儿?咱们去瞧一眼吧。” 小毛球们发出轻微而欢快的呜呜的叫声,急着给她领路。 转了个弯,眼前就是小毛球们住的地方了。 比刚才那里要小一些,一样非常干净。就是小家伙们不老实,把铺的干草什么的刨的到处都是,显得有些凌乱。估计它们兄弟姐妹间没少在这里嬉戏打闹。 秋秋脖子上的如意环一晃一晃的,可是似乎这洞里的光线并没受影响。 秋秋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把如意环握在掌心,石洞里果然也没有因此而变得漆黑一片,石壁上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出微光,虽然不象如意环那么明亮,可是也足够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形了。 秋秋凑到跟前看了一下,那发光的好象是细碎的荧光石。这东西并不算稀罕,修缘山上很多地方都有镶,就连知行台的地上都镶着这个,还拼成了星辰之状。 嗯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是人建的地方,别说镶点儿不值钱的荧光石照亮,哪怕他们往墙上镶金钢钻和田玉也没人管。可问题大白是兔子,它在打洞上头是很有天份的,但是让它们懂得往墙上镶照明的东西,这就太强兔所难了。 这洞肯定是早就有的,大白肯定建不出来。 秋秋有儿好奇,这洞要是人力所为,是什么人闲着没事儿在地下挖洞?要静心打坐的话有的是静室,犯不着掏地洞。 要说是象师父当初为了避祸而弄的那个石洞那样,可这里又没有什么禁制防护和阵法,起不到什么大用。 秋秋再往里看,不知道这石洞究竟有多深,尽头又是什么模样。 可这会儿顾不上这个,秋秋回去看二白。 二白吃了补元丹,歇了一会儿也消化了药力,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出来。 秋秋挨个儿数过去,很好,这一回比上回又多了两只,正好凑了个十全十美。 刚生下来的小兔子粉嘟嘟的眼睛都没睁开,围着二白的肚皮挤作一团。秋秋寻思着大白虽然没什么本事,又懒又爱撒娇,可是它又添了儿子女儿也是件喜事,自己这个当主人的总不能毫无表示。她翻翻乾坤袋,给二白留下不少补品,给大白送了个带暗兜的围带。这个暗兜是秋秋自己缝上去的,也算是个小乾坤袋,很能装东西。大白要是带着孩子出门,完全可以把孩子掖在袋里,外番有袋鼠,它可以充一把嗯……袋兔。要采了萝卜山果想带回来,有了这个也方便得多。 —————————— 家里有病人,忙得不可开交,我自己也是各种上火牙疼炎症== 34 合山镇 ,最快更新仙妻 ! 静兰到底还是没失了她大师姐的分寸,不管心里对这两个超级电灯泡怎么想的,脸上却是一派大方。检查了她们俩带的东西,又让她们把袜口系好:“要走好长的路,脚上打了泡可不许哭鼻子。” 静菲抢着说:“不会啦,师姐你尽管放心。” 秋秋本来还在想他们要怎么下山,大师兄可是会御剑的,师姐好象功力还差一些,她和静菲两个完全是累赘。 结果答案揭晓——是骑马。 那马也不是凡品,很神骏。秋秋往跟前一站还没有马肚子高。那马居高临下的瞅了她一眼,十分骄傲的打了个响鼻儿。 切,神气什么,长了一张长脸就这么得意? 秋秋白了那匹马一眼,那马一双黑漆漆潮漉漉的大眼盯着她看,倒把秋秋看得有点儿发毛。 它不会想冲她蹶蹄子吧? 安全起见,还是站远点儿的好。 秋秋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静远看着好笑,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别怕,它的性情很温顺,不会踢人的。” 秋秋小声说:“我觉得它是看人下菜碟,瞅我个儿小好欺负。” 师兄一过来,这马虽然还是刚才的马,气质却一下子变了。可不是趾高气昂的样了,反而显得十分温顺谦和。 这什么世道!连个畜生都会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静菲挽着个小包袱跑了过来,笑着问她:“你来这么早?怎么样,会骑吗?” 秋秋只能实话实说:“没骑过。以前住的山上没有养马。”但秋秋倒是骑过两次老虎。就是那对给师父看门的老虎两口子,毫无百兽之王的傲慢,对她们师徒几个人特别温驯。有次静心师姐开玩笑,就把她放老虎背上去了,那只老虎可乖了,象只大猫一样驮着她跑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得亏着秋秋不重,不然老虎的背说不定也要让她给压塌了。 静菲用手指头刮脸取笑她,嘿嘿嘿笑了几声之声,来了一句:“我也不会骑。” 秋秋看她一眼,合着她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既然两人都不会,那就只能搭别人的马了。静兰笑笑说:“我带静秋师妹吧,师兄你带着静菲。” 这防火防盗防小三的工作真是做到家了。 秋秋也知道静兰对她不放心,从她上山时静远对她格外关照的时候,静兰就肯定会忌惮她。 虽然这是人之常情,可秋秋觉得她未免太草木皆兵了,毕竟她现在的外形还是个圆滚滚的矮冬瓜,静远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癖好,都不会对她动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提议正中秋秋下怀。她觉得要是让她坐静远的马,不管两个人多么问心无愧,别人只怕都会背地里有闲话。但是静菲去坐就没什么了,他们是一个师傅的同门师兄妹,静菲平时又受备大家宠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静兰把秋秋拎起来放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姿态飘逸俊丽。静远也一样让静菲坐在身前,脚尖轻轻一磕马腹,当先而行,静兰随即跟在后头。 下山的路很顺,那马撒开四蹄,跑起来犹如四蹄腾空,坐在上头一点都没觉得颠簸。秋秋适应了马背上的感觉,开始打量起四周的风景来。 修缘山延绵起伏,山间云雾缭绕,天空蓝得纯粹,象是用笔画上去的一样干净。 静兰看着白白嫩嫩的这个小师妹,虽然忌惮她,可是生得可爱又听话的孩子是招人爱的,心里也厌恶不起来。起码跟前面那个大呼小叫的一对比,尤其显得可人疼。 “师妹还是头回出远门吧?” “是,”秋秋点头说:“以前跟着师傅,我年纪小,师父师姐们下山有事也不方便跟着。” 静兰心说那是,要是她事事都跟着,这会儿保不齐和她那倒霉师父和师姐作伴去了。 “家乡是哪儿的?” 秋秋还记得家乡的方位,但是对家乡的印象并不太深了。那是个很小的地方,小的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因为村里头姓陈的人多,所以就胡乱叫了个陈家岰。这样的地名可能几十里地能找出三四个来。 秋秋又问:“师姐家乡在哪里呢?” 静兰轻声说:“我原来……家在京城。” 听起来颇多感慨。 秋秋的往事非常简单,简单到用吃喝睡三个字足以概括全了。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也是这样。静兰师姐……嗯,身世可能颇有些曲折狗血故事可挖。 不过那和秋秋又没什么大关系。 马走了半天的功夫,中间停下来歇了一次,给马饮水,然后接着上路,正午的时候到了合山镇。 说是镇,可是远远的秋秋就能看出这镇子可不小,看起来繁华热闹,明明是一座大城,怪不得静菲念念不忘想来玩。 街上十分热闹,静菲的两只眼快不够用了。秋秋也没比她好多少。虽然她在这个时代也生活了不少年头了,可是原来是在农家,一次门也没出过。后来跟师姐上了山,又一直宅在山上,究竟这时候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秋秋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合山镇是个很太平的地方,因为被夹在修缘山和乌楼山之间,所以才叫合山镇。咱们门派不少弟子都是出自合山镇。” 可能是地气和心境的关系,所以这里有资质修仙的人会比别处多一些吧。 进了镇子他们当然不可能再纵马狂奔,静远索性翻身下马,牵着缰绳缓缓向前走。他们从东向西,要去目的地,得从镇子里穿过。 镇子里的人看起来对他们这种修真人士并不陌生,甚至看到他们也习以为常。静菲指着路边一个摊子说:“糖糕,师兄,我要吃糖糕。” 静远停了下来,买了两份。一份给静菲,一份给了秋秋,用纸托着,那糖糕是糯米做的,外面炸成金黄,里面还是雪白的,中间还有糖馅儿,热乎乎甜丝丝香喷喷的,的确很好吃。 静兰微笑着看着秋秋。 她吃东西显得特别香,两手捧着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特别珍惜——颇似某种小耳朵大尾巴的啮齿目小动物。 36 见闻 ,最快更新仙妻 ! 静远带来的信长阳真人看了,点头说:“上头的东西差不多都齐备,少的两样明天也就差不多了。你们在这儿住两天,也散散心。” 静远谢过长阳真人,领着三个师妹出来。 小僮笑眯眯的过来招呼他们去后面客房歇息。 长阳真人这儿一共就两间客房——这当然不可能四个人平均分配,只能按性别来,静远一个人住一间,静兰带着两个小师妹一间。 静菲进了屋就好奇的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架子摆着一个她不认识东西小声问静兰:“师姐,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是法器吗?” 静兰笑着摇了摇头:“别胡说,净招人笑话。这个不是法器,这是个算盘。” “算盘?干什么用的?” “算数用。你不记得上次带你下山,在绸布庄那里,那后头柜台上面也摆着一个。” 一看静菲的样子就知道她不记得了,小丫头拿着算盘跟得了个宝贝似的,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又问:“师姐,这个怎么用的?” 这个可把静兰也难倒了。 这位博学多识的大师姐对这个小小算盘的认识也停留在:买卖人可以用它来算账,可以算得又快又好。但是具体怎么用的,她可没有认真研究过,只看见人噼里啪拉拨得挺热闹,不懂里面的门道。 “这个我知道。”秋秋挨着静菲坐下:“底下这五个珠子,每个算是一。上面的珠子,每个算是五。个十百千这么一根根的排过来……” 静菲一下子就懂了。 “原来是这么用的。”她兴奋的开始拨算盘珠子,还扭头问了秋秋一句:“你怎么会用这东西?” “以前见过。”上辈子的事了。 静菲的新鲜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对算盘失去了兴趣,又瞄上了屋里的一架纺车。这个秋秋一样也会用,她还没跟静心师姐上山的时候,母亲就会用纺车纺线。 静菲摇着纺车吱呀吱呀的响,这声音一下子勾起了秋秋的回忆。 因为那时候家里很穷,晚上点不起灯,母亲常趁着午后的空闲纺一会儿线。秋秋那时候还小,路还走不太稳,就趴在她旁边看。纺轮吱呀吱呀的缓缓的转动,空气里飘浮着细碎的纤维,被阳光映成了透亮的金色,这些细细的絮毛有时候会沾在母亲的眉毛上,她也顾不上去抹一把。 静兰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静秋师妹?” 秋秋回过神来,转头看她。 静兰轻声问:“怎么了?可是想家了?” 秋秋点了点头。 真的有些想家了。最想的是母亲,还有姐姐。离家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和师父师姐在一起的时候还好,现在在离水剑派,她等于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大白二白它们还能给她些许慰藉,而一到晚上,万籁俱寂,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滋味儿特别的难受。 静兰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行了,静菲别玩儿那东西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不是要去镇上吗?我带你们俩去逛逛。” 静菲嗷的一声跳起来,纺车也扔下不管了,牢牢抱住了静兰的胳膊,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滔滔不绝:“师姐你最好了!我就知道师姐最疼我了。师姐师姐,咱们去上次的绸布庄吧?你看静秋她也没什么衣裳穿,扯几块料子给她做衣裳,师姐今年也没做新衣裳,干脆一起做了。象师姐这样的大美人,整天布衣素面的多可惜啊,真该好好打扮打扮才对。” “行啦,可咱们也得约法三章,不许惹事,天黑前就得回来,还有……” 静菲忙不迭的点头:“师姐放心,别说约法三章,约个三十章,三百章都没问题。哎呀咱们快走吧。” 这**屁功夫实在令人很难招架,静兰去隔壁同静越说了一声,带着秋秋和静菲出了门。 镇上比上午还要热闹,她们先去了一趟绸布庄,不管秋秋怎么推辞,静兰还是给她买了两块料子,一块是嫩嫩的樱桃红,一块是黄澄澄的果橙色。照秋秋来看,这两个颜色都太娇嫩了,静兰把衣料在她身上比了一下:“嗯,你年纪还小,穿这个正合适。” 静菲也买了一块儿,静兰也扯了一块料子,秋秋则买了一匹大红的绸缎料子,准备给自己家那一大窝兔子一人做件马甲穿穿。 秋秋还注意到,静兰还买了两块别的料子,一块是淡青的,一块是苍灰色的。这两种料子她们三个无论谁穿都不合适,只可能是给静越买的。 静兰师姐心眼儿是小了点儿,不过人倒不坏。而且她对静越师兄也算是一片痴心了。秋秋心里觉得有点对不住她。要不是静菲和她硬插进来搅和,说不定现在并肩而行的就是静越和静兰两个人了。 那多有情调啊,花前月下,孤男寡女的,肯定容易擦出点火化来。 在山上人多眼杂的,静越又忙,想两个人单独相处机会可不多。这回下山本来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又让她们俩给搅黄了。 秋秋有点儿发愁,妨碍别人恋爱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就是不知道静越师兄是怎么想的,他好象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对静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待她和其他师弟师妹一样。 唉,这时候的人就是太含蓄了,有什么话总是藏心里不说。光这么羞答答的爱你在心口难开,磨磨矶矶拖拖拉拉,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有个结果。 不过他们的事情自己说了只怕也不算。秋秋想起关于师傅和掌门人的八卦。他们当年还有过双修之约呢,不过那都是长辈们的意思,后来也没能成。 把这些都塞进乾坤袋里,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静菲见什么都好奇,吃喝穿戴样样都不放过,要不是有乾坤袋这种不科学的逆天装备,她买的东西估计得用马车来装!秋秋也买了不少,一来静菲老在旁边怂恿她。二来,秋秋也实在挺想念这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小吃和玩意儿。在山上待久了,总觉得自己变得都快不象个人了。 47 温暖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看不到天光,自己在心里计算时辰,觉得差不多过了一天,就尽量做个自己能认清的记号。以她现在被捆得象个毛虫一样的姿势来说,真是难为她了。 这条锁链真是太逆天太变态了,秋秋身形变大它也跟着大了一圈儿,秋秋运功令身形缩水回原来的样子它也紧贴着肉跟着缩了回来,总之是你强它也强,你退它也退。想要摆脱它,俩字儿,没门。 秋秋画到第三道线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起她来。 事过境迁,抓秋秋的时候一群人,来放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看起来也只是主峰的二三流弟子,对她很漫不经心,把她领出来之后解开锁链,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只丢下一句:“山上还有魔物,你自己当心点儿,最好别落单。” 最好别落单? 秋秋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关心她的死活就不会现在把她给撇下了。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一切自如,没落下什么不可挽救的残疾,才慢慢走下主峰。 现在她只能回莲花峰去,无论如何那里是她现在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了几拨弟子,无一例外全是成群结队的,最少也是四五个人一起,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过来,个个对她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来这个妖魔已经把离水剑派搅和得天下大乱了,弟子们之间已经没了基本的同门之情,互相猜疑提防。再杀不了它,只怕这乱子还得进一步升级。秋秋想,要是它是那个妖魔,绝不会放过这样混水摸鱼的好机会,还不趁着这空档抓紧时间损敌肥己? 秋秋拢了拢领口,飞雪连天,她一人独行。 其实她身上并不觉得寒冷。 那冷来自心底。 到了莲花峰情形也一样,那些弟子们大概很不乐意在这样大雪漫天遮蔽了视线的天气里出来巡查找什么魔物,他们更想躲在屋里头,这样更安全。 和主峰弟子不一样的是,他们看向秋秋的目光里除了防备警惕,还多了一重深深的憎恶。 秋秋没费什么力气就想到了他们会憎恶她的原因。 为什么被附身的人是静菲而不是她呢?如果是她,他们的小师妹静菲大概就不会死了,而且莲花峰也不会因为出了被魔物附身的弟子而被抹黑。 而且,静菲还是被她不依不饶的给揪出来的。 这些人大概不会去想,如果静菲没给揪出来,还会有更多的弟子被挖心而死。 人们总是这样的,只选择性的记住自己想记住的。 秋秋远远就看到了大敞着的院门,屋子里不出意料被翻得一片狼藉,原来摆在架子上的瓷瓶泥人都扔在地上打得粉碎,几本消遣看的书被扯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上,上面还有凌乱的脚印。更多的东西不见了踪影,也许在她被带走之后,都做为魔物的“证据”被搜罗走了吧。 秋秋无力的坐下来,被拿走的东西她并不太关心,连她自己都属于被“拿”走,然后又发还的罪人。 那个魔物没有形体,只有一个不易辨识的影子。在这种能见度很低的天气里头,落单的弟子真象一道可口的小点心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秋秋懒得收拾东西,她现在还不如被关在主峰的石牢里头呢,起码那里她出不来,魔物也不可能进去。现在她是自由了,可是魔物也可以自由的找上她了。 大白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秋秋一回头,大白就朝她扑了过来,秋秋只来及张开手,把它给抱了个满怀。 大白不安的用头蹭着秋秋的下巴,它的两只大耳朵上面长着细细的茸毛,秋秋忍不住把脸贴在它的大耳光上面,那种暖茸茸的感觉总算让她心里头舒服了一点儿。 灵宠与主人有一定的心灵相通,她在受罪的时候,大白二白肯定也不好受。 “不知道那魔物会不会吃兔子心……”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虽然没听说那挖心魔丧心病狂到连兔子心都不放过,可是魔物岂能用常理揣度?哪怕不利己,能损人的事儿魔物肯定愿意顺手来一发。 “这儿太危险。”秋秋抱着大白站起来,不再犹豫了。 如果她厚着脸皮凑过去,也许莲花峰或是主峰的人会不好意思把她打出来,勉强给她一个容身的位置。可是大白二白怎么办呢?还有它们那些小兔崽子们呢? 最安全的办法是装进乾坤袋里,可大白二白是灵宠能装进去,小兔子们不行。 秋秋抱着大白出了门,正打算再去钻一次兔子洞,就在她迈过门坎的那短短的一瞬间,秋秋忽然抬起头。 院门大敞,似乎有一阵疾风从院门前卷过。 秋秋已经筑基——就算是没筑基之前,习过离水心法她也不怕冷。可是刚才那阵风却让她觉得一阵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难道是魔物?” 她不知道遇到魔物是什么感觉,以前又没人告诉过她。 不过再等了等,又没有什么异状了。 大概不是。不然的话,她一个落单的小弟子,魔物焉有放过她的道理? 秋秋抱着大白,弯着腰钻进了兔子洞里。 这回她又发现了把身形缩回来保持原样不变的好处。 要是长高了,钻起兔子洞来可就没这么麻利了。 二白蹦蹦跶跶的迎出来,它后面跟着一群毛茸茸的小毛球。冬天它们齐齐换了一身儿的白毛,看起来十分整齐,象是一地滚动的雪球一样。 秋秋在这一刻充分体会到了大白的骄傲。瞧,做为丈夫,做为父亲,大白回窝的时候有妻儿夹道欢迎,热情慰问,能不骄傲吗? 秋秋走到洞里头,把大白放下,顺手又贴了几张防御的阵符。 虽然这些对那个魔物可能不起作用,不过这么做了心里总是踏实一些。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只乾坤袋,打开,倒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来。 小兔子们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很规矩的从大到小排成队,乖乖的围拢来低头吃食。 可见大白二白的家教不错,孩子管得有模有样的,绝不象外头野兔那么放养着。 48 迁居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等它们美美的饱餐了这一顿,又安抚了大白二白情绪,从一大堆零碎东西里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琉璃瓶子,瓶子很精美,晶莹剔透,乍一看很象现代的香水瓶。 这是拾儿给她的东西,当时是她说萤火虫好看,拾儿找出这只瓶子来帮她装萤火虫。 秋秋还记得当时她说:“还是不要了,装进去很快会闷死的。” “不会。”拾儿当时是这么保证的。后来秋秋试了一下,的确不会。她把萤火虫装进去之后,过了两夜,萤火虫象是在里面睡着了一样,时间对它来说仿佛是完全静止的。等秋秋打开瓶塞放它们出去,它们象是睡了一觉刚醒来一样,抖开翅膀轻盈的飞走了。 当时没觉得这瓶子能派上什么用场,只是当个好玩的玩意儿收着。 秋秋招招手,一只小白毛球跳到了她的手上,秋秋手心慢慢泛出淡青的光亮,那只毛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变成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大白二白安静的在一边看着,好象秋秋在玩的不是它们的亲儿子一样。 秋秋把这只小毛球装进瓶子里,然后再如法炮制下一只。 小毛球们毫无危机意识,把这当成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争先恐后往秋秋手上跳。 最后一只小毛球也收进瓶子里之后,秋秋把瓶塞盖上了。 很奇怪,看起来这么小的瓶子,装进这么多小毛球之后,里面的空间竟然还显得绰绰有余。大白二白夫妻围着瓶子打量它们的孩子,那些小毛球们进了瓶子之后就闭上眼陷入了沉睡,仔细看,它们不是堆叠在一起的,每一只都好象被一个单独的气团包裹,小毛球在气团里呼吸平稳,睡得那叫一个香。 “好了,你们俩也进乾坤袋里来吧。” 大白和二白跳进了秋秋预备好的乾坤袋里。在这里头它们不会象小毛球一样失去意识,甚至能听到外头的各种动静。 秋秋提着乾坤袋往外走,站在分岔路口的时候她站住了脚步。 那种让她觉得阴测测的风又从身边掠过,秋秋警惕的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一片安静,没了大白一家子的热闹声响,这里安静得让人不自在,远远的洞口处传来呼啸的风声,离得太远了,听起来很象野兽的咆哮。 秋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再多待一刻她就有一种要被魔物吞噬的错觉。 秋秋从洞口钻出来,拨拨发梢沾上的雪泥,就看见有人正在她的房子前头徘徊。 “静秋师妹。” “静越师兄。”秋秋有些意外。 “我正好经过这儿,顺便进来看看你。”静越看了一眼敞开的屋门,连屋里七零八落的的情形都能看得清楚:“你没事儿吧?我让静乙师兄去放你出来,还托他照看你一下。他可能是忙得很,所以才没顾上你。你这儿太僻静了,不安全,先跟我回主峰吧。” 原来还是托静越的福她才能被放出来。 秋秋先谢过他,然后才说:“多谢师兄,可我去主峰不太方便吧。” 静越只说:“现在没人顾得上这些事,你就别磨蹭了,跟我来吧。还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吗?” 秋秋摇了摇头。 静越没再多说:“走吧。” 静越的剑名叫裁云,秋秋被他带着,不得不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才能避免从剑上掉下去。 被带着驭剑的经历秋秋可没几回,从前静心师姐带着她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两回,记得静怡师姐总为这个生气。 苍茫的山峰从脚下掠过,阴霾的云雾把眼前遮得严严实实。 秋秋小声问:“师兄的剑叫裁云吗?” “是。” “那还有一把叫镂月的剑吗?” 静越有些意外,转头看了她一眼。 秋秋怕风大把头发吹乱,缩着头眯着眼,衬着一张圆乎乎肉嘟嘟的脸,静越即使在这种情景下,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弯了起来。 其实眼前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小师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谈吐见识有时候让静越都觉得惊讶。 其实那天魏长老和玉水真人之前差不多已经算是达成了协议,派去莲花峰的人本来没打算留静秋的活口的。对魔物,各宗门大派的态度一向都是宁枉勿纵,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是他在师父玉青真人面前进言,说玉霞真人只怕仅有这一个弟子仅存,现在错杀了她,将来师父见了玉霞真人也不好交代。 这样兜了一个圈子,才算暂时保住了秋秋的小命。 只不过静越也没想到,这个师妹能在那样的情势下保住了自己的命,还把那只真正的魔物给揪了出来。 她很聪慧,进境也很快。虽然是入门最晚的弟子,但是上次考校时可以看出,她的天资在静字辈子弟子中应该是极为难得的。 静越忽然想起从前听几位长老说起当年的事情,虽然他们说得很隐晦,可是静越能从中大致推断出来当年发生的事情。师父对玉霞真人肯定是有情的,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却没能够结为双修道侣。有一位长老还笑着开玩笑说,虽然上一辈没成,可是说不定着落在他们这一辈身上,倒是能圆了当年约定也未可知。 不过当时他们说起的玉霞真的徒儿是静心。那个时候只怕这位静秋师妹还未出世,更没有拜师入门呢。 静越心里怦的一跳,随即觉得自己这念头十分荒唐。 他对这个肥肥圆圆的小师妹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既然不忍心看她这样好的天资就此埋没,能够多照看一些,那就顺便照顾一把。 秋秋可不知道静越心里琢磨什么,雪片迷了眼,她低着头用袖子揉眼睛。等她揉完了抬起头来,两个人已经停在主峰上了。静越领着她穿过弟子们的居所,最后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叩了两下门。 来应门的也是个穿青衣的宗门弟子,称了一声:“静越师兄。” 静越点了下头,介绍秋秋说:“这是静秋师妹,这几天山上不太平,让她在这儿暂住几天,黄长老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看了一眼秋秋,从袖中摸出个盒子来:“这个……本来就是送你的东西,正好现在派得上用场,你留着吧,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防身示警。” 秋秋接过了盒子。不用打开她也知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个静海师兄要送给她的臂环。 转了一大圈,中间又发生了这么些事,东西还是回到她手上了。 ___ 有点卡文,汗。。 迟来的上架感言 ,最快更新仙妻 ! 前两天有个朋友说书架一直没有更新,还以为我卡文或是弃坑了呢!结果才发现我是上架了。。汗,这个,以前一直没有写过上架感言,也不会写。现在补上一个吧,怕还有亲以为我弃坑了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隔了两三年再写修仙类的文,节奏可能把握得不太好。另外就是对于一些修仙文里通行的设定总是搞不清楚,所以大家如果用通用标准套在这个文上肯定会大骂坑死姐了……咳,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大家都知道,卫风这人是个迷糊蛋,错字,BUG,写着写着就丢掉了人物,忘掉了伏笔是常有的事,可即使这样大家还是一直包容谅解了我。恳请大家继续支持陪伴我,帮我指出不足缺陷。 仙妻期待大家的爱抚哟~~~^_^ 啊另外,我在**有个**嗒,叫卫风的小果园,那里有很多糗事动态,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加一下~~么么哒~~C 抱歉 ,最快更新仙妻 ! 本来是想码出二更来的,但是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差了。。一直到现在才只写了几百字,更可怕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对不住大家,今天的二更要跳票了,明天补给大家。C 请假条 ,最快更新仙妻 ! 对不住大家,今天的二更要欠着了,后补。儿子这几天重感冒发烧,我也染上了,试着码了几百字,又都删掉了。实在撑不住啦,欠的加更一定会补上的。C 280 挑剔 ,最快更新仙妻 ! 菜有了,酒也有了。秀才娘子手脚麻利得很,已经拾掇出了五六个菜来,还烧了道汤。加上买来的酒和菜,这一桌席可以说是十分丰盛了。秋秋印象里好象很久以前大舅舅来家的时候才这么隆重的招待过,从大舅舅过世,家里就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招待过客人了。 如果把拾儿看做第一次上门的女婿,那可的确能算是娇客,也是贵客,受这样的隆重招待一点儿都不为过。 秋秋帮忙摆好菜盘碗筷,秀才和拾儿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秀才和拾儿在书房里说的什么,秋秋一点儿都没听到。 她的目光从拾儿脸上移到秀才脸上——可是这两位段数都比她高端,秋秋这种小菜鸟根本没法儿从这两尊大神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气氛还算平和,但很可能平和下面暗潮汹涌。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秋秋往左看,爹和娘,往右看,妹妹和弟弟。往对面看——拾儿。 突然间她的心情不焦躁了。 她生命中最亲近,最重要的人,差不多都坐在这张桌子上了。 大家能聚这么齐的坐下来吃顿饭,多不容易啊。 秋秋终于找到了当初在家时候的节奏和自在。她是爹娘的得力帮手,也是下面弟弟妹妹的老大,他们都服她的管。 她给爹娘斟上酒,给弟弟妹妹盛饭。 秀才端起杯子,向拾儿示意了一下。拾儿也端起酒杯来,两人饮了一杯,放下杯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完,秋秋沉默的帮秀才娘子拾掇碗碟,妹妹和小弟两个都跟在了拾儿的后边儿。 “白峰主?” 拾儿转过头来,小妹有点疑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人真是她知道的那个白峰主吗? 她真的很难相信。 可是对面这人的修为真的深不可测,比她的师父,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 “你……你对我姐姐,是真心的吗?” 拾儿看着面前这一对姐弟,心里也觉得很奇妙。 他们和秋秋都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长相,气质,性格——大概因为秋秋是这个家里的长女,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受她的影响最深。 拾儿没回话,小妹也觉得自己那句话太冒撞了,自己闹个大红脸。 别说自己了,就算是玄女观的观主见着白峰主也得恭恭敬敬不敢失礼,自己既是后辈,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有如天地,自己这么冲人叫嚷要是让师父和观主知道了,准饶不了自己。 小弟看了二姐一眼,心说二姐这话说得一点儿没抓住重点。 可是轮到他,他平时的的能言善辩这会儿好象全让狗叼了去,一点儿没给他剩下,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还不如他二姐呢。 “坐下吧。”拾儿倒象是主人一样招呼他们。 姐弟俩之间这些年分别而产生的隔阂在这时倒是不知不觉的就消弥了,两人挨着坐在拾儿的对面。 他们心里都有无数的疑问。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很可能做他们姐夫的家伙。 小妹想的更复杂,而且都是偏着阴谋方面去想的。 这人是想算计姐姐特殊的体质吗?可是那种体质天底下也不光是姐姐才有,对修道的人来说,也并不是人人都会去修炼采补之道,更多的人认为那样的修炼方式路数不正,将来难成大器。 以白峰主的修为来说,他早用不着这样做了。 既然不是为了利用姐姐,那……那他是真心对姐姐的吗? 姐姐前世真的是他的道侣? 人真的有前生?有来世吗? 小妹在这一刻忽然间迷惑起来。 那自己有前世吗?她的前世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她死了,有人上穷碧落下黄泉的追索寻找她吗?不管时间,不计得失,只为了找到她。 小妹呆呆的想着,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看来冷静的不象凡人,可是很奇异的,小妹就是相信这样一个理智的人,会做出那样疯狂的执着的事情来。 小弟的立场和二姐不一样。 他和秀才一样,把任何可能娶走姐姐的男人都视为仇人。 秀才以前和秀才娘子说过挑选女婿的标准,倔也听到了,但是他当时不太懂。 可是现在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哪一点都不合适。 他们不了解这个人的底细,不知道他家乡在何处,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不知道他做什么营生,也不知道他的性格脾性,有什么本事能让姐姐过好日子。 怎么能把姐姐交给这样一个人? 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那也不行啊。 尤其是这人长的样子……简直太不合适了。就他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安份的人,将来他要是变了心,那姐姐该怎么办? 秋秋帮秀才娘子刷完碗收拾了厨房,秀才娘子现在终于有功夫去拆看拾儿拎来的礼盒了。 上等的火腿扎在油纸里,线缠得紧紧的,秀才娘子嘟囔一句:“这五花大绑的,还怕这猪腿跑了?” 秋秋笑着说:“我拿剪子来吧。” 秀才娘子说:“不用,要什么剪子。”秀才娘子是做惯家事的,很快找到了绳头,把结解开,取下上面的包纸,一边老练的用手掐了一下外沿,一边抱怨:“一点都不会买东西,这种火腿看着个儿大,可是味儿不是顶鲜的,做汤不好吃,蒸着吃什么的还行。” 如果要论起对吃食的熟悉来,十个拾儿加起来也不是这种干了一辈子厨房活计的家庭妇女们的对手。 批评完了火腿,秀才娘子又开始给他买的干果挑刺。总之是枣子小了核桃空了银杏老了梨脯酸了,没有一样及格的。 秋秋一句也不反驳,句句顺着秀才娘子说,把拾儿批得一文不值。 可即使这样,也不能让秀才娘子心情变得晴朗起来。 “去去,你出去吧,别在这儿碍我的事。” 秋秋知道秀才娘子不是真心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她心里烦闷不安,秋秋都明白。 “那我去看看妹妹他们。” 姐弟俩各怀心事,直到秋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三个坐在那儿不说话的样子。 秋秋把手里端的茶壶放下,把杯子拿出来:“刚才鱼烧的有点儿咸了,你们不觉得口渴吗?” 小弟压根儿不记得刚才都吃了什么,秋秋这么说一说,他确实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 “给我倒一杯吧。” 秋秋倒了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坐在一旁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小妹摇了下头:“没说什么。” 这话是大实话,可是秋秋不信哪。 三个人坐在这儿摆开一副会谈的架势,正襟危坐的,跟她说什么都没谈,秋秋哪里会信他们。 不过现在不是追问的时机,不管是当着弟妹的面儿追问拾儿还是当着拾儿的面追问弟弟妹妹,都不合适。 “娘刚才说,留我在家住两天。” 拾儿点头说:“应该的。” 这光是因为她离家这么久了,更因为接下来她要走得更远,更久。修真的人所拥有的时间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人的一生,几十年的劳碌奔婆,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弹指一瞬。这次分开,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我们家……没有待客的屋子。”秋秋瞥他一眼:“你呢?” “我去镇上住。” 秋秋想起刚才秀才娘子说的话,想笑,又忍住了:“你预备的礼物我爹收了没有?他说了什么吗?” 拾儿终于露出了点点困惑的表情:“他说那笔和墨是古董,真用来写字是暴殄天物,说我是外行……” 秋秋低下头去,忍笑忍的两个肩膀直抖。 秀才和秀才娘子两个人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对拾儿和拾儿带来的礼物百般嫌弃。 嫌弃也没什么,嫌弃挺好的。 秋秋一开始还担心秀才夫妻俩会不会惧怕拾儿。 毕竟,在修真者的世界中,拾儿是站在顶峰,呼风唤雨的人物,很多人即使在背后提起他来,也是一脸的毕恭毕敬。 但是她想多了。秀才夫妻不了解拾儿,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会怕他。 妹妹先站起来,顺手把小弟也拎了起来:“姐,你们歇一会儿吧,我去娘那里看看。” 小弟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被他二姐给拎了出来。 “二姐,你干嘛啊?为什么让大姐和那人待一起?” “你不懂,别在里面添乱。” “我怎么不懂了?” 看这个还一脸懵懂的弟弟,这几年里他大概光长了个头儿,没长心智吧? 姐姐和白峰主之间看起来就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氛围,她可都看得清楚了。那可是白峰主啊,姐姐却和他那么自在的说笑,两个人之间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她形容不清楚,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外人该去打扰的。 她和弟弟,显然就是那“外人”了。 姐姐不会在家待太久的。 小妹比家里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她这会儿还得出门一趟,跟师姐见一面,告诉她自己有事需要在家里留上几天,请师姐帮她在师父面前说一声。 毕竟这一次分别,再见面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RS 281 夜宵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十分狗腿的把乾坤袋里的其他东西掏出来孝敬爹妈讨好弟妹。 如果这些是拾儿的东西,那秋秋用起来肯定心里会不安的。可是这是自己的遗产嘛,用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自己用自己的东西要什么心理负担? 其中就有不错的茶叶,要搁着一般人的茶叶,别说一百多年了,就是放个一年多,那味道比新鲜茶叶也差得远。但这茶叶是放在乾坤袋里的,都隔了一辈子了,掏出来仍旧清香扑鼻。 秋秋给秀才泡了一壶好茶,屁颠屁颠的端了给秀才送去。 她站在书房门口唤了一声:“爹。” 秀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秋秋才走进屋去。 “白峰主走了?” “嗯,已经走了。” 家里有没有地方住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就这么留拾儿在家里住下于礼不合。 “爹,你尝尝我泡的茶。” 她把茶盘放下,人也顺势赖下来。 “爹,你怎么看这事儿?” 说这话的时候秋秋突然间想起了那句名人名言:元芳你怎么看? 秀才端起茶先闻闻茶香,然后才浅浅的品了一口,看起来并没有被今天的事情影响到心绪,仍然如以往一样气定神闲。 “爹,你倒是说话呀。” 秀才看了她一眼:“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讨厌他?” 秋秋点头点得象小鸡啄米。 “我对他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看待他。” 秀才只说了这句话,就再也不搭理她了。 秋秋缠了半天没结果,只能怏怏不乐的走人。 小弟在屋门口探头,小声喊:“姐,大姐。” 秋秋偏头看他:“干嘛?” “你过来。” 秋秋走了过去,小弟把她拽进屋里,还把门掩上。 “来,咱们吃宵夜。” 秋秋一看,桌上已经摆了两只碗,上面还盖着小碟子保温。 “哪儿来的?” “我做的啊。” “你?”秋秋印象里小弟哪里会做吃的?这年头可没有男人下厨房的。 “有时候夜里就是会饿啊。”小弟也有点儿委屈,他可不是馋嘴,就是这两年老是饿。早饭吃了没一会儿就饿,饿得简直饥肠山响如雷,都读不进去书了。晚上也是,吃了晚饭没一会儿,不等到睡觉的时候又饿了,饿的他都睡不着,只能去找吃的。 家里有剩饭剩菜,点心的时候还好,总能填饱肚子。没有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让秀才娘子再费事费力的给他做吃的。一开始就是烧个苞米,烤个馒头之类的,后来渐渐的会做的东西就多了,这就叫熟能生巧。 秋秋也是过来人,小弟现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他一天到晚的读书脑力消耗也大,一根蜡烛两头烧,再不补充,当然吃不消了。 “你做的什么?”秋秋笑着说:“想不到今天我也能吃着弟弟做的饭了。” “我做的面条。”小弟说:“里头放了炒剩的肉末儿和腌白菜。” 他把碗上盖的碟子掀开,面条颜色看着就让人喜欢,肉末是红通通的,面条是麦粉色,腌白菜和小青菜铺在上头,红绿白相映,看着就不是新手能做出来的。 面条里有肉末的香,还有腌白菜的那种酸而鲜香的气味,秋秋虽然肚子不饿,也被勾起馋虫来了。 色香都有了,秋秋尝了一口面条,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酸香可口,面条也筋道。 “面条也是你擀的?” “不是,姐你忘了,你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做那种不现擀的面条,做好了晾干放起来,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煮就行了。” 秋秋还真忘了。 那时候她是看每次要吃面条都得活面擀面切丝,实在太麻烦了,要是能把方便面给蝴蝶出来,那可省了好多功夫呢。 方便面是没弄出来,但是干挂面还是可以有的。一次多做点,做好了晾干存好妥当,早上有时候图方便就拿出来煮煮就行了。 她走了之后秀才娘子还是常做些这面条备着,小弟现在煮的就是这样的面条。 姐弟俩头碰头吃面条。 腌白菜酸辣,吃得人头上冒汗。 秋秋正要起身去倒水喝,门一响,小妹也来了。 “好啊,你们俩偷偷吃好东西不叫我。” 小弟可不怕这个二姐:“二姐你上次不是说要辟谷了吗?那你还享用什么人间烟火啊。” 小妹脸一板:“行了你,还有没有?给我盛一碗去。” “有有。”小弟乖乖去给她也盛了碗面,还倒了点儿香醋浸着蒜泥拿了过来。 于是现在是三个人在偷偷吃面条。 秋秋转头看看左边的妹妹,又看看右边的弟弟。 三个人这么坐在一起吃东西,就象中间的分离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会儿吃饭最大,至于其他又烦心又复杂的事儿,就都留到明天再说吧。 肚子一吃饱了,胃的容积变大,好象烦恼就给挤得变小变没了。秋秋揉着肚子,好久没吃这么饱了,更别提腌白菜还辣得这么过瘾,吃的嘴角火辣辣的,满头都是汗。 小妹也是一样,嘴唇和小脸儿都红嫣嫣的,眼睛水汪汪的,也拿着帕子正在擦汗擦嘴。 曾经有人说,辣椒就跟爱情一样,让人又爱又恨……吃了辣椒的人看起来也象是在恋爱中的人一样,唇象被吻肿的,脸象羞红的,眼睛里还含着泪,能让人有如此复杂而明显的真情流露,那显然只有爱啊。 秋秋的思绪一路狂奔在歧途上,八匹马都拉不回。 今天饭桌上可没把腌白菜端上去,不然的话,拾儿就能尝到他们家秘制的辣腌白菜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辣得两眼含泪,脸颊通红……呃…… 要不,赶明给他舀一碗腌白菜吃? 秋秋以前在家的时候是和小妹住一个屋里的,后来小妹走了,她就一个人住这屋。结果在阔别了几年之后,她们姐俩又睡在一张床了。 姐妹俩本来生疏,但是一起偷吃完面条之后,关系不知不觉就融洽了很多。 姐妹俩躺下来,吹熄了灯,床并不算窄,两人各枕着一个枕头。枕头上绣着淡粉的荷花,月光照在窗纸上,映得有些白荧荧的微光。 她们都没睡着。 “姐。” “嗯?” “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对。”小妹轻声说:“以前我练功的时候,师父总让我摒弃思绪,平时也总让我别想家里的人,说多情多思会影响进境。咱们前一次分开,我回去之后,就不刻意的象师父说的那样,把什么都忘了不去想,我也想,时不时的想起家里,想起亲人。可是我发现的进境并没有受多大曩,甚至……比从前进益还大还快。” 秋秋转过头:“真的?” “是。”小妹点点头,神情带着点点疑惑:“最近我开始跟师姐一样学同一套剑法了,师父还曾经跟我说,我的悟性比师姐还强。可我心里很奇怪,我最近偷偷心里开小差,师父都没有发现?以前师父也没说我的悟性比师姐好,怎么现在突然间我就可以和师姐相提并论了呢?” 秋秋觉得,悟性这东西吧,真是玄之又玄。别人也总说她有悟性呢,只有秋秋自己不这么觉得。 “悟性我不懂,但是我想,人们做事都要讲个顺其自然,要是一件事你自己打心底里不喜欢,不愿意,却因为别人的要求必须那样做,我想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走得远。” “嗯,”小妹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也这么想。” 静了一会儿,小妹翻过身来,手指轻轻扯了下秋秋的头发,小声唤她:“姐。” “嗯?什么?” “你是不是也喜欢白峰主?” 秋秋怔了一下。 夜里人们经常说话比白天直接,顾忌也比白天少。 如果是白天,小妹可能不会这样问,秋秋也不会就正面的回答这问题。 她安安静静的说:“嗯,我喜欢他。看见他心里就觉得高兴,看不见他的时候心里就会惦记……我想这就是喜欢吧。” 小妹把她的头发在手指上缠了几缠:“我就怕你自己心里别扭,既然你也喜欢他,那就好多了。白峰主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姐姐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好的。” “我心里很不踏实。”秋秋转过头来,姐妹俩脸对着脸:“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来,就好象一栋华美的房子,却毫无根基,大风一吹,房子就可能会彻底塌下来。” “姐,你别瞎担心,你刚才还跟我说,顺其自然嘛,心里想的什么,你就去做。顺意而为,就算以后房子会塌,可是你也不会后悔的。” 秋秋看着小妹,她忽然想起来在书房的时候秀才跟她说的话。 秀才说她自己的看法才最重要。 和小妹说的话,虽然说法不一样,可是意思却是差不多的。 这爷俩没多大机会在一起商量,肯定是各说各的。小妹没多少心机,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父亲却是有着丰富沉厚人生智慧的,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说的话却是一样。 那她自己呢? 她自己身在局中,反而不如父亲和妹妹看得明白吗?RS 282 喜事 ,最快更新仙妻 ! 帐子没有掖紧,被风吹开了一角。薄薄的帐子在暗夜之中飘摆,象是一层飘动的雾气。 小妹伸手把帐子抓住,把那只帐角重新掖回席子下面。 秋秋有些睡意朦胧,听着小妹问她一句什么,她努力清醒了一下,听到小妹问的是:“姐,你以前真是那么厉害的人吗?” …… 以前厉害不厉害的不好说,反正她现在是一点儿都不厉害。 小妹正期待着姐姐的答案,结果秋秋挺平淡的说了句:“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小妹愣了一下,捂着嘴小声笑起来。 秋秋特无奈的摊了下手:“你看,我连他的事都想不起来,更不要说是以前学的本事了。” 小妹小声说:“我觉得,姐你不用心急,早晚会想起来的。” “也是。” 秋秋想去九峰,也有这个原因。 她听说她上辈子在去九峰之前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离水剑派的小弟子,去了九峰就变成堂堂的掌峰啦,简直是一步登天。 兴许去了那儿她就能把前后都想起来。 “姐你不用担心家里头的事。”小妹小声表功:“我争取隔一两个月就会回来看一次,还从山上找了些丹药给爹娘和小弟服用。你只管去,记得有事捎信来就成了,爹娘能看到信,心里也不会那么牵挂。” 秋秋嗯了一声,姐妹俩的手在薄被底下握在一起。 “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啊,从前我上山去,还不懂事,不回家,也不捎信儿,那会儿姐姐也是一个人照顾爹娘和弟弟啊。”小妹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姐你的性子就是太好了,总这么着可不行。有的人不识相,你让着她,她反而得寸进尺,就象上次那个何美君,觉得秋秋好欺负,就踏着她的底线一再挑衅。 “我知道。” 小妹郑重的说:“你别敷衍我,光知道顶什么用?你得真硬气起来才行。你要去了九峰,那儿更是人生地不熟。那里的人看你年纪小,修为浅,偏偏和峰主在一起,一定对你不服气,肯定会明里暗里和你为难的。到时候你可别忍气吞声,自己吃了亏受了苦都不知道说。” 秋秋只能郑重的保证:“我一定不会受气的,你放心吧。”可是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突然一动:“小妹,你在玄女观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小妹明明没那么多心计,为什么这会儿偏偏特别内行的嘱咐她这些话?是不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有这种体会? “没有,我师父可护着我呢,其他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这个胆,有这个胆,也没这个本事。” 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第二天一早俩人就起来了,打水、烧火,做饭。秋秋做这些事情特别熟练,小妹就逊色多了,只能给她打下手。 秀才娘子破天荒的起晚了,看着女儿们,颇有几分难为情:“今天不知怎么起晚了。” 肯定是昨天晚上心情复杂思潮起伏,也没睡好呗,睡得不踏实肯定就起不早了。 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安静的吃了顿早饭。秋秋把半个咸鸭蛋撬碎了和在稀饭里吃,她可喜欢这种吃法了,在外面好长时间没这么吃过,现在一回来这么吃,稀饭稠稠的,又热又香,咸蛋混在里面的口感真是久违了。 秀才看秀才娘子不怎么动筷子,在盘子里划拉半天就夹了两根儿咸菜,特意把腌肉夹到她碗里:“吃这个。” 秀才娘子应了一声,夹起腌肉咬了一口,结果胃里突然间一阵翻腾,她赶紧捂着嘴扭开脸,干呕了好几声。 “怎么了?” 一家人全停下了筷子。 秀才娘子心里懊恼自己这病来的不是时候,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能坐在一起吃顿饭,结果自己却闹起毛病来。 “没事儿,我没什么事儿,你们快吃饭。” 秋秋说:“娘,有病可不能硬捱着。” 小妹也说:“娘是不是着凉了?让我看看。” 她的手搭在秀才娘子的手腕上,神情微微一怔。 秋秋问:“怎么了?” 玄女观的道姑们都有点儿医术,当初小妹生病,就是玄女观的药丸治好了她。小妹拜入玄女观门下之后,也跟着学了不少医术。 “娘好象是……”小妹犹豫了一下:“好象是有喜了。” 这下所有人都愣了。 连秀才娘子自己都傻眼了。 她今年都三十好几快四十了,从生了儿子之后她就没再有孕,虽然觉得只有一个儿子是单薄了点,好在有了承嗣香火的人,倒也不再为这件事苦恼。 现在儿子女儿都长大成人了,大女儿甚至要出嫁了,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又有孕了? 秀才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真的?你确准吗?不会出错吧?” 换成别的事,小妹可能会确定。但是这事儿就……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年纪又轻。小妹看了一眼秋秋:“要不,再去镇上请个郎中来看看。” “好好,”秀才马上打发儿子:“你去镇东看看,郝郎中要是在家,请他来家一趟。” 小弟有点儿傻愣愣的站了起来,点头说:“好,我就去。” 他也有点儿回不过神来,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差点在门坎上绊了一跤。 “你当心些。”秀才娘子喊了一声。 小弟摆摆手,并没回头。 秀才娘子的手轻轻落在肚子上,其实她自己心里已经有八分确准了。 这两个月她的月事都不太准,可是她怎么也没有往这上头去想。 偏偏在这个时候,还是被女儿给说了出来,秀才娘子觉得脸上烫热,格外的不好意思。 小弟还没把郎中请回来,拾儿倒是先来了。他现在可算是熟门熟路了,来的时候也没空手,提着两包点心就过来了。 秋秋去给他开了门迎他进来,还没说话,就先闻到了一股甜香味儿。 “买了什么?” “枣糕。”拾儿说:“经过街口的时候看挺多人买,应该好吃。” 秋秋接了过来,笑着说:“让你费心了。火儿呢?它没缠着你要吃的?” “它闭关了。” 秋秋一下子紧张起来:“它为什么闭关?是要褪皮了吗?” “差不多了。” 拾儿看见屋里吃了一半的早饭,还有一只掉在地下的筷子,敏锐地问:“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秋秋左右看看,小声说:“要是没弄错的话,应该是件喜事。” “喜事?” 小弟已经把郝郎中请了过来。郝郎中要说医术多精湛也说不上,但是他家祖辈都是行医的,在镇上开了一家药铺,平时也出诊。镇上的人有什么大小毛病都是他看的。 进了屋秀才先和他寒喧两句,请他帮秀才娘子看一看。 郝郎中诊过脉,又问了两句,站起身来笑着跟秀才拱手:“恭喜恭喜,秀才娘子这是有喜啦。” 在看病这回事上,自家人永远称不上权威。小妹的在这上头的水准肯定不比郝郎中差,可是郝郎中这样一说,一家人这才确信无疑。 秀才笑着向郝郎中说多谢同,脸上的喜气是遮都遮不住的。 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秀才只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还都离了家,现在妻子能再有孕,不管生男生女,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秋秋和小妹互相看了一眼。 她俩也没想到,她们居然又要多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 秋秋回过神来之后,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妹妹和弟弟小时候可都是她帮着带大的,小婴儿有多么可爱啊!胖胖的胳膊和手脚,圆圆的眼睛,里面一点阴霾都没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什么烦恼都会抛诸脑后。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喜事,拾儿这位不速之客倒是被大家一致的忽视了,连秋秋都没顾得上理他。 郝郎中留下了一大篇嘱咐,说秀才娘子毕竟不年轻了,这一胎要格外当心,不要劳累,不要烦闷忧虑,滋补的东西也要吃。 秀才一迭声的应着,回头就和秀才娘子商量,要不要雇个人来家里帮忙。 秀才娘子忙说:“我又没什么大事,何必要雇人呢?家里又没有什么重活。” “怎么不是重活?提水,打扫院子这些活儿可都不轻松。”秀才十分坚持:“后晌就去叫池大娘来,让她帮忙找个做活的人。” 在这一点上,秋秋和小妹的意见也是一致的。 别家的主妇有了身孕照样操持家务,可是人家年轻啊。秀才娘子的年纪可不算年轻了,自然要加倍留神小心。 一上午忙乱不堪,可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秋秋扯着拾儿的袖子问他:“我又要添弟弟妹妹了,还要再等七个月,我都要等不及了。” “这有什么等不及的?” “想知道是男还是女。小妹和弟弟小时候都是我帮忙照顾的,他们俩都可听话了。”秋秋伸出手比划着:“你知道吗,小妹生下来的时候有这么胖呢。” 拾儿安静的听着,他想,秋秋小时候又是什么样子呢?一定也非常可爱。 比任何人都更可爱。RS 283 发现 ,最快更新仙妻 ! 添丁是一件喜事。 家里的气氛又忙乱又热闹,等秋秋想起拾儿带来的点心时,里面的糕早凉了。 秋秋揪了一块白白软软的糕塞进嘴里,虽然凉了,但是滋味还是不错。 “多谢你了。” 拾儿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坐在她身边。 “这些事你看着新鲜吧?”秋秋转头看了一眼屋里:“普通人家都是这样的。” 每天都会有烦恼,但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有大的波澜起伏,但是平顺而安宁。 秋秋以前的的理想生活,也就是象爹娘这样,夫妻相濡以沫,恩爱白头。 现在她拥有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也有另一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拾儿和她,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修行者之间,通常都是精神层面的相爱,说白了就是没有肌肤之亲,当然,也没有孩子。 她和拾儿大概也会如此。 秋秋也揪了一块糕递给他:“你吃吗?” 她觉得拾儿多半不会吃,可是拾儿张开嘴,就着她的手把糕咬住,吃了。 秋秋左右看看,幸好没人。 可她还是飞快的把手缩回来。 拾儿的嘴唇没碰着她的手指。 可秋秋还是觉得指尖有点麻嗖嗖的,不光麻,还有点热,象是有火苗沾在那里了,灼得她坐立不安。 这人是无意的吧? 刚才他吃蒸糕的时候,低下头,垂着眼睑投过来的那一瞥,目光简直深沉得让她想战栗。 她说不清楚那一眼中包含了多少东西,深得她看不清楚。 让她不知道怎么接受,怎么回应。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缩回手。如果旁边有堆沙子,秋秋说不定会学只小鸵鸟,挖个坑把头埋起来。 她不敢再看他,大半块蒸糕都让她捏得变形了。 刚才还觉得又香又软,现在吃起来却好象有点吃不出滋味来了。 她知道他还在看她。 目光应该是没有热度,更没有重量的。可秋秋却觉得朝着拾儿的那半边脸特别不自在,象是暴露在夏季灼热的阳光下,慢慢的发红,发烫,发涨。 她又没什么好看的,他干嘛老盯着她? 秋秋在家里住了两天,小妹和她都不能长期的守在家里,秀才到底还是劝服了秀才娘了,雇了一个人来家里帮忙做家事。以他们家的家境,并不是负担不了雇几个人的钱。那位大嫂有四十来岁,很能干。她就是镇上的人,丈夫已经去世,儿子娶进门的媳妇跟她合不来,所以她不愿意留在儿子家中让他们碍眼,自己出来这么打零工挣点钱,完全能养得活自己。镇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也放心。 秀才娘子还是有些惶恐,她是做惯了事的人,让她坐着不动安心养胎享受,她简直坐卧不安,食不下咽。秋秋先发现了,然后她跟那个遍雇来做事的大嫂商量,一些轻松的活计可以让秀才娘子帮着动动手,省得她无聊,休息也休息不踏实。平时要是能多陪她说说话,那就更好了。 这么嘱咐过之后,情形终于有所改善。象择菜,搓线,编绳这样的不费力气不需要怎么动弹的活计,秀才娘子都能做,她做得乐在其中。有点事儿能打发时间,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秋秋看着秀才娘子这样子,不无心酸的想,也许秀才娘子从生子……也许更早以前,从她嫁人起,就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劳作,所以她才会养成现在这样闲不住的习惯。 秀才娘子经过这几天的忐忑,总算接受了自己又要生一个孩子的现实。 她晚上悄悄问秀才,是想要个儿子,还是想要个女儿? 秀才说想要女儿。 秀才娘子很诧异,以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 只有一个儿子,无论如何是太少了,多子多福,秀才怎么会不期盼再添一个儿子呢? “儿子没有女儿贴心,你再生个姑娘吧。” 秀才娘子眼圈一红。 她生了两个女儿,却都不能留在身边,每天这么牵肠挂肚的滋味儿真是度日如年。秀才一定是看她整天思念女儿这么苦,才说让她再生个女儿的。 “唉,女儿虽然懂事贴心又乖巧,可是总归是要嫁人的。倒不如生个儿子,将来会娶媳妇进来,我把媳妇当闺女看待,不就行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 不过秀才没在这时候跟她非就这问题争执。 只要生下来平安健壮,男女都行。 儿子当然很好,女儿也很好。 就是,如果再生个女儿,又被哪路仙长说她有慧根要收了去当徒弟,秀才觉得别说妻子了,只怕自己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俗话说事不过三。送走秋秋她们姐俩,秀才夫妻俩已经觉是掏心挖肺了,事不过三,这样的事真的不能再经历了。 这么看来,还是生个儿子保险点。 不过这事不是他们控制得了的 。 小妹待到每三天,不得不辞别家人回玄女观去。秋秋又多待了一天,一整天都陪在秀才娘子身边,帮着她做活,陪着她说话。 秀才娘子拉着她的手,就是不舍得松开,有说不完的话要嘱咐她。 秋秋也不放心秀才娘子,叮咛她一定要好生保重,千万不能疏忽大意。 “什么时候能生呢?” 秀才娘子数着手指算了算:“得到夏天里了,到时候你能回来吗?” 秋秋也想回来,就是她也说不好到时候能不能做到。 “我会尽量留出空儿来的,如果我到时在不来,你和我爹想着让小妹给我捎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放心。” 秀才娘子摸着女儿的头发,点了下头:“我知道,已经记住了不会忘的。” 秋秋想象着一条新生命正在秀才娘子的身体里孕育,她的目光移到秀才娘子的肚子上,用几乎是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腹部。 现在日子还浅,秀才娘子的肚子并没有隆起。 “能不能摸一下?” 秀才娘子难得看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她小时候的情景。 有了秋秋之后她又有了两次身孕,秋秋那时候特别懂事听话,她炒菜的时候,秋秋会在灶前帮她烧火。那时候她才几岁呢,秀才娘子生怕她火没烧好倒把她自己给烧伤了,幸好这样的哪情从来没发生过。 “摸啊,别客气。”秀才娘子很大方的说。 秋秋的手轻轻贴在秀才娘子的小腹处。 现在怀孕的日子还浅,当然摸不出什么来——只怕现在肚子里那个只有个蚕豆大。 但是秋秋的手掌心贴上去之后,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她轻轻闭上眼睛。 在她的手掌心,有什么感觉? 暖暖的,软软的,象是暮春天气里那轻盈柔软的柳絮,轻轻蹭着她的掌心,那感觉又温暖,手心又觉得有点儿痒。 秋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手上,准确的说,是集中在她的手掌心。 眼睛是闭着的,眼前一片昏暗。 可是秋秋有些意外的发现,在她的掌心处,好象有点光亮。 那种暖暖的感觉好象就是从这团光亮上头传过来的。 秋秋心里觉得好奇,这团光是什么?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也没有感觉到过。 这是? 秋秋心意一动,却从刚才那种安静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就象人从幽静的深水底下突然间冒上水面,压力陡然改变,那种深沉而安静的环境象泡沫一样消失,风声,人声,各种细微而喧嚣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耳朵里。 “秋儿?” “我没事,娘,刚才有点儿走神。” 那种感觉应该不是走神。 秋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什么异状啊。 那……刚才她感觉到的,看到的,是什么? 秋秋的目光重新落在秀才娘子的腹部。 那儿平平无奇。 可是秋秋认真的注视着那里的时候,好象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她的目光一样。 那团光……难道,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吗? 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有那样的感应? 秋秋离开了屋子,又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这孩子……那种纯粹而温暖的光亮。 如果这真是那个孩子发出来的,这孩子将来,难不成也和她和小妹一样吗? 秋秋为这个猜测而吃惊。 她半张着嘴,望着秀才娘子的房门发了一会儿呆。 这消息真难说是好是坏啊。对别人家来说,家里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次质,将来会成为不平凡的人,别家或许觉得是祖坟冒烟的大好事。 可是对于秀才和秀才娘子来说,这或许真的不能算一个好消息了。 当然,她的猜测也不一定就对。 毕竟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遇到奇事。 对,拾儿应该知道。 拾儿正和秀才在下棋。 秋秋棋下得不好,每下必输。所以秀才和拾儿人手一杯茶,对着面前的一片黑白子发呆,在她看来实在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她在门口一探头,秀才头都没抬,慢腾腾的放下一枚棋子:“什么事?” 秋秋小声说:“我有事想和拾儿说。” 秀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拾儿说:“那你去看看。”RS 284 行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把她刚才的感觉三言两语告诉了拾儿。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秋秋想,如果秀才娘子再生个孩子,将来还注定是个离家远行的命,别说她受不了,秀才都未必受得了。 拾儿关注的地方和秋秋不一样。 “刚才你那种感觉,是什么样?” 秋秋想了想,有些沮丧的摇头:“我不知道,当时好象什么也没想,有点走神。” 拾儿就开始出神,秋秋也不敢打断他,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等。 “这种情形,我是第一次听闻。”拾儿坦率的说:“我没有亲眼看到那光亮。” 所以无从判断是吗? 秋秋想,也是。 有那种光亮并不能说明这个孩子将来一定就是个修仙的材料,因为没有任何前例可以参照。 秋秋暂时放下心事,收拾起心情问他:“你和爹下棋,谁输谁赢?” 拾儿只说:“我没有输。” 这回答很滑头。 这是说他赢了,还是两人平手了?又或者他们根本一盘棋都没来及下完,所以无从论及输赢。 秋秋丢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拾儿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笑容对他来说,是稀少而珍贵的。 秋秋看得目不转眼,回过神来就开始唾弃自己。 怎么在他面前老表现得象个花痴一样呢?要淡定,要矜持。 长得好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啊,只是一张皮而已。 可是……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挣扎。 的确是好看啊,太好看了。 而且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是属于她的,别人抢不走。 一想到这个,秋秋就仿佛可以听到心花朵朵怒放的声音,一股喜悦从心里泛滥漫开,止都止不住。 拾儿指着墙头说:“你看。” 有什么可看? 秋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的墙砖漏了个缺口,阳光照在墙头上,有两只小小的麻雀在那儿轻盈的跳跃,披着一身被阳光照耀成金色的羽毛,就象两只阳光的精灵。 秋秋笑了:“我小时候,冬天麻雀们不好觅食,我有时候会把剩饭粒撒在院子里,它们先前不敢来吃,后来胆子大了,常常飞下来啄,每天都来。” 拾儿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小妹会走会动了,她一看麻雀就会往上扑,吓得它们不敢来了。”说到这儿,秋秋有点好奇的问:“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拾儿点头说:“你那时候养了两只兔子,还收为灵宠,取名叫大白二白,那是一对兔夫妻。” 秋秋不记得自己养过兔子,可是一听这取名的风格,就可以确定这事八成是真的。 这种偷懒又直白的取名方式,真是她干得出来的事。 “那它们……现在呢?” 兔子肯定活不了这么久的。 不料拾儿说:“它们应该还在第七峰。除了你,别人都无法进入第七峰,也没人能伤害到它们。” 秋秋诧异的睁大眼:“可是它们只是兔子啊。” 就算不是普通兔子,可是灵宠与主人之间的联系那样紧密,秋秋如果死了,它们很大可能会随之一起死去。 “也许它们另有奇遇。”拾儿说:“我能感觉到它们还活着。” 秋秋诧异之余,突然对接下来的九峰之行更加期待。 原来她还有两只灵宠活在这世上? 也不知道这两只活了一二百年的老兔子精会长成什么样? 她转头看向秀才娘子的屋门,脸上露出矛盾和不舍来。 拾儿也发现了她的眷恋不舍。 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会再来的。” “嗯,我知道。” 道理她全都明白。 鸟儿长大了终究会离巢,就算她和小妹没有拜师学道,也会因为长大、嫁人,一样要离开这个家。 但是这里是她的根。 无论她走到什么地方,相隔多么遥远,她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 不会忘记她的亲人。 离别的时候,不管是秋秋还是秀才娘子,都在竭力的让气氛显得轻松,就好象秋秋只是要小别三五日,很快会回来一样。 该嘱咐的话都嘱咐过了,秋秋随着拾儿出门。 走到巷口的时候,秋秋回头看了一眼。 秀才搀扶着妻子,两人都站在大门外看着她。 秀才娘子的眼圈已经红了,可是她还对秋秋摆了摆手,用轻松的口气说:“快走吧,别晚了误了赶路。” “你们别送了,快进去吧。” 等到秋秋的身影一消失在巷口,秀才娘子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往前急走了好几步。 秀才赶上前拉住她。 “别去了。” 秀才娘子回过头来,眼泪淌了一脸。 秀才心里又何尝好受? 可是现在妻子有孕,儿子还年少,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别人都能软弱,他不能。 秀才低声劝妻子:“这几天你也看到了,白峰主对秋儿是一片真心。秋儿跟着他,前途有了,终身大事也有了指靠,你该更放心才对。” 秀才娘子胡乱点头。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秀才娘子觉得女儿这一去,就象在她心头又剜去了一大块肉一样,疼痛难忍。 “快别伤心了,你不顾念自己,也该顾念你肚子里这个,我可听人说了,当娘的怀孩子时爱哭,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爱哭精。” 秀才娘子这回终于被他成功的转移了注意力,带着薄怒说:“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谁要生爱哭精了?” 秀才忙揽着她往回走,一边认错:“从前听一个同窗提起的,我也没见过他家孩子,不知道他说的准不准,不过这样的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吧?再说,眼泪留多了伤元气,秋秋要是知道你这样想她,心里也会不安的,你总不能让她在千里之外还替你担心吧?” 秀才娘子点点头。 虽然她还是难过,但已经不象刚才一样悲伤了。 秋秋也不比秀才娘子的反应好哪儿去。 坐在灵禽背上的时候,秋秋把头埋在拾儿背上,拾儿感觉到秋秋的呼吸很热,没多大功夫,他背上的衣裳都让眼泪浸透了。 可是拾儿不象秀才那样会劝人,他只是安静的让秋秋依靠着,让她哭了个痛快。 秋秋的眼睛都有点儿肿了才收住泪,她从他肩膀上探出一点头往前看。 风极大,隔着重重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拾儿轻轻按了一下灵禽的头颈 ,灵禽长唳一声,陡然向上直冲,破云而出。 眼前突然变得耀眼明朗起来。 秋秋有些吃惊,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 风声在耳畔呼啸,灵禽在云海上方拍打着翅膀,阳光耀眼绚烂,天空蓝得那样纯粹浓烈,只看一眼就让人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秋秋紧紧抱住了拾儿。 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恐高。 不,也不算是恐高。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云层一望无际,远处有如山峰起伏,层峦叠嶂。 拾儿轻声说:“别怕。” 秋秋摇摇头说:“我不害怕。” 可是她的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尤其是现在她的胳膊还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呢。 拾儿握住她一只手。 秋秋手心里有点汗意。 大概是灵禽突然升高了,她不习惯。 “晚上我们就能到海边了,你还记得方如岛吧?” “当然记得。” 且不说上次她和师父去方如岛的时候印象那样深,就算提起东方岛主和掌门人的关系,秋秋也不会忘记啊。 “咱们晚上就在岛上歇息一晚。” 拾儿让灵禽降低了高度。 然后他能明显感到秋秋松了一口气, 可见刚才是太高了。 下方是崇山峻岭,一眼望不到边的茂密葱郁的树海。 这些地方罕有人迹,树木不知已经生长了多少年。那绿色深深,毫无人工斧凿的痕迹。 “真美。” “九峰更美。”停了一下,他又说:“到时候,我陪着你四处去走走。” “好,那就说定了,你可不能食言。” 看累了风景,秋秋就靠在拾儿背上小睡一会儿。 灵禽中途停下歇息了一次,在溪边饮水,然后他们继续上路。 “前面是海。” 在看到海之前,秋秋已经闻到了风中吹来海水的气息。 那气味和陆地上的风是完全不一样的。 带着微微的咸腥和潮意,连衣角和发梢似乎都染上了这股潮意而变得沉重起来。 灵禽越过了山巅。 眼前就是蜿蜒曲折的海岸。 海面上的云朵一朵朵的树立着,近岸的地方,潮水翻卷起一层层白色浪花。 秋秋用手掩住被风吹乱的头发,转头向回看。 ————————————————————————————————————————————————————————————————————————————————————————————————————————————————————————————————————————————————————————————————————————————————————————————————————————————RS 285 日落 ,最快更新仙妻 ! 方如岛上的人特别恭敬客气,跟秋秋上次来的时候待遇大不相同。 “白峰主到来,我们实在是有失远迎,怠慢了。” “不用客气。” “岛主正好不在岛上,去了中原还没有回来。白峰主也是从紫玉阁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遇着我们岛主?” “见了一面,东方岛主可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那个领路的人就笑了:“白峰主,姑娘,请这边走,脚下当心。” 周到执勤的态度让秋秋都有些不安。 那当然哪,上次来的时候她不过是紫玉阁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弟子,谁认得她是哪根葱。可是现在她跟在拾儿身边,两个人形迹亲密,享受的待遇和上次完全不同。 秋秋想,这种情形,是用狗仗人势形容还是用狐假虎威来形容更贴切? 呸呸,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儿。 “我们以前一起来过吧?” 拾儿回答:“第一次去九峰的时候,我们就曾经在这里落脚。” “只有我们俩?” “还有林素和管卫。” 啊…… 原来管卫还真算是老相识了。 等引路的人将他们带到了晚上歇息的地方,秋秋怔了一下,才迈步上了栈桥。 这地方她来过。 上次被宿云师姐算计之后,她就是在这里醒过来的。 方如岛的人送上了茶水,鲜果,就知趣的退了下去。 这间屋子和秋秋记忆中一样,空旷,安静,海涛在脚下起伏。 秋秋趴在窗边,指着西边的海面:“看,太阳要落了。” 拾儿伏在她身边,一起往外看。 太阳已经大半都沉入了海面,天空的颜色殷红如血,浓烈的让人觉得看一下眼睛都会生疼。 很快,短短一瞬间,太阳整个没入了海面之下。 所有的瑰丽色彩象是被一只手全抹去了,而天幕上的星子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 这种变幻莫测的景致,让人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夜色象一张巨大的温柔的幕布,温柔的将一切都笼罩起来。 夜色下的海面波光鳞鳞,水鸟成群的掠过,纷纷归巢。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拾儿也正在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沉静而温柔,一天的星光象是都倒映在他的眼里。 秋秋看到他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得让她有些莫名的紧张。 秋秋的眼睛闭了起来。 可即使如此她心里的紧张也没有减少半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嘴唇抿得有些紧。 拾儿的唇落在她的嘴唇上。 海涛声规律的起伏。 秋秋急促的喘着气,紧紧抓着拾儿的领子。 即使睁开了眼睛,她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视野里的一切都那样模糊,形状也扭曲了。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倔。 拾儿把她揽在怀里,秋秋枕靠在他的肩膀上。 脸上的热度好半天褪不下去。 可是秋秋的心却觉得很踏实。 “咱们明天一早上路?” “你要是累了,就多歇一天。” “我不累。” 可是她真的觉得方如岛很美。 奇怪,上次来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这里如此美丽呢?即使跟师父四下里都走遍了,也没有这么深,这么鲜明的感触。 秋秋抬起头看看拾儿。 曾经听人说,风景的的美,重点不在景,而在人。和对的人一起看,那荒漠也有如天堂。和不熟悉不亲近的一起看,美景也会显得索然无味。 “上次我和师父来,还在岛上渔民家里吃了鱼呢。他们把鱼烧得很好吃,一点都不腥,鱼肉特别的鲜嫩。” “你想去,明天我再陪你去。” “嗯……这儿真美。” “东方家族的人世世代代在这里经营定居,是下了大功夫的。” 秋秋嗯了一声,小声说:“刚才看着太阳落下去的时候,突然就想,要是能让时间停住,让那美丽的一切不要改变,不要消失就好了。” 把瞬间凝固成永恒,然后保存在心底,就算再过很久很久拿出来回味,这份回忆依然不会变形褪色。 拾儿搂着她的手臂忽然一紧。 秋秋仰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 一定有什么。 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她说了什么?太阳落山?时间停止? 触动他的神经让他有异常反应的总不会是太阳落山这件事,刚才他们一起看日落的时候他可没有任何异样。 那就是,时间停止? 秋秋很是好奇。 可是拾儿只是紧紧的揽着她,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就算现在不说,秋秋想,过的久了,她会渐渐明白了解得更多。 她这么靠着他,竟然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即使在梦中,她也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浩瀚,澎湃,宽广……没有边际。 秋秋莫名的觉得热,后来热醒了。 窗子敞着,可以清楚的看到被窗子切割成菱形块的天空,深墨蓝色,星星在天幕上闪烁。 她可能睡的时间不长。 秋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拾儿躺在她的身旁,两只手臂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她在梦中热醒,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挤的这么紧,也说不清楚是谁烫着了谁。 “醒了?” 拾儿也睁开了眼睛,他问她:“渴吗?” 秋秋点头。 拾儿把手松开一些,秋秋坐了起来,顺手把头发捋了两把拨到一边,从水瓶里倒了一盏水出来。 水很清,凉,透着丝丝甜意。 秋秋喝了一大口水,一线凉意沿着喉咙一路滑下直透进腹中,舒服得很,她长长的吁了口气。 拾儿托着她的手,低头也在同一个水盏里喝了口水。 他们度过了这样安静的一夜,在这个远离中原的孤悬于海外的方如岛上,在这一片苍茫的夜色下的小屋里。 白天的时候,拾儿果然没有食言。他陪着她去海边漫步,买烤鱼给她吃,买了一些漂亮的珊瑚和贝壳。 秋秋拿着两片贝壳轻轻敲击,那声音清脆悦耳。 “我还拿这个串过风铃呢。” 那个留在了紫玉阁没有带来。 秋秋把串的最用心的一串挂在了师父的屋檐下。这样一早一晚有风的时候,师父就可以听见叮叮铃铃的风铃的声音。 这样也许能让师父一个人不至于太寂寞冷清。 “你以前也串过,用松子壳,木片和细的铜管一起串的。” “有多长?” 拾儿伸手比了一下:“这么长,挂在奉仙阁外面。有好些次我在夜间听到风铃的轻响,总以为是你回来了。” 秋秋有些心痛的看着他。 不远处,渔船正在收网,水鸟在渔船附近盘旋翻飞。 “奉仙阁就是你住的地方?” “你也住在那里。” 拾儿握着她的手。 他们离开方如岛继续上路。 路途的惊喜渐渐被平静取代。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茫茫大海。 九峰和秋秋想象中有所不同。 这里没有高大巍峨的殿堂,声势惊人的门人弟子,没有绚烂的盛开鲜花。他们从瀑布边掠过,巨大的水声轰鸣着传进耳朵里,飞泄直下的水流象是一匹匹白练,一大团一大团的水汽扑了人一头一脸。 这儿象一张唯美的山水画卷,毫无人工斧凿的痕迹。山就是山,水就是水,树就是树。天的蓝,水的青,树的绿……所有的颜色都干净澄澈,象是被水洗过一样。 这里清秀,宁静,远离喧嚣。 灵禽在空中盘旋着,拾儿指给她看:“那就是主峰。” 灵禽落到地上的时候,有人走过来迎接他们。 “峰主。” 拾儿点了下头:“纪兄不用多礼。这几日山上没什么事吧?” “门里一切太平,峰主能回来就好了,几位长老正有事情想同峰主一起商议。” 拾儿给秋秋做介绍:“这是宿秋姑娘。” “这一位是纪掌峰。” 秋秋和这位纪掌峰互相见礼。 这个纪掌峰看起来气宇轩昂,一身海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玉冠。 他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秋秋。 秋秋并不在意他的打量。 她有心理准备。 跟着拾儿到九峰来了,会对她好奇的肯定有不少。这样无伤大雅的打量实在算不得一回事,说不定还有人对她的身份质疑,甚至排斥她。 这些她都想到过。 “咱们先回奉仙居,你先歇息,事情不用急,慢慢来。” 秋秋从来没有这样赶过路,即使不用她自己出力,可是这样一路奔波下来,她也觉得实在疲倦,脚一踏到实地,就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儿支撑不住了。 ——————————————————————————————————————————————————————————————————————————————————————————————————————————————————————————————————————————————————————————————————————————————————————————————————+++++++++RS 286 猜测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这边睡得踏实淡定,可是九峰许多人都变得不踏实不淡定起来。 峰主回来了。 这事没什么稀奇,峰主又不会长留中原,不管早晚,反正是要回来的。 但是峰主带了一个女子一同回来! 两个人还并乘一只灵禽,形迹亲密。甚至有人亲眼看到峰主牵着那个姑娘的手进了奉仙阁! 秋秋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不过寥寥几位,其他大部分门人和弟子是不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峰主当年是有过一个双修道侣的,那位道侣是第七峰的掌峰。但是在上次魔物入侵的时候,这位秋掌峰施展了逆天的法术令许多人起死回生,可是她自己却形神俱灭。 峰主与她情深爱笃,从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跟旁人亲近过,更不要说让人进入被众弟子视为禁地+圣地的奉仙阁了! 那里是峰主的地方,除了从前的秋掌峰,再也没有人能在那里停留。 这个被峰主带回来的姑娘是谁? 她是什么人?和峰主是什么关系? 然后过了不过一两个时辰,又一个消息传来。 有人曾经见过那个姑娘,是上次去方如岛的时候。这姑娘本领低微,乃是中原紫玉阁的一名低阶弟子,名不见经传,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 “紫玉阁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刚才还说得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突然一起闭上了嘴,脸上的神情各异。有的尴尬,有的轻篾,有的则十分疑惑。 隔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年长些的弟子替那个提问的人解了惑。 “紫玉阁是中原的一个门派,门中全是女弟子,个个相貌娇美,体态妖娆,专精双修采补之道。” “什么?” 提问的那个弟子着实惊到了。 “怎么会?弄错了吧?” 峰主在这些女弟子的心目中,简直与圣人、与仙人无异。如果套句现代的形容,那就是心目中的男神啊!俊美,修为深不可测,知识渊博,更重要的是,他的痴情更令人动容。 象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道侣找不着?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对秋掌峰的心意。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她们,峰主居然变心了。他不但移情别恋,找的人甚至是个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物! 就算不找个修为、身份相当的人,起码出身总不会这样糟糕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现实。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说:“多半……那个紫玉阁的姑娘,有什么魅惑人心的妖术?” “说不定……” “肯定是!” 众人纷纷赞同,然后问那个曾经见过秋秋的弟子,到底这姑娘是不是美若天仙人,魅力真的让人难以抵挡。 那个弟子也够纠结的。 “不是……上次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我对她的印象不深。可她长得……” 众人猜测:“很美?” “不,”那个弟子摇头:“也算是挺美,可是绝对没有美到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地步。你们想想峰主的样子,他自己生得那样俊美,还有别的什么人能单靠容貌迷住他?” 这倒是。 想看美人他不如拿面镜子照着自己瞧了。 “那她肯定媚术过人吧?” 那个弟子更纠结了:“没有。那回在方如岛上见她,她差点儿落到七洞双煞手里,听说刚刚拜师入门一两年功夫,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修为。” 这下众人就更纳闷了。 怎么会? 她既不美貌,也没有什么魅术,那峰主是怎么被她迷住的? 这真是让人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众人心里除了要命的好奇,还有更多的不忿与不甘。 峰主本来在大家心目中高高在上,虽然人人都仰慕他,可是大家都知道自己没有指望。因为峰主的心早早给了秋掌峰,而秋掌峰又早已经辞世,再没人能取代她在峰主心目中的地位。 峰主是大家心目中的男神,是用来仰望和膜拜的,所有人都公认了没人可以得到他这个事实。 可是突然间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竟然让峰主为她破了例!不但特意把她从中原带了回来,两人共乘一骑,甚至拉着她的手,还默许她留宿在了奉仙阁! 这真是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 如果峰主真是可以打动的,凭什么被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给打动了?她们这些人加起来竟然都比不过这么一个紫玉阁的末流弟子? 这真是啪啪响的打脸哪。 甚至有人在想,要是峰主是认真的,不但带她回来,甚至如果打算正式与她结成道侣,那她们岂不是要对那个丫头拜服行礼,称她一声夫人? 这真是……这真是天大的羞辱! 当然,也不是没有清醒的人。 虽然也疑惑,可是这些人想着,峰主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蒙骗的人。他如果真的这样郑重对待这位姑娘,一定有他的理由,绝不是象许多人猜测的那样不堪。 可是这些人的声音毕竟微弱单薄。 更多人都在质疑,愤怒,观望。 秋秋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觉得口渴。 而这么巧,枕边就有一盏水。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水清凉甘冽,喝下去不但人舒服了,连精神都跟着好起来。 她这才有精神打量奉仙阁。 这里很有拾儿的风格。 屋子里很空旷,除了靠窗的这张木榻,榻边不远有张矮几,旁边设有两个坐垫,就只有靠墙的那一面摆放的书架了,架子上全是书册。 除此之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简单而空旷。 秋秋站起身来,用手指当梳子理了几下头发,走到了窗子前面。 长窗外是一片河滩,远处青山起伏连绵。 秋秋怔怔的望着远处,几只灵禽从山边掠过,云岚浮卷,青山隐隐。她闭上了眼,风拂在脸上,整个世界安静的象是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里她没有来过,可是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她似有所觉,转头向另一边看。 有人正朝奉仙阁走过来。 不是拾儿。 两个人一个穿青色,一个穿玄墨色。 而且两个人都是她曾经见过的。 一个就是在静闲居门前见过的管卫,另一个却是在方如岛上见过的人。 这人还给过她一道灵符,说她若来九峰可以来寻他。 接过那道灵符的时候秋秋很意外,也有几分感激。 不过当时她想着自己是不会来这么遥远的地方的。 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相隔没有多久,她的两脚就踩到了九峰的土地上呢。 “宿秋姑娘。” 管卫二人在奉仙阁前停下脚步,揖手为礼。 秋秋一时拿不准如何称呼他们,也还了一礼。 那个给他灵符的男子神情感慨,他的目光落在秋秋的身上,可是又象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宿秋姑娘还记得我吗?” “记得,上次你给我一道灵符。”秋秋一直记得他的善意。 “我是林素,这是管卫。” 来的路上拾儿告诉过她一些事,比如眼前这二位,都是九峰的掌峰。 秋秋客客气气的说:“林掌峰,管掌峰。” “不用这么见外。”林素也笑了:“你称我一声管兄就是。一路跋涉疲惫,怎么没多歇会儿?” 林素这人很会说话,和管卫不一样。 见面这一会儿,话都是他在说的。他笑容和气,谈吐温雅,令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即使秋秋同他还不算太熟悉,但是这么一会儿下来,也并不感到陌生。 而管卫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林素问他,他只答了短短的五个字。另一句是他们两人告辞的时候他对秋秋说的:“有什么难事记得找我。” 虽然他的话这样少,从头到尾也没见笑,冷冰冰硬梆梆的,可秋秋并不觉得他的态度是真正的冷漠。 虽然客气话人人都会说,秋秋也不止一次听过别人说这种“有事儿您说话”之类的保证,可是大多数人说的都是客套话,真有事的时候是指望不上的。 但管卫却是认真的。 这个人的话极少,但每个字都不容置疑。 所以秋秋也认真的说了声:“好,我记得了。” 她答应了之后,管卫才和林素一起走了。 这两人办事很周到——这个周到是说林素。 知道她初来乍到,先来见见面,说说话,让秋秋初来乍到的惶恐因此消减不少。 林素还体贴的说了不少九峰的大概情形,有哪几位长老,分别负责什么职司。几位掌峰都都是姓什么叫什么。 这些事,有的来时拾儿提到过,有的他没有说,正好林素这里给补充了。 林素还送了两瓶补气丹给她,另外还教给了她如何召唤、驾驭灵禽的法门。 他们还说了一件事。 “第七峰到现在一直无主……” 第七峰。 秋秋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这个地方。 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这怎么会是一座隐形的山峰呢?除了第七峰命定的掌峰之外,别人甚至看不见也触不到它。 这可真不科学。 好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科学的世界。修真这件事就是最大的不科学。 但是第七峰的事还是让秋秋觉得新奇。RS 287 熟悉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摊开一张纸,再找出笔和墨。 她想给自己列一张计划表,可是真摊开张纸,发现有点无从下手。 她对九峰还是一无所知。 这里的人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自己该怎样与这些人打交道,到哪里去找自己感兴趣的资料,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该先熟悉环境,再熟悉这里的人,搞清楚自己在这里处于什么位置,然后才能判断自己能在这里做什么事,起什么作用。 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浑浑噩噩随波逐流的感觉,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不习惯依附别人而活,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心里没底。 人得明白自己走在一条什么样的路上,知道自己的方向和目标。 她是跟着拾儿来了九峰,可不是从此就一切听他的了。 可是她现在手头资料太少,无法立刻就下论断。 那也太轻率太不负责任了。 秋秋只好把纸推开。 她心里从刚才起就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 第七峰到底是什么,它究竟在哪里。 奉仙阁周围太安静了,连一个路过的闲人都没有,拾儿的性子大概很喜欢住这样的地方。但是秋秋可不喜欢。她喜欢住在热热闹闹的马路边,从阳台上就可以看到路上人来人往。 上辈子她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是拾儿的居所。而且虽然屋子很敞阔,却只有一里一外两室,外面那一间显然是会客用的,也就是说,他们俩是……同床共枕的生活在一起? 秋秋拉开隔门,外面没有人。她看了一眼又缩回头。 没事可做。她就从架子上找书看。 不过一本书才刚翻了两页,拾儿回来了。 “醒了?”拾儿站在长窗边看她。 他个子也不算特别高,但是他往那里一站,秋秋就觉得刚才还显得空旷的屋子一下子就被他给填满了。” “在做什么?” 他走了过来在秋秋身边坐下,两人之间连一个小小的空隙都没有。 “看书。” “觉得奉仙阁怎么样?” 虽然拾儿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秋秋觉得她好象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拾儿在期盼她的肯定。 “太安静了。”秋秋才不会对他客客气气的说什么“这里很好”之类的客套话呢。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个环节的?感觉象未婚夫妻在讨论共筑小爱巢一样。 如果真是普通夫妻,两人如果定下来在一起。现在肯定象忙碌的鸟儿一样开始为筑巢做准备了。要挑地段,房型,当然最重要的是房价。 对拾儿来说,房价当然没什么问题。 “我喜欢热闹点,站在窗户边能看到路上的人……” 拾儿想了想:“想看人这个不难。” “怎么看?”秋秋有点纳闷。 拾儿拉着她的手,牵着她站起来。 秋秋扯着裙摆,看着他推开隔门。两人到了外间。 外间空荡荡的。除了一架屏风——好象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 拾儿拉着她还就停在了屏风跟前。 “?”秋秋纳闷的看着他。 拾儿轻轻推了她一把。 秋秋哎呀一声,身不由己的往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一头撞在屏风上了。 秋秋本能的闭上了眼。 然后——预计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那屏风看起来很薄,如果她撞上去,十有*她头受伤,但屏风也会被她撞倒才对。 秋秋有些纳闷的睁开眼。 眼前竟然完全变了样子。 他们刚才还站在屋子里。面对着一架屏风,可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秋秋发现他们竟然站在一个庭院里,小桥流水,柳枝长垂。 这不是奉仙阁,甚至不是奉仙阁外面的景致。 “这,这是……”秋秋突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屏风。 屏风一共四扇,绘着春夏秋冬。 春天的的那一扇上绘的就是小桥流水和庭院。 秋秋的眼一下子睁圆了:“我们是在屏风里?” “是。”拾儿领着她往前走。 秋秋却在转头往后看。 他们从哪儿进来的? 身后并没有一扇门,一个窗,甚至一道裂口。如果刚才拾儿是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带进来的,那秋秋绝不会看出,也不会想到他们现在是站在一座屏风里头。 毫无破绽,简直是天衣无缝。 “这屏风真神奇!”秋秋兴奋之极。 这样的奇宝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一脚迈出去,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嫩绿的枝叶变做浓绿,清浅的池水变得幽深,夏蝉在林间长鸣,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微热的让人感觉倦怠的。 这一脚就从春天迈到夏天了! 秋秋无比新奇的左顾右盼,她觉得自己甚至闻到了池塘里荷花的香气。 清远而不浓冽的香气,沁人心脾。 接下来是秋天。 最后则是寒冬,满眼都是莹白一片,冰天雪地,寒意凛然。 两个人终于走进了屋子里。 秋秋转眼看一眼屋外,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 “做这屏风的人真是了不起。” 竟然把一年四季装在这个小庭院里。 不,准确的说,是把一年四季的庭院装进了一个屏风里。 她摸摸自己的脸,软热的。 再摸摸坐的椅子,硬的,坚实的。 一点都不象虚假的幻境。 可是这里应该也不是真实的世界。 真是太奇妙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原理是什么呢? 呃……好吧,这里不是个讲科学的世界,物理常识在这儿也行不通。 窗外雪花飘飘,秋秋并不觉得冷,她甚至趴在窗前伸手接了片雪花。 雪花是真实的。 六角形雪花脆弱精致,很快在她手心融化变成了水滴。 拾儿唤了她一声:“来看这儿。” “什么?” 秋秋转头去看。 拾儿让她看一面镜子。 不不。重点不是镜子。而是镜子上面映出来的会动的景象。 上面的人是真人吗? 秋秋几乎马上可以确定,是。 而且这显示的景象应该是实时的。 秋秋看到一帮弟子排成方阵,正在习练剑法。 他们的动作整齐,抬手,动臂,简直象是同一个人一样齐整,动作标准的全象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 “他们练的什么剑法?” “是最普通的。” 秋秋也看出来了。是九宫剑法。 “为什么要练这个?” 这种剑法可以说是大路货色,没有难度,也没什么门坎,随便哪个修真的人也不会看中这样的剑法并且认认真真的把这个当做一门功夫习练。 “他们是排练剑阵。重要的不是剑法,而是配合。” 怪不得呢。 秋秋刚才还在想,这个练功的办法很有问题。这些弟子的力气,速度。悟性。水准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强迫他们非做一样的动作,保持一样的力道速度,这好象并不是一件好事。人们可以把一排果树修剪得一般高矮整齐,可人毕竟不是果树啊。 看了一阵练功,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是几个九峰的女弟子。正在照顾药草。 秋秋以前在紫玉阁就是照料花圃的,也兼栽培一些药草。所以一见着她们在做什么,秋秋顿时来了兴致,虽然听不到声音,可是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她们并不赶,一边做事,一边聊天,脸上带着笑。 其中一个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其他的同伴都开始取笑她,她扯了一把草叶抛到同伴身上,几个人开始打打闹闹。 真好啊。 秋秋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 没接触到修真这个世界之前,她的人缘也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人缘越来越不好了。 是她性格变得不讨人喜欢了?还是环境因素和人为因素叠加到一起,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紫玉阁的时候,她们师徒就是门中的异类,和旁的同门不怎么合得来。她就没有这样和师姐师妹们打闹玩耍过,连个可以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接着铜镜里的画面又变了。 秋秋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喜欢吗?喜欢的话,你可以时常进来看。” 秋秋被他提醒了一句,才想起自己的初衷。 这屏风里的世界太神奇,她连刚才进来之前的对话都给忘到脑后了。 这铜镜简直象个实时监控嘛。 但这座神奇的屏风,这面铜镜,虽然很好,但和秋秋的本意并不相符。 她是想住到一个热闹有人气的地方,可是拾儿想出的解决办法不是给她换地方住,而是给她一个电视监控让她坐着看。 “我想了解这里,熟悉这里,尽快让自己融进这个地方。”秋秋拉着拾儿的手,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奉仙阁很好,很安静,但是这儿里没有人,离其他地方只怕也很远……” 拾儿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你心里很不安?” 当然不安了,人生地不熟的,换成是谁都难免心中忐忑。 更不要说秋秋现在的身份如此尴尬。 她一个外来者凭什么让人了解她,接受她呢? 换成她是九峰的人,她会这么快承认并接纳一个外来者吗? “再说,我想着……熟悉了之后,也许我可以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这道理拾儿也不是不明白。RO 288 感觉 ,最快更新仙妻 ! 从屏风世界里出来,拾儿淡然的问: “要双修吗?” =o=! 秋秋不知道拾儿怎么用这么平静的表情提出这么,这么……的建议。 可马上她就知道,拾儿说的双修和紫玉阁里头通行的双修不是一个定义。 他说的双修的的确确就是一起练功! 特正经特纯洁的方式。 两人一人坐一块蒲盘上,双掌相抵。 其实双修大概一开始就是指这样的方式吧,不过后来这两个字的意思被人曲解了。 秋秋脸有点儿热热的,心跳也快。她按了一下胸口,不抱什么希望的想,也许拾儿没察觉到她变了频率的心跳。 但是这可能吗? 幸好拾儿什么也没说。 两人的手掌相抵,手指对着手指,掌心对着掌心,毫无间隙。 秋秋几乎忍不住战栗。 她从来不知道手掌与手掌这样的接触,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这么鲜明的感触。 可能换个人会说,拉拉手算什么事儿啊?现在男女间拉拉手还算什么大事儿吗? 可是不是这样的,起码秋秋觉得不是这样的。 她只觉得拾儿的体温从手指的每个毛孔里钻进来,不算烫,可是却一直透到她心里。 温热,柔软,甚至还有丝丝的麻痒。 秋秋深吸了口气,努力收慑心神,在心里默念拾儿刚才教她的几句功诀,总算让心绪沉淀下来了。 也许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彼此心里都有对方,所以秋秋才有这么深,这么复杂而鲜明的感触。 一个情字,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她不清楚。 秋秋闭上了眼睛。 窗外传来隐约的水流声,还有鸟儿宛转的啼鸣。不知道什么虫儿伏在草丛里一声接一声的叫。 秋秋甚至能感觉到照进窗子里的阳光。 眼睛闭上了,可是她对身外的一切感知反而象是更加敏锐了。 连平时听起来单调的水声都有了丰富而清晰的层次感,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平缓,风吹过林梢,拂过水面。轻轻拨弄檐角的风铃。 奉仙阁四周并不象她想的那样寂静。 正相反,这里很热闹。 当她努力想去寻找探究身外的一切。她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是现在她闭上了眼睛,心情也不再急切,反而可以感受到从前忽略的一切。 这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丰富而美丽。 她甚至可以听到河里的鱼儿调皮的在水面上吐泡泡,有只水鸟飞了过来,鱼儿一摆尾巴,迅速潜了下去。 秋秋觉得自己甚至就化做了那尾小小的游鱼,周身的水波竟然没有让它感到任何压力。正相反,在这个水下的世界里,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不受任何束缚。 这种前所未有的自在,让秋秋心中涌出一股感慨。 不,不只是感慨。甚至是感动。 她闭着眼睛,但拾儿却睁开了眼。 他静静的看着秋秋。 眉眼和模样与从前不同了。 可是秋秋还是他的秋秋。 她的本质是永不会变的。 没有她的时候,整个世界对拾儿来说完全失去了意义,他活得象行尸走肉,身外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没有颜色,没有气味,没有声响。甚至……没有光。 那是一个毫不真实的世界。 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世界。 身边的人劝解他,做了种种努力想让他从这种悲伤中走出来。 可是他们想错了,他不悲伤。 他心底连悲伤这种情绪都没有了。 他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个执着。 他要找到她。 哪怕要许多年,要走漫长的无边际的路。 他会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可是从他再遇到秋秋的时候开始,从前一切又回来了。 他又听到了她声音,看到她灵动的表情,点漆似的眼珠,红润的嘴唇,乌黑的头发,枝头重黑染上绿意,花在春风中静静开放,河水开始流动,星辰重新闪耀。 有了她,他才是活着的。 秋秋大概不知道,在昨天她沉睡的时候,他一直一直就守在她身边,什么都没做,就是那样看着她。 握着她的手,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但愿他的余生,都能这样静静的和她相守。 秋秋缓缓睁开眼睛。 现在她的感觉……嗯,用句大俗话说,就象从身体到心灵都被泉水洗过了一遍一样,无比的清明,无比的畅美。 双修果然是件好事! 以后一定要常常双修,天天双修! 拾儿端过旁边的茶盏给她。 咦?他什么时候倒来的水。 秋秋学得他们一直坐在这儿没动过啊。 不过等她喝完要求续杯,再看拾儿的动作她就明白了。 拾儿倒水根本不用起身也不用动手。 他只是看了一眼水钵,水钵就自己飞过来了,平稳的停下来悬在他们身旁,接着微微倾侧,一线清亮的水流就向下流淌,注入水盏里。 真了不起。 她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拾儿看,不用说,拾儿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很平常很微小的事情,她却这样惊喜。 连拾儿也觉得这不知做过多少次的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所以说,人们快乐许多时候不是做了什么事,而是和什么人做了这件事。 和秋秋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让他觉得快乐。 秋秋捧水盏一口一口的喝水。 其实她的感觉也和拾儿差不多,只是没有拾儿那样深刻。 明明一样的水,她自己倒水喝就不觉得这水有什么特别。 可是拾儿给她倒的水,喝起来真的感觉到甜。 那甜意从舌尖一直传到腹中,一直传到心里。 两人象傻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秋秋一直灌了好几盏水,其实根本没那么渴。而拾儿呢,一直倒到第四还是第五盏才反应过来,赶紧停下倒水。 可不能再灌她了。 他有点儿心疼。 这傻姑娘,怎么给水就喝?弄得他以为她多渴呢。 秋秋呢。反正她根本没觉得肚子涨,这水凉凉甜甜的。多喝几口也压根儿没感觉啊,跟喝琼浆玉液似的—— 好吧,这傻子喝的不是水,是爱情,是幸福。 给傻子倒水的这个也不见得就聪明到哪儿去。 “第七峰在什么地方呢?” “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秋秋转头看他:“真的?你不是峰主吗?” “九峰的第一峰都有自己的传承,我这个峰主也不是每件事都了如指掌的。” 秋秋琢磨了一下。 也是。 九峰和那种师传徒,一对一的门派是不一样的。听说最初的时候,九峰就是九个人组成的一个很松散的小团队。后来他们在这儿安定下来,有人来投奔他们,有人看着这里不错也在这儿落脚,但并不算九峰的人。等他们后来做了许多大事,收了徒弟,有了根基之后。九峰才渐渐兴旺发达,但还是不象一个门派,更象一个联盟。 九峰的人学的功夫心法并不全是一路的,很多长老执事的功夫都是自成一家。九峰一开始的第一任掌峰就不是一个门派的,当然各有各的功夫,各有各的心法和秘密。 虽然拾儿承继了主峰的传承,但是另外九峰他还真的不见得样样清楚。 这样的组织结构。当然有好处。不拘一格,博采众家之长,从不拘泥门户之见,所以九峰兴起的特别快。 但是也有坏处。 这么多不同的人走到一起来,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想法,一驾马车,四五匹马拉车,但是每匹马都奔向不同的方向。 这可不是齐头并进啊,这是五马分尸啊! 所以九峰尽管兴起得快,可是却经历了许多次大的危机,几乎有灭门之虞。 远的不说,近的就是拾儿父辈的那一次。 拾儿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他做得兢兢业业,毫不敢松怠。 秋秋觉得有点儿心疼。 别人一提拾儿,就说他有多么威风和风光。 可是秋秋觉得,拾儿太累了,太不容易了。 这个担子是这么好扛的吗?内忧加外患,换一个心志不坚的人来试试?没准儿早垮了。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秋秋嘴上不说,心里也让自己尽量不去想。 可是她真的想找回过去的记忆。 不为了别人,就是为了拾儿。 管卫再来的时候,秋秋就请他帮忙,带她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故地重游,怎么都得想起点儿东西来吧? 管卫话不多,但是秋秋反而觉得这样更自在。 如果换一个人来,对方殷勤,她也得答话,倒不如象现在一样,两人都自在,都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管卫也真不含糊,秋秋找他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出了奉仙居就带秋秋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叫漱玉泉。 管卫什么也没跟她说,就这么带她进去了。 山洞里都是泉水的潮意,湿漉漉的裹人一脸。 “这里的泉水,很有滋养效用。即使经脉尽断的人,长期浸在泉水里,也能渐渐恢复过来。这儿算是一处禁地,平时轻易不会让人进来。” 秋秋想,管卫不会平白带她来这儿。 肯定这里她以前来。 难道她在这里养过伤?还是拾儿在这里养过伤? ps: 明天出发去三亚。东西收拾了大半天,可心里一直挺不踏实的,老怕少带了东西。。RY 289 师父 ,最快更新仙妻 ! 管卫向后退了几步,只留下秋秋一个人站在水池边上。 秋秋蹲下来,手伸进水里。 池水并不象别处的泉水一样清凉,而是带着淡淡的暖意。 象是温泉。 很舒服。水特别的软,特别的滑,温度适宜。 秋秋觉得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有些画面在眼前浮动。可是她想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些画面却象泉水上面浮动的水气一样,根本看不清楚,也触摸不到。 一定有个人,曾经受过伤,在这里调养。 那个人不是她自己,也不是拾儿。 那个人是谁呢? 应该是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望着池水的时候她有些恍惚。 心里那种酸楚和无助的感觉……那么真实。 她是不是曾经就站在这个水池边上,看着一个对她来说十分重要的人在池水中疗伤? 那个人是谁? 脑子里还模模糊糊的,但是她的身体象是有自动的意识,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师父……” 秋秋有些吃惊的捂着嘴。 她刚才喊了什么? 师父……吗? 不,不,当然不是严姑姑。 是她前一世的师父吧? 她听说过的,前一世她是离水剑派的弟子,她的师父道号是玉霞真人…… 师父? 毫无预兆的,一滴泪珠从她眼眶里滑下,落进了水面。 玉霞真人曾经受过那样重的伤。还在这里调养过伤势? 这事传说里可没有,秋秋可以确信她没有听人说过。 那么,刚才的感觉和那种抓不住的印象,都是她自己想起来的? 玉霞真人当然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当时一场浩劫。殒命的人当然远远不止秋秋和玉霞真人师徒。 秋秋蹲在水边。 她不记得……不记得玉霞真人的相貌,完全想不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只是念叨这个名字,就让她觉得有一股难耐的酸楚从心底直泛上来。 那么绝望,那么难受。 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管卫远远站在那儿看着她。 他想起了从前,他陪她过来的时候。 那时候玉霞真人情势危急,秋秋在泉水边,也是这样无助的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可是无论是从前那一次,还是现在这一次。他都无法为她排遣的忧难,只能这么远远的陪伴她,看着她。 秋秋出来的时候神情很平静,还向他道了一句谢。 管卫只说:“没什么,不必客气。” 秋秋想找回过去的记忆,他知道。 在九峰,也许除了峰主,他是最熟悉她的人。 秋秋在九峰的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闭关。剩下的那些时候,他时时都能见着她。在奉仙居。在河边,在试炼洞……他指点过她剑法和拆招,她也反过来给予他启发。他在试炼洞所领悟的剑法和至理 那一幕幕的过往被他珍藏在心底深处,就象闪闪发亮的珍珠。 那是他最重要的,无法割舍的回忆。 两个人和来时一样,还是不怎么说话。 已经走出老远了,秋秋在灵禽的背上回转头。 已经看不见刚才停留的地方了。 但是她觉得手掌上还残留着刚才泉水的触感,鼻端也还是那种潮湿的,萦绕不去的气息。 灵禽从树巅掠过。茫茫树海一眼望不到边际。眼前一片开阔。太阳升了起来,艳阳满眼。 “第七峰就在那个方向。”管卫遥遥指了一下。 秋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雾气。所以看不太清楚。 “要过去看看吗?” 秋秋当然不反对:“好。” 灵禽掉转方向,拍打着翅膀向前飞。 灵禽在第六和第七峰之间盘旋,秋秋看着这两座遥遥相望的山峰。 第七峰按理说。该在第六和第八峰之间。 但事实是,它的确看不见。 如果只是隐形的,确实存在的话,灵禽在这儿飞来飞去怎么都会碰到吧?但事实是,这座山峰不但看不见,而且也触不到,秋秋张开手臂,手里只触到了风。 没有实物,没有山石树木,没有那座理论上应该存在的山峰。 第七峰究竟是不是存在呢? 一定存在,不然整个九峰的人千百年来难道都集体在编造一个谎言吗? 但是,这座第七峰,好象并不存在于现实空间。人们看不到它,触摸不到它,用尽办法都无法找到。 据说,第七峰历代都只有掌峰才能看见,才能进入。它只承认一个有缘人。 缘这个字,可真奇妙。 秋秋想,这么一座看不见的山峰,前世她是怎么找到的?第七峰为什么会承认她这么一个修为浅薄的外来者为掌峰? 她在第七峰得到了什么样的传承? 后来她那种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就是第七峰给予她的吗? 灵禽盘旋了一会儿,什么异状也没有。 秋秋想,前世她能找到,不见得这一次还能找到这座山峰。 机缘这种事,缥缈得很,难以抓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人生中不可能两次趟过同一条河流。 也许前一世会遇到的,这一世却再也遇不到了。 秋秋并不是垂涎那能够逆天的能力。 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灵禽落下地来。 秋秋往前走了几步,远远的河的对岸,有几只麋鹿在悠闲的吃草。秋秋看它们。它们也好奇的往这边张望。 它们一点都不怕人,看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新奇,又低下头喝水。 管卫沉默的陪着她。 “管兄是第二峰的掌峰?” “是。”管卫答话永远是惜言如金。绝不肯多说。 “当上掌峰的试炼难吗?” 管卫想了一想,才说:“当时有几个同门一起,最后成为掌峰的是我。得到掌峰传承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是这座山峰选择了我,我,同第二峰,就象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熟识,已经寻找了彼此很久才终于重逢。我对第二峰毫不陌生,有时候甚至觉得。山峰也有着记忆和感情,有呼吸和生命。” “是这样……”秋秋觉得这种体验真是不可思议。 “是。我欢悦的时候,山峰似乎也同我一样雀跃欢喜。我沉郁的时候,它也变得肃然安静。我彷徨不安的时候,吹过耳畔的风声似乎都在无言的安慰我。” 秋秋都快听呆了。 管卫可不是那种会伤春悲秋敏感过头的人。他挺拔的如一棵松柏树,心灵与外表一样坚实强大。 他说的话,一定是他非常真实、深刻的感受。 人与山峰之间,是这样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关系吗? 秋秋捡了一块小石子,朝着前方的水面抛过去。 她的技术显然不怎么样,石子在水面上弹了一下。连第二跳都没有成功,就一头栽进了河水里。 秋秋也不气馁,她又抛了一块。 这第二位比起第一位先行者有了长足进步,足足弹起了三次。 她觉得她就象这石片儿。 虽然是同一条河,也是同一个人抛出的石子,但是行运的轨迹是完全不一样的。 管卫沉默的看着她,也捡了一块石头抛出去。 秋秋看那块石头象长了翅膀的灵巧的鸟儿,一下,两下。三下的在水面上跳跃。 “七、八、九……”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这块石头一直跳出了秋秋的视野。都没有沉下去。 真不科学。 秋秋知道管卫剑法很高明,难道这种事情一通百通吗?剑法高手就一定也是抛石子儿的高手? 秋秋兴致勃勃的问:“有秘诀吗?也教教我。” 管卫在河滩上看看。找出一块个头儿比较小的石子递给她。 “不要觉得它会沉下去,它就不会那么容易向下沉。” 呃…… 秋秋本来以为秘诀会是手法力道角度等等教条,没想以竟然是这么唯心这么主观的一句话。 想着它能飞起来它就能飞起来吗?太不科学了。要是想一想真的有用。那岂不是她想着自己能看到第七峰就能看得到?再放大一倍说,她想着要悟道成仙,就能真的成仙吗? 秋秋看着管卫有点儿愣神。 等了一下,发现管卫没别的话嘱咐她了。 合着这一句话就是他教学的全部内容。 秋秋看看手里的石子儿。 石子兄,你能听得到我的心声吗?虽然咱们此前素不相识,但是俗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心有灵犀一点通……希望你给点面子,跳得远一点,争取跳出跳水梦之队的水平来。 要不是管卫很严肃的站在一边儿旁观,秋秋都想往石头上吹口气,再搓个几下。 她满怀希望的把这第三枚石子儿扔了出去。 这块被她寄予厚望的石子儿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通一声砸进水里,还溅起挺高的一蓬水花—— 秋秋还指望着它身上能展现奇迹,但事实证明,这块石头很不争气,辜负了她的殷切期盼,一头扎进河里就不再冒头了。 秋秋有点儿无辜的转头看管卫。 管卫很平静地说:“多练几次就好了。” 秋秋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出来好一会儿了,咱们回去吧。” 刚才他们乘的灵禽已经偷空儿跑到浅滩处去捉小鱼吃了,一捉一个准。 管卫打个唿哨,其中一只抬头看看这边,另一只显然还没吃过瘾,头都没有抬起来。 两只吃货。RY 290 兔子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忽然觉得脚边有点痒呼呼的。 她低下头,一个白色毛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脚边,正努力的往她鞋面上拱。 这什么玩意儿? 长耳朵,短尾巴,胖乎乎白茸茸的身体。 好象是…… 秋秋揪着它的耳朵把这家伙给拎了起来。 “兔子?” 一双水汪汪红通通的小眼睛。 好吧,还真是兔子。 九峰这地方真是地灵人杰,禽鸟也好,走兽也好,根本就不怕人。刚才河对面的鹿就显得胆儿特肥,这会儿这只兔子更有出息,直接扑她脚上了。 秋秋怀疑传说中那守株待兔的事一定发生过,瞧这兔子又胖又蠢的样儿,跑急了撞树上一点儿都不奇怪。喏,这不就撞她脚上了吗? 等等,这兔子脖子上好象拴着什么东西? 秋秋伸手扯了一下,这兔子毛真长,胖得都找不着脖子了。要不是秋秋眼尖,还真没看清楚它脖子上拴着东西。 那是个很小的荷包。 虽然小,但这居然是个乾坤袋! 好么!一只兔子都能带上乾坤袋这种高档货了,太不科学了。 这兔子不会是兔子精吧? 看这蠢样儿不象。 那估计就是有人养的。 谁养兔子啊?这种灵宠多没用。 不,她好象听说过谁养兔子的。 是谁来着?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只兔子被揪着耳朵,可怜巴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秋秋也不好意思老揪着人家,弯腰把它放下地。 “你主人谁啊?从哪儿跑出来的?快回窝去吧。” 那兔子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了。还是蹲她脚边不动。 “你还不走?”秋秋用脚尖儿挠挠它的肚子:“你窝里没小兔等你?” 那只傻兔子好象还被她挠舒服了,居然翻了个身儿,把肚皮全露出来,仰在那儿蜷着腿儿。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求继续挠”的二b气息。 秋秋简直都快让这兔子给打败了。 这什么人养的兔子?怎么养得这么…… 都说宠物越养越象主人,这主人肯定是个二货。 秋秋用脚尖挠啊挠啊挠啊挠,兔子在她脚底下各种扭动,还别说,这蠢萌蠢萌的小样儿还真可爱。 挠了几下,秋秋觉得这也差不多了。 可是一抬头她就傻了。 管卫人呢?那两只刚才逮鱼逮得特欢的灵禽呢? 他们哪儿去了? 等等……秋秋转头张望了一下。 不,不止管卫和灵禽不见了,连四周的景物都变了。刚才她明明是站在河滩上,脚下全是圆滚滚的大小不一的卵石。 可是现在她站在青石铺就山道上。 没有河。没有卵石,没有管卫…… 只有她和这只兔子。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么看,不是管卫他们消失了,而是自己突然瞬移了吧? 那只兔子咬着她的裙角往前拖。 秋秋低头看它。 这兔子也一脸无辜的和她对视,三瓣嘴紧紧咬着她的裙子不肯松。 “你这是想带我去哪儿?” 可想而知,兔子语对她来说是门全然没接触过的全新外语,一人一兔完全无法交流。 “你是想让我跟你走?” 这句话可能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这兔子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牙咬酸了,松开了她的裙子往前跑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好吧。这就是要让她跟着走的意思吧? 秋秋跟着这兔子沿着路向前走。 她能确定的是,她肯定还在九峰。灵气还是一样浓郁纯粹—— 不,好象比原来更浓稠了。 如果说原来九峰的灵气象水一样清澈,那么现在包裹在她身周的灵气简直象蜂蜜一样黏稠。哪怕她什么都不做甚至不呼吸吐纳,那些活跃的灵力分子也争先恐后的从毛孔往里渗。 真舒服。 秋秋现在神清气爽,如果她是株花草,现在肯定枝子都支楞开了,活泼泼舒展着叶子。 这是哪儿? 她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但是又觉得太过异想天开。 再走不过远。前面豁然开朗。是一个开阔的平台。 没有遮敝视线的树木,秋秋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座山峰。极高,极陡峻,象是拔地而起的玉笋。云雾缭绕。有成行的白鹤从山间掠过,悠然飞向远处。绚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视野中的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她一点儿都不害怕。正相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竟然觉得特别自在。 虽然经历这样奇幻,突兀的出现的地方,奇怪的兔子…… 这里真安静。 不止是声音,更准确的说这是一种感觉。秋秋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这是第七峰。 连这个也猜不到的话,可以买块豆腐去撞死了。 但是秋秋连自己怎么进的第七峰都不知道。 就这么一低头一转身的功夫,她就凭空换了个地方,管卫和水禽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而她到了一个这么奇妙的地方。 再向前走,迎面有一挂小瀑布,瀑布的水流并不湍急,坠落的水幕象是一匹柔和的纱绢,阳光照耀下的瀑布折射出一抹淡淡的彩虹。 与外面相比,这里象是另一个世界。 平缓,安静,与世隔绝。 秋秋把脚边的那只兔子抱起来。 这么说来,这只兔子……呃,八成。是她养的吧? 想起刚才这兔子一点都不靠谱的行为,秋秋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对兔子和兔子主人的种种腹诽。 “你是大白还是二白?” 拾儿告诉过她兔子的名字,可是当时脑子太乱,秋秋刚才就没想起来自己也是养过兔子的人。 那只兔子呦呦的叫了两声。从瀑布边的树丛里又窜出一只模样长得差不多的兔子来,不过到了跟前就能分辨,后来的一只比较小。 那肯定头一只是大白了,因为它大嘛。 秋秋一手抱一只兔子,把它们俩都拎了起来。 “我的屋在哪儿,你们俩知道吧?”不过话问出口她又改了主意:“算了,不急,我慢慢找吧。” 权当熟悉环境了。 这两只兔子活了多少年了?既然是上辈子的她养的宠物,她都已经死了那么些年了。这两只兔子却一直活着……乖乖,真是要成精啊。 秋秋一间殿阁一间殿阁的走过去。 这些殿阁看得出分属于不同的主人,里面的物品也相当的有时代特色。 秋秋毫不意外的猜想,这大概是历任峰主住过的屋子。有的屋子里有剑,有的屋子里有琴,还有的屋子里全是书画,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地下,这些东西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也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蚀显得陈旧。它们应该一直维持着它们的主人离开时的状态,然后再也没有改变过。 只看着这些殿阁。还有里面的东西,让人觉得好象这里的主人们随时会回来一样。 秋秋静静的经过这些殿阁,怀里两只兔子特别乖巧听话,一点不找事。 最后一间殿阁应该是她的。 但是里面是空的,没有什么东西。 原因也不难猜。秋秋加入九峰的日子很短,成为掌峰的时间也短,她还没来及经营打理属于自己的这个地方,就已经在后来与魔物的大战之中送了小命儿。 所以这地方是属于她的,但是却没有她留下的什么痕迹。 桌案上的笔墨没有什么特色。架子上空荡荡的也没有什么书本卷轴。 秋秋抱着大白二白坐下来。两只兔子排成一排,眼睛滴溜溜的跟着她。她转头向东。它们也跟着转东。她转头向西,它们同样跟着转。 秋秋又一次注意到了,二白脖子上也挂着乾坤袋。 这袋子肯定是自己挂上的去。要不就是拾儿给挂的。 里面会装什么东西?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会不会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 秋秋把大白脖子上的乾坤袋解下来看了一眼—— 好么,里面那一把一把的,好象全是兔粮! 至于这兔粮是哪儿来的,就没什么悬念用不着去猜了。 二白脖子上也是一样的,不过除了兔粮,还有储存的青草、干果、野菜,甚至还有丹药。 秋秋拿出来一闻,味儿不象是给人吃的。 这是专给兔子炼的药啊。 这俩兔子还真够享福的,自己可没少在它们身上下功夫。 住在这么安全踏实的地方,风不吹着雨打不着,吃的喝的管够,还有丹药这种高级货。 简直比现在的秋秋过得都幸福。 弄得她都想向这俩货学习,也给自己找个饲主去了。 等等……她好象,也有吧? 就是拾儿啊! 给吃的给喝的给丹药陪练功陪聊天还陪睡,真是集多功能于一身…… 对了,秋秋突然站起身来。 她就这么进了第七峰,还没跟管卫和拾儿打个招呼,他们找不着她该着急了吧? 她不能在这儿久待,得赶紧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呢? 进来时稀里胡涂,要出去的话还不知道从哪儿能找着门路呢。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做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好象没有啊,就是跟管卫一起在水边扔石子玩。 她扔了管卫也扔了,可管卫就没进来。 应该不是扔石子的缘故。 得另想想。 她的目光落在白乎乎的大白身上。 ——会和大白有关系吗? ps: 半阴天,不过我喜欢,太阳不算太大,不会被烤化。RY 291 秃笔 ,最快更新仙妻 ! 正如秋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的第七峰,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她一手拎着大白,一手拿起桌案上放的笔。 然后忽然间四周的景物就如同揭去了一层盖布一样,刚才无比真实的楼阁,居室,书架,桌案,就象一张废旧画报一样被整个揭了下来。 画报后面当然不是一片空白。 河边带着潮意的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往后飘。 秋秋环顾着四周。 好么,又回来了。 而且管卫就在不远处的河滩上,他身后站着那两只水禽。 难道她并没有消失,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不,肯定不是。 管卫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那急迫的样子甚至让秋秋怀疑他会不会一头撞在她身上。 “你……”管卫在她面前猛然停住,可是他带起的劲风却让秋秋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了有多久?”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来。 然后管卫做了个深呼吸,先回答了她:“大概一盏茶功夫。” 可秋秋觉得自己已经消失了大半天了! “我好象,去了第七峰。” 管卫的回答让秋秋确定了一点。 她刚才没有白日做梦,她的确消失在了这个空间。 但是,第七峰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一样吗? 管卫的嘴唇紧紧抿着,说话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没有。”秋秋诚实的把手里的那只胖兔子往上一举,于是大白就变成和管卫脸对脸眼对眼了:“我就是遇到了它。” 管卫显然也认识这只兔子:“大白?” 从头到尾秋秋都稀里胡涂的。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跟梦游一样。 她有点儿后悔。 刚才进入第七峰的大好机会被她给浪费了,怎么也应该趁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事。 至于做什么事……怎么做,她虽然不知道。可是总比白白进去又空手出来要强吧?起码做点有意义的事。 可事实是,她就象是走了一会儿神开了个小差一样,到第七峰里去浏览了一圈又原路返回了。 啊,不。她不是空手出来的。 她一手抓着兔子,一手抓着只很旧的秃毛笔。 虽然这兔子除了卖萌和吃,暂时没发现别的用途,这只秃毛笔大概放置的时间太久,笔杆都陈旧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但好歹这也是两样有份量的纪念品。 秋秋把这两样东西都带了回去,给拾儿看。 拾儿天天肯定忙的要命。 没接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前,秋秋总以为这些仙长高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赶路都是驭剑。从来不沾染任何俗物。 但是了解得越多。就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越可笑。 散修的日子过得相当苦。没有任何庇护,一切都得靠自己。就算想炼个丹药给自己调理下身体,那就得一切从头开始努力。先采药。采回来再进行处理,接着要找一个品质还算过得去的丹鼎来进行炼制。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要小心一些凶猛的异兽,还得当心更凶猛的想不劳而获的人来杀人夺药。 而且自己炼药的前提是你得有会炼药的本事。炼药并不是一项人人都会的大众技能。大多数人只能去求着别人炼药。 所以乌楼派挺吃得开的。尤其是金真人,交游广阔,人缘特别好。 不说丹药,散修要加固自己的居所,设下禁制,隐藏并保护自己。他们的修炼大部分时侯无人指点,只能靠自己摸索,很多人闭关时没有人护法,一旦走火入魔真是求救无门。活的时候默默无闻,死的时候同样无声无息。 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加入门派,求个庇护。名门大派尤其难进,因为大门派制度严谨待遇优厚,但同样的,大门派可不会轻易收人。 九峰的人肯定不少,光是秋秋看到的药圃,昨天就有许多弟子在那里照料种植。要管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调停关系,平衡势力,这得费多大功夫啊。在这些事务之外,他也得修炼……时间真是不够用的。 “你去了第七峰?” 拾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秋秋把自己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她的表达能力不是太好,而且今天的遭遇又太离奇,经常说前忘后,说着说着就跑了题。尽管她想尽量简短的说完不浪费拾儿的时间,可事实上等她说完之后,夜已经都深了。 拾儿毫无不耐烦的表现。 不但没有不耐烦,他甚至听得非常入神——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陶醉。 好象只要是秋秋说的,不管说的是什么内容什么话题,他都听得甘之如饴。 做为今天遭遇的证明,大白一直趴在她腿上不肯挪窝。 另一件证据是半秃的毛笔,现在正放在桌子上。 大白不用说,拾儿对它当然熟悉。 拾儿甚至还伸手摸了一下大白的耳朵。 兔子耳朵很好摸,暖暖的软软的,摸起来特别顺滑。 但这只笔,拾儿摇头表示:“这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我的。” “但是它放在那间屋里。” 那么所有权应该是归属于她的。 秋秋觉得这个东西应该也不重要,多半是当时随手放在那里的。 但是拾儿拿起笔之后,他的神情变得认真且郑重了。 “这是尚掌峰的东西。” “谁?” “第七峰从前的掌峰,尚真。”拾儿把笔端给她看。 上面有个圆圈的标记,圈里是个很小但是很清晰的尚字。 如果不是他说。秋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个字,她刚才一直当这是一个随手雕的没有什么意义的装饰花纹。 尚真应该是那个房子里有很多书画的掌峰。 秋秋觉得自己虽然不拘小节,但是她肯定没有把别人殿阁里的东西不告自取拿来就用的习惯。 那这笔为什么没放在尚真的屋子里,而是出现在她从前的桌子上? 是她急着找笔用?不太可能。 那……总不能是尚真送她的吧?人家早早就飞升了好咩? 但拾儿的结论正是秋秋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这应该是尚掌峰送给你的。” “送给我?” “这支笔应该是她最常用的一枝。出自当时有名的一位长老之手,那位长老擅长炼器,他一生炼制了十数件有名的法宝法器,这支笔如果我没记错。应该就是尚掌峰生辰的时候收到的贺礼,名叫墨霜。” 凝墨成霜吗? 倒真是个好名字。 但是秋秋觉得拾儿说的话不太可能:“尚掌峰不是早飞升了吗?” 拾儿说:“那年我们返回中原之后,你曾经匆匆的折回来一趟,你告诉我你遇到尚前辈了,应该是她留下的精神印迹给了你一些指引。这支笔应该也是当时留给你的东西。” 哇! 神器。 秋秋顿时两眼放光,死死盯着这只秃毛破笔…… 真没看出来这笔有这么大的来头,真是笔不可貌相啊。只瞅它的秃毛,谁知道它有这么厉害。 尚前辈是以画入道的,这笔就相当于剑客的剑。药师的鼎啊。 她把这个送给她。这是对她的肯定和勉励啊。 虽然秋秋还不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 笔呢。当然是用来写字的。 可秋秋想不出来拿这个笔写什么字才不算辱没它。 但除了写字,笔这种东西还能做什么用? 哦,还能打架?但打架可用的不是毛笔是判官笔吧?如果用这只笔打架……它是能戳?能劈?能砍? 总不能扔出去当暗器。 拾儿说:“我对尚真前辈所知不多。不过这只墨霜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瞧见过,它写字和作画是不用蘸墨的。” “不用蘸墨?” “据说沾水就可以。尚前辈是位画痴。经常走着走着就出了神,接着就用手指头凭空的勾勾画画。所以她收到这支墨霜之后特别珍爱,一直随身带着。” 呃,秋秋大囧。 是说尚前辈喜欢墨霜的原因是好方便随时随处乱涂乱画吗? 想象一下,尚前辈走哪儿腰里都别着只毛笔,时不时的就停下来在墙上地上纸上画涂一番…… 好吧,这习惯放在尚前辈身上那就是艺术大师的风范,至情至性,不拘小节。要是搁在一般人身上,肯定是被当做破坏环境乱贴小广告的。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想,尚前辈把自己这么钟爱用得这么顺手的东西送给她,这可真是一份不平常的馈赠。 “那咱们试试吧。”秋秋挺好奇这笔怎么不沾墨就写字。 拾儿欣然同意,然后就在砚里倒了些清水。 秋秋试着用笔沾了点水,在铺开的纸上写了粗粗的一横。 她睁大了眼! 真是黑色的! 这是她亲眼所见的,绝无虚假。 真是不用墨就可以书写的毛笔啊!而且既然不蘸墨,那也就代表着用完以后不用洗笔了! 其实秋秋不讨厌写字,她不喜欢的是写字之前繁琐的准备工作和写字之后复杂的收尾程序。以前还听说王羲之在自家门前池塘洗笔,把一个池塘都给洗成黑水了,里面的的白鹅上踩的都是一地黑脚印……真破坏环境啊。 这可真省事。要是尚前辈当年有什么灵感想突然写下来画写来,可是却得先倒水磨墨铺纸……这么一系列功夫下来,没准儿灵感早就张开小翅膀哗啦啦的飞走了。 对秋秋来说用处就没这么大了。 第一她不热爱涂涂画画啊。虽然说不用磨墨什么的很方便,可是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笔,平时她总不能就拿来记个数写个信什么的,那实在太糟蹋东西了。 “还是找个好盒子装起来吧。” 得好好收藏着,省得她丢三落四给弄丢弄坏了。 ps: 昨天吃到了一道很有海南特色的菜,是椰子饭,好象是糯米塞进椰壳里蒸的,很清香很好粗~~~RO 292 画影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这屋里东西少得很,空旷得要命。 可这不代表想找个盒子也找不到,事实上拾儿的乾坤袋里真有不少盒子,而且不是一般的盒子。 他拿了一只玉盒给秋秋。 盒子特别精致,上面还有防护法阵——特别金贵不易储存的丹药放在里面都不会变质,放笔当然是绰绰有余。 秋秋觉得这盒子用来放笔肯定安全,就是视觉效果上不那么般配。盒子是白玉雕的,上面的图案是用金丝嵌的。 用金丝不是为了炫富,而是金丝品质稳定,更适合做为嵌绘阵法的材料。 当然,最后的视觉效果也让人很感动。 她把笔拿起来要装进盒子里的时候,笔锋上还沾着几点水珠没干。 总得把它擦一擦晾干了再装吧。 秋秋顺手拿着笔甩了几下。 可是她忘记了。 她觉得她甩的是水,可是笔尖飞溅出去的水珠落在墙上和地下,呈现出的却是墨迹。 秋秋心里叫了一声:糟了。 雪白的墙上的墨点子真是特别明显。 看来墨霜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啊!以前尚前辈真的没有弄得满手满身都是墨迹吗? 她正想着怎么干净有效的把这些墨迹清除掉,就发现了变化。 墨迹正在缓缓扩散——更准确的说,它们象是有生命力一样在自行的蔓延移动。 秋秋怔怔的看着,她扯了一下拾儿的袍子:“喂,快看。” 拾儿转过头来。 溅在白墙上的墨点已经扩散成了一片浅灰色,看起来象烟雾,又像棉絮。 这片灰色的雾气继续扩散,把他们两人都包裹在其中。 秋秋诧异的左右张望。 拾儿拉住她的手,轻声说:“不用害怕,这没有危险。” “我没害怕。”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形太不同寻常了。 雾气组成了不同的图像。 连绵起伏的山峦,蜿蜒流淌的河川,生长的草木,天边飘过的云,正在落下的雨,飞过的鸟儿,游动的鱼,绽放的花…… 这一切如此真实和鲜活,即使它们全都是灰色的雾气组成,只存在短短的一瞬间。 秋秋忍不住要想,这些景象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曾经被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观察到,被这只叫做墨霜的笔记录下来。 然后现在,突然间象压缩到了临界点,突然间全都喷发了出来。 因为烟雾组成的景象变了。 变成了人。 许多人。 有的静静坐在那里,只有眼睛偶尔眨动。有的正弯腰作揖行礼,有的在笑,有的在发怒。他们的面貌清晰,神情生动,连衣裳冠带的细节都一丝不苟。 拾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秋秋转头看他。 拾儿说:“刚才那个人的画像我见过,是第二峰从前的一位掌峰。” 那这说明,这些烟雾形成的图象,的确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烟雾向中间凝聚,化做一只灵鹤的样子,这只鹤比秋秋以前见过的灵禽都要优雅神俊。它仰起了头发出一声清啸,破空穿云而去,很快化为视野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秋秋揉了一下眼。 啊,所有的灰雾都消失了,他们的眼前仍旧只剩下了墙上的的那一个墨点。 秋秋诧异的笑了。 她感觉刚才的经历无比神奇,就象小时候看的皮影戏,小小的一块白幕上面,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上演出人一生的悲欢离合。 她再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这次她觉得这只笔在她眼中看起来又有所不同了。 虽然它还是掉漆,秃毛,可是真的笔不可貌相。 秋秋用几乎是珍惜的动作轻轻抚摸它。 墨霜真是好样儿的。 她大概能想到,为什么那位尚前辈会把这支笔送给她了。 大概……这不仅仅是一支她常用的笔。 这也是她的一分期望,期望她的后辈,期望第九峰可以延续下去,继续兴旺辉煌。 这是一份儿传承。 秋秋改了主意。 她不想把这笔收在不见天日的盒子里。 这样做,很多时候名义上是珍藏,实际上都会渐渐淡忘。 她给这支笔打了一根穗子,也把它给系在腰间。 系好之后秋秋站起来,在拾儿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气质了?” 拾儿诚恳的回答:“有点儿。” 秋秋眨眨眼。 拾儿的回答肯定是在夸奖她——但为什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两人坐下来讨论第七峰的事,列席旁听的相关人员只有一名无法与他们进行交流的兔子大白。 “我听说,主人如果离世,与灵宠之间的关系就会自然解除的,为什么大白还能找到我呢?”看大白乖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样儿,秋秋觉得他们的讨论对它来说也许太过枯燥。 但接下去,大白就用两只前爪扒拉开脖子上的乾坤袋,从里头掏出一棵白菜来啃—— 好吧,果然不应该对吃货抱有美好的想象。 拾儿说:“灵宠与主人之间的从属关系虽然可以解除,但是两者之间的感情却不会随之也消亡,它记得你,能感觉到你……” 大白:“喀哧喀哧喀哧……” 秋秋说:“刚才要不是它,可能我找不到第七峰。大白难道可以自由穿梭外界与第七峰之间的屏障吗?” 大白:“喀哧喀哧喀哧……” 秋秋觉得这背景音乐略微嘈杂。大白吃的也太香了,弄得她也老想跟着吧唧嘴。 在她发火之前,大白把白菜啃光了。 秋秋松了口气。 拾儿说:“大白和你之间应该有心灵感应……” 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来,大白居然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根又粗又直的胡萝卜! 秋秋真不想承认自己和这个吃货之间有什么感应。 感应个屁啊,这长耳朵短尾巴的蠢货只会跟白菜胡萝卜有感应吧! 听说当时这俩兔子灵宠还是拾儿让她收下的。 到底拾儿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收两只兔子当灵宠?这真的不是在嘲讽她吗? 她忍无可忍的把揪着大白的脖子把它拎了起来。 这货真沉,脖子上的皮毛又肥又软又厚的根本摸不着肉。 秋秋直接拉开窗子,把兔子和胡萝卜一起扔到了窗外,啪一声把窗子合起来。 这个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重新坐下来跟拾儿说话:“虽然又找到第七峰了,可是我的记忆并没有要恢复的迹象,也没有多了解一些什么情况……” 一想到这个,秋秋难免沮丧。 “不用急,慢慢来。”拾儿安慰她:“你不是得到了尚前辈的传承吗?” 也是。 秋秋的手抚摸着墨霜的笔杆。 但是她总觉得心虚啊。 总觉得这份传承大礼不是特意给她预备的,是她捡来,借来的,总有一天要归还。 这样一想,心里怎么踏实得了呢。 说不定哪天就会有个人跑出来,告诉她说弄错了,这东西本来不是给她的,搞错了人了,现在要收回去。 对待借来的东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 有的人觉得借来的不用白不用,不用还借了干嘛?不使劲儿的用个够本就觉得自己亏了。但也有秋秋这样的,总怕把借来的东西用旧了用坏了用少了,小心翼翼的恨不得把借来的东西供起来。 喏,她现在就添了这个毛病,一会儿要摸摸墨霜确定它还在没有掉,一会儿又要摸摸它看看自己有没有把笔杆压折压断。 她这都快成强迫症了,连拾儿都看不下去。 在秋秋第十四回摸笔杆的时候,拾儿拉住了她的手。 秋秋一抬头就看见拾儿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近得让她吓一跳,本能的往后缩了一下。 坐得本来就靠墙,就算缩也缩不到哪儿去。 她的背已经贴到了墙上,没处可退了。 但拾儿的脸还在接近,接近…… 近到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了,觉得他的鼻尖马上就会碰着她的眼睛了。 秋秋很没胆气的闭上了眼。 拾儿的气息在她的唇边染开,温热的。 秋秋觉得皮肤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绷得紧紧的,肌肤表面无数丰富细微的末稍神经一起高度兴奋,心弦随着拾儿的呼吸频率而起伏战栗,心越跳越快。 感觉就要触到一起了。 可是偏偏还是没有触到。 这种将要发生什么的感觉,比真的发生还要让人紧张和期待。 她觉得全身越绷越紧。 唇上忽然微微一沉。 秋秋全身的力气就象拉满的弓突然绷断了弦,整个人差点就彻底瘫软。 拾儿的唇轻轻一触,向后退了少许,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秋秋没听清,她问:“你说什么?” 可是她的声音含糊而绵软,根本就只含在口中在舌尖上滚动,压根儿没有清晰的问出来。 但是问不问的,现在也不重要了。 秋秋背抵着墙,前面则是逼近的拾儿。 让她有一种被困住,被捕获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既危险,又引人沉醉,仿佛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使得人无法自拔。 拾儿的唇重重压在她的唇上,吸吮,辗压,他一只托着秋秋的脸庞,另一只手紧紧勒住了她的腰。秋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虚软的呻吟,可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RS 293 星雨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觉得热,还很渴。 身体里象是有一把火在烧,烧得神智模糊,眼里看出去的一切都不清楚。 拾儿的手指在她的唇边蹭了一下。 他离开了片刻,再吻上来的时候,秋秋尝到了泉水的味道。 淡淡的,暖暖的,甜甜的。 来不及咽下的水滴从她的唇边淌下,一直流进衣领里头。 拾儿的唇顺着那闪亮的水迹一路向下移动。 秋秋的手紧紧抓住拾儿,她也不知道手里抓着什么,等拾儿握着她的手轻咬住她的手心时,秋秋才发现自己刚才扯住的应该是拾儿的头发。 手心里传来的麻痒让秋秋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有风从外面吹来,秋秋恍惚的望着被窗子框住的那一角夜空,斜斜的,星子凌乱而散碎的闪烁。 她觉得那些星子好象下一刻就会全落下来,落在她眼睛里,覆盖在他们的身上。 迷蒙间秋秋听到拾儿的声音,他在说什么? 秋秋觉得自己听清楚了,可是为什么脑子里一团混沌,根本分辨不出拾儿话里的意思? 他好象在问她什么? 秋秋有些迷惑的看着拾儿。 拾儿的神情不复往日的淡定从容,他的脸庞泛着潮红,眼睛亮得惊人,让秋秋觉得有点儿害怕。 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害怕什么。 拾儿掌心烫热,就象有火在烧。 那火从他的掌心一直蔓延到她的身上,四处都是跳动的火苗,越烧越烈。 他又重复了一次问题。 “行吗?” 行吗? 行吧…… 她对他根本毫无抗拒之力。 和他在一起,做主的人总是他。他从来不会伤害她,她也一直都放心的牵着他的衣角跟着他往前走。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应该也是这样。 她就这样放心的跟着他,跟他一直走到任何地方,走到时间的尽头。 行吗?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根本不用思考。 秋秋费力的舔了一下唇,说了一声:“行。” 她的声音沙哑,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拾儿听到了。 他的神情变得……让秋秋本能的感到危险。 为什么? 秋秋有点糊涂的想,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和他在一起,她怎么会觉得危险呢? 拾儿认真的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象是刻刀,把她的每一线轮廓都牢牢刻画下来。 这一刻,他想他永远都会铭记。 秋秋现在的样子是如此美丽。 眼睛就象是刚被雨水冲洗过的葡萄,湿漉漉的,无助而迷惑的看着他。脸庞就象三月里头的桃花瓣,那么柔软,那么鲜嫩。 还有嘴唇。 嘴唇温润而鲜艳,红彤彤的…… 秋秋一定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是多么动人。 她的衣裳散了大半,抹胸的带子已经被扯断了,还有一角斜斜的搭在身上。血液在单薄柔软的皮肤下流淌。 她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如此动人。 他甚至能听到她的脉络在轻快的跳动。热而暖的温度从她的皮肤渐渐的渗出来,浸染在他的手上,一直传到他的心底。 风吹得烛火不安的跳动,火苗猛的向上一挣,瞬间的明亮之后熄灭了,屋里一团幽暗。 秋秋看不清楚拾儿的神情了。 黑暗中视觉无用武之力,可是其他的知觉却全都加倍的敏锐起来。 秋秋感觉到了痛楚。 很疼。 她的腿本能的想要合拢。 疼痛越来越强烈。 秋秋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的神情显得无助而仓惶。 “停……停下……” 拾儿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不止是疼痛。 秋秋并不是特别怕疼。 这种感觉很怪异。 不止是疼。 而是一种,巨大的恐慌。 身体最隐密,最柔软的地方被侵入了。 毫无抗拒之力,她觉得特别无助,而且觉得非常羞耻。 感觉她再没有一点秘密了,整个人被彻底的打开,拆散。 喘不过气来。 热的水珠从眼角流下来,飞快的没入她的发丛中。 拾儿紧紧的抱住她。 他反复的念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得那么紧。 秋秋觉得自己吸不进气。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她的身体不属于她自己。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她的泪淌得特别凶,特别多,怎么都止不住。 拾儿问她。 疼吗? 秋秋呆呆的不会回答。 疼,但是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疼了。 也许是最难熬的部分已经闯过去了。 也可能是……一部分知觉已经麻钝了,所以不觉得疼。 事实上,她也判断不出,现在她究竟感觉到的是不是疼。 好象更多的是酸涨。 身体绷得紧紧的,她好象下一断就会从中绷断。 这种被彻底抓住,要被完全摧毁的感觉,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拾儿没有动作。 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不知道刚才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可能是放在墙角的盒子,有什么东西翻洒出来,淡淡的微涩的香气在夜色中汹涌蔓延。 他以前一直觉得,两个人的心灵相通,就足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身体的结合,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她从他的手中夺走,不能把他们分开。 拾儿微微后撤。 秋秋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剧烈,她咬住了唇,全身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在排斥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异常的空虚。 因为他的后移,身体里象是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收缩,紧紧的挽留他。 在短暂的离开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又一次沉重而真实的充满。 月光下,一切都象是蒙上了纱。 秋秋看出去的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颜色和轮廓。 微凉的风拂在火热的肌肤上,秋秋柔嫩的肌肤上浮起细密的战栗,每一点细微的感觉都象是被成倍的、无限的放大了。 她一直在哭。 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整个人柔软脆弱的不可思议。 她的手臂紧紧挂在他的脖颈上,眼泪流个不停,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好象快要死去了。 但为什么呢? 原因她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很委屈,很害怕,也…… 很迷惑。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巨大的混沌之中,她象还有一个很小很小部分是清醒理智的。 他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这理智的部分只这么一闪即逝。 接下去秋秋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控制不了。 夜风从长窗吹进来,头顶的星辰摇动着,秋秋觉得那星星都朝她落了下来,象是夏日里的骤雨,包围在她的身周,纷杂错乱,目眩神迷。 流光如雨,终于把一切都彻底淹没。 一切并没有结束。 秋秋有一会儿的时间完全失去了意识。 脑海中,心里头,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重量,失去了所有的感官知觉。 她的手无意的伸出去,在空中微微晃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有握住。 拾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感觉她再没有一点秘密了,整个人被彻底的打开,拆散。 喘不过气来。 热的水珠从眼角流下来,飞快的没入她的发丛中。 拾儿紧紧的抱住她。 他反复的念着她的名字,把她抱得那么紧。 秋秋觉得自己吸不进气。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她的身体不属于她自己。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另一个人手里。 她的泪淌得特别凶,特别多,怎么都止不住。 拾儿问她。 疼吗? 秋秋呆呆的不会回答。 疼,但是已经不象刚才那么疼了。 也许是最难熬的部分已经闯过去了。 也可能是……一部分知觉已经麻钝了,所以不觉得疼。 事实上,她也判断不出,现在她究竟感觉到的是不是疼。 好象更多的是酸涨。 身体绷得紧紧的,她好象下一断就会从中绷断。 这种被彻底抓住,要被完全摧毁的感觉,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拾儿没有动作。 他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直没有动。 不知道刚才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可能是放在墙角的盒子,有什么东西翻洒出来,淡淡的微涩的香气在夜色中汹涌蔓延。 他以前一直觉得,两个人的心灵相通,就足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身体的结合,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两个人之间再也没有一丝缝隙。 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把她从他的手中夺走,不能把他们分开。 拾儿微微后撤。 秋秋的反应比刚才还要剧烈,她咬住了唇,全身都在颤抖。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在排斥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觉得异常的空虚。 因为他的后移,身体里象是出现了巨大的空洞。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收缩,紧紧的挽留他。 在短暂的离开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又一次沉重而真实的充满。 月光下,一切都象是蒙上了纱。 秋秋看出去的一切都不再是她熟悉的颜色和轮廓。 微凉的风拂在火热的肌肤上,秋秋柔嫩的肌肤上浮起细密的战栗,每一点细微的感觉都象是被成倍的、无限的放大了。 她一直在哭。 不,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整个人柔软脆弱的不可思议。 她的手臂紧紧挂在他的脖颈上,眼泪流个不停,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好象快要死去了。 但为什么呢? 原因她说不上来。 她就是觉得很委屈,很害怕,也…… 很迷惑。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巨大的混沌之中,她象还有一个很小很小部分是清醒理智的。 他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这理智的部分只这么一闪即逝。 接下去秋秋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控制不了。 夜风从长窗吹进来,头顶的星辰摇动着,秋秋觉得那星星都朝她落了下来,象是夏日里的骤雨,包围在她的身周,纷杂错乱,目眩神迷。 流光如雨,终于把一切都彻底淹没。RS 294 ,最快更新仙妻 ! 他轻声问她。 “在看什么?” “星星。”秋秋抬手指了一下。 拾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满天的繁星,无边无际,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颗。 拾儿同她一起看。 “想家了?” 秋秋觉得拾儿对她的熟悉和了解,简直就象世界上还有另一个她一样。 “有点儿。” 刚才她是想起了秀才夫妻,想起小妹和弟弟。 他们离她有万里之遥。 秋秋也不知道她刚才为什么就想起了家人。 拾儿把她整个儿揽在怀里。 她不明白,拾儿却明白。 外面起了风。 檐角的风铃在风里叮铃,叮铃的轻响。 那声音显得那么无忧无虑,在安静的夜色中可以传出去很远很远。 秋秋轻声说:“小妹他们还小的时候,夏天的晚上,屋子里太热了,我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睡,席子就铺在地上,点了艾草熏蚊子,可是过一会儿就没用了。我就拿把蒲扇,一边拍拍打打的,一边哄他们睡觉。” 拾儿安静的听她说。 “那时候和现在也差不多,头顶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有时候他们都睡着了,我却睡不着,就躺在那儿看头顶的月亮和星星。看着看着就恍惚起来,觉得好象自己就睡在一片星星中间一样……”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拾儿轻声说:“那是很久以前,宿疾发作的时候,疼得觉得实在熬不下去,抬起头来也能看到这样的夜空。” 不止那个时候,还有后来。 秋秋离开他的时候。 每一个漫漫长夜,他都是独自一人度过。 其实月亮与星辰从无改变,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 可是人的际遇却一直在改变。 他遇到了她,又曾经失去了她。 而今。她正安安稳稳的躺在他的怀中。 月光把树枝的斜影投在长窗上。 屋里没有点灯,秋秋微微转过头看。他脸庞的轮廓在这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披散的头发在月光下看起来象流动的水波一样有着柔和的光亮。 秋秋的手指轻轻触摸过他的眉毛。 秋秋的眉毛摸着不象看起来那么秀气。很浓,有点硬硬的扎着手心, 他的鼻梁特别挺直,嘴唇,下巴…… 他生的真好看,特别完美。可是一点都不女气。 拾儿轻轻握住她的手,挨个吻过她的指尖。 这种被掬在手心里珍惜的感觉让秋秋的脸又红了。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可是更多的……却是一种巨大的幸福感。 他的声音很低,象含糊的叹息一样,反复的喊她的名字。 “秋秋。秋秋……” 她就在这儿呢,不会凭空消失不见。 秋秋觉得有些心疼。 拾儿在用他的方式确定她真实存在。 他等待了太久,煎熬了太久。 在她懵然无知的,漫长的岁月里,他一个人听着夜风。数着时辰,独自度过独寂漫长的时光。 有句词挺有名,好象是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话其实不过是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真的两情相悦。当然想朝朝暮暮时时刻刻在一起。 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对有情人来说,都是最残酷的煎熬。 两人靠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小声说着悄悄话。其实很多话都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她把两人的手掌贴在一起,她的手比他的要小一圈。她还想替他整理一下头发,但是没有梳子,只用手指是无法把两个纠结在一起的头发理顺的。 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来蹭去的,指尖抓得他头顶微微的痒。 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再捣乱,秋秋把头埋在他胸前悄悄的偷着笑。 秋秋的手指特别的软,捏在手里就象里面没有骨头一样。指甲是淡淡的绯红,象用红色的胭脂染过一样。 秋秋最后还是睡着了。 之前的欢娱对她来说还是太激烈了,精神的亢奋并不能抵消身体的疲倦。 秋秋睡的特别香。 她是被晒醒的。 阳光透过长窗,照在她的枕边,明亮的光斑渐渐推移,照到了她的脸上。 秋秋再也睡不了,她费力的揉着眼睛,懒洋洋的打着呵欠醒过来。 微暖的风吹在脸上。 秋秋把薄被拉高挡住脸,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明亮的光线。 她坐了起来,发现榻边就放着一盏清水,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漆盒。 秋秋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又顺手揭开了漆盒的盖子。 漆盒里面码着整齐漂亮的水果,一看就知道非常新鲜。 这肯定是拾儿给她预备的。 不用问,她就是知道。 秋秋捏了一片蜜瓜吃。 瓜肉甘脆清甜。 秋秋喝一口水,咬一口蜜瓜。 两只白色的毛茸茸的耳朵从窗子边露出来。 秋秋笑着招手:“大白过来。” 大兔子从窗子跳进来,乖乖的挨到她的脚边伏下。 秋秋捏了一片青果喂它,大白特别乖巧的张嘴吃了。 “你知道拾儿去哪儿了吗?” 大白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秋秋和大白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吃了漆盒里的水果。都吃完了她才穿衣起身,坐在铜镜前梳头。 她用的是一把玉梳,一下一下的梳顺头发。 拾儿推开隔门。 他没有走过来,而是就站在那里看着她梳头。 秋秋从镜子里看见他了。 拾儿穿着一件浅浅的缃黄色长袍。 他很少穿这样明亮的浅色。 但是这颜色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很轻松愉悦。 “醒了?” 他走过来,接过秋秋手里的梳子,替她把头发梳好,他不会盘发,最后还是用发带替她系上。 “睡得好吗?” “挺好。” 秋秋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在夜里她可以抛开顾忌。可是在明朗的阳光里头,她怎么都无法直视眼前的人,有些别扭的把头转过去。小声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和林素交待了一声,今天就哪儿也不去了。” 哦—— 等等! 秋秋睁大了眼睛。有点急切的问:“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拾儿似乎有点儿不明白她的意思。 秋秋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 “他不会看出什么来吧?我们……” 看她急得都要冒汗了,拾儿连忙安慰她:“没事儿,他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不会说出去?那,林素还是知道了吗? 秋秋哀叹一声,趴在膝上不肯抬头,就象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仿佛不把头露出来。就不用面对丢脸的现实了。 拾儿好笑的把她的手拉开,捧起她的脸:“这有什么?我们是道侣,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秋秋看看他。 难道他就不会难为情吗? 好吧……男人好象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难为情。 是啊,她也知道。他们是道侣…… 可是结成道侣是上辈子的事啊。 这一世,她和他可没有举行过仪式。 别人哪知道她是谁?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少少的几个,大多数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什么离谱的猜测都有。 拾儿觉得秋秋真是可爱。 她担心的事情永远都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拾儿在她耳边问:“觉得怎么样?” 秋秋有些莫名其妙的问:“什么怎么样?” 拾儿问她:“身子……有没有不舒坦?” 秋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用力白了他一眼:“没有。” 她脸皮太薄了。 拾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秋秋别扭了一会儿。看他还是一副放不下心的样子,才特别小声的说了句:“没事。” 拾儿看她脸色透着晕红,眼睛水波盈盈,还把他准备的一盒东西都吃了,这才愿意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然后秋秋才想起来:“你今天都不出去了?” “不去了。” “那。要是有急事要事怎么办?” 拾儿挺不负责任的说:“有林素和管卫他们在,交给他们就是。” 也就是,他今天一天完完全全归她了? “咱们出去走走吧。”秋秋的手指悄悄的与他的手指交握,不分彼此的纠缠在一起。 太阳特别好。 心情也特别的好。 秋秋找了一把小纸伞撑起来,遮着头顶的艳阳。鞋尖上绣的金鱼在裙角下翻飞游动,显得那样生动鲜活。河水哗哗的流淌,他们走过河滩,走过小桥,穿过山间的夹道。 拾儿在路旁折了一枝小小的花,替她别在发间。 老实说,他的手艺真不怎么样,别的歪歪扭扭的。 “咱们出去走走吧。”秋秋的手指悄悄的与他的手指交握,不分彼此的纠缠在一起。 太阳特别好。 心情也特别的好。 秋秋找了一把小纸伞撑起来,遮着头顶的艳阳。鞋尖上绣的金鱼在裙角下翻飞游动,显得那样生动鲜活。河水哗哗的流淌,他们走过河滩,走过小桥,穿过山间的夹道。 拾儿在路旁折了一枝小小的花,替她别在发间。 老实说,他的手艺真不怎么样,别的歪歪扭扭的。 下翻飞游动,显得那样生动鲜活。河水哗哗的流淌,他们走过河滩,走过小桥,穿过山间的夹道。 拾儿在路旁折了一枝小小的花,替她别在发间。 老实说,他的手艺真不怎么样,别的歪歪扭扭的。RY 295 道歉 ,最快更新仙妻 ! 大白跟在他们脚边跑前跑后,活象一个滚动的毛茸茸的胖球。 太阳升高了,秋秋抬起手挡在额前,遮住灼烈的阳光。 拾儿揽着她再向前走的时候,就注意自己走在朝阳的一面。 秋秋再走几步,突然发现阳光不再照得她睁不开眼了。 拾儿替她挡住了阳光,让她走在他的影子里。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悄悄的抿嘴一笑。 他们走到一个水潭的边上。秋秋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火儿在这儿。” 秋秋怔了一下:“它在……” 秋秋低头看向水潭。 潭水靠岸的地方很清澈,但是水潭很深,根本看不到底。 拾儿弯下腰去掬起一捧水。 水珠从他的指隙间滑落,阳光下那些水珠折射着七彩的晶莹光亮,哗啦啦的落回水面。 不远处,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道细微的涟漪,就象一块平铺的光滑绸布表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折痕。 火儿的背脊露出水面,飞快的朝这边过来,水面上划出一道笔直的雪白水线。 火儿跳出水面,吱吱叫着扑进秋秋怀里。 秋秋用手托住它,火儿的脑袋在她手上来回的蹭,热情的差点让秋秋招架不住。 “它好象……有点不一样。” 好些日子没见着火儿,秋秋有点疑惑。 火儿身上的鳞片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还有几处鳞片脱落,就象是军士兵将身上那些穿旧的已经掉了甲片的灰甲一样。它头上的角也象蒙了一层泥尘一样,灰扑扑的毫无光华。 “火儿病了?” “它得再褪一次皮。”拾儿伸手轻轻覆在火儿的身上:“这是第九次了。褪完这一次,火儿就不再是现在的样子了。” 秋秋深吸了口气:“是不是,很凶险?” “不会很容易,但应该危险不大,因为你和我都在。”拾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高悬头顶。 是正午了。 “如果顺利,从今夜子时开时,天明之前就可以结束。” 秋秋马上紧张的问:“要做什么准备?” 当然要做大量的准备。 其他的药材,丹石这些,有旁人帮着预备。 拾儿和秋秋也不轻松。 当年火儿出壳。用了他的血。还有他们两人的灵力催化。不然火儿可能永远无法孵化出壳。 秋秋倒不是含糊:“还要放血?放多少?” “不,血这次不用了。”拾儿取出一只玉盒,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乾坤袋。 他从袋子里倾倒出一些雪白的东西。 秋秋拈起一片看看:“这是……蛋壳?” 龙的蛋壳。 当然了。虽然鸡蛋和龙蛋都是蛋,但是龙的蛋壳一看就显得非同一般。蛋壳光华莹润的象是玉质,仔细看,蛋壳表面还有微光隐约流动,就象上面沾了一层钻石的粉末。 那碎壳有好些片,有的大些,完整些,有的则小一些,堆散在一旁。 如果把它们全拼起来。大概还能还原成一个完整的龙蛋出来。 秋秋小心翼翼的把蛋壳放下。 两片蛋壳碰在一起,发出如金石相撞一样清脆的声音。 这蛋壳肯定要起大作用的。 秋秋虽然不太懂得要怎么用,但是这蛋壳等于是火儿的一部分。它从母体出生,蛋壳包裹在外,起的一定不止是保护作用。 现在火儿遇到了这么大的关隘,这蛋壳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应该不必全部用上。”拾儿把较大的几片又收回乾坤袋里放回玉盒中。剩下一些较零星的碎片在外面:“把它磨粉。” 秋秋小心翼翼的操作玉石做的药杵和药臼,一点一点的把蛋壳捣成渣,再把渣磨成屑,最后再把屑研成粉末。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气一大了。把粉末给吹飞了一星半点,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最后拿筛子来筛。 粉末纷纷扬扬的飘下,银星似的光华明明暗暗的闪烁。 真好看。 简直就象是夜幕上划过的流星雨,瑰丽奇幻。 这些粉末被拾儿用来做药了。 药房来送药的人到了。 拾儿为了谨慎,已经在奉仙阁里下了重重禁制,外人进不来。 秋秋把丝履套在脚上,出去接药。 说起来,也巧。 来送药的那个女子,秋秋认得她。 在方如岛的时候,秋秋遇到了九峰的两个人,男的是林素这她已经知道了,女的就是这位姑娘。 当时她的态度可不算好。 她把一只药箱递过来。 箱子沉得简直超出想象,秋秋差点儿没接住。 这么沉,里面装的东西肯定特别特别的多。 秋秋由衷地说:“让你费心了,回去帮我我司药长老也转说一声辛苦。” 那个女子没接话。 她正在打量秋秋。 那目光很直接。 秋秋早习惯了被打量。 九峰的人肯定都对突然出现的她好奇,肯定不会一下子就接纳她。 这些秋秋都有心理准备。 “你和以前……样子不大一样。”那个女子突然出声,不过说的话却让秋秋吃了一惊。 她知道她是谁? 这种前世今生的事情,除非亲身经历的人,外人是很难相信的。 多半还会以为她是骗子。 “我没听谁说。”那个女子说:“我是自己猜,自己看的。峰主是个死心眼儿,他要是会变心,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又何必要经过快两百年的时间呢?头一次见你,我还以为你是紫玉阁精心培养用来设局的,就是为了让峰主上当。” 秋秋忍不住问:“难道过去……有很多人这么干?” 秋秋想到何美君,据说长得和她从前很象,气质妆扮也是力求近似。还有一个。和何美君在一起的那姑娘,好象姓范的?也是相同的情况。 可见打这样主意的人很不少,她们肯定不是头一个。 “是啊,这些年来就没断过,可是凭是谁。弄得再怎么象。也是白费心思。”那个女子说到那些人,露出毫不掩饰的鄙薄的神情:“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做作也变不成真的——可是你不一样。” 秋秋没想到出来拿个药。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对了,我叫郑秀茹。” “秀茹姑娘。” 上次见面的时候秋秋好象还称她前辈呢。 不过现在再称她前辈,显然很不合适了。 她和拾儿的关系已经这样了,她自己愿意做别人的晚辈不打紧,可拾儿不能被连带着拉低身价啊。 这个秀茹姑娘,以前是她的好友吗?要不然,她怎么能猜得到,看得出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秀茹猜到她在想什么,很直白地说:“其实咱们以前没交情。认真说的话,还有仇呢。我被别人挑拨了,算计过你,幸好你没出大事。我因为这件事被峰主处罚,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足足数十年。” 啊…… 这可太让秋秋意外了。 居然是仇人。 呃,以前听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难道这话真的不是随便说说? 连林素在一开始都没有认出她,秀茹却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准确的断定了她的身份。 “我不恨你,不用怕。”秀茹说:“关起来的那些年,我吃了不少苦。一开始我是挺恨的,后来……时间太漫长了,渐渐的就不恨了。你知道吗,我关的那个地方特别的黑,黑的让人绝望。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头顶岩石的缝隙在每天正午的时候,会有一线非常微弱的光透进来,很短暂,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又会消逝不见。我开始用那道光来判定时间,每天每天都等着看到那线光……” 真奇怪。 秀茹的这些经历她从来没和人说过,不管是以前的好友纯玉她们,还是对她疼爱更胜过性命的祖父,她都没说过。 可是今天竟然这么轻松的说出来了。 对着这个……应该算是她的仇人的小姑娘。 “我那时候想了很多东西,全是胡思乱想,都是一些没有答案的事。我们从哪里来,天上的水从哪里来,日月星辰从哪里来,最后……一切又会到哪里去……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真的不会有终结吗?如果有终结,那终结之后又是什么……瞧,后来我几乎把你全忘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才被关起来的。等我被放出来的那一天,我忽然突破了家传心法的第七重,甚至胜过了我的祖父。” 秋秋被她说得简直心驰神往。 不,秀茹这不是胡思乱想,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思索过这些问题。直到现代,人们也不能完全解答。 但是人们一直在思索,在提问,在寻找。 只要不放弃,人们总会知道的越来越多。 听到她说自己心法有了突破,秋秋甚至说了句:“恭喜你。” 秀茹看了她一眼。 她站起身来,正正经经向秋秋施了一礼。 秋秋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急忙还了一礼。 “我欠你一声道歉。”秀茹看着她,很平静的说:“当年我被放出来,你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原来想,我欠的这一声抱歉,再也无处去诉说,现在终于可以当着你的面说出来了。当年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抱歉。” 秋秋摇了摇头:“没事了……都这么多年了,你也吃了那么苦,不必再耿耿于怀了。” 秀茹一笑:“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你这个人。” 秋秋怔了一下,也笑了起来。 ps: 今天在楼下拍了几张照,重瓣桃花真的很娇艳。看到它们马上就会想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话。RY 296 布阵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拿了那只药箱进屋。 打开药箱之后,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 秋秋见过的药材不多。 金真人给过她几本药典,她都读得滚瓜烂熟,算得上倒背如流了。药典上面很多药都是罕见的奇花异草,紫玉阁的药圃里根本看不见。 而现在,药箱里的药材,渐渐和她以前看到的药材图谱一点一点对照印证了起来。 “这是伏凰草?” 秋秋拿起那一株保存的极完整,看起来仍旧青翠欲滴的药草。药草上甚至还沾着水珠,就和刚从枝头摘下来的一样。 她记得药典上说过,伏凰草就要用新鲜的,越新鲜越好。但保存起来是个难题,很难达到现采现用那么好的药效。 下头还有各种珍异的材料,秋秋这一次真是大开眼界。 “这些都要用上吗?” “这些只是三分之一。” 啊。 秋秋看看那些草药,努力做了个深吸呼。 这……代价可真不小。 火儿这个皮褪的真昂贵。 “那其他的材料呢?” “在它自己那里。” “呃?” 拾儿一边配药,百忙中抬起头来向她说了句:“你把它尾巴拎着起来起晃晃看。” …… 秋秋以为拾儿是开玩笑,还真按照他说的,把火儿的尾巴拎了起来,一阵乱晃。 结果让她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象是下雨一样,真有许多东西凭空落了下来,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秋秋都傻了,摇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可是东西还在不停的往下掉。 各种各样的东西铺洒了一地,都快把秋秋的脚面淹起来了。 “等等,快打住!”秋秋居然看见一块女子用的锦帕飘飘摇摇落下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哪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块锦帕轻飘飘的落下来,盖在了秋秋的脚面上。 看着略有些怪啊。 秋秋抬起脚,脚尖把那块锦帕勾了起来—— 这。这哪是锦帕啊!这分明是个肚兜! 淡淡的米脂黄,上头绣着一丛蓝幽幽的兰花。 不不,这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 秋秋就是觉得,这肚兜有点眼熟,好象在哪儿见过。 火儿终于不再往外掉东西了,它伸过头来叼住肚兜的带子往回拽。 秋秋不松手。 一人一龙为着一个肚兜,僵持不下。 “我想起来了……”秋秋恍然:“这是师父的贴身衣物啊!” 秋秋说的师父。当然是指严姑姑。 她做为徒弟,当然要照料服侍严姑姑的生活起居。当然。肚兜这种贴身衣物严姑姑不让她洗,但晾晒的时候秋秋见过。 严姑姑的肚兜,怎么跑到火儿这里来的? 秋秋揪着它尾巴的手一紧,火儿赶紧松开肚兜带子,吐舌头卖萌。 秋秋用力弹了一下它的脑门:“别装蒜!说,这是哪儿来的?” 不但肚兜,这一地的东西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啊!吃的糕点,用的梳子、笔,玩的小鼓,铜锣。穿的,戴的,当然还有药材,丹石这些东西,甚至还有珍珠宝石。 这也太乱了! 秋秋气的都不知道该说它什么好了。 拾儿头也不抬的说:“没用的东西收起来。有用的东西都给我归置清楚。” 他一发话,火儿顿时老实了,它的小爪子凌空东抓一下,西挠一把,地下乱糟糟的东西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剩下的一些也自动的归整分类了。 秋秋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有这本事。” 光听说龙是天性就爱收藏的,现在终于亲眼见着了。 那西游记里,孙悟空没兵刃盔甲,不还跑到东海东宫去淘宝咩?龙王的宝库可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至于为什么龙会有这么丰富的收藏,秋秋琢磨着,来源可能有这么几大类。一是各种沉船,落进海里的东西人力无法再打捞上来,自然都便宜了生活在海底下的这些家伙。二来可能是一些由人们奉上的祭品。三来,可能就象火儿这样……见着什么新奇的东西就不告自取,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往自己口袋里揣。 地下的异宝药材很快集了高高的一堆。 怪不得拾儿说刚才那药箱里的东西只是一小部分。 火儿倒出来的这些东西比药箱里的可要多得多了。 秋秋帮着拾儿打下手。 一切都准备停当,太阳已经要落山了。群峰之间暮色苍莽,飞鸟灵禽纷纷归巢。 秋秋一点都不觉得饿,她胡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些水。 林素和管卫也赶了来,还有一些秋秋并不认识的人,秀茹也跟着来了。 他们帮着布下阵法。 一块一块阵石按照不同方位布置好。 错综复杂的位置,一重一重的禁制,定下了位置之后,阵石之间有隐约的光线流转闪亮,又一一隐没。 秋秋在心里默记着位置,数了数——已经布下了七重了。 然后许多人静静离开,最后两重阵法只有林素管卫他们两个留下帮忙布阵。 等到阵法即将完成,他们也向后退开。 水潭边只剩下了拾儿和秋秋两个人。 拾儿摊开手,火儿盘在他的掌心。 它看起来精神更糟糕了,有气无力的。 秋秋有些担心。 火儿这样的状态真的可以吗? 拾儿朝她看过来。 秋秋取出刚才拾儿交给她的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粒丹药,龙眼般大小,是沉沉的暗红色。秋秋没见过这样的丹药,异香浮动,丹药仿佛自己会发光一样。 火儿伸长了头颈,张口将丹药衔起,含在口中。 拾儿向前伸了一下手,火儿从他掌心跃起,轻盈的扎进了水潭之中。连一点细微的水花都没有溅起。 月亮升了起来,就在树梢头那儿悬着。 秋秋紧张得很:“到时辰了吗?” “还没有,得到子时。” 秋秋心里忐忑,可是又不愿意说丧气话,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问:“火儿……能成吧?”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要看它自己的了。”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退到一边。边走边说:“龙本是天生地长的灵种,但是这世间修行之人越来越多。能供它们生长存身的深山大泽却越来越少。据说在千万年前,龙这一族整支迁去了凡人无法企及的地方,还留在在世间的只有零星少数。” “火儿的爹娘呢?” “不知道下落。”拾儿轻声说:“龙要褪变本来就是一件难事,火儿做了我们的灵宠之后,它进阶神速,把原来也许要几千年的历练缩短到了只有短短的一二百年。” “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是好事,可是这世上,任何事都要讲一个平衡,有来有往,得到多少。也要承担多少。” 所以…… 火儿进步神速,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褪变的时候格外艰难吗? 秋秋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她看着夜色平静的潭水。 火儿现在怎么样了? 深深的潭水阻隔了她的目光,秋秋什么也看不见。 越是看不见,心里就越是悬念。 刚才布完阵的人并没有离开。他们站在附近的山峰上,都看着这个方向。 秀茹站在郑长老身旁,纯玉走了过来,轻声说:“秀茹师姐。” 秀茹转过头:“有事?”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秀茹同她往一旁走,离开了人群。 “你有什么事,说吧。” 纯玉轻声说:“我听人说,那位女客……来历不凡。” 秀茹已经猜着了她的来意,点头说:“是啊,当然不凡。” “师姐你和她说过话吧?这人怎么样?”纯玉试探着问:“还有人说她……很可能就是当年的秋掌峰,这话应该只是无稽之谈吧?” 秀茹笑了:“我瞧大家最近都太闲了,放着正事不做,净管这些闲事。她是谁,峰主一个人清楚就成,跟咱们不相干。” 纯玉碰了不大不小一个软钉子,脸上讪讪的,下头的话就不好再说了。 “回去吧。今晚这样的异事,可能一辈子只能遇上一回,真错过了,以后想起来是要后悔的。” 纯玉点头应着:“是啊。” 夜风透着丝丝的凉意,秋秋头上别的银色蝴蝶步摇微微摇荡。 月上中天。 秋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子时到了。 月光下的潭水一点波澜都没有,平静的映着月光,象是一面嵌在山谷间的镜子。 “别担心。” 秋秋点头。 可是她怎么能不担心。 虽然一时想不起从前的事,可是从遇到火儿,这小东西机灵可爱,和它在一块儿,秋秋的心情总是特别好。 它还替她出气,烧掉了何美君的头发。 虽然它不会说话,可是秋秋觉得,自己的意思它都能明白,而自己也能从它的眼神里看出它的想法。 希望它平安度过这一关。 时间悄然流逝。 秋秋有些焦躁。 “怎么还没动静?” “不要急。” 拾儿安慰了她一句,转头看向水潭。 他忽然说:“你看。” 秋秋转头往水潭看过去。 水潭还是平静无波。 那拾儿让她看什么? 秋秋眯起眼,仔细观察。 好象,有点不同。 她又看了一眼。 是,是有地方不同了。 水潭之下刚才是漆黑一片。 可是现在,下面却象是有光亮透了出来。 ps: 晚饭没吃饱,现在好饿。RO 297 醉意 ,最快更新仙妻 ! 有东西在潭水下闪光。 本来深沉的墨黑色,一点光亮都没有,可是现在因为下方有了光,所以映得潭水象是一块深色的琥珀。 这光越来越亮,变幻不定。 潭水不复刚才的平静,水面上浮卷起波纹。 秋秋紧紧抓住了拾儿的手,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紧张得过了头。 拾儿反握住她的手。 秋秋手指冰凉,掌心沁出了冷汗。拾儿的手掌却温暖干燥。 他的镇定多少传给她一些。 秋秋定定神,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儿,肯定没事儿。 象拾儿说的那样,千万年前,火儿的祖宗龙们,没有人这样精心照管看护,照样一次一次的褪皮。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火儿跟着他们,日子是好过了,进阶是提速了。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的坎比别的龙要艰难。 这世上还有旁的龙吗? 应该没有,一次都没有听说过。养灵宠的人很多,可是最稀罕的也只是蛟,不是龙。而且听说那种蛟根本没有多大灵性,就是仗着一身鳞甲强横,算是打架的好帮手。 如果他们知道谁有龙宠,哪怕离得再远,他们也可以带着火儿找过去,让火儿能有个伴,他们也可以向人请教一下养龙注意事项。 大白在秋秋脚边跳来跳去,秋秋有点儿意外。 刚才他们没有带大白过来。 大白是自己找来的? 她弯下腰去把大白抱了起来。 大白破天荒的没有光顾着卖萌撒娇。它从秋秋怀里探出头,紧紧盯着水潭。 “你也担心火儿?” 秋秋慢一步想起来,大白和火儿肯定认识的,这么多年下来,交情肯定不浅。 “没关系,肯定会没事儿的……” 秋秋抚摸着大白温软柔滑的耳朵。 她安慰着大白,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林素和管卫两个走过来。管卫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张冷漠没有表情的面孔,就象对身外的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一样。而林素却是个非常和气容易相处的人,他笑着和秋秋打过招呼。居然拿出了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出来。 “这是?” 秋秋挺纳闷。 这应该不是酒坛吧?可能是长得比较象酒坛的瓷器,里面装的应该是旁的东西。 林素笑着说:“是酒。上等的美酒,曹长老亲手酿制,埋在药谷的树下,已经有二百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才跟他讨了这么两坛过来。” 这会儿拿酒来做什么? 林素接下去的话就说了理由。 “这世上可没有第二条龙了,火儿今天褪皮成功的话。可算是九峰的一件大事。咱们可有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我特意搬了这两坛酒过来,等下咱们好庆贺庆贺。” 秋秋就算再担忧。听了这话,也露出了笑容:“林兄想的真是周到。” 好听的、吉祥的话,大家肯定都爱听。人人都喜欢喜鹊,厌恶代表凶兆的乌鸦。 林素把酒坛的封口揭开一角,秋秋一下子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毫无辛辣刺鼻的感觉,这股酒气如此醇厚丰美,只闻上这么一下,就让人有一种飘飘然然几欲醉去的感觉。 林素深吸了口气:“好香……曹长老这醉仙酒果然名不虚传。”他用肘触了触一旁的管卫:“怎么样?要不要先尝尝?” 一边说,林素就取出长柄酒勺和酒盏开始舀酒了。 好么,这酒本来是当做庆功酒的。结果火儿还在水底下挣扎呢,他们倒在上头先喝上了。 林素先盛了一盏递给拾儿,然后又递给管卫一盏。他递给秋秋的时候,秋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最后林素才端起自己那一盏:“来来。咱们先提前庆贺火儿这一次顺顺当当,功成圆满。” 四只酒盏在空中轻轻碰撞,出了清脆的声响。 秋秋看拾儿都喝了一口,自己也把酒盏端近到了嘴边。 还没喝,那股浓郁的香气就冲得她有点儿晕晕乎乎的。 秋秋喝了一小口。 酒液甘冽清澈,绵厚芳醇。秋秋一点儿都没喝出酒的苦和辣,反而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香,象是花香,又象是果香,酒液滑过舌头和口腔,带来的愉悦感层次丰富鲜明。 太美好了。 秋秋从来没想过喝酒是一件这么享受的事。秀才喝酒的时候,秋秋总是和秀才娘子站同一阵眼,异口同声劝他少喝。她自己也尝过给女子饮用的桂花酒,酒味比较淡,里面还浸了桂花花瓣,可是也没觉得多好喝。 可这醉仙酒,真是好喝,好喝得超出想象。 秋秋一下没忍住,把剩下的半盏酒一下子全喝了。 拾儿扶住了她一边手臂,轻声问:“没事吧?” “没……事……”秋秋露出娇憨的笑容,眼睛水汪汪的,脸颊红扑扑的,格外显得娇艳:“这酒真好喝。” 她不会一杯就醉了吧? 林素也十分意外。 他拿酒来,的确是为了他刚才说的目的——等峰主的龙宠褪皮之后,大家庆祝一下高兴高兴。 不过提前把酒拿出来,是因为林素看出秋秋实在太紧张了,这样下去,只怕龙宠还没褪完皮,她先要出点事了。 林素记得曹长老说过,这酒少喝那么一杯,可以放松、解忧,虽然是酒,可也是一剂良药了,所以才提前把酒坛打开,舀了酒出来喝。 可是没想到…… 秋秋现在的那眼神,那笑容,还有明显已经站立不稳的动作,怎么看怎么象是已经醉了啊! 林素一看到拾儿投过来冷冷的一瞥,感觉就象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峰主,我可没敢多倒,就半盏酒。” 秋秋这酒量也忒浅了吧? 秋秋可没觉得自己喝醉。 她就是觉得,整个轻飘飘挺舒服的,胸口也不象刚才那么憋闷了。 呼吸间吞吐的全是淡淡的酒香。 拾儿把她的酒盏拿走了。 秋秋颇觉得有些遗憾。 这么快就拿走了?她还想申请个续杯呢。 不过既然拿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讨要了,反正等火儿成功顺利的褪完了皮,他们还得喝酒庆祝呢。 拾儿扶着她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秋秋盯着水潭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看天上。 拾儿看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活象打盹的猫,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就这么醉过去。 秋秋小声说:“月亮……圆……” 拾儿注意到她出了汗。 他扯着袖子替她轻轻的擦拭。 林素却抬起头来也往上看了一眼。 月亮如一个巨大的玉盘高悬在空中。 林素疑惑了一下。 今天是十五,月亮当然是圆的。 可是……今天的月亮真的亮得出奇。刚才看到的月亮似乎还不是这般大小。就这么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月亮好象变大了。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也喝醉了。 但是随即拾儿也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林素再抬头看,发现月亮竟然在这么短短的顷刻间又大了一圈,四周闪烁的星辰却显得更加黯淡,甚至在逐一的失去亮光,就象是被月亮吞噬了一样。 这么异常的天象……可是事先毫无预兆啊。 欧长老对这方面很精通,知道火儿要褪皮的时候,还特意推算过,说今天晚上天时地利都是最合适的。 可是他也没提起会有这样异常的天象啊。 发现这一异象的人越来越多。 而且异样的并不光是天象。 子夜时分,按着常理,大多数飞禽走兽都应该早就归巢安睡了。 站在外围山峰上的弟子们。先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草丛中有异兽奔行,天空中也有灵禽飞过。 本该已经安睡的它们象是受到了召唤和吸引,纷纷离开了歇息的巢穴,都在朝着水潭的方向前行。 大大小小的异兽,成行成行的禽鸟。甚至还有一些平时不多见的星草虫,这种虫子远远看上去象是萤火虫,但是它们的光亮更加瑰丽奇幻。这种虫子通常会栖息生活在人迹难至的深川河泽,平时想找到一只都难。可是现在空中却有成群成群的星草虫飞过,它们的翅膀振颤发出一片细而密的嗡鸣声,远远看起来就象一片轻盈的微光闪烁的雾气在空中弥漫迁移。 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同寻常。谁也没经历过,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因为这只龙宠要褪皮,才引发了这样的种种异象。 站在水潭边的几个人也都发现了这些异状。 当然,秋秋除外。 她这会儿酒劲儿是彻底的发作了,甚至看东西都有点模糊不清。头顶的月亮她都能看出重影来,好象有好几只白盘子重叠交错在一起。身旁的人也显得影影绰绰,身周一圈都是人的感觉。 幸好她还没把火儿要褪皮的事情忘掉。 秋秋盯着水潭。 水面晃动着,波光摇荡,秋秋看着看着,就觉得眼更晕了。 一只灵禽飞了过来,停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树梢。 接着又有几只大小不一的禽鸟飞了过来。 树丛中也有几只异兽钻出头来。 它们并没有表现出敌意。 如果秋秋还清醒着,肯定也会为这样的情形而惊叹。RY 298 褪变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瑰丽的色彩。 浮动的光影,流动的水声。 秋秋恍恍惚惚伸出手去,想抓住在眼前漂浮的光带。 那不是光带,是溅起的一捧水。 被秋秋抓了一把,水花溅了开来,泼到了她的脸上。 潭水并不冰冷,正相反,潭水是温热的,就象她漱玉泉的温泉水。 秋秋多少清醒了一些。 潭水明明该是冷的。这水潭在山崖下面,很难照到阳光,终年深幽冰冷。 为什么现在潭水是热的? 秋秋往前俯身,手伸进了水里。 没错,是热的。 而且好象越来越热。 秋秋还想往前俯身,被拾儿扯着她一把拉了回去。 再不把她拉住,她就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拾儿环住她的腰,手指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脸软软的,呼出的气热乎乎的。 林素有些不安的解释:“峰主,我实在是没想到。” “这不关你的事。” 林素的出发点是好的,是想让秋秋放松一下,不要过份紧张。以免火儿还没褪完皮,秋秋先忧虑过度引起灵气阻塞和走火入魔的后遗症。 应该说林素的目的是达到了,就是成果有点过火,秋秋的酒量之浅是谁都没想到的,包括拾儿都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其实拾儿觉得这样未必不好。 秋秋的神情懵懂,眼神清澈单纯,让拾儿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当初相遇的时候。 不是这一世,是从前。 那时候他同方真人一起去拜访玉霞真人,秋秋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圆圆的脸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看。 那目光里没有一点杂质,她看着他的时候,让他会忘记别的一切,只感觉到自己在被她注视。 拾儿用斗篷把秋秋裹住。 秋秋让他看手上的水迹:“潭水是热的。” 拾儿点头说:“我知道。” 秋秋的表情变得困惑,醉意让她的思绪变得散乱没有头绪,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忘记了。 她刚才想到什么来着? 啊,对,想起来了。火儿是只火龙,潭水升温很可能是他已经开始了褪皮才引起的连锁反应。 至于潭水温度会不会越来越高,火儿自己会不会被烫伤…… 扔进熔岩里都只当是洗澡的龙,这点儿水温对它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 秋秋裹着拾儿的斗篷安安静静坐了下来,大白也跳到了她的膝盖上,安静的蹲在那里。 四周的异兽和灵禽越聚越多。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鸟儿停在树上,异兽伏在草间,就象是在参加一个神圣而肃穆的仪式一样。 夜空中一轮圆月光华四射,光亮慑人。 远远的在旁观的九峰的门人和弟子们,原来还在小声说话,指指点点,可是随着现在情势的变化 ,也都渐渐安静下来。 潭水温度越来越高,袅袅的热气升腾而上。整个水潭象是一只架在火上的大锅,里面的水从冷到热,已经接近沸点了。 这会儿秋秋居然还能分神想到,幸好火儿把这个水潭霸占下来,水潭里的鱼啊虾啊那些全都早早逃走了,不然的话,现在只怕已经被煮成一锅白灼河鲜了。 火儿现在应该很不好受。不然它不会控制不住周身的力量,这已经被加温煮沸的潭水就是它渐渐失控最好的证明 秋秋捂着胸口,真奇怪。 火儿不是她的灵宠,按说就算有心灵感应,也应该是和拾儿之间才存在。 为什么她现在却觉得心里揪得慌? 拾儿同一时间也转过头看她。 他有相同的感应。 秋秋的体温比刚才高。 拾儿的掌心却比刚才要凉。 秋秋抓着他的手,因为他凉凉的体温而舒服的轻声喟叹。 潭水开始翻涌,从水底透出的光华越来越高,越来越耀眼。 有什么东西正从潭底升起,飞快的接近水面。 那光亮刺得一些异兽和灵禽都无法再直视水潭的方向。 突然之间一蓬水柱冲天而起,一样东西在水柱的顶端,被高高的抛起。 那是一颗圆珠,光芒四射,珠子周围灵气氤氲盘旋。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那颗珠子,目睹着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光弧,又重新落回水潭。 那是…… “是火儿的内丹?” 拾儿轻声说:“是。” 人们通常还会称呼它为,龙珠。 珠子落回水潭,潭水在瞬间的平静之后,重又翻腾滚沸,程度比刚才还要剧烈。潭水冷热交激,发出咝咝的声响,浓浓的热气向上升腾,阻绝了人们的视线。离得近些的还能看见一点点景象,离得远的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秋秋全神贯注的盯着水潭。热气升涌,水声澎湃…… 但是秋秋能听到别的声音。 火儿发出来的声音。 它一定很疼,很难受。 那断断续续的,努力压抑着的叫声,让秋秋觉得象是有刀子在她的心口挫磨。 但是他们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现在的挣扎和努力,都得火儿自己面对。 它一定能成功。 火儿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远远的旁观的那些人,只为了此时的异常的天象和水潭的奇景而惊叹。它们不知道在这奇景之下的挣扎和凶险。 又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酒意漫上来,秋秋觉得眼皮特别沉重,一直在向下坠。 不行,这会儿可不能睡着。 拾儿把她整个揽在怀里:“不要担心……睡吧。” 秋秋掐了自己一下,努力把眼睛睁大。 但是这样做的时效并不长,大概只过了一刻钟,也可能是更短。 她觉得自己象浸在水里,身体重的象块石头,毫无挣扎之力,就那样往睡意中直坠下去。 拾儿看着秋秋终于阖上的眼睛。 即使已经睡着,她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拾儿把她裹得更紧了一些。 潭水激涌,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已经都被水漫过。 拾儿抱着秋秋向后退去。 秋秋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她看到天上的一轮圆月,还有月光下平静如镜面的湖泊。 她站在湖岸边,大白安静的在月光下奔跑。 不止大白,还有大白的老婆和孩子,它们的皮毛在月光下象银子一样闪闪发亮。 火儿的头探出水面,两只圆圆的金色的眼睛象小灯泡似的,盯着它们看。 她想,也许这是她过去经历过的一切。 因为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一点都不让人感到陌生。 火儿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掌心,它的舌头软软的,身上全是湖水的气息。 大白跑过来,火儿跳到它的身上,大白被吓了一跳,又蹦跳又翻滚,想把它从背上弄下来。火儿得意的翘起了尾巴,得意的发出一串有些怪异的叫声。 秋秋笑着看着它们。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平和美好。 可是秋秋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隐约的担忧。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那么不踏实。 好象她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忘记了什么呢? 天上的圆月忽然间消失了,湖面上变成一片漆黑。 秋秋有些慌乱的站起来,茫然的环顾身周。 大白他们,火儿,它们都不见了。 拾儿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很不安。 秋秋还没有清醒,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眉头紧紧皱着,头不安的摆动。 “秋秋,秋秋?” 她的眼睛用力的睁开,一头一脸都是汗,象是从深水中突然冒头一样大口的喘息。 “火儿,它,它怎么样了?“ 拾儿示意她转头去看。 整个水潭,不,甚至是整座山谷都在剧烈的震颤,头顶的月光已经亮得令人觉得妖异,照得四周有如白昼。 潭水向四下里漫溢流淌,拾儿他们一直在后退,可是水涨得比人退后的速度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脚下,拾儿横抱着秋秋,水飞快的上涨,已经淹到了他的腰间。 秋秋揉了下眼,强烈的光线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 就在她以为潭水会继续激涌将他们全部吞没的时候,一道高亢的龙吟声从深沉的水底传来,瞬息间响彻天地。 那颗火红的内丹又一次被水柱顶起,但是这一次它没有再象之前数次一样重新坠落。 火儿紧随其上。 它的体型不再是细细的筷子状,而是真正的,成年的龙形。 龙角虬劲有如古树的枝杈,龙身上无数金色的鳞片光芒闪烁有如镶嵌着无数宝石。 它追逐着那颗火红的龙珠,伸长了颈子,一口将龙珠吞下。 天顶的月光照耀在它身上,时间仿佛静止在了此刻。 火儿在半空中盘旋往复,耀眼的光华从它的每片鳞片的缝隙中透出来。 在旁人的眼中,火儿的身躯已经被这些强光切割和淹没,变成了无数的碎片。 那团强光忽然在空中爆裂。 灼热的气浪和水流向四下迸溅。 躲得慢一些的灵禽和异兽被重重的弹飞,离得近的人也都被掀翻倒地。 半空中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坠下,重新落回了水中。 火儿呢? 褪变算是成功了吗? 强光消失之后,天地间重新变成了一团黑暗。 秋秋抬头往上看,月亮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已经不复刚才反常的明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气,有水滴打在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RS 299 肥圆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怎么样了? 秋秋茫然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齐膝的水中,徒劳的左顾右盼。 火儿呢? 这褪皮是结束了吧? 成功了吗? 秋秋揉了下眼。 有什么东西从不远处冒出水面,然后朝她漂了过来。 圆圆的,亮亮的,好象小时候跟同伴一起去河边放的西瓜灯。别人做的都是莲花灯,鱼灯,飞燕灯什么的,秋秋做了一个西瓜灯,浮在水面上圆滚滚的,特别大,特别显眼,一下子就把旁边的莲花啊鱼啊的全比得黯然无光了。 眼前这个又白又圆又亮的球,倒真象她那时候做的那个灯啊。 秋秋想往前走,林素忙在后面提醒她一句:“当心。” 龙褪皮会发生什么样情况没谁说得清楚。 管卫则直接拔剑出鞘,剑尖荡出了一个弧形,外行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剑含而不露,蓄势待发,是一个完美的守势。 “不,没有危险的。”秋秋很笃定。 她俯身伸过手去,那个圆圆的亮球就象被吸引了一样朝她的手移过来。 就在她的手指触到光球表面的那一瞬间,那一层光膜就象是遇到了阳光的冰雪,缓缓的融化消失。 光球里面是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胖而肥嫩的婴儿。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光秃秃的脑门,藕节似打褶的胖胳膊胖腿…… 秋秋的心情真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擦!这是个啥? 拾儿也蹲了下来,他即使蹲下来了,也比那个胖婴儿高了一头还多,这孩子要看他得费力的仰头。 拾儿的手指头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胖得重心不稳的婴儿被他戳得向后滚了一滚,简直象个肉球。 林素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情形是……挺搞笑的。 那孩子从坐姿变成了……趴伏,一脸委屈的神情,撅着嘴,竟然出人意料的哇哇的哭起来。 这一下秋秋可慌了手脚,忙把他从水里抱出来,一边替他擦身上的水一边安慰:“不哭不哭……” 拾儿淡定的说:“他装哭的,你看看,没眼泪。” 呃…… 秋秋仔细一瞧,还真没有。 被揭穿的胖娃娃很不开心,脸往秋秋怀里一拱,把个滑嫩嫩的圆屁股冲外撅着。 秋秋这会儿心里也明白七八分了。 她想起拾儿说的,火儿这次褪完皮之后,很可能就会彻底改变形态。 现在显然,他变了,变的很彻底。 没角了,没鳞了,没爪子了,从一只挺英俊的小龙,变成了一个跟英俊二字一点都边都沾不上的蠢萌胖娃娃。 可是好可爱啊! 秋秋忍不住抱着他左揉揉右揉揉,手感不要太好啊! 简直萌得让人肝颤有木有? 拾儿伸过手来,直接把他给揪了起来。 这样说毫不夸张,就是揪。就象揪小猫小狗一样,拎着脖子后面的肥肉直接单手就给揪起来了。 秋秋觉得这么拎着好象有点儿不妥——虽然拾儿以前经常这么拎着火儿,可那时候火儿可不是现在这样子啊。 现在他看起来这么娇嫩,比嫩豆腐感觉还脆弱,给揪坏了怎么办? 拾儿一手拎着他,另一只手五指张开,直接覆在他的头顶。 淡淡的莹润的光亮从他的掌心释出,包住了火儿的圆脑袋。 莹光迅速向下蔓延,在火儿的全身游走。 秋秋本来想劝拾儿先放下火儿,现在一看拾儿已经替他探查梳理身体了,乖乖的站在一边看着。 林素和管卫也十分惊异。 他们都见过火儿,怎么也没想到火儿会变成现在这样的状态。 这种异事一辈子可能只会碰着这么一次,谁也不愿意错过。 站在远处坡上和山梁上的门人弟子们都在朝这边张望,尽管离得这么远什么也看不清楚,也没有人愿意挪步。 四周那些灵禽和异兽也都没有一个离开的。不但没有离开,它们还异常安静,有不少猛禽和体型巨大的异兽甚至恭敬的把头颈伏了下来,那是一种打心底里臣服的姿态。 等拾儿终于挪开手,火儿迫不及待就想挣脱他的掌控。 但是它的体型陡然间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前娇小而灵活,可现在四肢粗短,躯干肥圆,尽管他挣扎得很努力,可是四肢乱划四下不着力的笨拙样子,活象只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 “他的情形怎么样?” “很好。”拾儿终于松开手,把火儿又递到了秋秋的手上。 秋秋抱住这个滑不溜手的肉团子,赶紧牢牢抱住。 “那,他怎么变得这么小?” 秋秋一开始听拾儿说火儿可能会变成人形的时候,想的可是成年大帅哥或是……少年花美男的样子。 现在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大出秋秋的意料之外。 人形倒是人形……就是……太幼齿了一点。 而且他这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战斗力。 “这得问他自己了。”拾儿看起来对火儿的新形态也不是很满意:“一时间还不清楚缘由,龙族有自己的传承,火儿自己应该最清楚。” 好吧…… 不过秋秋很快抛开了这点小烦恼。对她来说,火儿只要成功过了那道难关就好了,至于灵宠对主人来说还有多大功用,秋秋并不太在乎。 反正现在是太平盛世,并没有拾儿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动乱战火,火儿就算一无是处,秋秋也不会觉得很失望。 不过……秋秋打量了火儿一眼。 光膀子,光屁股…… 当务之急是先给他弄一身儿衣裳穿,总不能老这么光着啊。 拾儿和秋秋带着火儿回返奉仙阁,四周的门人才渐渐散去。 那些异兽来时动静不小,离去时同样声势浩大,满山都是轰隆隆的响动,也不知道有多少花草遭殃,个子小跑得慢的,说不定会被踩成肉饼。 秋秋坐在灯下,把怀里的火儿放在软垫上。她一松手,火儿就四肢着地想往外爬。、“别乱动。”秋秋指了它一下。 火儿果然乖乖的趴好不敢动了。 秋秋这会儿的醉意已经差不多消散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针线匣,想把针纫上,可是手还不大听使唤,试了几次都没纫上。 拾儿从身后伸过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针线,用这种环抱着秋秋的姿势,替她把线纫上了。 “多谢啦。” 拾儿顺势在她耳珠上亲了一亲,才松开了手。 秋秋脸微微发热,她没敢回头看拾儿的表情,取出布匹从中裁开,然后飞针走线的开始给火儿缝制衣裳。 这个飞针走线可不是形容词,而是真正的“飞”针“走”线。 是针自己在飞,线也跟着自动的在走。 秋秋这一手是跟严姑姑学的,紫玉阁里都是女子,再笨的姑娘也会做两手针线活,起码自己在手帕上绣朵花都是能办到的。 秋秋的功力当然不如严姑姑,严姑姑一手能操控几十根针,上面穿着不同颜色的丝线,瞬间就能绣出一朵榻榻如生的牡丹。花瓣深浅交叠,枝叶精致绝伦,秋秋头次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哇,东方不败! 她自己当然没那个本事,经过苦练,也不过能操控五根针而已。 不过现在秋秋试了一下,九根针都不觉得吃力了。 一个人做衣裳当然慢,可如果九根针同时劳作呢? 不大功夫秋秋就缝制出了里外一身儿衣裳。 说是一身儿衣裳,其实也就是一件兜兜,一件小褂,一条短裤。至于鞋袜……秋秋看看他的胖脚丫——这货现在好象还不会走只会爬呢,鞋袜就可以省下来了。 秋秋咬断线头,把火儿抱过来给他穿衣裳。 这活计她可干得熟练,以前照顾弟弟妹妹,天天穿衣脱衣的,技能不要太熟悉啊。 火儿显然对包裹住身体的衣裳觉得很新奇,他摸了摸,又扯了扯,甚至还揪起衣襟塞到嘴里嚼了一下。 秋秋满头黑线。 “这个不能吃。”好不容易做了半天的,哪能就这么让他给咬了。 不过原来的火儿一嘴尖牙利齿,现在嘴里一颗牙都没有……好吧,就算想咬他也是有心无牙,那片衣角没被咬破,只是被他含得湿乎乎的。 “你以后不能见什么都往嘴里送。”秋秋离正辞严的告诫他:“你现在可不是条小龙的样子了,变成人形了,就得有人的样子。” 火儿眨巴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秋秋跟小孩子打交道的时候可不短,深知道幼儿这物种,就是天使恶魔混合体。说他们不懂事吧,他们其实聪明得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来判断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如果做坏事,什么程度是被容许的,什么程度就踩到底线了。 这几乎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事,绝不是后天学会的。 你要是对他们稍一纵容,他们马上给点阳光就灿烂,蹬着鼻子敢上脸。 圣人怎么说来着?女子和小人难养啊。 火儿现在就是这样,半懂不懂,很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和你沟通,这样犯了错也可以扮无辜,用不知者不罪的理由逃避惩罚。RS 300 忧思 ,最快更新仙妻 ! 以前经常听人说,养孩子跟养宠物一样。 现在秋秋深刻体会到,养孩子确实跟养宠物一样……因为现在这孩子=宠物。看着是个孩子,其实是个宠物。 但是,看着拾儿还把它当宠物一样对待,秋秋又觉得有点别扭。 比如,秋秋想休息的时候,火儿爬爬爬,钻进她铺好的被窝里,结果被拾儿直接揪着他的脖子,从窗子扔了出去! 秋秋一声惊叫,扑到窗前去看。 拾儿怎么可以扔孩子呢!这简直…… 简直…… 秋秋的嘴张得可以塞鸡蛋。 火儿被远远的甩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条又高又远的抛物线,然后重重的落在河滩上。 离得这么远,秋秋都听到了砰的一声响,甚至能感觉到地都被砸的颤了几颤。 不会……不会摔成肉泥了吧? 就见火儿灰头土脸的从石坑里爬了出来,两只胖手一通乱抹,不但没把脸上的灰抹净,反而越抹越脏。 除了脏了点儿,狼狈了点儿,完全可以看得出来,这小胖子是毫发未伤啊,那看起来细细嫩嫩吹弹得破的皮肤,竟然一点儿油皮都没擦破—— 被扔出去的火儿不屈不挠的爬了回来。河滩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按常理,他这么一路爬过来,肯定得遍体鳞伤了。 可秋秋左看右看,发现他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好吧……这只是看起来象个孩子,其实……他是条龙。 秋秋想,她还得再适应适应。 适应一下这个有个软萌壳子的婴儿,其实不是个真婴儿,事实上,他皮糙肉厚耐打耐操得很。 可是心里知道归知道,看他揪着袖子依依不舍,秋秋还是心软了一下:“他刚刚才褪皮,肯定也很不适应,今天就让他在屋里过夜吧。” 拾儿没出声,目光冷冷瞥了一眼火儿。 火儿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松开了手,转身往外爬。一步三回头的,小样别提多可怜了。 秋秋也用求恳的目光看着拾儿。 火儿卖萌拾儿可以当没看见,但是秋秋的意愿他总不能无视。 等火儿爬到了门口了,拾儿终于松了口:“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火儿呀呀的叫着,转过身飞快的爬了回来。 他的转变如此迅速,刚才爬出去的时候比乌龟还慢,爬进来的时候却跟兔子一样快! 不要说拾儿心里想怎么收拾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小东西,连秋秋都觉得自己一定程度上被欺骗了感情。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不好反悔,秋秋也绝不能让火儿这么脏兮兮的就爬进自己被窝。 得给他好好洗洗。 幸好火儿本质上还是龙,对于泡水玩这种事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赖在澡盆里还不肯上来。 等秋秋把他抱上来擦干了水,再给他套上小褂小裤,又成了干净可爱的萌娃娃。 不过等到躺下来的时候,秋秋才发现……呃,有点怪异。 拾儿躺在了左边,她躺在了右边,火儿当仁不让的爬到了中间,大模大样的往那儿一躺,把他们俩给隔开了。 这个…… 隔着火儿,秋秋的目光和拾儿的在空中遇到一起。 有一种……两人中间多出了一个第三者的感觉。 火儿在被窗口里拱啊拱的,把头伸了出来,看看拾儿,又看看秋秋,一脸满足的重新在两人之间躺下。 突然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秋秋看着闭上眼瞬间就睡着的火儿,小鼻子小嘴圆脸蛋,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婴儿,再也不是过去的模样了。 “他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当然不是。”拾儿说:“现在他的修为还不稳,不能在人身和龙身之间自由的变换。等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秋秋侧着身看他。 “真可爱……” 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儿也有孩子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是男是女呢?应该也会很可爱吧? 可是……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 修道的人很难留下后代。 世上的事情很公平,得到了一些,总要付出另一些来做为交换。同道之中,双修伴侣有很多,甚至有男男、女女这种道侣组合,不过最多的还是男女组合。在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两个人相伴终身,并没有孩子。 有些是不想要,但是实际情况是,就算想要,也未必能有。 就拿原来紫玉阁的阁主和东方岛主来说,他们两人能举行典礼,彼此感情真挚,但是他们两人就不可能有孩子。严姑姑曾经说过,修炼过紫玉阁的功法,如果想要生儿育女的话,就必须散功。 对修道的人来说,散功是什么概念?简直就象是从云端打落凡尘,从前的一切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从此就和普通人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生命只剩下短短的几十载。 这对修道之人来说,简直是比死还可怕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却未必能生得了孩子。 秋秋在拾儿注意她之前,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些事。 严姑姑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秋秋也完全没想过这事有什么要紧。 那时候对她来说,能保住自己的命,同时又不连累到家人,就足够了。至于将来会不会遇到一个意中人,而自己又能不能和他生儿育女,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本来想着,自己在这个时代,是不会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了,更不要说孩子不孩子。 可是她没想到,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功夫,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遇到了拾儿。 拾儿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也想对他好。 可是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秋秋想,她除了自己之外,一无所有,甚至连过去的记忆都找不回来。 而且,看着火儿,她忍不住要想,如果她和拾儿有个孩子的话…… 她竭力想让自己抛开这个念头,不再去想。 可是事与愿违。 当你越想尽力撇开、忘记一件事的时候,反而思绪会一直绕着这件事打转。 她这么恍恍惚惚,心神不宁的,根本也睡不踏实。 拾儿的手伸出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秋秋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声来。 她睁开眼,拾和的眼神温润幽深,秋秋总觉得他的眼睛就象深潭——不,象夜空。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会觉得惊艳,可是越看就越觉得沉醉,心旌摇曳,简直整个人都会陷进去。 “还没睡?” “嗯。” 拾儿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又在胡思乱想了?” 秋秋有点心虚:“没有。” 这话连她自己都骗不了,更不要说瞒过拾儿了。 “你想要孩子?” 秋秋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拾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太了解秋秋了,有的时候……也许他比秋秋还要了解她自己。 “还说不是胡思乱想?” 秋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你不想要吗?” “我只要你。” 这句话说的很简单。 紫玉阁的姐妹们总说,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在床上说的话,真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可是秋秋知道拾儿不是这样的。 他的话很少,可是每一个字都是真挚的,不会作伪。 秋秋眼睛瞬间酸热难耐,她掩饰的微微侧过脸,不想让拾儿看看她丢脸的样子。 拾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痒痒的,象是小虫子在爬一样。 秋秋就算心情再沉郁,也让他逗的笑出声来:“你别动了,痒。” “那你也别再乱想了。” 秋秋点点头。 可是有些事不是说一声不想就能解决了。 秋秋虽然闭上眼睛,不再提起。可是这件事还是象块心病沉甸甸的搁在胸口。 是的,对修真者来说,后代并不是必须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没有后代。象郑长老和郑秀茹这样的关系,在九峰也是非常罕见的。 可是,秋秋始终难以释怀。 拾儿知道吗? 他那么渊博,应该会知道。 紫玉阁的女子都无法生儿育女。 不去做某件事,和根本没有能力去做,这是两码事。 也许有一天拾儿的想法会改变,他也想在这世上留下自己的血脉。 到时候,这个问题就横亘在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回避了。 秋秋这时候忽然间明白了当初师父的心情。 严姑姑和金真人明明是两情相悦的,可是严姑姑始终和金真人分隔两地,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公诸于众。 以前秋秋替自己师父抱不平,觉得金真人应该给师父一个交待。名分不名分的倒不重要,可是这种两地相思不得相见的苦楚,总不能长此以往的持续下去。 而后来她发现,问题不在金真人那里,是严姑姑不肯。 师父她也是这样的想法吗? 总觉得……这样对对方不公平。 这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无事生非的自寻烦恼。 拾儿对她的爱,对她的好,她都知道。 她也……爱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刻开始。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一颗心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 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心……RS 301 骑御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先听到了啪啦啪啦的声音,很密集,很规律。 她一开始以为下大雨了。 后来再清醒一点儿,发觉不是雨声。 好象是击鼓?那种用手掌轻轻拍打羊皮鼓面的声音,特别轻脆,柔和,一点都不刺耳。 随后秋秋醒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她自己。拾儿不在,秋秋权当他是上班去了,这人总是早出晚归的,两人见面说话的时间都是在晚上。 但是火儿呢? 这货现在可不是过去那个身体,活动灵便自如,他那小短胳膊小短腿能跑到哪儿去? 对了,外面那声音是怎么回事儿? 秋秋束了一把头发,推开窗子往外看。 奉仙阁外面是一片平缓的河滩,一览无余。平时这儿非常幽静,只有水禽们会在这儿栖息出没。 可是现在河滩上的景象让秋秋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一只雪白的大兔子正在河滩上来回奔跑,它的两条后腿特别矫健有力,起落之间特别轻快富于节奏感。刚才秋秋听到的那种啪啪啪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这是大白! 秋秋一眼就认出来了。 可是大白的体型怎么一下子变大了这么多? 大了两圈都不止。 原来只是比正常兔子大个一半,现在可好,直接赶上一只成年山羊的大小了。 秋秋揉了下眼。 “我的天……” 大白变大并不稀奇,它好歹也是活了两百年的兔子了,灵丹妙药的吃了不少,估计都快修成个兔子精了,把自己变大一点点对它来说并不困难。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大白背上还骑着个火儿! 火儿系着秋秋给他做的红肚兜,骑在大白的背上,两手攥着大白脖子上的系绳,大白跑得起劲,火儿在它背上乐得咯咯笑,小样儿别提多得意了。 如果只是大白一个驼着火儿跑,秋秋还不会觉得太奇怪。关键是还有好几只灵禽异兽围在一边,象跟屁虫一样跟着大白,亦步亦趋。大白往左,他们也往左。大白往右,他们也往右。 灵禽中有一只生得与别的都不一样。头上有锦冠,翎羽生得不但长,还锦绣灿烂,华美耀眼。乍一看,让秋秋想起传说里,图画里的凤凰。 当然,差别还是有的。 应该不是凤凰,但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品种。 虽然龙啊凤啊这种东西往往都存在于传说中,可是既然拾儿都能把龙收成灵宠了,那么出来一两只异鸟,甚至出现凤凰,秋秋也不会觉得太奇怪了。 那些异兽有四五只,样子都不相同,大小也各有别。最小的一只大概只有小牛那么大,最大的那一只却差不多有大象那么大了,有的头上生角,有的身上长鳞,有一只最奇怪,它的背上甚至长着肉翅。 看着是只兽类,但却长着翅膀,秋秋这下可真不知道要把它分到哪一类了。 这些灵禽和异兽她以前从没见过,甚至看的书上也从来没有提到过。 秋秋推开窗子的动静窗子外面那一群非人类都发觉了,但是除了火儿朝这边招招手叫了一声,其他的家伙都依然故我。 挺好…… 骑马的见过,骑鸟的见过,骑兔子的……秋秋倒还是头一次见。 火儿揪揪大白一边耳朵拽了拽,大白从善如流的掉转方向朝奉仙阁这边跑过来。 但是跑近的只有大白和火儿,刚才跟在大白后面的那些灵禽和异兽,都不约而同的在距离奉仙阁还有数十丈远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它们为什么没有继续跟过来? 那只体型最小的异兽脖颈伸得长长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火儿。 看它那样,是一百个想紧跟着的。 秋秋琢磨着,不是它们不想过来,而是奉仙阁周围肯定设下了禁制,这些灵禽和异兽都无法擅自进入这片地域。 大白两只前爪搭在窗台上,火儿张开嘴朝秋秋咯咯直笑。他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看起来玩得很是开心。 秋秋顺手拿起手帕替他擦汗:“你们玩什么呢?大白,你怎么又变大了呢?” 大白不会说话,火儿不能表达,秋秋问这个本来也没指望得到它们的解释。 她取出食物给他们。 给大白的好办,青菜萝卜药草兔粮都成,给火儿的……秋秋想了想,先取出了一点软糯的甜点心。 火儿真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而且吃得特别香。一大块点心哪,简直都赶上他的脸大了,他两只小胖手捧着,一口接一口头都不抬,一眨眼儿功夫就给吃得干干净净。 吃了这一块还不够,他又向秋秋伸出手来张开嘴,示意还要。 秋秋却有了新发现。 “咦,火儿你长牙了。” 秋秋可不是没有常识的姑娘人,她可带大了妹妹和弟弟呢。婴儿长牙起码也是六个月左右,火儿这才刚刚出壳,是不应该…… 好吧,他根本就是条龙,不能把人的一般常理往他身上套。 粉嫩嫩的牙床上冒出小糯米粒一样的乳牙,看起来真是可爱到爆。 秋秋认真的琢磨,要不要给火儿准备磨牙棒呢? 大白和火儿吃了点心休息了一会儿,火儿又利索的爬到了大白的背上,大白一蹦一跳的向远处跳去。 好吧,只要他们玩得开心就行,细节不用在意。 秋秋笑着合上半扇窗,先梳洗,再练了一会儿功诀。她现在练的功诀是拾儿教她的,倒是不复杂,一共八十一句。他教的时候,秋秋还问:“我还不算是九峰的人吧?你教我这个,合适吗?” “这心法,本来就是你的。” 秋秋秒懂。 是她前世学过的吧。 起先秋秋还担心,她现在和前一世体质不同了,心性大概也相差很多。现在再学上辈子的心法,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结果一练起来,她就把一开始的顾虑全抛开了。 这心法……练起来很舒服。 具体有什么好处,秋秋也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很自然,一点也没有僵硬陌生的感觉。就象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了。 难道上辈子学的技能还能带到这一世来? 不大可能吧。 秋秋一练起功来就浑然忘我,根本没察觉到时间飞逝。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然是日已西斜,夕照向晚的时辰了。 大白和火儿两个都在她身边待着,大白是四仰八叉的躺着——这么豪迈的姿势可真不适合一只本应该温良含蓄的兔子。 而火儿而是趴着,白嫩嫩的圆屁股正冲秋秋撅着。 秋秋盯着这两瓣浑圆看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手痒,伸过手又轻又脆的拍了一下。 肥嫩的屁股肉象果冻一样颤动着。 火儿睁开了眼,打了个可爱的小呵欠。大白也跟着动了一下,看起来它们睡得都相当开心舒服。 秋秋发现大白又变回了今天之前的体型。 看来还真是大小自由,伸缩如意啊。 秋秋抱过大白,搔搔它的下巴。大白舒服的喉咙里直打呼噜,这一点秋秋觉得有点象猫。 火儿也很爱撒娇,自己爬过来,也挤进秋秋怀里,挨着大白。 这俩货关系倒挺好的。虽然物种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还多,但是能看出他们的交情很好,要不然大白也不会这么开心的驮着火儿在外面跑了。 “咱们出去走走。” 一天都没出奉仙阁了。 大白麻利的在前面跑,火儿则赖在秋秋怀里头。 秋秋抱着火儿带着大白了出了奉仙阁—— 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好象过得是特别悠闲的日子,抱孩子遛狗,完全是有钱有闲的人的做派。 ——就是,怎么感觉这么象家庭妇女呢? 秋秋也没走远,就在桥边走了一圈儿,还摘了两根长茎的带穗的野草,准备回去插在陶瓶里当摆设。可是一没留神,一根草穗就被大白给啃光了,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草杆。 秋秋索性另一根草穗也喂给它吃了。 远远的有人过来。 秋秋站住了脚步。 那人秋秋见过一次,是第六峰的掌峰纪云霆。 “秋姑娘。” “纪掌峰。” 他施礼,秋秋还礼。 “纪掌峰来有什么事?” “有件事情想请峰主的示下。” “可是……他现在不在。” 纪云霆取出一封书柬:“那劳烦秋姑娘把这个替我转交给峰主。” 秋秋接了过来。 正事说完,纪云霆对着火儿露出了异常好奇的神色:“这就是峰主的灵宠?” 灵宠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据说是可以化形的。但那些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可不大常见。尤其是这几百年来,也许火儿是头一个。 秋秋很理解他的好奇。 火儿对纪云霆就没什么兴趣了,头往秋秋肩膀上一搁,又把后背对着纪云霆。 好在纪云霆没要求能不能碰一下摸一下,不然秋秋会有点儿为难。 不让碰吧,显得特别不近情理。可是让他碰呢,一般灵宠都不会对主人之外的人过分亲近。纪云霆又不算太熟悉,秋秋觉得,这事得尊重火儿自己的意愿。 瞧他把屁股冲着纪云霆,就知道他对这个人不是太感兴趣。RS 302 同门 ,最快更新仙妻 ! 两人说着话,纪云霆说话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唐突,很亲切。 有两个门人匆匆赶来,连向纪云霆行礼都显得仓促:“纪掌峰,宋长老请您去一趟,有要紧事。” “知道了。” 秋秋善解人意地说:“既然有事,那纪掌峰就快点过去吧。” 纪云霆忽然心里一动:“秋姑娘若是没事,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秋秋有些意外:“这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纪云霆说:“秋姑娘也不能总这么闷在屋里,四处走走看看,散散心。以后日子长着呢,早些熟悉一下不是更好吗?” 这说的也有道理。 管卫带着她出去,也是为了让她熟悉环境,希望能唤起她过往的记忆。 作用也是有的,秋秋在漱玉泉就能隐约感觉到什么,虽然那感觉很缈茫。还有,她还找到了第七峰。 可见这种方法是有用的。 拾儿对这件事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他总是对秋秋说,顺其自然。 哪怕她一直想不起来,他对她也不会有所改变。 但是秋秋自己想早点儿想起来。 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面对的过去,就象是一张肖像画。 有身体,有背景,但是面目那位置上是一片空白。 她努力的想把这最后一片空白填补上,但拿着笔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过去的那个她,有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的眼睛,她还是毫无头绪。 秋秋随纪云霆一起走,她能感觉到那两个弟子时不时的在偷看她。 他们的两边脸上,一边写着好,一边写着奇。 这些弟子很年轻。他们多半不知道秋秋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都做过些什么事。跟着纪云霆到了宋长老处,秋秋才知道自己来得不巧了。 宋长老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得体的请秋秋和纪云霆一起进去。 长而阔的厅堂里,居中跪了几名弟子。场面显得十分紧张严肃。 秋秋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明显是要处置人了。 她来的真是不巧了。 宋长老让她在一旁坐下,对纪云霆简单说了情况。 这几句弟子是因为几句口角,后来直接动起手来,有两个还受了一伤,一个伤势比较重,已经送到郑长老处去医治了。其他几个人。现在就都跪在这里等侯处置。 九峰的门规里头对同门相残的处置是很重的,现在宋长老就是要问清缘由,然后对人做出惩罚。之所以请纪云霆来,并是因为其中两名弟子都算是第六峰的门人。这件事绕不过纪云霆。 秋秋觉得这种事是九峰的门派内务,纵然拾儿不把她当外人,可是其他人会怎么想可不一定。 她一边分神听着宋长老和纪云霆两人的对话,一面想着自己该知趣的找个好理由告辞。 纪云霆问地上跪着的其中一名弟子:“觉寒,你来说。” 那名弟子脸上有一道血痕。头发也少了半边,看起来颇为狼狈,垂头丧气的象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 “弟子和刘师弟去寻云师姐,云师姐不在,但是在云师姐门前遇到了魏师兄他们三个人。魏师兄对我们很不客气。一见面就说让我们不要总纠缠云师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事情经过倒是一目了然,就是两边人里头都有人对那位云师姐有好感,年轻气盛,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互相都不肯相让,口角进一步升级。 纪云霆问:“是谁先动的手?” 跪在那个觉寒旁的一个年轻弟子羞愧的说:“是弟子先动的手。” 这种事,不管前面争吵的有多厉害,先动手的那个总要承担大部分罪责。 秋秋觉得挺可惜,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都同门师兄弟,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很可能同门之间一辈子都要留下心结,更何况还有人受了重伤。 不过以前严姑姑也和和她说过,年轻人没有不犯错的,要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把能犯的错都犯过一遍,从而能一一改正,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她的思绪越跑越远。 别的掌峰都有门人弟子追随,唯独她这个曾经的第七峰掌峰,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可怜的一个人都没有—— 哦,如果把大白二白它们算上,她也只有几只兔子做伴,相比别人的人多势众,还真是可怜。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七峰先天的特点决定了它就不可能人多势众。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找不着第七峰,也得不到任何启示和传承。这样一来,她可不就成了光杆司令么? 纪云霆又问了其他几个弟子,大家的说法都一致。在宋长老和纪掌峰两尊大神面前,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再隐瞒和撒谎。众目睽睽,就算说了不实的言语也会马上被拆穿的。 事情是没有什么悬念,按例处置也就是了。 宋长老摇摇头,恨铁不成钢。 “你们都是同门师兄弟,觉寒,你自己说说,你和长君是一年入的门,小时候你们也很要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们俩一起去抓鱼,他掉进水里,你跳下去救他,被尖石划伤了腿,险些伤了筋脉的事。那时候你们俩在一起是怎么说的?他说对不住你,你说你们是好友,比亲兄弟也不差。一转眼你们怎么成了这样了?” 觉寒羞愧的抬不起头,而旁边那个姓魏的弟子更是抬起手用袖子擦眼。 年轻人气一顶上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曾经的交情,事情的后果这些统统都被抛诸脑后。而现在他们冷静下来了,一面想到从前的往事,一面又担心着现下的处境,冲动褪去,理智回笼。开始懊悔曾经的做为。 秋秋正想告辞,外面却有弟子进来回禀:“管掌峰来了。” 管卫来了? 秋秋也站起身来,门口走进来的人可不就是管卫。 他穿着一件高束领口的黑色长袍。神色冷肃。 地下跪的几名弟子一看到管掌峰来了,脸色更加苍白。心里也更加惊恐。 管掌峰虽然并不主要司掌门内刑规和处置,但是这些事他也是有权处置的。 相比起年事已高、面慈心软的宋长老,管掌峰的铁面无情更让人心生忧惧。 众弟子们都暗中怕他,更甚于惧怕峰主和其他长老们。 拾儿一进来,就象是带进来了一股煞气。 连秋秋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 管卫这打扮,这神情,不用做什么就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几人相互招呼过。管卫身事还跟着进来一名女子。她穿着一身素面缃黄衣裙,看起来十分温婉动人。 她向宋长老和纪云霆分别见礼,看到秋秋的时候,她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轻声说:“秋姑娘。” 秋秋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管卫。 管卫简短的说:“这是淑云。” 这姑娘看着秋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十分郑重的向秋秋屈膝行礼。秋秋还礼的时候她连忙侧身。不受她的礼。 看着她真情流露的样子,秋秋也觉得心里有些触动。 这个云淑姑娘,应该是她以前认识的人——多半交情还不错。 也许从她这里,还可以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然后秋秋慢一步才想起来,刚才这几个弟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好象就是因为一位云师姐? 莫非就是云淑? 云淑向宋长老又行了一礼,轻声说:“弟子刚刚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听说黄师弟受伤不轻,我实在于心不安。这件事是因我而起,弟子不能置身事外。” 跪着的觉寒和魏长君等人忙说:“此事不干云师姐的事,师姐千万不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美女的力量真是惊人,引得这些年轻男弟子一个个恨不得主动承担责任。 宋长老咳嗽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闭上了嘴重新端正跪好。 果然这事是因为云淑而起的。 不过要秋秋说,这事儿也不能责怪云淑。难道说如果一群人为了争夺一件宝物而大打出手,难道错不在他们而在被争夺的那件东西上面吗? 可云淑的表态无疑是让大家对她的观感更好了,多善解人意温良贤淑的姑娘啊。 秋秋自问,要是把自己放到云淑的位置上,也会良心不安的。就算我不杀伯仁,可伯仁总是因我而死。 与其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倒不如主动做点儿什么,尽量减轻这件事对所有人的负面影响,把事件的伤害降到最低。 秋秋对云淑的印象真是挺好。 不过秋秋真的不宜再留下去了,顺势向宋长老告辞。 让她意外的是,管卫也跟着出来了。 秋秋有些意外的问:“事情还没处置,你怎么出来了?” “我本就是来找你的。” 啊秋秋还以为管卫是因为厅里正在处置的那件同门斗殴事件才过来的呢。 “那云淑姑娘她” “我和她也是在门口遇上的。”管卫看出秋秋想问什么,主动解释:“她是李长老比较钟爱的亲传弟子,跟随过你,你还曾经救过她的命——虽然你不记得了。” 原来两人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 可秋秋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ps:听说月底会有双倍粉红票活动,大家尽量把票留着月底投吧。。 么么,如果谁觉得到时候会忘,那现在投了也可以。 今天在照顾病人,最艰难的时候正在一步步接近。不敢去想明天怎么样,我只想过好今天。 303 佩剑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问起管卫找她什么事,结果得知了一个令她惊喜的消息。 乌楼山有人来了,并且来的人里就有秋秋的老熟人金真人,而且管卫还说:“听说他捎来了紫玉阁严真人的信。” 对秋秋来说,这些天来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听到这个消息了。 她恨不得一路飞奔去客院和金真人见面。 管卫陪着她往前走,解释说:“乌楼山和九峰交情不错,郑长老年轻时在乌楼山待过很长时间,当时的乌楼掌门对他悉心指点。不过投桃报李,峰主也将好几张古丹方抄录后送给了乌楼山。” 这算是一定层面的技术交流了。 这倒是挺难得的。这年头大家但凡有点儿什么秘籍秘方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别人多看一眼偷学了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很多人的心性实在为人不齿,就象老虎学艺一样,学会了本事,就想着弄死师父。而有的师父收徒也动机不纯,有的想找炉鼎,甚至听说有把徒弟当药材养,养肥了就宰的。这样的情况下,也无怪人人都要留一手,防人之心不可无。 金真人爽朗依旧,多半是为了远道而来做客不好失礼,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下头的鞋袜也干净整洁。 秋秋惊喜的唤了一声:“金真人。” 不等她见礼,金真人先向她长揖为礼。 秋秋愣了一下,有点儿不自然的还了一个平礼。 ——都差点忘了,金真人和她很久之前就相识,那时候两个人算是平辈论交。可是等秋秋做了九峰的掌峰之后,金真人对她的态度就象是在对待一位前辈高人了。等到这辈子,因缘巧合之下,秋秋是真心把金真人看做一位前辈的。 这中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看来要适应自己身份、辈份的变化,还需要点儿时间。 “金真人你怎么来了?我师父捎信来吗?” 金真人笑着说:“有,有。” 他取出严姑姑托他捎来的书信和乾坤袋递过去,秋秋也顾不上失礼了,先拆了信到一旁去读。 金真人十分感慨。 他觉得,秋秋好象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又有些不同。 是神韵,还是别的什么,金真人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秋秋看着信,表情变化丰富。打开信的时候是迫不及待的急切,看样子就知道她在一目十行。然后她的速度慢下来了,逐行逐行的细看,唇角微微扬起,显然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心情变好的话。 然后她的神情又变得认真沉静下来,看信的速度变得更慢,象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细品。 管卫和金真人寒喧了两句人。管卫这人话很少,金真人早就了解他这一点,两人之间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交谈,金真人也并没有被冷落的感觉。 等秋秋依依不舍的从信里抬起头,十分珍惜的把信纸折起来收好,金真人笑着问:“你师父在信上都写什么了?” “师父不放心我,嘱咐我很多话。” 从她走后,严姑姑肯定夙夜难安,为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儿悬心担忧。怕她人生地不熟会闯祸,怕别人会欺负她,怕她不知明辨人心善恶吃亏上当,也怕拾儿会对她…… 咳,关于这最后一点,严姑姑还真不是白担心。 秋秋看到那几句话的时候挺心虚的。 师父真是一片心为她打算,可是……已经晚啦。 她和拾儿这已经算是,嗯,生米煮成熟饭了。 师父这信要是早来几天的话……呃,早来几天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她和拾儿在一起的时候,感觉两人就象天然互相吸引的磁铁的两极,恨不得时刻不离紧紧的黏在一块儿。 严姑姑还给她捎了很多东西来,吃的穿的用的,甚至还有一把品相非常不错的宝剑以及一样护身用的法器。 严姑姑在紫玉阁地位并不紧要,手头也不算宽裕,她凑出这些东西来,肯定非常吃力。 这让秋秋怎么能坦然接受呢? 金真人笑着说:“你师父现在没在紫玉阁。” “啊?” “她在乌楼山下的合山镇暂住,那里有我师父从前留下的两间精舍,很幽静,也很安全。” 秋秋马上想到:“是不是我的事……连累师父了?” “不算连累。” 两人坐了下来,茶是顾不上倒了,还是管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秋秋压根儿没注意茶谁给她倒的,金真人却有点受宠若惊,微微欠身才接过茶,坐下来从头说。 “你的事外头的人原本知道的不多,但是你也知道,紫玉阁里头不少人可都是知道了,一来二去,就有点传出去了。” 秋秋太知道了。 紫玉阁里都是什么人啊?都是女人啊! 而且是一群爱说人长道人短的女人,指望她们能保守秘密,真是想得太多…… “有人找我师父的麻烦吗?” “可不是。”金真人笑着说:“你们门里头,原来和你一样宿字辈的弟子,哭着喊着要转投你师父门下。还有外面的人,拐弯抹角非得想和你师父攀扯关系。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跑了去,堂堂一派的掌门,素未谋面,就说要和你师父结为道侣……” 秋秋十分迷惑。 “为,为什么?” 金真人笑而不语。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呗。 秋秋知道拾儿的地位很不得了,但是她见识浅薄,完全不知道这个地位高到了什么程度。现在这种情况,八成可以理解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好象不太妥当。 倒是有点象那个啥,以前看某个片子,一家里有个女儿当了皇帝的女人,封了妃子,于是大家纷纷去找她娘家献殷勤…… “等等,那我爹娘没事吧?” “没事的,你爹娘的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金真人顿了一下,安慰她说:“这个你可以放心。” 还好家人没有受到影响,不然他们只是普通人,牵扯到这些修真的人世界里来太危险了。 秋秋又好奇的问:“我师父住的地方……离乌楼山近吗?” “很近。”说到这个,金真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这件事,你师父怎么也不愿意挪地方住。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了? 秋秋悄悄打量金真人。 这么仔细一看,他的气色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啊,脸色红润,连眼角细小的纹路都不见了,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看来严姑姑离开紫玉阁,住到了乌楼山下,是让金真人称心如愿了。 这件事对秋秋和严姑姑来说都不算什么好事,可是对金真人来说,也许算得上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秋秋悄悄腹诽,说不定金真人早就在盼着这一天呢。 不过既然如此,秋秋可以合理推测:“这把剑……” “是我收藏的。”金真人说:“说起来,这还是我少年时候,师父给我的,是来自离水剑派的一把剑。” 离水剑派?那不就是她上辈子的门派? 秋秋把那柄剑取出来。 剑好象比一般的剑要薄一些,剑刃上一泓清光,游走不定,看起来真象是潺潺的流水一样。 “每个门派的剑都有自己的特点,离水剑派的剑就多走轻灵一路。” 秋秋轻声问:“我以前……用的也是这样的剑吗?” 金真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不是的。我和你认识的时候你好象还没正式学剑,用的那把剑是短的。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你身上并没有佩剑。” 秋秋握住剑柄轻轻一抖,剑尖颤动起来,与空气振动摩擦发出嗡嗡的细鸣。 握着这柄的剑的感觉很舒服。 和拾儿传授给她的心法很契合。 那么她上辈子的剑,是什么样儿的? 她离开这世间之后,她的剑去哪儿了? 剑很可能遗失了吧? 因为如果剑还在,拾儿一定会替她收藏保管着的,现在即使不会马上交给她,也肯定会提起这把剑来。 也许真的丢了。 秋秋心里不是不遗憾的。 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把剑的样子,但不妨碍她尽情的去想象。 它的长短,材质,颜色,剑柄的装饰,都是什么样子呢? 她给剑取过名字吗? 管卫就可以解释她的这个疑问:“那把剑,叫做离水。” 秋秋睁大了眼:“离水可是宗门的字号啊。” “是啊,可你的剑就叫离水。”管卫很淡然,并不在意这种细节:“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实力吧? 秋秋想,她当时怎么会给剑取这么个名字呢? 一切都茫然没有头绪。 她想有什么东西就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她在周围走来走去,却不知道那些秘密的具体方位。 秋秋把师父写来的信看了又看,师父信上尽是在叮嘱她,对自己的情形并没有过多描述。 秋秋拿起严姑姑捎来的衣裳,上面的针脚和绣纹都是她熟悉的。 这是师父亲手给她做的吧? 秋秋突然想起来,金真人穿的这身儿新道袍和鞋袜,怎么这针线看起来也这么眼熟呢?RS 304 云梭 ,最快更新仙妻 ! 怪不得金真人一脸得瑟,这可是心上人亲手一针一线给做的衣裳鞋袜呢。 男人不能象女人一样八卦,乐衷于显摆一些细节。女人凑在一起可以说我老公送了我这个,我男人特意给我买了那个。男人不能这么着,他们只能憋心里,自个儿偷偷乐,想炫耀想找人分享也找不着人。 人家肯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厚脸皮之类的。 好不容易见着秋秋这么半个自己人了,金真人虽然不好直接表白:“你看你看这是严莺给我做的衣裳,这是她给我做的鞋袜。”但是这不妨碍他喜气洋洋的把心事都写在脸上。 秋秋心里哧笑,得瑟什么啊,一身儿衣裳一双鞋有什么了不起?师父也给我做了,做了这好几件儿呢,还有鞋袜,也有好几双,而且尺寸还略有不同,显然严姑姑这是细心的考虑到她有可能会长个儿,所以预先就做大了一点。 秋秋决定明天就穿一身儿师父做的衣裳去见金真人,让他穷显摆! 穿哪件呢? 秋秋找了一圈儿又没看见火儿和大白,不知道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又跑到哪儿去撒欢去了。反正以火儿的实力来说,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秋秋倒不用为他的安全担忧。 秋秋打开师父捎来的包裹,挨个儿把衣裳拎起来,这件烟紫很好,但是会不会有点老气?那件淡黄的也好,不过……是不是又薄了一些? “这件好。” 秋秋一回头,看见拾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他正站在木隔门边,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他不习惯笑,可是秋秋现在能看出来他眼中满是笑意,身上散发的气息也格外的温和。 “是吗?”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两手扯着衣裳在身上比量:“我觉得这件……是不是显得人有点儿太成熟了?” “很合适。” 秋秋再看看。这个烟紫确实她很喜欢。 那就这件吧。 “这是严真人捎来的?” “是啊。” 拾儿走了过来,用两手圈住她的腰身,仿佛丈量尺寸一样环了一下才放开:“那边柜子里还有一套你的衣裳呢。” “是吗?” 秋秋没怎么动过屋里的东西。除了架子上的书以外。 拾儿领她过去,在墙上轻轻一抚。顿时有一扇柜门缓缓向外敞开。 里面空间不大,只挂着一件衣服。 不,是两件。 秋秋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以为是一件,但是很快她发现,这是两件套在一起的,挂在那里让人看起来只以为是一件。 那是多么漂亮的衣服啊。 虽然经过了许多年头,但是这两件衣裳看起来却依然簇新。华美灿烂。流光溢彩。 这衣裳太华丽了,式样也太隆重了,绝不是日常穿着的,象是礼服。 秋秋轻声问:“是……我们当时举行典礼穿的?” “是。” 男式的那件袍服包裹在女式那件裙装的外面。静静的待在这个安全的地方,度过了百余年的岁月。 秋秋想,她不在的时候,拾儿有没有看过这两套衣服?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看着这两件意义不凡的礼服的? 物在人亡。 秋秋突然间就落下眼泪。 拾儿从背后默默的环抱着她,轻声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秋秋转过身来,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 拾儿看着那两件套在一起的衣裳。 过去失去她的那些年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起这两件衣裳,但是却没有打开这柜门再看过一次。 秋秋不点不好意思的抹了下眼睛。取出纪云霆给她的那封信:“这是纪掌峰送来的。” 拾儿接过信:“是谁的?” “不知道,他没说。” 不过秋秋也觉得奇怪。 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信,应该第一时间交到拾儿手上才对,以免误事。 如果是不重要的信,那也不用纪掌峰特意来一趟交给她。 真怪。 拾儿撕开了信封,展信看了一眼。 秋秋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有变化。 “谁的信?” “一位故人。”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事儿吧,不然拾儿神情怎么会这样复杂呢? “是很重要的信吗?” 秋秋有些不安。 如果是很重要的信,结果被她给耽误了,那秋秋于心难安。 “我要出去一趟。”拾儿站起身来,秋秋连忙跟着站起:“我能帮上忙吗?要不要我同你一起去?” 拾儿微一思忖,点头说:“好,你一同来吧。” 出门的不止他们两人,拾儿发讯把管卫和郑长老他们几个人也叫上了,秋秋一看就知道这事儿只怕不小。不然的话何须劳费这么多人? 她心里有些不安,拾儿安慰她说:“不要紧,这信早收到晚收到,差别不大。” 可秋秋想,还是有差别的。 拾儿看到信立刻就要动身出门,这信上写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 如果她早点交给拾儿就好了。 管卫问了秋秋几句话,纪云霆是怎么把信交给她的,然后又问了他们之事怎么去的宋长老那里,问完之后他一脸冷漠的说:“别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是纪云霆有意在拖延,不关你的事。” 秋秋一怔:“他有意拖延?” 可是……纪云霆知道这是谁写的信吗?信封上是空白的没有字,信也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既然他知道这信是要直接交给峰主的,他完全可以直接去议事堂见峰主,把信交给他。可是他却偏偏舍近求远,跑到奉仙阁去把信给你。你收到信后,如果去寻峰主,那么这信也不会拖延太久。他又把你叫到宋长老那里去,又阻碍了你一次。” 秋秋一想,还真象管卫说的那样。 纪云霆和她真的不熟。为什么会突然邀她去宋长老那里,看一些并不适合外人参予的场面?秋秋一直都觉得自己去的不妥。不应该去,纪云霆看着是个很练达又周到的人,为什么他好象完全没想到呢? 他是有意的。 秋秋没遇上过这多少这种弯弯绕的事情,一时间都要懵了,脑子里打了无数的结,完全不知道哪一条才能解通。 为什么呢?纪云霆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会儿人已经聚齐,拾儿简短的说:“日落之前要赶到长围谷。” 郑长老一惊:“那路程可不近。” 拾儿既然这样说。那他肯定就有办法。 秋秋对拾儿有一种天然的不讲道理的信心。 在她眼中,拾儿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这大概就是旁人常说的情人眼中出西施了吧。 果然拾儿说:“我们乘云梭去。” 郑长老有些惊喜:“云梭竟然已经炼制成功了?” “是,今天是头一次试。” 郑长老这么镇定的一个,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秋秋也忍不住好奇。 云梭是什么东西? 从字面意思理角发。梭嘛,两头尖中间圆的东西。既然拾儿说了个乘字,那么可以理解为一个梭形的交通工具? 并且这梭前面还要加个云字。 那意思是,是在云中穿行的飞梭? 秋秋猜的一点都没错。 拾儿取出来的东西果然是一枚看起来十分精巧的银梭,他翻过手掌。银梭开始膨胀体型,越变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只约有丈许长的小船一样大小。 拾儿示意秋秋先上去。 秋秋觉得这真是不可思议。 她试探性的迈出一只脚,银梭稳稳当当,十分牢固。并没有摇晃不定。 秋秋放心的把另一只脚也站了上来。 接着拾儿上来了,郑长老也上来了,最后上来的是管卫。 梭子很奇妙,看起来面积不大,可是站上来这么几个人之后竟然毫不拥挤。拾儿偕秋秋坐在一端,郑长老和管卫坐在另一端。 等所有人都坐稳之后,银梭的一端牵出一条柔软闪亮的银线,就如同一只真的梭子似的。 那线高高抛起,秋秋抬起头来,都看不清那根线究竟延伸到了多高的地方,只是看着仿佛已经没入云层深处一样。 紧接着银线绷紧,扯动着银梭陡然间就离地腾空,向上疾升。 秋秋差点就失声惊呼。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地面已经离得那样遥远,身外的景物全在飞速的下落和后退,让人头晕目眩。 这只梭子……还真是不同凡响啊。 就是有点太刺激了。如果不是急着赶路,秋秋以后大概也不敢轻易再尝试。 拾儿握住她的手,暖融融的灵气从两人手掌相贴处缓缓流到她身上,片刻间就驱散了她刚才的不适,精神一下子就好多了。 “这样法宝还真是……厉害。” 拾儿还没说话,郑长老抚着雪白的胡子,笑呵呵地说:“可不是。以后要去中原的话,也不必乘着灵禽飞上几天几夜了,有这飞梭,一日半日就能到达。” 秋秋咋舌。 她不太明白这个法宝的工作原理,更不清楚它的动力和炼制成本。可是不妨碍她明白这银梭的重要性。 在紧急的情况下,云梭真的很顶用。求急如求火,要是用普通的办法,等人到达,黄花菜都凉了。而乘云梭,就节省下了宝贵的时间。 ps: 这两天都没能睡好,太焦虑了。抱抱大家。RP 305 生死 ,最快更新仙妻 ! 奇怪的是云梭的速度这么快,坐在里面却没有那种异常颠簸不稳的感觉。 一定下神来,秋秋就忍不住去想,他们现在要去见谁?为什么纪云霆要故意拖延时间? 如果只有她和拾儿两个人,她一定直接就问他了。 但现在还有管卫和郑长老在。 秋秋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云梭上面。 她注意到,云梭的前面那道银线始终没有消失,一直在闪烁着晶莹微茫的光亮。 拾儿主动给她解释:“这根线可以纵贯万里,一端连着的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另一端则是在我们原来出发的地方,有了云梭,不论来去都十分方便。” 秋秋见过秀才娘子用织布机织布,织布梭牵系的是纬线,虽然秋秋没学会怎么织布,可她没少看。 “任何地方都能够连系起来吗?” 这太逆天了,简直是雷达导航+全球卫星定位二合一。 拾儿是怎么弄出这种交通工具来的?到底他俩谁才是穿越的啊? 也许修真和科技在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其实是共通的? 长围谷是个让秋秋非常意外的地方。 云梭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暮色四合,管卫扶了秋秋一把,她从云梭上下来。 脚下的地面异石奇突,硌得脚底生疼,四面荒凉得没有一丝声息。这儿除了石头和沙砾,几乎什么都没有,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灰黄色,和绿树葱郁的九峰完全是两个世界。 这里一点生机都没有,一片死寂压抑。 拾儿收起云梭,环顾一眼四周。 秋秋轻声问:“这儿就是长围谷?” “是。” 秋秋忍不住问:“我们来这里见什么人?” 郑长老走在后面,管卫离他们虽然近。但是管卫这个人的嘴无比严密,很难撬出缝来。 最后还是拾儿回答她:“一个同门。” 这种地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适合生存居住,也许有什么特殊的修炼价值? 但是看他们都并不轻松的神色。秋秋想,大概这种猜测也是站不住脚的。 秋秋在记里默记着他们走了多久。他们脚程不慢。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大概走了十几里路。 四周荒凉安寂,一路上单调的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让人心理上觉得这条路更加漫长。 拾儿先停下脚步,他向左前方望了一眼,转变了方向。 这些奇突无规律的乱石之中其实根本谈不上有路,如果全是普通人,大概在这里的地方根本就是举步维艰。根本就无法前进。 左边更加难走,遍地尖石,根本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老天真神奇,既可以造就九峰那么钟灵毓秀的美丽风景。灵气又那么充沛,称得上人间仙境。 可是就在离九峰大概千里之外的地方,居然有这么一片荒凉不毛之地。 “就是这儿了。” 面前是陡削的山壁,在一个很隐蔽的位置上,有个不大的山洞。 这不象是人凿出来的山洞。应该是天然形成的裂隙,洞口并不大,不过弓下腰钻进去之后,可以看到里面还算宽敞。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吹在身上的风带着呜咽声。非常的寒冷。 洞里有亮光。 那光亮显得微弱,明灭不定。 再转过一个弯,秋秋看见了面前石洞里的情形。 那儿有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衣衫褴褛,毛发蓬乱,一个坐在那里,一个横卧在地下,身上胡乱搭着一张兽皮。 郑长老快步上前,先看了一眼那个卧在地下的人。 秋秋虽然没有过去查看,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沉沉的死气。 这个人还活着,但是,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 写信的人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 还半坐着的那个人的反应很迟钝,他们几乎都走到跟前了,才发觉他们的到来。 这是个女子。 虽然她老迈不堪,鸡皮鹤发,可还是能看出她是个女子。 她的声音嘶哑,几乎不能发出连贯的声音。 她说:“救他” 郑长老回头向拾儿说:“中了毒。” 拾儿问:“什么毒?” 郑长老说了一个名字,秋秋听都没听过,应该是很棘手的毒物。 那个衰老不堪的女子还在请求:“求你,救他” 郑长老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永慧,不是我们见死不救。你也知道门规,今天就是个陌路人中了毒,我都能救。可是被逐出门的弟子,我们不能救。” 那个叫永慧的人象是突然爆发了力气,一把抓住了郑长老的手腕:“让他让他再入门就能救他了。” 秋秋算是明白这中间的过节了。 虽然他们的对话很简单。 这两个是九峰的弃徒。 每个门派都是有门规的,要管理约束一众弟子,必然会有惩罚的条规。 就象郑长老说的,他甚至可以救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却不能救地下快死的这个人。 他们肯定是犯了很大的错才被逐出宗门的,所以宗门中人不能对他们提供任何帮助和援手。 郑长老转头看了一眼拾儿:“如果他肯认错回头” 从郑长老的本意出发,他也不忍见徐明远就此丧命。不说他和徐明远的师父曾有旧交,徐明远悟性惊人,本来是有望成为一位掌峰的人选,可是他却因为一个女子走入歧途,甚至离开了九峰。 如果明远愿意认错,回归宗门,那么于他,于九峰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 拾儿点了点头。 管卫上前一步,拉起地下那人的手。缓缓输入灵力。 过了片刻,那人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声。 永慧急切的唤他:“明远,明远?你醒了吗?峰主来了。郑长老来了,他们来救你了。” 那个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双眼已经混浊不堪。双目看起来涣散无神。永慧又重复了几遍她的话,他才好象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目光慢慢转向他们几个人。 秋秋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能察觉到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如同普通人一样。 而且他们身体的腐朽衰败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普通人的身体,在现在这种生活条件下,能活六七十岁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高寿。那句“人生七十古来稀”可不是说着玩的。而这两个人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儿生机。看起来怎么也已经超过了普通人能承受的极限,他们却还依旧顽强,痛苦的活着。 这样充满痛苦的生命,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 他们能活到现在。一定用了某些药物,或是一些违禁的方法。被九峰驱逐,但是他们脑袋里的东西没消失,他们曾经学会的掌握的知识,现在用来苦苦延续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和生命。 “明远?”郑长老唤了他一声:“还认得我是谁吗?” 那个人没有发出声音。秋秋仔细看,发现他的喉咙上有伤,伤口很深。 这个人命在旦夕,随时可能会死去。 他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是他的眼轻轻眨了一下。 示意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秋秋看出来了,如果管卫这时候松开手,那么他微弱的生命之火很可能就此消散,呼吸,心跳所有的生命征兆会立刻停止。 “永慧送了一封信回去,请我们来到这儿,你现在很危险,你知道吗?”郑长老长话短说:“现在你如果答应承认你以前的过错,愿意重新回到宗门,峰主就在这里,他可以做主重新收录你,我就能救你的性命了。”郑长老把话说的很清楚:“你要是答应,就再眨一下眼。” 可是那个人,在听明白了郑长老的话之后,却把头缓缓的,用尽全身力气朝一边扭转。 去看永慧。 永慧声嘶力竭,艰难的恳求他:“你快答应啊。” 秋秋有些意外。 眨一下眼,就是生,就能从此摆脱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折磨和苦痛,简直是一步登天。如果不答应,那就是死。人死万事空,什么都不必再提。 这种选择摆在面前,一边天堂,一边地狱,根本没有什么悬念,也不该犹豫。 可是这个人,这个明远,竟然是要放弃生的机会。 永慧干涸的眼眶里已经流不出泪来,她艰难的恳求他:“快,答应” 秋秋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简直就是一桩千疮百孔的屋子,不用去推,只要一阵风吹过,自己就会垮塌。 这个明远命在顷刻,她的只怕也是一样,能不能活过今晚都难说。 秋秋想起从一开始,他们讨论的就只有这个明远的生死,至于永慧自己,提都没人提。 她自己也要死了,她肯定知道。 她为什么不为自己求恳活命?明远如果答应了郑长老,得到救治,她呢? 她如果得不到援手,也就要马上死去了吧? 秋秋看着这一对极度潦倒的男女,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描述他们。 郑长老又问了一次,明远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象是歉疚的神情,但是更多的还是坦然。 郑长老和管卫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摇了摇头。郑长老说:“他不答应,我也无能为力。” 管卫的手还握着他的手,即将松开。 他一松开,失去灵力的支撑,这人马上就会死。 ps:天气突然又变冷了,今天气温好象是三度到十一度,把已经收起来的毛衣又翻出来穿上。 每到晚上就特别焦虑,不敢去睡,怕家人半夜疼痛发作。 抱抱大家~要多注意身体,也别忘了多关心家人。 306 原谅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去,而自己袖手旁观,对她来说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忽然抓住了管卫的手腕。 永慧死死抓着他不松手。 她自己很明白,管卫一松手,明远马上就是个死。 她的力气对管卫来说是不值一提,但管卫并没有用力挣脱。 郑长老叹了口气:“永慧,你不要强求了,我们并不想眼睁睁看着明远死,可他自己不愿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永慧充耳不闻,她的手象个铁箍子一样紧紧抓住管卫的手不松开。 她抓住的其实是明远正在逐渐流逝的生命。 可是明远自己却用最后的时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她已经形如鬼怪,没有一丝值得人注目流连的地方。 可是他就那么认真的看着她,仿佛她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人。 郑长老摇摇头:“永慧,你别这么拗了。说真的,峰主和我们接到你的信过来这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和明远这么些年的感情,一直不离不弃的到今天也不容易。趁这会儿功夫,你还是……和明远说几句话吧。” “不。” 永慧死死盯着明远,手就是不松开。 明远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他没有办法用眨眼表达出多么复杂的意思。但是他看着永慧,一直看着她。 他有生的机会,可是他却不肯独自求生。 永慧也定定的注视他。 两个人就那样旁若无人的,只看着对方。 这一刻的时间沉重的仿佛要凝固。 秋秋突然明白了瞬间即永恒的意思。 可是这瞬间,让人觉得那么难以负荷。 永慧突然放开了管卫的手,她挣扎着起身,扶着山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秋秋看着永慧重重的在拾儿面前跪了下去。 “峰主……求求你,救我一命……” 秋秋先是发愣,然后突然明白了。 明远不肯求生,就是因为想和永慧同死。 郑长老十分吃惊:“永慧?” “峰主,我……当年不肯认罪,是我糊涂。我现在……认罪了,请峰主救我一命。” 明远看起来有些发急,但即使如此,他的喉咙里只发出了嘶嘶的气流声,他想说什么,没人听得到。 郑长老神情纠结:“唉,这真是何苦。当年明远他明明是前途无量,因为你的事,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说你当年如果——何至于有今天。” 永慧不管郑长老说什么,她艰难的往前膝行了两步,抓住了拾儿的袍角:“峰主,我……我认罪,不是为了今天求你救命。早在很多年前,我就知道自己错了,是我心胸狭窄,是我步步走错……可是我没脸回去。我是真心诚意的,悔过了。峰主,我是真心诚意请你宽恕……不管有什么罪责,我都不再抵赖推诿……求峰主将我重新收归九峰,救我一命吧……” 拾儿的目光却投投向了秋秋。 秋秋一怔。 这关她什么事? 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九峰的一分子,对这里的人和事都觉得陌生隔膜。 现在这两个人的事明明是九峰门派内部事务,她不该插手。 拾儿现在为什么要看她? 拾儿轻声说:“你的意思呢?” 秋秋感觉挺莫名其妙的。 连永慧都愣了。 他们虽然被逐出宗门,可是对于宗门的消息还是时时关切的,秋掌峰早就死了。她等于说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峰主和其他许多人的性命。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就被触动了。 她觉得她从前想的一切,好象都错了。 峰主和掌峰代表的不光是荣耀和风光,不是强大的让人仰望的力量。 如果她是第七峰的掌峰,她有那个能力去救那么多人的命吗? 即使她有那个能力,她会那样做吗? 她觉得,她也许做不到。 师父和她,一直以来想的事,好象都与事实有偏差。 她和明远,这些年来苦也吃过,甜也吃过,不管是什么处境,明远始终陪在她的身边,两人一直不离不弃。 她的想法,也和明远说过。她也劝明远回去,可是明远始终陪着她不曾离开一步。 可是现在这个和峰主同来的女子,是谁? 峰主甚至和她形迹亲密毫不避嫌疑。 秋掌峰已经不在,而峰主不可能会再移情于第二个人。 可这个女子…… 永慧十分纳闷。 管卫解释了一句:“这就是秋掌峰。” 永慧的眼睛微微睁大。 管卫又转头和秋秋说了一句:“永慧的事情当年牵连到你。” 确切的说,正是因为秋秋成为第七峰掌峰,这件事成了永慧和徐明远被驱逐的导火索。 事隔多年,现在很多人都快淡忘了那些事情,甚至许多新弟子都根不知道这些往事。 虽然永慧不知道人怎么能死而复生的,可是管卫嘴里的话从来可信度都是最高的。 年纪对不上,修为也不能相提并论。 永慧想不通,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很快分清了这件事情里的主次。 “秋掌峰,请你原谅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这突然如其来的话让秋秋觉得茫然。 她不了解从前的恩怨旧事,可是拾儿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决定权推给了她? 眼前可是两条人命啊。 秋秋顿时觉得两肩膀上沉甸甸的。 她半蹲下来,正好和永慧平视。 永慧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尽了苦头,历尽了沧桑。现在她这个样子,即使她犯过很严重的过错,她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该算是弥补了。 而且……她都已经算是再世为人了,死过一次,旧的恩怨还紧抓着不放,未免有点太可笑。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又看了一眼管卫。 郑长老也紧张的看着她。 对于永慧,郑长老是不怎么关心,但是徐明远着实是可惜啊。 “好,我原谅你。” 这句话仿佛一个信号,永慧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神情,身子一晃就朝一旁栽倒。 云梭来的时候是四个人,现在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六个。 而且居然没有觉得拥挤。 真是神奇。 郑长老并不需要过多忙碌。 对于普通人来说,两个已经气息奄奄的垂死之人很难挽救,但是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那两个人现在身体都被一层灵气构成的薄膜包裹着,静静的沉睡。 郑长老去了一大块心病,笑着说:“永慧当年也是年轻一辈里数得着的美人,明远更是你们这一代弟子中拔尖的人物。瞧瞧,真是岁月催人老,他们现在看起来比我都老了。” 秋秋小声问:“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啊?” 郑长老看看峰主,再看看管卫,这两人都不象是会详述往事的人,只好他亲自上阵给秋秋释疑了。 “这事说来话长……” 不但要说到秋秋做掌峰,永慧不忿。更牵扯到了永慧的师父和拾儿的父母,再扯到上一辈的恩怨…… 连郑长老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实在太曲折复杂了啊。 于是他只能简单说了永慧当初和秋秋冲突,甚至动了手,徐明远因为护着她,两人被一起驱逐的事。 秋秋听得半懂不懂。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疑问。 刚才云梭带给她太多震撼,接下来又见到了永慧和明远两个人,她都忘了一开始来时心里想的事情。 为什么,纪云霆要拖延这封信? 救人如救火啊。 纪云霆猜到了信是谁写的吗?知道这是一封十万火急的求救的信件吗? 如果这封信再拖延一下,如果没有云梭这么便捷的法宝,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到,永慧和明远两人是必死无疑。 难道他们有旧仇? 秋秋为这件事深深困惑。 管卫能想到的事,拾儿肯定也明白。 不明白的就是她了。 等他们回到九峰,郑长老把那两个人带回去医治,秋秋同拾儿回奉仙阁。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心里的疑问也太多了。 等到了奉仙阁的桥头,远远就看见夜色中,有个人站在那里。 夜风吹得他的袍子飘摆,看见他们,那人遥遥施礼。 是林素。 拾儿走到他身旁停了一下,并没有问他的来意,只说:“进来再说吧。” 奉仙阁的灯光明亮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秋秋去端了茶来,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 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在奉仙阁里有一杯清茶的待遇的。 林素接过茶,道了谢,并不避着她在一旁,对拾儿说:“云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因为我。如果要追究这件事的责任,还请峰主不要怪责他。” 拾儿神情平静。 秋秋却有点儿意外。 说的就是今天的那件事吗? 纪云霆这样做,是为了林素? 林素轻声说:“是我一直心结未解,云霆也是替我抱不平。当初如果不是永慧出事,明远放弃了竞择临时退出,那最后掌峰会是谁,没人说得准。这么多年来,我自己也都为此事困扰,一直没有想通过。” 所以……纪云霆是不想让永慧和明远再同九峰扯上关系,是为了林素?RS 307 猜测 ,最快更新仙妻 ! 如果说纪云霆是为了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不受影响,才会故意做出今天的事情,秋秋就不会觉得太意外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话放之四海皆准。 但纪云霆竟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素? 秋秋好奇的坐在一旁。 纪云霆为了林素故意拖延救人的时间,而林素现在又跑了来替纪云霆承担罪责。 秋秋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说是林素和管卫之间发生这件事,秋秋肯定不会奇怪的。因为他们俩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是纪云霆…… 平时真没谁见着他和林素特别亲密。 纪云霆做的这事儿,就算他是个掌峰,而且这件事也拿不到他的什么实际证据,但是只要拾儿想要惩戒他,他肯定脱不了身。 林素索性把事情都摊开了:“峰主你知道,我这个人平时总是尽量表现得宽厚大方,其实呢,我是很爱面子的一个人,什么事儿都希望能做得完美无缺,都能做得面面俱到。而偏偏在我这辈子最要紧的这件事上,我总是心里不舒服。也许别人根本不在乎,也从来不会在背后议论,可我就是总惦记这件事,总是怕别人说我得位不正。” 拾儿把茶盏轻轻朝他推了一下。 林素握着茶盏,轻轻吁了口气:“其实旁人没有一个把这件事当大事的,只有我自己把这件事看得比天还大,多年来旁人早忘了明远这个人了。我自己却对他耿耿于怀。” 秋秋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她轻轻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看了一眼。 纪云霆来了。 他站在奉仙阁的台阶下,静静的看着奉仙阁敞开的门。 这两个人…… 秋秋觉得自己站在门口也不是,再进屋去听着也不合适。 过去的事她想不起来,现在这件事……她觉得自己也没立场插话。 秋秋索性进了内室。 大白和火儿俩货不知道从哪儿疯了一圈儿回来了,大白一身毛皮上沾满了草根泥屑——这货是去打地洞了吗? 火儿看着倒还体面,小褂肚兜都没破。也没脏,就是…… 秋秋皱起眉,走过去把火儿拎了起来,仔细再看了一眼。 不是她的错觉。 刚才她看到本来应该挺合身、比较宽松的肚兜和小褂都有点儿紧紧的捆在火儿身上了,还以为是不是浸了水衣服皱了缩了。 可是这么细看,不,不是衣服小了。 是火儿又大了一圈。 这孩子简直跟哪吒一样啊。见风就长! 长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 秋秋看了一眼隔壁。 这会儿也不能去找拾儿商量,他那边儿正办正事儿呢。 秋秋只好自我安慰,过会儿再商量也是一样,反正火儿肯定不会在这短短的一会儿里长成擎天柱。 两个小家伙缠着,百般厮磨讨好要吃的。 秋秋先掏出兔粮来给大白,然后看看火儿,十分犹豫的掏出一把肉干来。想了想,还又装回去一半,掌心里只剩下了可怜的几片。 火儿十分委屈,看看秋秋掌心里少少的肉干,再看看大白面前那一小堆看起来就数量众多的免粮,可怜巴巴的瞅火儿。 “你先将就一下吧。”秋秋不为所动:“等下拾儿来了,他说你没事,你想吃多少都行,我都不拦着你。” 火儿只能委委屈屈的先屈就这几片肉干了。 秋秋看大白那一身草屑实在碍眼,她摸出把刷子来。拍一拍大白的背示意它趴下,然后从头开始替它梳毛。 大白舒服得要命,头枕在秋秋膝上,三瓣嘴飞快的张翕咀嚼,享受着高端vip梳毛服务。 火儿看得眼馋,也凑了过来。 秋秋也意思意思给它梳了两下。 火儿不满足,示意还要。 秋秋都让它给蠢笑了:“大白这一身是毛,所以得梳好多下。你就头上这么几根毛。两下就梳完了,还要再梳什么?” 火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了看大白的一身油光水滑的白毛,再看看自己身上娇嫩嫩的皮肤。这差别真是天差地远。 火儿一时间悲从中来,叼着最后一块肉干,垂头丧气的发呆。 秋秋把他们两个收拾齐整了,自己也洗了把脸换了衣裳。 这会儿郑长老也来了,他没去正屋,而是直接来了秋秋这边。 秋秋十分意外,连忙起身相迎。 “郑长老?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郑长老人老成精,对秋秋当然没有半分失礼之处,笑呵呵的进来坐下:“本来是想寻峰主讨个主意的,看来只能先等一等了。” 秋秋给郑长老倒了杯茶来。 郑长老问秋秋:“秋姑娘是不是对今天的事儿觉得一头雾水?” 秋秋老实的点头。 郑长老说:“刚才多亏了秋姑娘宽宏大量,点头原谅了他们。不过秋姑娘心里多少得有些不舒服吧?那会儿差不多是赶鸭子上架,那个头你是非点不可的,不然的话两条人命就等于丧送在你手上了。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太急切了。” 秋秋倒没有什么不舒服。 郑长老说的对,虽然她根本不清来龙去脉,可当时决定权在她手上,她要是不点头,明远和永慧两个人很可能就马上会死在面前了,所以那个头她一定得点的。 她只是对往事很好奇。 同时,对于自己始终想不起过去来,又觉得很沮丧。 她倒没有什么被逼着点头的不甘。 “我现在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说起来,永慧当时以下犯上,罪名可着实不轻。她现在认了罪,求归宗门,但是不代表她以前犯的错就都一笔勾消了。如何处置发落她,我正要来请峰主的示下。” 秋秋有些意外:“怎么?还要另行处置?” 当时她不是已经说过原谅了吗? 郑长老笑了:“那个原谅,只是说承认他们回归宗门,可不代表前事就绺往不究了。不然的话以后的弟子们可都有样学样了,这个先例万万不能开。” “但是,永慧和明远他们……现在能经得起惩戒吗?” 就他们俩那样,别说惩戒了,只要照料的稍微疏忽一点,说不定还会死的。 郑长老笑得象只老狐狸:“这个秋姑娘不用担心,丹房里不知道攒了多少培元调养的丹药呢,这些年来总没有什么地方用得上,现在可不都能派上用场了?不出三天,我管保把他们养得膘肥体壮,经揍耐打。” 汗…… 秋秋怎么听着郑长老这不象是形容救治病人,倒象是养猪待宰的口气呢。 秋秋对九峰的门规不太了解:“那象他们这样,会定个什么处置呢?” “明远嘛,还好说,他犯的不算大错,可是永慧就不一样了。” 秋秋突然想起上次见到的秀茹,她说她曾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幽禁了几十年。 这个永慧犯的过错,比起秀茹来肯定更重,那么处置大概也会更加严厉。 秋秋对九峰确实不够了解,她真的不清楚比秀茹还重的处置是什么? 难道会是处死吗? 呃,应该不会吧…… 那,比死刑轻一等的,是无期徒刑? 秋秋想起秀茹描述的幽禁,深深感觉这漫长的幽禁说不定比死还可怕。 既然是处置自己人,犯了错,而且也认了错,总得给一个改过的机会。 哪怕处置得再严厉,如果还有一线希望,那人就不会彻底绝望和自暴自弃的。 秋秋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郑长老态度慈和,言语诙谐,和他交谈倒也是件愉快的事。 郑长老和秋秋讨论了一会儿大白的事。 据郑长老说,大白这只兔子屡有奇遇,虽然它自己没有刻意追求,但却拥有十分纯粹的心性和灵力,这是十分难得的事。如果好生照料培养,将来只怕也是有大造化的。 秋秋笑着应了。不过她想,一只兔子有什么大造化?难道大白也会象火儿一样变成人? 还是它能超凡脱俗,从此不做凡间的兔子,而是能跑到月亮上去当捣药玉兔吗? 好奇归好奇,秋秋没有半点儿想要强求急进的念头。 顺其自然吧。 太过刻意,也许倒会弄巧成拙。与原来的期望背道而驰。 隔壁的谈话应该是告一段落了,郑长老站起身来同秋秋告辞,然后去见拾儿。 这一个两个都是来说怎么处置人的,全不是轻松的话题。 纪云霆的这种行为会被怎么对待呢? 说事情很严重吧,他做的事又没有太出格,只是拖延了一下时间。 可是要说不严重,这上头牵扯了两条人命。而且这两个人现在已经重新回归宗门,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残害同门的大罪了。 这件事还牵到林素。 秋秋同纪云霆没什么交情,就算被他利用算计了,秋秋也没有太气愤。他如果被处置,秋秋也不会特别关心。 但是林素不一样。 林素这人处事周到,在秋秋还没到九峰来的时候,他就早早对她释放了善意,还给了她一个信物呢。 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遭殃,那真是…… 会让人觉得很遗憾。 大白轻轻舔了一下秋秋的手指,秋秋摸了一下它的长耳朵。RO 308 联想 ,最快更新仙妻 ! 拾儿推开隔门回来的时候,秋秋抱着火儿靠在窗边,已经睡着了。 夜色中,她的轮廓显得既柔和,又单薄。 火儿机警的睁开眼,两只白天看来是纯黑色的眼珠,现在突然露出了金黄的瞳色,寒光闪烁。 不过在看清楚接近的人是拾儿之后,火儿眼里的金光重新消没,他打了个哈欠,在秋秋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秋秋也醒了。 “回来了?”她有点迷糊。 刚才明明是想打坐运功,等他回来的。 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拾儿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们呢?” 林素和郑长老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扰攘的一天之后,两个人能这样待在一起,秋秋就觉得很满足。 拾儿递给秋秋一盏茶,淡绿的茶水,有点薄荷香。 秋秋喝了两口,亮亮的水迹留在她的唇角。 拾儿轻轻用手指蹭了一下那点水光。 秋秋笑笑,剩下半盏茶被拾儿接过去喝了。 他又取过一盒琉璃果来给她。 果子都熟透了,半透明的,紫红的颜色,玲珑剔透,怪不得会得琉璃果这个名字。 这种果子中原没有,是九峰的特产。 “现在山上这种果子正是成熟的季节,还可以腌制成果脯,另有一番风味。” 秋秋拿起一颗,送到嘴边咬破皮。 丰盈甜稠的汁水顿时在口中满溢。 秋秋惊喜的睁圆了眼睛:“好甜。” 琉璃果带着一股特殊的清香,虽然汁液甜蜜。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发腻。 “好吃吗?” “嗯。”秋秋也拿了一颗递给他:“你也吃。” 拾儿对这种姑娘家喜欢的零嘴儿并不感兴趣,可是秋秋把果子递过来,他十分自然的就凑过去咬了一口:“不错。” 一碟果子被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全吃光了,秋秋意犹未尽,吮了吮沾着汁水的手指头:“这个是在哪里摘的?” “明天我陪你去摘。” “好啊。”秋秋笑了:“自己摘的肯定更好吃。” 拾儿心里涌出一股怜惜之情。 秋秋一个人在九峰,没有熟识的人,对这里的一切都还陌生。可是他却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 他们两人之中,别人总觉得是他屈就。是他在包容,因为秋秋年纪轻,应该不太懂事。 可是拾儿自己明白,秋秋才是那个总是在包容,在迁就的人。 他让她一起来,她如同前一世一样来了。 他让她待在奉仙阁,她就待在这儿并不到处走动。 她唯恐给他惹上麻烦。 拾儿觉得。自己给她的快乐,从以前算起,就那么少。 他肩膀上有卸不下的重担。 她都理解,都体谅。 可是他自己心里有愧。 拾儿握着她一只手。 秋秋的手秀气而绵软,指节平滑,指甲有着淡淡的莹润的光亮。 拾儿用一种酸楚而虔诚的心情,将唇印在她的指尖上。 她的指尖上还带着琉璃果的清香和甜意。 秋秋咬着唇看着他。 拾儿的睫毛很长。很密,垂下眼帘的时候,把眸光全遮挡住了。 两个人在月下缠绵成一道影子。 秋秋的头发披开来散在地席上,衬着身段更加清瘦玲珑。 班驳的红痕象揉碎的桃huā在雪白的肌肤上绽放,秋秋的手插进拾儿的头发里,把他拉近,然后亲吻。 两个人的唇都是热的,呼出的气息发烫。 真奇怪。 秋秋模模糊糊的想。 以前听紫玉阁的姐妹说起这些事,说总是欲大于情。 可是秋秋自己的体会,却正好颠倒了过来。 她感觉到和拾儿在一起的时候。当拾儿紧紧拥抱着她,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时候,她才学到自己的生命变得完整了。 所有的不安和孤寂都被填得满满的,再也没有一丝遗憾。 额前和颈后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秋秋轻声呻吟,但后来她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她觉得她象是在惊涛骇浪间翻滚,气都喘不过来。 “拾儿” 她本能的呼唤他的名字。声音破碎而急促。 拾儿的手托起她的脸庞,一个吻重重的落在她的唇上。 远远的,河滩上传来哗哗的水声,风吹过芦草。长叶沙沙作响。 两个人〖肢〗体交缠躺在窗前,拾儿扯过一边散落的衣裳搭在他们身上。 她裸露的肩膀上有点点红痕,拾儿的唇轻轻在上面蹭过:“疼吗?” 秋秋摇头。 她就这么枕靠在拾儿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呼吸和心跳的正常频率。 她侧过身坐起来,背对着他披上衣裳。 长长的头发披在身上,秋秋拿出柄梳子来,从上到下缓缓梳顺。 拾儿也坐了起来,接过她的梳子替她梳理。 秋秋侧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有淡淡的羞涩,还有浅浅的温存的笑意。 拾儿这一次没有食言,第二天果然一早就起身,同秋秋一起去摘果子。 九峰这里名叫九峰,可并不止九座峰,青山连绵,树木huā草葱郁茂盛,处处都是美景。 拾儿带着秋秋去的是一处溪流边,那儿有一大片琉璃果树。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季节,树梢上一串串的果实挤挤挨挨,沉甸甸的把枝条都压得坠下来。 火儿高兴的叫了一声,揪着大白的耳朵,两个家伙急不可待的冲进了果林里。 红色的果子被墨绿的叶子衬得象是一串串诱人的珠宝。可是珠宝是冷冰冰的,生硬生硬的,哪象这果实一样,又甜蜜又馨香? 秋秋还特意带了一只篮子来。她着迷的看着溪边的一大片果树,眼睛闪亮亮的。 “去吧。” “等等。”秋秋把篮子放下,拿出一块紫浅色的带碎huā的布帕把头发包了起来,转头问他:“不难看吧?” 当然不难看。 拾儿觉得她怎么样都美丽。不包起头发也显得秀气,这样包起来显得俐落俏皮。 秋秋解释:“这树不高。等下摘果子的时候,肯定会被树枝勾住头发,那可够麻烦的。” 拾儿点头:“我知道,你告诉过我。” “真的?”秋秋问:“我告诉过你?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那可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秋秋还是个胖墩墩白嫩嫩的小姑娘,一门心思就是捣鼓各种零嘴吃食。秋天的时候她拉着他去山上找栗子、果子,也是这样把头发包起来,挎着小篮子。脚步轻快,有时候甚至还会哼起小调来。 她不大记得住那些山歌小调的词,记不住也不重要,反正她哼得开心。遇着会的词就唱上一句,不会的就含糊的哼过去。 喏,就象现在一样。 秋秋又在哼歌了。 好象是什么,采什么的小姑娘? 拾儿恍惚了一下。 很多年前他就听她哼过这调子。 背着一个大竹筐嗯嗯嗯她采的最多。嗯嗯嗯她采的最大 忽然间秋秋停下了动作,扶着树干哈哈大笑起来四喜迎春。 拾儿好奇的问:“你笑什么?” 秋秋摆着手说:“不能说,不能说。” 这一幕,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应该也发生过。 那时候拾儿也问她原因,她同样没有说。 那种自己偷偷乐的样子象是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一样。 当年拾儿想,她肚里藏不住话,多半不到天黑,她就会把自己突然大笑的原因主动说出来了。 可是那一次他猜错了。 一直到后来,秋秋也没有告诉他原因。 拾儿这一次不打算再把疑惑留下去,他接过她的篮子。又认真的问了一次:“你究竟为什么发笑?不能和我分享分享吗?” 秋秋眨眨眼:“这个”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秋秋也在嘀咕,这个,怎么和他说呢? 说她刚刚在哼歌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则经典笑话,说一男在林间睡觉,一个小姑娘来采蘑菇呃,然后第二天,尝到了甜头的该男又在林间睡觉。一个大妈来蘑菇 而且 秋秋看了一眼拾儿。 挺巧的,现在也有一个采果子的她,还有一个拾儿。 但是她这么正派的人,当然不会把他当果子采了的。 拾儿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答呢。 这让她怎么说啊? 说她联想到了辣手摧那个吗? “哎呀你就别问了。不是什么大事儿。”秋秋顺手从篮子里摸出一个琉璃果来,拾儿一张嘴,就被秋秋塞了个正着。 “甜吗?” 拾儿努力把果子咽下去:“甜。” “哎,那边的果子好象更红,说不定熟得更好。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秋秋连拖带拽的把拾儿拖走。 呼——总算蒙混过去了。 今天的成果是丰硕的。 而且自己摘的果子,怎么吃都觉得比昨天的果子要甜。 秋秋在果树下铺了一张垫布,把果篮放在上面,又把带来的点心和茶也取出来。 哦耶野餐! 火儿和大白也从长草里钻出来了,这两个吃货只要一闻到香味儿,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会跋涉而来的。 秋秋给拾儿斟了杯茶:“来,先喝水,解解渴。” 虽然知道拾儿不会象普通人那样有饥渴疲惫的感觉,可是秋秋玩得相当乐在其中,拾儿也相当的配合。 309 野餐 ,最快更新仙妻 ! 两个人就象普通人出来野餐一样,吃吃,玩玩,说说。 拾儿很放松,秋秋靠在他身上,比他更加放松。 秋季的天空蓝得让人心悸,山巅的颜色已经从苍翠变成了流丽的金黄,映得天更蓝,水更青。 看着秋秋望着山,拾儿问:“要上山吗?” 秋秋摇头:“不用了。山上有山上的好,这儿也有这儿的好。没准儿到了山上,我又想着这里更好呢。” 拾儿怔了一下。 和秋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的就受到触动。 秋秋翻弄着篮子里的果子:“哎呀,这个熟得有点过了,刚才不该把它压在最底下的,你看,都淌了。” 果子皮熟得过了,就特别薄,脆。一脆,稍碰压一下就会破皮淌汁,那几个熟透的果子被压得都十分凄惨了,最惨的一个只剩了一张皮,汁和瓤全跑光了。 秋秋觉得很可惜:“唉,吃不成了,一准儿甜。” “没关系,树上还有很多。” 这些果子只靠大家吃是吃不完的,就算山上的禽鸟和会爬树的鼠猴一类全来帮忙也够悬,所以有闲的时候弟子们也会摘些果子腌渍,跟山外的人换些其他物产回来。 拾儿给秋秋看了腌渍完的琉璃果,颜色各不相同。有的颜色黄而亮,象琥珀,有的则是红而醇,象红宝石。还有的则可能是果子还青涩时腌的,颜色是绿中透着茶色,吃起来味道是甜中带酸,倒比纯是甜味儿的另有一番感受。 秋秋摘了溪边的长草穗子,给拾儿编了个草环,笑嘻嘻的直起身给他套在头上。 连大白和火儿也凑了过来,秋秋又一人给他们编了一个。大白的草环正好把两只耳朵都套住了,火儿的就……有点为难。他的脑袋太大太秃,草环在他脑袋上挂不住。小了就滑掉了,改大了就直接套过了头圈在了脖子上。不过他也不介意,别人顶头上,他就挂在脖子上,依旧兴高采烈的到处乱晃。 秋秋笑着又编了两个小的给他挂在耳朵上充当耳环,一个白白的胖娃娃顿时看起来有了几分印第安风情。 “我以前在家里常这么哄弟弟妹妹的。”秋秋说:“原来我也不会编。有一回逛街,小妹看上人家用草编的小狗,不过是几根不值钱的干草,编好了居然就卖一文、两文钱。偏偏小孩子还就喜欢这个。小妹宁可不买糖吃也要买这个,我就给她买了一个,她淘,没玩儿一会就给玩的要散了,我就试着给她再紧一紧修一修。” “你就学会了?” 秋秋笑了:“哪能啊,小狗可不好编,太复杂了。不过学会了编法,自己能试着编点简单的。” 她没少用这手哄弟弟妹妹。而且不止用草编,还废物利用,家里的线绳,布头儿,这些都被她拿来搞再加工。 不过从小妹上了山,她也离开家到了紫玉阁,这些事就不大常做了。 现在重新拣起来,有一种旧梦重温的感慨。 明明没隔几年,想起来却觉得好象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秋秋嘴上说着话,手上的活计也完了工。 拾儿看出来了,那是个胖娃娃的样子。 “这是编的火儿吗?” 秋秋一开始编的时候也没想着要编个什么,编成了自己一看,也有些意外。 拾儿问这是不是火儿,她含糊的应了一声。 其实……不是火儿。 她想的,其实是她自己的事。 她和拾儿,有后代的可能性很渺茫。 拾儿说完全不介意,可是秋秋总是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秋秋掩饰的把那个胖娃娃放到布兜底下,随手扯了草茎,很快的又编出了一个小篓子。 苍黄的草茎在她灵巧的手指间翻飞弯折,变成了秋秋想要的形状。 这个篓子只是好看而已,象秋秋前世背过的那种女孩子常背的双肩包包,小袋口,大肚子,口上还有个盖罩。可爱是很可爱,但如果装果子,能装进三四个就不错了。 “很可爱。”拾儿轻声用手指拈起小草篓的带子。 “不实用,装不了东西。”秋秋看看枝头的果子。要是放任它们熟悉透了脱落坠地,总是很可惜。 拾儿微笑着支招:“你要也想腌果子,让火儿帮你收一些带回去,比你自己摘的省力气。” 秋秋本来觉得火儿做事未必靠谱,可是一想起那天火儿没化形的时候,被倒拎起来往下倾倒东西的场景,又不由得偷笑。 也许火儿在存东西上头真有一手绝活。 火儿一听自己能派上用场,乐滋滋的自动自发往秋秋身前凑。 秋秋把他抱了起来:“来,咱们带点果子回去,腌着吃。” 一个吃字是大大激发了火儿的热情,干起活来特别利索根本不用人催促。 秋秋对于弄吃食上头特别有天分。该怎么晾晒,怎么腌制,火侯分寸拿捏得当。当然,身边如果不是总跟着火儿和大白两个捣蛋兼偷吃,会更省心省事。 她已经听说了关于永慧的处置了。 听说是什么风刑? 她不懂这个风刑算是个什么刑。这个风字听起来倒是飘逸清雅,但是后面沾了个刑,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好果子。 但是那些司刑人来的时候,她见到了。 秋秋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司刑人为什么人人谈而色变了。 他们面无表情,明明就站在人的面前,却让人怎么都分辨不清他们的长相。他们的身量完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模一样的灰色的袍子,站在那里不声不响,毫无生气和存在感,简直象是一列游魂。 那会儿正是傍晚,寒雾渐浓,这些司刑人的身影象是随时会融化进雾气里一样。 永慧穿着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头发随意扎了一束。 她看起来不再是老迈的模样,秋秋差点没认出她来。 怪不得郑长老说永慧原来是那一辈弟子中出色的美女,她的美更多的是在于气韵而非五官。 而明远…… 他竟然是个光头。 而且穿的那种一口钟式的罩袍,怎么看怎么象和尚穿的。 旁边宋长老解释给她听:“他们师徒这一脉走的是佛修的路子。” 看起来真的很相配的一对璧人。 秋秋远远站在那儿看着。 原本他担心,明远对永慧这样挚爱,连性命都可以放弃,现在永慧要被处刑,他能接受吗? 保不齐他会再来一句:我陪她一同受刑的话。 但是两人的神情都很轻松平静,平静的简直不象是即将被拆散分离的有情人。 永慧的脸上甚至带着淡然的微笑,就象她不是要去接受处刑,而是要去赴一场春宴一样轻松。明远也没有表现出难依难舍撕心裂肺。 总之,两人的反应太平静从容,太不象生死相许的恋人了。 和在长围谷的时候,感觉完全相反啊。 永慧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 她现在视力当然已经恢复了,一双剪水双瞳,看起来波光盈盈动人。 她和明远说了句什么,然后又和身后的司刑人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快步向秋秋走了过来。 “秋姑娘。” 永慧深深揖礼躬身。 这样正式的大礼,秋秋当然不可能安然受之,她也急忙还了一礼。 “秋姑娘,早先我做下的错事,承蒙你宽容大度不与我计较,可我还是于心不安。” “不用如此。”秋秋说:“在长围谷,你已经道过歉了。” “那不能够算,当时那种情形,道歉更象是为了乞命的权宜之计。当年的事,是我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甚至还险些害了你的性命。秋姑娘,我真的很抱歉。” “真的没事。”秋秋摇摇头,微笑着说:“反正我都不记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永慧也露出了微笑。 这位永慧师姐还真够傲气的。 虽然从秋秋见她,她不是狼狈凄惨,就是现在这样谦和有礼,可是秋秋就是能感觉到。这个永慧师姐在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人。 哪怕她弯下腰,额头叩着地,她的傲骨却越发硬挺坚立。 秋秋看看朝他们这边凝视的明远,有些纳闷。 她还是觉得这两人的反应太平静了。 永慧要被处刑,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或者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明远怎么这样淡然呢。 永慧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永慧向他露出个微笑,转过头轻声说:“他说,他等我回来。” 呃,秋秋想,真爱有很多种。 这两人之前的生死不离,和现在的相约相守,都是爱的不同体现吧。 永慧跟着司刑人走了,郑长老拍拍明远的肩膀:“行了,你也回去吧,身子还没调养妥当就出来,照这样下去要彻底恢复旧观你可还得需要耗费不少时日。” “有劳郑长老费心。” 明远的面相看起来就特别坦荡,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阳光俊朗的感觉。 在一堆面瘫,冰山,白面书生里面能寻出这么个与众不同的阳光帅哥,永慧的眼力真不错啊。 明远也走了过来,十分客气地称呼一句:“秋姑娘。”RS 310 画画 ,最快更新仙妻 ! 对方有礼,秋秋也还礼:“明远兄。” 到了九峰之后一大感觉就是行礼的次数增多了。 九峰这里崇尚古风,穿衣,谈吐,礼节,都与中原不同。 他们的衣裳颜色并不鲜艳,首饰的种类也要少许多。屋顶通常是黑沉沉的的瓦脊,还雕着古朴的兽首。 这里就象一张古画。景是画中的景,人也象画中的人。 明远问她:“听郑长老说,秋姑娘你才来不久?” “是啊,人差不多都不认得。” 明远一笑:“我同你差不多,很多人我也都不认得了,许多新面孔,看着人心里很欢喜。” 是的,一个门派要发展下去,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许有人觉得是要有法宝,秘诀,灵脉宝山。 不,其实最重要的是人。 门派要传承发展,是一代传一代。法宝会破损,秘诀也会失传,至于宝山灵脉这些,沧海都能变做桑田,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保证。 有新人,门派未来会比现在更兴旺发达,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个人,很有感染力。 当他露出开朗的笑容的时候,周围的人也会被他的快乐感染。 这人可真不象是个刚刚与爱人分别的人。 秋秋目光无意中往台阶下一扫,她怔了下。 她看见林素了。 明远显然也看见了他。 林素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一直走到他们面前才停下。 “明远师兄。” “林掌峰。” 林素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意:“多年不见了……你现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好,郑长老告诉我了,多亏你送来的蝎心草,不然我身上的毒可能还要费一番周折,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林素顿了一下,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秋秋很识趣的表示她还有事先走,就不打扰他们叙旧了。 阴云在山巅处翻卷,眼看就要下雨了。秋秋去收拾那些她晾晒的琉璃果。因为铺在地下晾晒的话怕有沙砾灰土,她干脆把果子们摊在了奉仙阁长窗外的平台上和屋顶上。要收拾起来也不费力,火儿在她脚边爬来爬去的帮忙。一开始秋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踩到他——结果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越想着什么越来什么,她在往后退的时候,还真一脚踩到了火儿的手上。 秋秋吓了一跳,结果火儿不疼不痒的,手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继续趴那儿捡琉璃果。 他们还没有收完果子,雨已经落了下来。 秋秋一手抱着火儿,一手提着篮子走进屋里。 雨滴落在地上,溅开一团团圆形的水迹。 秋秋喜欢雨天。 说不上来为什么喜欢,反正一到下雨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安静,恰如远行的游子回了家一样。 以前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明明下雨是那么不方便的一件事。到处都潮漉漉的,梅雨季节的时候,一连好些天都不会放晴,桌腿床脚都能长出一层绿霉来。更不要说外面的道路,泥特别的的黏软,小妹和小弟两个在屋里待不住,总想往外跑,每每都踩得一脚泥回来。秋秋就让他们俩在门外把泥弄净了再进来。 他们先是在门口垫的青石板上跺脚,发现跺不干净的时候,就一起把鞋脱下来,在青石板上摔打。 不止是孩子如此,大人们也不能例外,所以远远近近的,时常能听到这种梆梆的摔鞋磕泥声,此起彼伏的非常热闹。 可是秋秋就是喜欢下雨,打小就是这样。她喜欢听下雨的声音,喜欢闻雨水的气味儿,甚至喜欢雨点落在水面上溅起的一圈圈涟漪。 趴在窗前看下雨,她能痴痴的看一天都不厌烦。秀才娘子就说过,说她怕是命里缺水呢。 秋秋以前也不明白原因,现在想,也许和她曾经修炼的心法有关系。 秋秋扯过薄被来,躺在那儿倾听着外面的雨声。火儿手里攥着两个琉璃果,在她身边蹭来蹭去。 秋秋的呼吸平稳,她睡着了。 火儿趴在那儿安静的看着秋秋。 秋秋呼气的时候,软软的鼻息吹在他头上,软软的头发被吹得呼一下竖起来,然后又软塌塌的落回去,接着再竖起来,再趴回去。 他往前又探探了头,鼻子凑近了秋秋的头发,闻了闻,又蹭了蹭。 下着雨大白也不乐意出去,毛淋得湿淋淋的全贴在身上,半天都干不了。 大白趴在秋秋的另一边,软乎乎的的长毛暖茸茸的,象个长毛靠枕一样。 拾儿进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一主二宠全在大白天蒙着头睡懒觉。秋秋睡姿最老实,安安静静的卧着,火儿是睡得四仰八叉的,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水迹。大白则是趴在秋秋身边,打着规律起伏的小呼噜,这情景别提多恬静了。 拾儿本来是想和秋秋说话的,还想问她要不要去湖上泛舟。 雨中泛舟,别有一番意趣。 不过看到眼前的情形,睡意仿佛会传染一样,拾儿也觉得整个人懒散得什么都不想做,一动也不想动。 他索性褪了鞋袜和外衫,在秋秋身边躺了下来。 秋秋睡得特别香,一点都没察觉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不但没有醒,她还往拾儿旁边凑了凑,头靠在他的肩膀处,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眠酣睡。 她醒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秋秋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昏暗的天色,一时间还以为现在是黎明时分,天没有亮呢。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这是睡了一个漫长而舒服的午觉,现在不是凌晨时分,而是时近黄昏。 拾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秋秋有些意外的看着身边多出来的这上人。 拾儿衣襟有些散乱,脸颊微红,颊边有一绺散乱的黑发。 好一副美男秋睡图! 秋秋轻手轻脚的爬起身来,摊开一张纸,取出一支笔,照着眼前的样子开始描绘。 虽然她不怎么擅画,可是现在她特别想把此情此景留下来,定格成永恒。 等拾儿醒了,她可以给他看。 喏,他睡着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长得好就是占便宜,不说是倾国倾城吧,也能称一句秀色可餐。秋秋有好几次都在事后发现,因为和拾儿在一起吃东西光顾着看他,她比平常不知不觉多吃了好些东西。 这应该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秀色可餐吧。 拾儿的手指动了一下,睫毛也颤动着。 秋秋停下笔来看了他一眼:“醒了?你先不要动。” 拾儿眼睛睁开条缝,看了她一眼,果然听话的又闭上眼,姿势也一动没动。 火儿和大白也醒了,想动弹,秋秋指着鼻子喝令他们不许动。 对他们来说,已经醒了还原地待着不动可就不算一桩美差啦,大白还好,火儿可是个多动症患儿,平时只要醒着,那是一点儿都静不下来。现在喝令他老实躺着一动不让动,对他来说可是太难熬了,简直是度日如年。 秋秋画完最后一笔,长长的舒了口气:“好啦,可以起来啦。” 不等她再说第二句,大白立刻跳起身来,象离弦的箭一样从窗子里窜了出去。 看来当画画模特对它来说着实是件苦差。 火儿紧随其后,小胖胳膊小胖脚别看短,倒腾得可快,从敞开的长窗悉悉簌簌也爬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拾儿和秋秋。 “你要看看吗?” 拾儿坐了起来,靠在窗边,微笑着伸出一只手:“拿来我看。” 秋秋献宝一样把刚才画的画递给他。 画上头拾儿静卧安睡,他生得太好了,不管是正面、侧面、局部还是整体,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尤其秋秋画得他的半边侧脸,充满了一种青山雨后的空灵。 旁边胖胖的大白和火儿一左一右,胖墩墩的…… 秋秋画它们的时候,不知不觉笔触就有些卡通化了,更夸大了他们的可爱之处。 这么一来可爱是可爱了,就是和拾儿的画风不大一样了。 可是尽管如此,整张画依旧显得十分协调。 “画得不太象。”秋秋仔细端详了拾儿一眼,伸过手去,指尖从他的额头缓缓下移,经过挺拔的鼻梁,然后划过他的嘴唇。 拾儿的相貌和气质真是无法复制,她画的恐怕只有丙三分的相象。 拾儿轻声说:“很好。” “哪里好?” “哪里都好。” 他的话真挚诚恳,秋秋毫不怀疑他的诚意。 但是秋秋觉得,他这评断太过主观了。 明显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就因为画是她画的,所以他怎么看怎么好。 他对她的评价大概不可能客观。 秋秋把画接过来,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拾儿又指点她给图添上了一些细节,看来更加生动和具体了。 秋秋看看身边的拾儿,再看看画上的拾儿。 这是多么美好而甜蜜的回忆啊。 她一定要把这画好好保存。将来想起今天的美好,可以再把画打开重温这一刻的甜蜜和快乐。 “先收起来吧,明天我再找材料来裱画。”秋秋把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打算在屋里先找个地方放一下。RS 311 空间 ,最快更新仙妻 ! 虽然这张画要是让专业人士来看肯定毛病一大堆,水准一般,属于不入流的作品。但是对于秋秋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屋里空荡荡的,不过靠长窗角落的架子上倒是放着几轴画。 秋秋把手里的画纸放上去,瞧着旁边还有一张很旧画轴,较寻常画轴短一些。 “这是什么?”秋秋转头问。 “你看看就知道。” 秋秋小心的把那张旧画取了下来,抽开系绳,把画展开。 画纸都已经泛黄了,肯定是搁了不少年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画纸上居然还有几处霉点子。 秋秋可不相信拾儿会保管不善,就算他自己不上心,九峰的其他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怎么就不是我自己一直收藏的呢?” 秋秋的指尖在一个霉点子上点了两下:“你可不象那么粗心的人。” “是你给我的。” “我?” 秋秋顿时来了兴趣,把画彻底展开。 画上是一个湖泊。夜色之下,湖泊显得沉默宁静,湖畔有一株古树。 “我们就是在这里找到火儿的。” 秋秋嗯了一声。 她觉得这画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就象是有手指勾住了心上的弦,轻轻拨了一下。 弦音震颤,整个人,连同头发丝儿都被触动了。 秋秋摸了一下腰间。 墨霜的笔杆被前任主人摩挲了不知多少次,那种熟滑圆润的感觉是高明的匠人雕琢打磨不来的。 “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秋秋把墨霜取了出来:“突然想起墨霜。” 拾儿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墨霜:“这画不会是墨霜画的吧?绘画的人应该是离水剑派的一位前辈,不是本门的尚真尚前辈。” 但是如果说起年代来,倒真是差不多,画画的那位复嘉前辈,说起来跟尚真应该是同时代的人。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看着这画,突然想起墨霜来了,还记得上回它甩出来的那些墨雾吗?” 如果说秋秋有什么证据,那确实没有的。 她只是有一种感觉。 看到这墨色的时候,她想起了墨霜。 秋秋开玩笑地说:“没准儿那会儿他们曾经切磋交流过,然后画画的前辈借用过墨霜。”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但拾儿却在沉吟片刻之后点头:“有可能。你如果能找到尚前辈的手札之类的,也许你说的事并不只是一个猜测。” 两人对着画和笔有着种种猜想。 “这张画的奥秘我到现在也没有彻底参透。”拾儿说:“越是琢磨,就越是觉得玄妙。” 秋秋微笑着说:“我看它挺简单的,就是一面湖水,一棵古树。” 她的思想境界挺简单的,和拾儿不能相比。所以看什么都是简简单单的,看见什么就是什么。到了拾儿这个境界,大概就是那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对一切都一知半解充满怀疑。等到真能悟道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大概也就该达到传说中的飞升那境界了。 拾儿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神游了。 她的小脑袋里永远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很多时候他能猜到她的想法,但是象这样的时候,他可猜不着她又在想什么。 秋秋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笑什么?” 秋秋没说。 她看着拾儿。 她现在看着他,没有一开始那种陌生的距离感了。 一开始的时候,这个人看起来太完美了,简直不象个真人。 但是现在她不是那样想了。 他在她眼里,心里的头的形象越来越丰富具体。 尤其是……他们有肌肤之亲之后。 这个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喜怒的。 他不是一个高高的站在云端的人,也不是一个单薄的象是站在画里的人。 “来,闭眼。” 秋秋顺从的闭起眼睛。 拾儿忍不住倾过身,轻轻在她唇上一吻。 “可以睁开了。” 秋秋以为拾儿让她闭眼就是为了接吻,可是等睁开眼睛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他们站在湖畔,身旁就是一株枝叶婆娑的古树。 火儿正趴在大白背上,睁着眼睛左顾右盼。 他们站在画里。 这些日子遇到的异事太多,秋秋都不觉得太惊奇了。 “火儿还在壳中的时候,就沉在湖底。我们不知道这个空间的来历,不知道火儿的父母去向何方,不知道这里原来的主人是谁。这里留下的资料和线索太少,查了许久,也只找到了一点儿线索。” “不用急,我们又不缺时间。”秋秋安慰人的时候从来都有点辞不达意。她觉得自己这一点不好,满心的话表达不出来:“再说,知道不知道这些来历并不那么重要。我们承继了过去,可是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嘛。” “你说的是。”拾儿问:“对了,墨霜呢?” “在这儿。”秋秋把笔解下来递给他。 拾儿看着笔端灰灰的颜色,这些墨迹浸染的时间太久,仿佛已经洗不脱了。 “如果这张画是墨霜画的,是画之前这地方就已经存在,笔与纸只是连通空间的工具,还是……这空间根本就是被画出来的?” “那不成马良了……” “马良?” 秋秋解释:“是一个神话故事。说是一个穷小子,因为心地善良,仙人给了他一枝。笔中画出的一切都会变成真实。他给干旱的田地画出水车,水车就真的吱吱呀呀的转动翻水……” 秋秋看看手里的墨霜。 尚前辈可是悟道飞升了。飞升之后安竟是什么样,谁也不有关系。可能点石成金,化无为有对飞升的仙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是对秋秋他们来说,还是难以想象的。 “我觉得这儿有点象第七峰。”秋秋转头看着四周。 这儿的一切都是象是静止的,包括时间,包括风,包括水。它们自成一体,就象第七峰一样,是独立于世间之外的另一个地方,也是脱离了时间之轴。 “我想,这不是画笔创造出来的世界。”秋秋轻声说:“我们之所以有这个联想,是因为画上的情景与这个湖边的情景一模一样。哪,如果我现在把第七峰的大致情形画出来,然后再想个办法,触到画纸的时候就可以进入第七峰,那也不能说第七峰就是由我的画笔创造出来的啊。” 当然,这都只是他们的猜想而已。 大白围着大树跳来跳去,火儿骑在一根树杈上,一转眼没看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而且老树的树皮一看就粗糙的很,他看起来象是一点儿都不怕硌着嫩屁屁。看秋秋抬头看他,火儿乐呵呵的松开手响亮的拍巴掌,然后纵身一跃,用一个癞狗扑食的架式就朝秋秋扑了下来。 在秋秋伸出手接住这个胖子之前,拾儿抢先了一步。 他信手一挥,袍袖卷了起来,把火儿一兜再一抛,火儿大头朝下,一个倒栽葱扑通一声砸进了湖里。 “你看你。”秋秋总觉得拾儿这一点不太好。对自家灵宠不是应该关切呵护为主吗?火儿可是普通天下唯一的一条龙宠啊。换了别人有这么牛X的灵宠,还不得时刻捧着哄着,恨不得顶在头顶上供着都有可能。 火儿当然不会被淹死,他很快浮出水面,小巴掌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水珠,不甘的朝拾儿龇牙咧嘴。 也许是秋秋多虑了,这两个从以前起就是这么相处过来的,这都百余年了,也没见火儿受不了虐待要离家出走。 秋秋坐到了湖边上,火儿看起来象是个汽球一样浮在水面上头,胖乎乎的手脚数次活的拍打着水面朝秋秋游过来。 被秋秋安抚的捏了几把之后,火儿又心满意足的向一旁游开。 它对这儿显得很熟悉,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秋秋用墨霜蘸了一点水,在手心里划出深而浓的墨迹。 拾儿在她身边坐着:“第七峰也是这样吗?” “第七峰……”秋秋想了想:“有些地方很相象,灵气都很充沛,而且时间都与外界是不同的。不过第七峰比这儿有生气,有阳光,有风,有瀑布,有飞鸟和虫鸣,瀑布下的池塘边甚至有青蛙在跳来跳去。比起来,这里更简单,更安静。” 过了一会儿,秋秋说:“如果能和你一起去看一看就好了。第七峰很玄妙,三言两语无法形容。” “嗯,”拾儿轻声说:“我母亲也曾经是……第七峰的掌峰。” “我以前曾经想过,第七峰是什么模样?如果能看看她以前常流连的地方也好。” 秋秋握住了他的手。 这对于别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情,放在拾儿这里却变得很难。 也许这个愿望永远都不能达成。 “那,我下次替你仔细看一看。” 拾儿认真的说:“那多谢你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 “这几天练功有什么感觉?”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秋秋一直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很久。RS 312 识海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从天到地,从远到近,全是白的。 没有起伏,没有光影,没有高低…… 她有些茫然的想,这是下雪了? 不,不是雪。 秋秋突然想到,她好象是,站在一张白纸的世界中。 前一刻她在做什么? 啊,对了,她在同拾儿一起运功,双修着呢。 绝非什么不纯洁的意思,就是一起修炼心法。拾儿一般是充当引导者的角色,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了秋秋。 秋秋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但是渐渐的,她就感觉到这种自由的味道有多么愉快和美妙。就象是摆脱了地心引力,张开了翅膀尽情翱翔的鸟儿,她觉得自己可以飞到任何地方,没有什么事难得倒她。 有时候她觉得,修炼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但凡走上了这条路的人,就没有想抽身退步的。 因为放不下,不但有悟道飞升的巨大诱惑摆在前方,更因为修炼的过程也令人跟吸上鸦片似的,一口就放不下了啊。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她在做梦吗? 她又在练功的时候睡着了? 秋秋悲愤的想,她这样下去可不行,练功最后都变成了睡觉,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拾儿和他并肩啊? 也许旁人会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傍上这么尊大神,一辈子真是福气享不尽,何必还要苦苦奋斗? 可是秋秋觉得……这两个人谈恋爱,差距最好别太大。不然他的境界她一辈子都领悟不到,两人没有共同语言,那这恋爱可谈不长。他说的话她就算不能应和,也总得听懂,理解,要不然听着跟百灵唱歌儿似的,好听是好听了,可完全鸡同鸭讲,时间一长准玩完。 但是她的进步太缓慢,几乎是原地踏步,他却还在飞速前进,这让人怎么追赶呢? 她总不能对拾儿说,反正你的境界都停滞了百来年了,你就继续再停个几年、几十年的,等我慢慢攒劲儿好追上你? 秋秋看着一片白花花的世界,感觉一阵眼晕。 完全没有了空间感,连自己站在哪儿都无法定位,这种感觉真是别扭。 纸的世界? 纸的好伙伴是谁? 当然是笔啊。 秋秋手往腰间一摸,墨霜还好好的系在腰间。 她把墨霜取了下来,随手划了一笔。 淡淡的墨色在眼前晕染开来,就象一股雾气,落在身前,变成了一片片染开的黑色花朵。 虽然这墨点子杂乱无章,但是有点杂色,总比一抹白让人觉得舒服一些。 秋秋握着笔,左右看看。 她倒不是担心有人会突然跳出来指责她乱写乱画破坏环境。 但是这片纯粹被她这么一笔下去给染了色,就算没人指责,秋秋自己心里也不踏实。 左等右等,并没有什么异动。 秋秋试图左右走动,可是不管往哪个方向走,都没有能离开这个世界的痕迹,除了她自己留下的那一片墨迹勉强可以当个判断的坐标,她没有方向感,没有距离感,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无法离开,也无法打破这个世界的桎梏。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秋秋索性拿起笔又画起来。 说起来每个人在年少无知的年纪,大概都干过乱涂乱画这种事,在墙上写过“李老师是坏蛋”或者在铅笔盒上写过自己特别喜欢的明星的名字。 再不然,也在地上画过格子,玩玩丢沙包跳房子什么的。 秋秋当然不会无聊的在地上画方格子玩。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该画些什么。 把拾儿画出来? 不成,那她一走动,不就踩着他的脸了吗? 拾儿大概不介意被她踩脸…… 秋秋趴在那儿兴高采烈的画起来。 先画出脸,再画头发,身体,衣裳…… 秋秋嘿嘿偷笑,衣裳这东西嘛,有那么一件半件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完全不用着墨太多,那太浪费了。 于是她笔下的拾儿只穿着一件欲遮还露的轻纱浴袍,上面是大敞襟露着肩膀,下头是大开叉遮不住大腿,画好了之后,秋秋捏着笔笑得抖成一团。 至于表情,秋秋还从来没见过拾儿咧嘴龇牙大笑是什么样儿呢! 她抬起头来想象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的落笔。 啊,对了,还没有给他的眼瞳上色。 秋秋一笔一点,给他点上黑眼瞳。 刚一点上,那双眼似乎动了一下。 秋秋没注意,她还没从“给拾儿穿了漂亮衣裳”的窃喜中完全摆脱呢。 那双眼又眨了一下。 秋秋低下头去观察了一下,正打算把火儿画在拾儿身边,刚画了个圆圆的脑袋壳,鼻子眼睛没来及添上呢,肩膀上突然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秋秋顿时僵住了。 是错觉吗? 象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肩膀上又被拍了一下。 秋秋僵硬的慢慢转过头来。 拾儿站在她身后,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不,这个拾儿…… 秋秋眼睛从他的脸上往下移。 拾儿穿着……轻纱的……浴袍? 上面露膀子,下面露大腿,连鞋也没有,光着脚站在那儿。 秋秋一把捂住了嘴。 用力之猛简直象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拾儿,是,是她画出来的? 是真人,还是假人? 秋秋探头看了一眼他的侧面。 呃,是3D的,不是一张薄纸片。 那那,他是真的吗? 秋秋试探的伸出手,捏了一下拾儿的脸。 好象没反应? 她干脆想掐下去—— 拾儿攥着她的手打消了她继续蠢蠢欲动的念头,转头看向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秋秋有些困惑的搔头:“我一睁眼就在这儿了……你是怎么来的?” “我也是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站在这儿了……” 拾儿说着庆,低下头看看自己那一身超性感的露肉装,顿时被这种大胆前卫的着装风格雷得风中凌乱。 他那张没表情的脸上两眼黑得简直深不见底,看得秋秋心惊胆战。 “这个……我可解释的。” 她试图把墨霜背到身事掩盖罪证。 拾儿固然有很多疑问,她的疑问也不少啊。 她看了一眼刚才画人像的位置——空白的。 拾儿难道是因为被她画出来,才出现在这里的?那她自己是怎么出现的? 还有,这里画的东西都会成真吗? 瞎琢磨不如自己亲手试一试。 秋秋重新蹲下来,在地下画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圆。 拾儿认真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秋秋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在这个圆上点了个点,又画了一根短梗。 好吧,这就是小时候美术课的用来应付作业的万能法宝:画苹果。 当然,比苹果更好画的是鸡蛋,但那太没技术含量了,秋秋不屑为之。 玄幻的事情发生了,画出来的苹果图案上象是漫过了一层水波,接着那苹果就从纸上凸了起来,从纸上的一个圆,变成了一个真的,苹果。 秋秋愣了一下,伸出手指戳了戳。 没错,是苹果。 她再看看墨霜。 这是什么回事儿? 墨霜是只有来历的笔没错,可是再有来历,它也不是马良的那支笔啊。 它是怎么做到让画出来的东西变成真人和实物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 秋秋把苹果捧在手心里,托着给拾儿看,嘴巴大张得能塞下个鸭蛋。 她习惯性的问拾儿。 拾儿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虽然这个拾儿是她画出来的。 拾儿没先解答她关于苹果的疑问,而是把头低下一点,鼻尖几乎抵住了她的额头,沉声问:“我也是……你这么画出来的?” “呃……” 秋秋慢一步想起来,拾儿这一身非主流的装扮,貌似,好象…… “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儿吧。”秋秋努力的扭转话题:“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为什么画出来的苹果会变成真的?” 看起来倒是苹果,但是能不能吃呢? 幸好拾儿没有继续追问他那身前卫穿着,他把那个苹果重重的放回秋秋的手心里:“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秋秋已经猜到了。 这里处处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意味。 “那这是哪儿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的意识之海。” 秋秋倒不是刚刚入门,一问三不知的小白了。 “意识……之海?” 这个名词听说过,可是从来没有人系统的传授并给意识之海下过定义。这个意识之海存在于修真者身体的哪个部位?脑袋里?心里?丹田里? 意识对修道之人的用处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具体怎么个重要法,如何提升并修炼它,仍然是毫无概念和解释。 拾儿一看她两眼茫然满脸呆滞的样子就知道她理解不了:“你就当你是在做梦好了。” 秋秋秒懂! 早这么解释不就完了,还说什么意识之海这么高端洋气的学术称谓,弄得她挺紧张的。 “那你是我在梦里幻想出来的?” 拾儿瞥她一眼,那眼中淡然而复杂的意味让秋秋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很是自惭形秽。 “不是,我们刚才在双修,我是被你的意识拉进来的。”拾儿还是忍不住,很不自在的扯了一下身上的纱衣。可这纱衣就这么大点儿面积,想多遮点胸,腿就露的更多了。RS 313 困境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忍不住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部位看。 拾儿的身材绝对是没得说! 穿着衣裳,那是仙风道骨长袖飘飘,但是脱了衣裳也非常有料。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型。 秋秋有一种乞丐突然撞进了财主家的感觉,只看满眼琳琅缤纷,瞅哪儿都特别诱人。 啊,等等! 东西是好东西,但好东西是有主的! 被拾儿一瞥,秋秋赶紧收回贼眼。 拾儿一如平时淡定从容,但是穿着这么一身儿衣裳,不是他裹得严严实实纹丝儿不露的时候了,再摆出这么一张脸,也看不出任何峰主的威风高贵来。 拾儿很想问她,这是一身儿什么衣裳啊?她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衣裳? 她怎么把这身儿衣裳套在他身上? 两人相对无言,默然相对了一会儿,秋秋试图岔开话题:“墨霜还挺好使的画出来的东西能变真的。” 拾儿的注意力果然被她成功转移了。 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笔,也在面前的纸上画起来。 他的画技当然比秋秋这个半瓶水强多了,笔随便的勾了几下,一丛墨色兰草就跃然纸上了。 秋秋一边看画,一边偷看他。 这是她男人哎,真是多才多艺,就没有什么他不会,没什么能难住他的。 兰草画完了,葱郁的兰叶之间有零星的huā朵绽放。 秋秋眨眨眼,兰草没变化。她再揉揉眼,兰草还在纸上。 真奇怪,为什么拾儿画东西变不成真的。 秋秋把笔拿过来,也学拾儿的样子画了朵huā。牡丹什么的太复杂了,她画的也就是朵大喇叭huā。这边画huā,喇叭huā一秒都没用就变成了一朵真huā。 秋秋都有点儿不大敢看拾儿的脸色了。 这叫什么事儿? 要说本事。她比拾儿差远了。要说见识,两人压根儿不具可比性。要说年纪拾儿的〖真〗实年纪她虽然没问过,但是应该是她岁数的十倍还绰绰有余。 但是她画的就能成真。拾儿画的就还是画。 太打脸了。 秋秋诚恳的堆出笑容,把笔递给拾儿:“再试试。” “不用。”拾儿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淡然的拒绝了她:“再画也不会有变化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世界。” 秋秋眨眨眼。 所以问题不在墨霜身上和他身上,而是因为这个环境。 这是她主场,他施展不开。 就象他刚才说的,如果这是个梦,那这也是她的梦,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构筑出来的。 可是她构筑这么个梦干什么呢? 秋秋握着墨霜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来干脆不琢磨了。 这么高深的哲学问题她想不通。所以还是不折腾自己那点可怜的脑容量了。 拾儿这一身儿打扮真是太清凉养眼了! 刚才她怎么只想着给他画个浴袍,没想着给他画个比基尼之类的呢 她要是现在再画个吊带露背衫之类的变成真的,他肯不肯换呢?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要肯就有鬼了。 就算两个人这么亲密了。但是大男人总是好面子的有些要求就是头可断血可流都坚决不能答应。 秋秋在脚:边画了很多小圈圈,一个串一个的。 拾儿问她:“你这画的什么?” 秋秋歪着头看了看:“九连环吧。” 不过被拾儿这么一说,秋秋倒是想通了。 既来之则安之嘛,不用想得太多,有得玩先玩个痛快吧。 她迅速画了个摇椅。先解决坐的问题。 两人坐在她画出的那只双人摇椅上,有点挤两人的腿挨着腿,肩靠着肩,如果想坐得宽松点儿,那就只能秋秋挪个地方换坐到拾儿的腿上了。 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画小了。” 内心画外音:好象画的还是有点太宽了 拾儿不在意的说:“不要紧。” 早知道就是再画小点了。 秋秋颇有些遗憾。 两人坐着对着一片光秃白板也不是回事儿啊。huā前月下的,月不好弄,huā总得有吧。 于是秋秋操起笔来,给两人旁边画了一堆的huā,限于笔力,画得不怎么齐整,但是意境是有了。 她甚至还画了几道非常抽象的波浪线。 拾儿对她已经十分了解,那几条波浪线变成了流淌的溪水,从两人脚畔奔流而过。 有水有huā,两人甜蜜蜜的坐在一起,虽然鸟不语huā不香,但是这点小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秋秋在心里头偷着甜蜜了好半天,这会儿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咦,这是我的梦里,那也就是说,咱俩身体还在外头呢?” “在湖边。” 秋秋琢磨了一下,这要是外头有人想找他们可坏了菜了,真有急事那真抓瞎,根本找不着人啊。谁能想到他们走进了一张画里,然后身体留在了画里,意识又跑到了梦里这是大抽屉套小抽屉,小抽屉里又放了个小木盒,让神仙来只怕都找不到他们。 “那,那咱们得早点出去啊。要不然外头有事找你怎么办?” “是啊。”拾儿倒还是不紧不慢的,一点都看不出紧张来。 可是怎么出去呢? 刚才秋秋一进来的时候就试过了,可问题是不管往哪儿走都没有出路。 这破地方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真〗实写照! 秋秋站起身来,绕着拾儿转悠,实在寻摸不出办法,只能求助的目光重新投向这世界中唯二会喘气的那一个。 “你帮着想想办法呀,要是误了事儿怎么办?” 拾儿不紧不慢的又捏起自己那薄透露的浴衣,轻轻捻了一下又松开了手。 ? 这 秋秋眨了一下眼,脑袋里的小灯泡“biu”一声点亮了。 懂! 秋秋二话不说。蹲了下来运笔如飞,立马画出了一件高领带帽皮大氅! 这衣裳画起来超简单的,一变成了真的。秋秋立马两手捧着衣裳给拾儿送上。 拾儿把大氅披好系好,所有的春光全遮了个密不透风。这才高抬贵手给了一条提示:“这是你的识海,想不想出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秋秋立马点头,再等下文。 没下文了? 合着这么一件大氅就换来这么一句不算提示的提示?一念之间?说的轻巧,她要真是知道怎么出去还用得着这么干着急上火啊。 秋秋在心里默念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快放我出去”睁开眼一看,还是看哪哪白 拾儿坐那儿不动。一点都不紧张。 合着秋秋又没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她就是闲人一个,急着出去还不是怕误了他的事。 这真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早知道就在那大氅上给他割几条口子,看他现在那气定神闲的样就不爽。 秋秋坐在huā丛旁边。 一念之间? 啊。据说人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的念头简直就象在满是雾霾的城市里一口吸进的尘埃数,但是哪一道能被抓住并重点关注那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那一念藏哪儿呢? 要是一天找不着他们就在这儿困一天? 要是一年找不着他们难道就在这儿困一年? 没有峰主的九峰呃,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秋秋这会儿可没想到里面的时间和外面是不是一致的问题噬道。 一急哪想得到那么多。 实在想不出来,她还是得从拾儿身上找辙:“你说这是我的识海吗?” “是啊。” 秋秋纳闷:“不是说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吗?那我的识海怎么是白纸一张哪?” 从好的方面理解,这可能说明她心地纯洁? 从坏的方面想。是说她挺无趣挺白痴? 拾儿还是两手一摊,不动如山。 这人这毛病真不好,动不动就给你沉默以对,让人想咬都无处下嘴。 秋秋托着腮歪着头。 往哪儿走都出不去,这个纸世界仿佛无边无际。他们在这里显得那么渺小。 其实拾儿的话应该也没错。 双修修的好好的。她的意识怎么就突然跑进这个世界里来了?拾儿只是后来被她的yy精神给硬拉进来的。 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她身上。 秋秋看看手里的墨霜。 她感觉墨霜是关键。 这个听说是以前尚前辈留给她的。 一位已经悟道飞升的前辈总不会无缘无故留下她常用的笔给她。 而且据听说,尚真前辈并不会功夫,她最后悟道也是因为从画中悟道。 当时她用的不会就是这只笔吧?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墨霜顿时被套上了一顶金光闪闪的名为“神器”的光环。 刚才她能画什么什么成真,墨霜功不可没啊。 可是画功甩她一条街的拾儿画就不好使。 问题又绕回原点了。 关键还在她身上。 因为是她的地盘,所以她画的灵,拾儿画的不灵。 可明明是她的地盘,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控制啊。 要是有把火就好了,没准这纸世界一把火就给烧没了。 ——等等,真烧起来,他们不会也被烧了吧? 有个词可就叫引火烧身。 秋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画朵火苗试试呢? 她试着画了一朵火苗,很小很小,而且紧紧盯着它,只要发现一有不妥的苗头,立马一把掐灭它。 果然,火焰烧起来了。 可是,这火是凭空烧着的,跟底下的纸完全没关系。不但没烧出洞来,连点灼痕都没有。 314 门户 ,最快更新仙妻 ! 质量真好!绝非假冒伪劣产品。 如果一烧就烂,秋秋难免会为自己识海的薄弱易碎掬把伤心泪。 但现在伤心泪是省了,现实问题是,该怎么出去还是没头绪。 秋秋转头一看,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拾儿居然优哉游哉的在那儿赏起花来了。 那花丑成那样,一团密一团稀的,长得忒奇葩了。 当然,这主要是秋秋画的有问题,所以这花也就按着有问题的结构长了。 这人就不能帮她想一想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秋秋的牙磨得咯吱咯吱响。 她现在用笔还能不能修改他的衣裳?干脆下面再给他裁掉一截算了! 秋秋偷偷拿笔冲着他下三路比划了一下。 这笔当然没有逆天到突然释放出一道激光似的剑气来,噌的一声削掉拾儿的衣裳。 她就是YY一下人出一口闷气,结果拾儿突然间回过头来看她,秋秋立马把笔尖冲着地,飞快的向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很显然她的表情特别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拾儿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把头转了过去。 看来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说不帮她,真的就不肯帮,就给了那么一句提示。 秋秋对着脚下的纸又蹭又磨,什么办法都试了,可是都没法在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这纸肯定不是真正的纸。 不怕烧,也撕不破。 看来想强力突破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拾儿说的是,一念之间。 强力突破的话,跟一念之间这四个字可扯不上关系。 “歇一会儿,慢慢找不用急。” 秋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哦……” 刚刚进入这个世界觉得很新奇,可是现在看着四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显得空寂而单调。 而且还不止。 还有一种感觉…… 就是不踏实。 现实的世界从来没有什么地方是这样的,这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是真实的世界。 进来待一会儿玩玩还可以,但是长久待在这么一个地方,毫无生机,让人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到底出路在哪儿呢?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拾儿那么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着急。 当然,也许他是涵养功夫特别到家,心里急但是秋秋看不出来。 不过秋秋想,他把出去的方法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可见那个方法一定不难。 她的思考方向好象钻进了一条死胡同,如果再顺着这条路走,她只怕折腾半天也不会有成效。 得换个方向思考。 一念之间…… 这件事做起来一定不难,肯定是她会做,能做的事。 她会做什么?能做什么? 从到这个空间里,她也就随地乱涂乱画,甩了一地墨点子,还画出了一个拾儿。 这些事,都是靠着墨霜。 秋秋看看手里的笔。 她要出去,肯定还得着落在墨霜上面。 不,不能总想着要出去,刚才她就这么一路想啊想的,想进了死胡同里了。 换个角度来思考试试。 比如……如果她现在不是要从这个地方出去,而是在这个空间的外面,想要进来的话呢? 如果想进入一个地主,当然得找一个入口了。 人们想要进入一个地方,当然要找……门户。 拾儿看着秋秋坐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眯着眼咬着唇,怔怔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她全神贯注的想一件事情时,那股子劲头特别有感染力。 秋秋忽然扶着地半跪在那里,拿着墨霜在纸上画了起来。 一道长长的竖线,转折,转折,最后变成了一个长方形的框。 秋秋往后挪了一些,打量了一下自己画出来的长方形,提起笔来又给这个框加了个把手。 有了这个把手,这个空落落的方框看起来就变了样子。 象是一扇门了。 事实上,这也的确真的变成了一扇门。 秋秋伸手去拉门把手。 这扇门被打开了。 一阵风吹到了脸上,秋秋半张着嘴看着门那边的景物。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颜色是这样丰富动人。相比身后的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简直让她感动的想流泪。 “真的成了……原来出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 拾儿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看,真的很容易。” “是啊……” 秋秋现在明白了,拾儿说的确实没错。 要出去,的确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可以画出一扇门来呢? 真够笨的。 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却是这样简单,简单的让秋秋觉得走了半天弯路的自己实在是太笨了。 这个世界是她的意识所形成的。 但是她的意识之中为什么会有一个这样一片空白的闭塞的空间,把她自己囚禁在里面? 秋秋站在门边,手紧紧握着门的把手。 找到了出去的方法,随时可以离开,但是秋秋心里的疑问反而有增无减。 为什么两人好好的在双修,她的意识却等于是被自己禁锢起来了? 如果不是她偶然画了拾儿,把他也带到了这里来,那她得在这儿困多久?也许她用尽方法都无法离开…… 这种可能性只稍微一想就让人觉得身上发塞。 “怎么了?” 秋秋看看拾儿:“我在想,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答案都在你自己的心里。”拾儿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拾儿都说要走了,秋秋当然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快,马上开始纠结另一件事了。 拾儿刚才摸她头的感觉,怎么好象在打发小猫小狗似的?她可是他的爱人啊,如果要安慰她,完全可以选择其他的动作,比如亲亲,拉手,揽着肩膀或是搂着腰之类的…… 哪个都行,干嘛非摸头? 是为了显摆他个儿高,还是她在他眼里头的地位或智商就是和小猫小狗们一个水平的? 秋秋一脚踏出了这扇门,拾儿紧随其后。 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门后面那个一片空白的世界产生了无数的裂痕,一眨眼的功夫就碎成了无数零星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他们现在还是站在湖边的古树下,一切就象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大白趴在树根处打盹,火儿还待在湖水里面,时不时的露出水面吐个泡泡。这里是他待了几百年的地方,到这儿他就等于到了家,特别的自在,特别的舒服。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不无遗憾的发现,拾儿身上穿的不是那件轻纱浴袍了,而是他身上本来的那件袍服,包得严严实实,从头到脚纹丝不露。 “先回去吧,火儿可以暂时留在这儿。” 秋秋点了点头。 他们的确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等回到奉仙阁,明明时间没过去多久,可秋秋竟然有一种“终于回来了”的感觉。就象出了一趟远门,与家阔别了很长时间一样。看到手边的茶盏都觉得久违了,但盏里的茶尚有余温,证明他们其实根本不曾远离。 “累了吧?” 秋秋毫不客气往他肩膀上一靠。 她现在感觉很奇怪。 身体一点儿都不累,但是心觉得累。 她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墨霜。 她画画毫无天份,修道的悟性也不高,和那位尚前辈完全走的不是一条路。 为什么自己却能得到这么一份宝贵的,不平凡的传承呢? 尚前辈为什么会传给她一管笔呢? 秋秋原来没有深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她忍不住去想。 修道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这个字最为虚无缥缈,很难解释,可遇而不可求。 尚真前辈是想告诉她什么事?还是希望她能悟出什么道理? 秋秋用手丈量着着笔杆,把它在手心里来回的抚摩。 拾儿一直没有作声,就这样让她靠着。 刚才那个象纸世界一样的地方,出现在她的识海中,应该也不是偶然的吧? 为什么好好的,她会把自己陷入那样一个地方?简直象是作茧自缚。那是她的识海,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换句话说,就叫画地为牢。 秋秋想,她完全没有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啊。 究竟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她画画毫无天份,修道的悟性也不高,和那位尚前辈完全走的不是一条路。 为什么自己却能得到这么一份宝贵的,不平凡的传承呢? 尚前辈为什么会传给她一管笔呢? 秋秋原来没有深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她忍不住去想。 修道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这个字最为虚无缥缈,很难解释,可遇而不可求。 尚真前辈是想告诉她什么事?还是希望她能悟出什么道理? 秋秋用手丈量着着笔杆,把它在手心里来回的抚摩。 拾儿一直没有作声,就这样让她靠着。 刚才那个象纸世界一样的地方,出现在她的识海中,应该也不是偶然的吧? 为什么好好的,她会把自己陷入那样一个地方?简直象是作茧自缚。那是她的识海,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换句话说,就叫画地为牢。 秋秋想,她完全没有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啊。 究竟其中有什么玄机呢?RS 315 选择 ,最快更新仙妻 ! “是真的吗?” 这种事情,按说不可能传得人尽皆知。但是既然很多人都这样说,那总不可能是谁伪造出来的谣传。 一定是有点事实根据的吧。 拾儿没有说话,直到秋秋又问了一次,他才轻声说:“我曾经在一次闭关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你……得道了?” “没有。” 过了一会儿,拾儿说:“我只远远看到了一道光。” “光那边是什么?” “我不知道。” 秋秋太好奇了! 从来得道飞升这种事都只在传说里听过,到底悟道是个什么情形,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从来就没有人详述过—— 因为得道这条路是条单行道,所有得道的人都是有去无回,当然不可能再有一个回来向众人讲述得道的体会和见闻的。 “那光是什么颜色?是在你的前方?上方?你当时有什么感觉?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呢?” 秋秋简直憋了一肚子的问题,都不知道先问哪一个才好。 不不,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秋秋想,如果当时他一直向前,抓住那个机会,就走到那道光里头—— 那里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是这世上千千万万修道之人最终的目标和方向。 可是他没有过去。 虽然拾儿不说,可秋秋心里能猜到八九分。 他能看到,说明他已经得了机缘,但是他却让那机缘错手而过了。 “笨蛋。” 拾儿侧过头看她。 “这种好机会,下次可千万别错过了。” 拾儿一笑:“是我的机缘,那终究还是我的,何必急在一朝一夕。” 话乍一听是不错,可是机缘这种东西并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错过了那一次,也许以后的心境与修为再也达不到那种玄妙的境界,就算再能遇到机缘,谁知道是几年,几十年? 秋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值得他放弃悟道的机缘等待寻找她吗? 秋秋紧紧搂住他的腰,脸紧紧埋在他怀里。 “你不用这样。”拾儿的语气淡然温和:“也别有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秋秋压根儿不会被他这么几句话糊弄过去。 怎么可能没有负担?虽然是他做的选择,但是他做选择是因为什么?还是因为她啊。 “难道你就舍得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之后就不可能再回来,我们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当然……当然舍不得了。 但是那不是随随便便的别的地方,那是所有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终点,无数人挣扎浮沉,能到达彼岸的幸运儿寥寥无几,可他却把唾手可得的机会轻轻放下了。 “如果你非要这样算的话,那么咱们之间的账真得好好算一算。”拾儿递给她块帕子:“擦擦。” 秋秋夺过帕子来用力擦了两下脸。 拾儿问:“你知道当年有多少弟子随同我们一起去了中原,去了封印之地参予那一场大战吗?” 秋秋诚实的摇了摇头。 “有七十四个人,连同我在内,都在那时候,已经死了。” 秋秋怔了,捏着帕子发了会儿呆:“七十四个人?” “如果没有你,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拾儿轻声说:“如果非说谁欠了谁的话,也是我欠了你,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欠我的,也不欠九峰上上下下这些人的。” “话不能这样说……” “那要怎么说?”拾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难道你要跟我说,这些人命,连我在内,都不值一提?” 秋秋知道自己口才不行,拾儿这样说,好象理全在他那边,自己一点儿都没法反驳。 “可那些……”她都不记得。 她当然不是觉得那些人命轻飘飘的不值一提。 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只是刚好碰上了机会,并不算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如果现在他在她面前再出事,她能救当然还是要救。 这是她愿意的,至于被她救的人,如果和她说声多谢,她觉得也就足够了。 怎么能说这七十多个人都欠她一条命呢? 账不是这个算法啊。 她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的理由说了,拾儿笑了:“是啊。所以我和那次机缘只是擦身而过,也不能算是放弃了得道飞升的机会。你更不用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你说是不是?” 还是说不过他。 秋秋瞪他一眼。 拾儿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是啊。 虽然到现在她还想不起从前的事,虽然他们这一世相遇时间也不够长,可是她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声音,他的气息……都这么自然而舒坦。 就象她刚才在那个纸世界中,第一个想画的就是他。 想通了这一点,秋秋心里顿时轻松多了。 是的,即使是得道了,能做神仙了,她也不愿意去一个完全没有他见不到他的地方。 他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上天入地,我总要找到你,等到你。” 秋秋眼眶一阵酸热,她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那好,咱们说好了。”秋秋伸出小指来:“拉个勾。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不管上天入地,咱们总在一起。” 拾儿也伸出了小指头,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互相缠依勾绊,亲密无间。 这样的举动其实算不了什么,两人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可是秋秋看着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心怦怦跳得特别快,脸也一下子变得又胀又热。 拾儿就势张开手臂抱住她。 这一次拥抱和上一回的心情可不一样了。 刚才她心里充满了负疚不安,而这一次……嗯,依旧不有些不安。 她觉得拾儿肯定已经发现她的体温心跳都有异常了。 不过她真的没多想什么不该想的事。 就是……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真的很奇怪啊。 以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喜欢了,在一起了,就这么简单。 可是现在她觉得,好象她比原来更喜欢他了。 喜欢到就这么看着他,都觉得心里的感情满满的,沉沉的,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这份情深的让她有些害怕。 怎么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呢? 喜欢到自己的心都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想时刻都和他在一起,分开哪怕只短短的一刻就开始想念。哪怕只是想象一下见不到他,和他分开的情形,心里都难受得象是要喘不过气来。 是的,他说的没错。 她根本舍不得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此再也不能相见,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样子,甚至可能从此永无相见之期。 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去什么地方,都不会分离。 月光象一层清冷的薄纱,轻轻覆在他们的身上。 好象伸出手去,就能把月光一把抓住一样。 得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得道之后,人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那到底是一个终点,还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没有人能解答这个问题。 秋秋握住腰间的墨霜。 尚真前辈把墨霜留给了她,肯定不只是想让她用墨霜随意的写写画画。 她是想传达给她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还是,另有含意? 秋秋想,也许她也需要闭一次关,好好整束一下心绪。 她有太多的疑惑。 而且最近遇到了许多人,许多事,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总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很多事情来不及去细想,只能急匆匆的先压在心里。有时候回头去看看,总觉得有些事值得深想,需要体悟。 但是平时纷扰繁杂的,没有那个时间。 也没有那个心境。 所以修道的人,或多或少,每过一段时间总会选择闭关的。 可能是隔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 “想要闭关。” “嗯。”秋秋点头确认。 当然,她觉得自己这提议可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如她一样的年轻弟子很少会选择闭关。大家都在努力用功积累提高,远没有到闭关那种需要沉淀的深度和高度。 但拾儿略微沉吟,却点头肯定了她的决定:“也好,那么想好了地方吗?“ “我想,第七峰就很好。” 绝对安静无人打扰,而且也许会遇到并触发什么机缘,比如遇着前辈的传承,又或者是寻找并回复记忆的契机。 但是拾儿想了想:“第七峰虽然很好,但是也有不妥之处。你闭关总需要人护法,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形也好照应。如果你在第七峰闭关,那么谁能为你护法呢?” 这倒也是个问题。 闭关也是有风险的事,有人就在闭关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就需要有人时时关注着,如果发生了意外情况也好及时施以援手。一般人在闭关的时候,都会有同门、师长或是徒弟来担任这个护法的职责。 “我来替你挑选几个地方,你最后选一个吧。”拾儿说。 “也好。” 第七峰除了她别人都进不去,如果她出了问题,那拾儿即使想援手都是有心无力。RS 316 九峰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睡得迷迷糊糊的,听着外头有人说话。 她本来睡得就不沉,再听到那略带催促的声音,她本能的侧耳倾听。 她听到拾儿在问:“……这是真的?是几时的事?” 另一个人的声音听不清楚,拾儿接着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出了什么事? 秋秋坐了起来,拉过衣裳披在肩膀上,她弯腰套上鞋子的时候,拾儿已经拉开了隔门。 “醒了?” “出了什么事?” “是明远。”拾儿说:“他已经失去音讯整整一天一夜了。” 秋秋怔了下:“明远兄?他失去音讯了?” “是的。”拾儿说:“郑长老让人给他送药的时候发现他不见了。这种汤药是调养他的身体用的,每日都需要服用,而且时辰不能出错。送药的弟子找不到他回禀了郑长老,其他人也都一起寻找,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外出了?” “他没有出去,但是音讯全无,谁都找不到他,我出去看看。” 秋秋已经换好了鞋子,把头发随手一挽:“我跟你同去。” 秋秋不太了解九峰的情况,但是拾儿是峰主,既然门人没有下山外出,就在本门之内突然间失去了踪迹,那估计是发生了不正常的情况。 “他有可能出了什么事?” “即使闭关,也不应该找不到他的下落。”拾儿看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毫不犹豫,出了奉仙阁的门,就凌空召了一下手。 一只灵禽翩然飞来,落在他们的面前。 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夜风带着凉意,吹得人面颊冰冷。 秋秋的脸颊被吹得泛起薄红,灵禽拍打翅膀的声音显得那样规律,毫不犹疑的向着目标飞翔。 秋秋用手拢了一下头发,轻声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第九峰。” “第……九峰?” 秋秋抬起头。 她这几天也听说了一些九峰的情形,现在的九峰也不是每一座峰都有掌峰的。她认得的人里,拾儿是峰主,也就是第一峰的掌峰。林素、管卫、纪云霆,还有一位掌峰一直在闭关,她没有见过。即使算上她,那也只是六个人,还有三个空缺。 其中第九峰的掌峰就是空缺的。 明远,怎么会去了第九峰呢? “是他自己去的?” 拾儿摇头:“第九峰的上任峰主去世之后,事务由一位长老代管,有可能……是他选中了明远,让他去接受第九峰的掌峰传承。” “第九峰好象也很神秘。” 比谁都找不到的第七峰,第九峰当然是好多了,起码旁人能找到它。但是同别的几峰相比,第九峰的地位也如同隐士,极少出面承担什么事务,默默无闻,悄无声息。九峰的门人和弟子们平时根本极少提起第九峰,所以秋秋对第九峰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第九峰很重要。”秋秋的手环抱着拾儿的腰,拾儿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你记得上次见过的司刑人吗?” 秋秋啊了一声。 那些人让人印象那么深,见一次就不可能会忘的。 “难道……他们就是第九峰的人?” “是。”拾儿说:“即使我是峰主,一旦犯了门规,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出面惩治,绝不会循私。” 那可算是真正的铁面无私了。 虽然普通人里尚且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那也只是说说,王子犯法当然不可能与庶民同罪。但是在九峰这里,在那些司刑人面前,峰主倘若触犯门规铸成大错,司刑人就会将他与普通门人一样对待处置。 怪不得第九峰这么神秘! “第九峰同时还掌管其他事务,就象我们从前曾经去过的试炼洞。” 哦,不光管司法刑律,还管后勤基建维护。 灵禽的速度越来越快,象一只离弦的箭破空而去。 东方的山巅处跃出一轮红日,秋秋眼前顿时被金红的光芒填满。她本能的眯了一下眼。 拾儿的声音被吹送到耳边:“到了。” 秋秋努力睁开眼抬头看。 第九峰……峰……呢? 眼前并没有山峰。 她再往下看,下面是一片缓坡——然后她看到了一条很深的裂隙。这道裂痕把完整的山坡从中劈作两半。 灵禽合起双翼,象只梭子似的一头扎进了那条深深的裂隙里。 坑爹啊!说好的峰呢? 没峰的话,坡也不是不行……可为什么第九峰,它不但不是峰,它竟然是条沟! 明明是条沟,却起名叫峰,这也太名不符实了,简直比挂羊头卖狗肉还具有欺骗性。 当时起名的前辈们是怎么想的?明明是条沟居然起名叫峰,是不是觉得八峰一沟听起来不如九峰那么朗朗上口? 灵禽扑进了裂隙中,眼前的光线忽然全部消失,简直就象是从白昼突然间翻转到了黑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吹到身上的风温度也陡然急降,简直象是寒冬腊月吹来的朔风寒气,割面如刀。秋秋打了个寒噤,拾儿的手掌心里已经传来了一股暖暖的热意,瞬间包裹住她全身。 灵禽越向下,四周就越是黑暗,到后来竟然一点光亮都没有。 秋秋心里有些惴惴,眼前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就算没有这么黑,这么快的速度,也不可能看得清楚四周的景色。 秋秋抬头仰望,头顶的一线光亮变得微弱渺茫,很快就再也看不见了。 灵禽还没有落到底,这条沟到底有多深啊? 秋秋紧紧抓着拾儿的手,突然想起几天前听过其他人说的话:“第九峰……好象是禁地?” 她当时只是听到两句闲谈,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突然想了起来。 她这么贸贸然的跟来是不是不妥?不会给拾儿添什么麻烦吧。 灵禽终于落到了底。 秋秋在这样的黑暗中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俗话说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浓墨一样的黑暗中,她也的确看不见自己的手指。 要不是拾儿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压根儿一动都不敢动。 第九峰怎么会是这样的地方? 在这里生活的人,难道都不用眼睛看东西吗? 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已经让秋秋觉得度日如年。 这里不但黑,而且特别的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秋秋想问拾儿话,都在这样的沉寂中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咱们……不往前走吗?” 拾儿轻声说:“且等等。” 等什么呢?等事?还是等人? 好歹拾儿在身旁,秋秋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她把拾儿的手不自觉的也握得更紧了。 习惯了这黑暗,心里也不那么慌了。秋秋虽然无法观察环境,但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刚才忽略的东西。 这里有些气味。 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味,很淡。 按说这种不见天日的深涧下面难免积水返潮,哪怕设有阵法,可阵法总不能把空气完全阻隔在外,肯定还会有潮意。但是这里吹来的风冷是冷,却很干燥。 那种淡淡的味道……她想起来了,有些象青草的气息。 在这样的黑暗中闻到清新的青草气息,当然让人心里觉得更加轻松了一些。 拾儿可是峰主,在自家宗门内,还有人、有事能让他这样他静侯枯等,可见第九峰确实不愧禁地之名。 又过了许久,拾儿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提:“来了。” 秋秋下意识的直起腰抬头。 虽然她没看见也没听见什么。 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人声:“峰主。” 拾儿应了一声:“周长老。” 一点绿蒙蒙的光亮了起来,照亮了秋秋他们现在站立的身周一块地方。 “峰主的来意老朽明白。” “明远已经开始试炼了?” 周长老默然。 什么试炼? 秋秋马上想了起来。 是掌峰传承的试炼吧? 她有些意外。 不是说九峰的弟子之中,同一辈弟子门人,只有一次成为掌峰的试炼机会吗? 明远他许久之前不是曾经和林素一起参加过试炼吗? 难道第九峰是不一样的? 多半是这样。 第九峰甚至都不是一座峰,掌峰的传承大概也与旁的掌峰不一样。 “这位是秋掌峰?” 秋秋怔了一下。 旁人都称她一声姑娘,含含糊糊的,虽然客气但是也有一定的距离感。 这位周长老却直接用了上辈子的称呼。 秋秋慢一拍才应道:“是。” 周长老缓缓往前走了两步,从黑暗中走近这团光亮。 他穿着秋秋见过的司刑人那样灰色的袍子,看起来十分古朴。整个人微垂着头,看不清楚面目,忽然间眼前多了这么一个人,秋秋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老朽倒有几句话想说,秋掌峰请随我来。” 秋秋有点儿意外。 这位周长老显然以前并没见过她,不然刚才见面时口气不会显得那样生疏。 既然以前没有交情,那周长老要同她说什么? 秋秋忍不住看了一眼拾儿。 “你只管去,我在这儿等你。” 秋秋心里因为他这句话,多少踏实了一点儿。 她向前迈出一步,头顶那绿蒙蒙的光亮也随着她向前移动,正好照亮身前两步远的地方。RS 317 行走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身边这一团绿蒙蒙的光亮,刚好够她看清楚周长老的袍子角,但要多看到一些什么就不成了。 走出不远,秋秋再回头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刚才的地方了。 但是她能感觉到,拾儿就在原地,在那儿等着她。 一想到这个秋秋就有底气了。 周长老领着秋秋走过一段很长的石索桥,那些桥索全是一个个石头雕的环套相扣相连,罡风吹过来的时候,那些沉重的石索分毫不动,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这桥是什么人建的? 周长老和她素不相识,又有什么话要和她说? 过了石索桥,又上了一道长长的石阶,周长老停下脚步。 秋秋跟着停下,眼前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她心里有疑问也不好开口问。 这难道就到了? 周长老往道旁移了一步:“前面的路,秋掌峰自己走过去吧。” 咦?周长老你这样把人领到半路就甩手不问真的合适吗? 秋秋心说,这要是换个时间地点,自己非得掉头飞奔大叫救命不可。 秋秋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 没什么异样。 脚下的地面并没有被刻意平整过,有些坑洼不平。薄薄的鞋底踩上去,硌得脚心有些不舒服。 她的脚步声并不响,但这段路走起来可以听到隐约的回声。她细碎的脚步声远远的传出去又被弹回来,在耳边萦绕回荡。 这段路象是越走越窄了。 她伸出手,毫不意外的触到了石壁。 石壁上还有花纹,并不是一片平滑的。 身周青蒙蒙的光亮可以让她隐约看见一点那些花纹的大概。 雕的好象是一些连贯的叙事图画。 上面山川河流,有飞禽走兽。 当然,也有人。 秋秋看图说话的能力并不算强,但是能看出来。图上的人有九个,服饰打扮都不是普通人。 下一张图里,他们在举行什么仪式。 这是……九峰的最开始的那几位开派祖师? 秋秋再往下看。下面的人就显得多起来了,人头涌涌的。弟子门人众多,颇为兴旺,看来这些壁画讲的应该是九峰的创派史。 第九峰听说掌管着宗门的传承这种事情,在这里应该可以看到别处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秋秋一步一步往前走,壁画不知道是什么人刻绘的,线条简单,但是纹理清晰。栩栩如生。 秋秋连初衷都忘了,越看越入迷。 最初的时候,一切都很简单。所有的人都干劲儿十足,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在这个过程中发生的事,简单而让人感动。 但是人越来越多之后,渐渐的,原来的一切渐渐变了味道。门人弟子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就在秋秋面前的这副壁画上面,有一个人躺在地上,死去了。 起因也许是弟子之间的切磋较量,也可能是斗气衔恨…… 但总之,这次意外的死亡就是一个开始。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混乱的时光。为了替他讨回公道,更多的人门人卷入了这场纷争,死去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有个人出来收拾了这场乱局。 这个人就是九峰的第一任掌峰。 他应该是个处事公道的人,众人都愿意接受他的调停和处置。 秋秋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司刑人,他们第一次出现在石壁上的图画里。 从前她觉得司刑人的存在,很可怕。 但是现在看来,如果没有司刑人的震慑和规整,也许现实会显得更加可怕。 无规矩不成方圆。况且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如果各行其是,毫无顾忌——也许九峰这个宗门早就不复存在了。 壁画肯定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雕琢绘画的笔触纹理也略有不同,但是叙事方式是一脉相承的,非常的客观,立场显得冷静而无情,纯然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记录这一切。 上面的画面一目了然,没有一个字的标注和叙述。也许每个看到这些壁画的人,都会有完全不同的理解与感触。 秋秋深吸了口气,继续再向前走。 中间有一段时间九峰陷入了混乱,甚至一度势微。但是后来又一次众人齐心合力,使门派再次中兴。 这努力的过程令人动容。 秋秋后来着意在里面寻找第九峰的掌峰们。 但是他们的身影极少出现。 第七峰的峰主从来都是单枪匹马,身边连个服侍的童子都没有,弟子也差不多没有收过,标准的孤家寡人。和其他的几峰相比,第七峰显得沉默孤寂。但是在这些九峰历史上的大事件中,倒是有不少地方都能找到第七峰掌峰的身影。 秋秋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画面上是一个用鲜血和全身灵力绘制阵法的女子。 虽然画面上一切都是黑白两色,包括那流淌的鲜血都是令人心惊的沉涸的墨色,可是场面的惨痛凄烈仿佛真实的在眼前展开。 这也是第七峰曾经的一位掌峰。 秋秋用一种几乎是敬畏的心情,指尖轻轻碰触到石壁,在那庞大复杂的阵图上轻轻掠过。 许多疑问都在此时得到解答。 石壁上的一切,让秋秋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完整的九峰。 这个宗门是如何创立的,它经历了多少风雨,又曾经出现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虽然有内忧外困,可是它却一直屹立不倒,坚持着最初的本心,从来不曾被打垮和击溃。 ……啊,这个是…… 尚真前辈? 秋秋睁大眼,凑近了仔细看。 没错,是尚真前辈。 拿着只笔,扯着衣裳的前襟,站在花丛边就开始画画的人,除了尚真前辈。大概九峰历史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她手里那只笔也特别的眼熟。 那不就是墨霜么。 她那副满心满眼只有画的样子,真称得上是画痴。除了画画,大概这世上别的所有东西全都不在她的眼中。 尚前辈看起来是个很单纯的人。除了画画,别的什么事情她都不关注。或是即使她想关注,也根本不懂。外面的勾心斗角她压根儿无感,别人对她的拉拢或排挤她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没有发觉有什么区别。 最后是她笔下的纸鹤变成了真鹤,破纸而出,尚真从此消失了踪迹。 众人都说她是悟道飞升了。 但是秋秋真的想不明白。 悟道究竟是怎么一种感觉? 飞升之后的人们,究竟都去哪儿了? 秋秋突然间想到了一句上辈子听过的口号。 好象是冲出地球,迈向宇宙? 她忍不住笑了。 肯定不是这样的。 这一切无法用科学道理去解释的。 就象她现在经历的一样。完全颠覆了她上辈子学到的各种知识。 比如,身体里的灵力是从哪儿来的? 人怎么可以突破地心引力飞起来? 更不要说那些已经几百岁还活蹦乱跳的长老真人们。 就没有一件事是能用那些原理去解释的。 石壁上当然不止是第七峰的事。 还有第九峰的传承。第九峰的掌峰神秘程度简直比第七峰还要严重许多。不管之前是什么身分的人,一旦成为第九峰的掌峰,就会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深居简出,长久的居住在差不多是与世隔绝的第九峰。 真的很不容易。 做的事情不被大多数人理解,甚至被人憎恶惧怕。好友之间渐行渐远,同门甚至慢慢的彻底遗忘了这个人。 传承者,是这样寂寞和沉重。 画面上记述的事情。年代越来越近了。 秋秋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壁画中又出现了一次卑鄙的谋杀。 发生在宗门之内的,同门相残。 被谋害的人,应该是拾儿的母亲,也是第七峰的前任掌峰。 秋秋站在石壁前,紧张得完全屏住了呼吸。 竟然会有这样狠毒的人。 会发生这样的事。 秋秋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并不是她在壁画中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罪恶,可是其他的事情毕竟离她太远了。那些人她也不认得,没有交情,谈不上关切。看到了也顶多是唏嘘感慨一下。 可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这是拾儿的母亲,秋秋这时候能感到一种切肤之痛。 她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襟,仿佛这样可以压制住胸中乱撞的热血和冲动。 她在这副壁画前伫足半晌,才缓缓挪步再向前走。 这一条路,就象是一条时光之路,她从这漫长的的时光中穿过,短短的这段行程,象是走过了几千年的沧桑。 “啊……” 秋秋诧异。 她看到画上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小姑娘。 她跟着看起来还是少年模样的拾儿一起来到了九峰,就在奉仙阁落脚。 她看起来稚气未脱,但是和拾儿之间显得很亲密,一点都不见外。 这是…… 秋秋的指尖轻轻触着她的脸,她的头发,衣裳…… 这是,这是…… 她的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还不能确定。 这是,她自己。 是从前的秋秋。 是她遗忘的过去。 对着静止凝固的壁画,秋秋却紧张的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在这上面会看到自己。 她对以前那么好奇,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详实的从头告诉她,她都做过些什么,经历了什么。 ps: 今天下雨降温了。。RP 318 记忆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她苦苦寻找的东西就跳到面前来了,让她一下子觉得不知所措。 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壁画上应该会象记录那些前辈的事迹一样也记录下了她的经历吧? 她低下头别开眼。 突然有种……这种惶恐的感觉,是不是叫近乡情怯? 秋秋再次抬起头来。 好,她做好心理准备了。 不管在石壁上看到什么,她感觉自己都能接受了—— 等等,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 秋秋往前探头,脸都快贴到石壁上了,可是面前的石壁上还是一片空白平滑。 刚才她看到的东西呢? 刚才那上面明明是有刻画的啊,怎么她低个头做个心理准备的时间,这些东西全都没了? 不可能是她看错了吧? 不不,肯定不是看错。 刻绘这些图画的人个子应该比她高一些。人在竖直的表面上写字绘画的时候,会很自然的选择与自己视线平行相对的高度。 可是现在不管高低左右,石壁上确实是一片空白。 刚才的图画哪里去了? 秋秋不死心的伸手去摸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谁把她眼前的东西掉换了? 风声呼啸着从身畔刮过,有什么东西扑进眼睛里。 秋秋本能的伸手挡在眼前。 风吹得她站都站不稳,往后退了一大步,背贴到了石壁上。 石壁冷冰冰的,寒意从背上涌入,象一股急流一样瞬间流遍全身,秋秋觉得脚下发软,就象有一股暗流。两只脚,半个人,最后整个人都被整个卷了进去。她觉得自己象块石头一样迟钝,一直在往下沉。一直沉,一动也动不了。 秋秋什么也看不清。 无数纷杂的声音象是急切的呼喊她,秋秋本能的想应声,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来,喉咙象是被堵住了一样。 许多斑驳的光影乱蓬蓬的扑到脸上身上来,酸甜苦辣悲欢喜乐的的无数滋味全搅在了一起,秋秋象是每一种都尝过了。可是又每一种味儿都尝不出个究竟来。 那些声音渐渐的沉淀下去,风也停了。 秋秋站在一片漆黑的空中,身周被无数绚烂的光影霞彩包围。 那一片片象雾气一样的画面,就是从石壁上剥下来的吗? 不…… 不是的。 秋秋伸出手去。轻轻触到了一点温软的影子。 这不是石壁上的图画。 这是……属于她的记忆。 她知道,她能感觉到。 拾儿从不远处向她走来。 他穿过那些纷繁的光影,走到了她的身旁。 “拾儿……” 秋秋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心中百味杂陈。 这些汹涌的过往之中,几乎每一个片都有他的存在。他牢牢占据了她所有的记忆,即使那些都是残破的碎片。 “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秋秋心中有一股不确定的惶恐。 这些本应该属于她的记忆,散布在这个地方。 “我也不知道。”拾儿轻声说:“第九峰掌管着九峰的的传承,每个九峰的门人,都会在这里留下他们曾经的印迹。” 周长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峰主说得不错。这些碎片都是被这片地方聚拢在一起的。他们曾经的悲喜和往事,都封印在这片墙上。刚才这一段记忆突然挣脱了束缚,因为你在寻找它们,它们也同样在寻找你。” 秋秋怔忡的站在原地,望着那些一段一段,一片一片的光影和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秋掌峰,你想找回的过去,就在这里。” 她想找回的过去,就在这里? 秋秋彷徨的张望。 她那么想找回这一切,可是这一切现在就在她的手中,她却突然踌躇不安。 过去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的她,和过去的她,是同一个人吗? 这些记忆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的脑子里乱纷纷的,无数念头纷至迭来。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周长老没有现身,也没再出声。 拾儿也只是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并没有催促她。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希望她找回过去吧? 一定是的。 因为这些过去,每一段都有他的存在。 这是她和他共同的过去。 他所想要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 是现在的她?还是……还是一个他想象中的,记忆中的人? 秋秋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慢慢变的清晰起来。 她在怕什么? 她问自己,她在害怕什么? 她怕的是……失去自我。 接受了从前的记忆,从前的感情,从前的好恶…… 她还是现在的她吗? 她会不会被改变扭曲成另一个人?她会不会反而忘记了现在? 她…… 秋秋深吸了口气。 身旁静得出奇,静得她能听以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跳得那样快,跳得那样不安。 秋秋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拾儿完全没有催促她。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她的身旁。 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理解。 不管她有没有找回从前的记忆,她都是他最爱的人。 他们共有的过去,有悲辛,也有欢喜。 可是在失去的她的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就不再看其他。 只要找到她,只要看到她,他于愿已足。 秋秋彷徨的目光和孤单的身影让他心中特别的不忍。 她正在患得患失,进退两难。 眼前的一切是她苦苦寻找的,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她又不知道如何面对。如何接受。 这些他都懂,都明白。 不论她如何选择,他对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拾儿。” 他应了一声:“我在。” 秋秋转过头来。 “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不知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吗? 他认真的想了想。点头说:“有过。” 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是在他们从九峰重返中原的时候。那时候魔域的势力无孔不入的渗透,局面异常凶险。他在临行之前。欧长老就替他们卜了一卦。 他可能会死。 他不畏惧死亡,可是他舍不得秋秋也陪着他一同赴死。 一路上他都在犹豫,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找了一个理由,让秋秋回返九峰。 如果有什么灾厄,他愿意一身承受,纵九死而不悔。可是他不愿意她也遇到那些凶险灾难,不愿意她承受苦痛悲辛。他希望她好好的活下去。如果他遭逢不测,他希望她能忘记他,然后无忧无虑的走她的人生之路。 可是事情总不会按照人们事先规划的发展,秋秋回来的太快。让他的盘算落了空。她和他一起进入了封印之地,和他站在一起,并肩面对一切,没有后退半步。 他是决意用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一切去保护他的。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是秋秋用她的生命,用她的一切,守护了他。 欧长老的卦没有出错,可是最后离开的那个人却不是他。 他以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人意料。 秋秋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一直都是你。” “是啊。”秋秋转过头:“我想知道我们从前是怎么相识的。是怎么相爱的。我想感受那时候的心情,那时候的欢喜……就算每一件事你都能告诉我,可是对我来说,那仍然是一个故事,是别人经历,套不到自己身上。” 她还是渴望着自己找回,自己想起。 不但是经历,更是那些感触和情绪。 秋秋往前走了一步。 原本静悄悄悬在那里的光影们突然间被惊扰了一样动了起来。 它们漫天飞舞,象是被大风席卷着,抛到了高高的空中,又开始向下飘落。 就象下了一场大雪。 秋秋仰起脸来,无数细碎的光影碎片,还有那些破碎支离的声音,红色的欢喜,苍白的离愁,灰色的失去,黑色的恐惧…… 无数颜色杂糅在一起,无数声音汇成了一股,秋秋的泪不知何时决眶而出,她泪流满面的站在那里,身子象是难以负载一样不停的颤抖。 拾儿的眼里只有她,全是她。 她的每个动作,每一道细微的声音,每一道反应,他都看在眼中。 秋秋身体晃了晃,就象是从遥远的地方,又象是从她的身体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叹息。 她软绵绵的向后倒了下去。 拾儿伸出手接住了她,就象接住了一片从心头坠落的雪花。 她那么轻,那么软。 拾儿捧着她的脸庞,秋秋的眼睛半闭着,脸颊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嘴唇象寒风中的花瓣一样失去了红润的色泽,而且还在轻轻的颤抖。 “秋秋?” 秋秋并没有睁开眼睛。 拾儿紧紧的,小心翼翼的抱住她。 这一刻他也感到了惊慌与不安。 他心里没有底。 秋秋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这种找回记忆的方式,真的不会给她靠成什么创伤? 如果她因此而痛苦挣扎,拾儿宁愿她一辈子也别触碰到这些。 “秋秋?秋秋?” 秋秋的眼睛缓缓睁开。 她的目光澄澈得象泉水一样,安静而纯粹。 “秋秋?” 她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又象是没有听到。 她的手往前虚虚一指:“你瞧。”RO 319 遇见 ,最快更新仙妻 ! 前方一片漆黑的虚空中,亮起了一点星芒。 这一点光亮迅速蔓延开来。一瞬间两人身周的石壁全都透出光亮来,有如黑底银线织绣的锦缎,向着两端一直延伸出去。 前望不到头,后望不到尾。 不停的有银色的流光从石壁上逸出,有些就是秋秋刚才在石壁上看到的壁画。那些银色的画面和线条似曾相识,在黑暗的空中闪烁,原本凝固的画面变得鲜活起来,上面的人欢笑着,奔跑着,刀光剑影交错,秋秋甚至觉得她听到笑声,象是孩子们的声音,天真的,无忧的虑的声音。 漫空飘舞的光影和声音仿佛一场瑰丽的梦境,它们纠缠,碰撞,四散飘落,就象纷纷扬扬的大雪,几乎把人没顶。 秋秋微笑着看着拾儿。 她的笑容那样干净纯粹,就象春日里冬雪初融,冰下潺潺流淌的溪水。 拾儿忽然想起曾经的过往。 他们还都年少的时候,秋秋把写字裁下的纸边折成细细的三角,从他们的后窗抛出去,那些细小的纸角象是白色的雁子,旋转着,轻盈的降落。如果吹来一阵山风,它们可能会被吹得再升起来。 那时候秋秋的笑声就象现在这样清脆。 连他也觉得,这样的午后静谧美好。那些不值一提的纸边纸角,在她的指间可以神奇的变成这样轻盈飞舞的精灵。不过,更重要的是,她那么快乐。 这快乐来得简单而纯粹。 和她在一起,他竟然可以时常的忘记纠缠得他死去活来的病痛,被她的快乐和无忧感染。 拾儿还想起其他的事。 他第一次带秋秋去九峰的时候,乘着灵禽,他和她共乘一骑。她的手起先还有些拘束的只是揪着他的袍角。后来,飞得时间久了,她倦了。手臂就很自然的抱着他的腰,人也靠在他的背上睡着了。 那时候她的脸贴在他的身上。轻柔的呼吸就吹在他的脖子上,热乎乎的,还有些痒。 一呼,一吸。 他那时候觉得全身都象浸在暖融融的水里,就快随水融化了。 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云雾,遮蔽了人的视线。 下方则是无边无际的海。 整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当时心里一片宁定,甚至忘记了自己需要担负的重担。只是希望着这条路可以走得越远越好。 他还想起在试炼洞的时候,她从黑暗中掠过,披着一身挥洒的微光星芒,扑进他的怀里。 许多的细节。许多的画面,串起了共属于他们的过往。 就象一场颠倒迷离的梦。 他又想起失去她之后,他站在寂静的黑暗中,伸出手,想从那些穿梭流逝的轨迹中找出属于她的那一道。 有多少次期待。就有多少次绝望。 旋转的季节,飞逝的流年,刻骨的相思。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间,他遇到了她。 秋秋也认真的看着他。 这一刻她的感觉很奇怪。 她没有象自己前担心的那样,觉得有人把过去的记忆硬塞进她的脑袋。和她现在的经历情感都格格不入,完全不兼容。 不是那样的。 她的感觉象是整个人被水彻头彻尾的洗了一遍,以前遮挡在她眼前的迷雾都被洗了个一干二净,而本来被迷雾遮挡住的〖真〗实,就那亲样渐渐的清晰起来,填补了无数她觉得遗憾的空白。 那张一直藏在心底的人物的肖像画,那张模糊一片看不清楚的脸,终于现出了真容。 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庞。 一点一点的,终于让她看清了。 那是一张与她现在既相似又有些细微的小区别的脸庞。 可是她不觉得那是别人,她觉得就象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就是她。 她看着眼前的拾儿。 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是他。 并没有因为她找回了记忆,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象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改变。 可是又象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那样自然,没有一点生搬硬套的痕迹,就象春日里树杈上抽出一叶嫩芽,huā苞破口绽放出笑脸,雨雪从天而降,江河日夜东流。 秋秋想对他笑。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哭得就象一个特别委屈的孩子,离路了太久,终于找到了家门,那种如释重负的,悲喜交集的泪流。 拾儿腰间的木牌震动了一下。 连秋秋都跟着低头去看。 第九峰的那个位置上,一线银芒象是水流一样向其他位置蔓延。 一,二,三,一直向后。 第七峰的位置也亮了起来。 秋秋转过头看着拾儿,木牌上的银芒映在她的脸庞上,玲珑精致的脸庞看起来有着一层玉石般剔透的质感。 拾儿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 秋秋这个样子,看起来让她显得很不〖真〗实。 他心里有着一种难以压抑的冲动,想把她紧紧抓住。 眼前的幸福是这样鲜明深刻,可是曾经的失去象是带刺的荆棘一样紧紧勒在心头。也许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他都无法摆脱这种唯恐失去的恐慌。 她的一切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然后拾儿才想起,第九峰的位置上的那颗石头亮起来了。 这说明,第九峰有掌峰了。 明远现在在是第九峰的掌峰。 秋秋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看着他们脚下堆积得厚厚的一层的银色碎片,就象是秋天里树下堆着的落叶,脚步轻轻一动,就有光屑被弹得飞起。 从这条漫漫长路的那一端,有个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踩在这条银色的路上,越走越近。 秋秋有些囧囧有神的发现。这人是个光头,而且光得很亮,那种仿佛打了一层蜡的莹润光泽不仅可以与星月争辉。甚至都有点赶超它们,赛过路灯杆子的势头。 他的袍子半长不短的。下摆呈不规则状。秋秋从穿越以来,除了乞丐,就没见过这么有特色的着装风格了。 不过等他走到跟前,看得清楚之后秋秋就发现,其实他的袍子还是挺传统挺普通的款式,就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要涉水过河?所以把前襟掳了起来掖在了腰间。这么一来,自然就呈现出了一种自然的,落拓的不规则状。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明远。 被他的脚步踢动的银芒象浮尘一样飘舞在身周。 明远周身仿佛带着一层“大义凛然”又或是“佛光普照”之类的状态光环。让他原来就俊朗的面容看起来更具有神棍的气质风范。 他很正式的理了一下袖子,把掖在腰间的前襟也放了下来,甚至还紧了紧领口。 做完这一套动作之后,他才向前迈了一步,长揖至地。 “拜见峰主。” 拾儿也郑重肃然的回了一揖。 “徐掌峰。” 秋秋站在一旁。两手拢在一起,观礼。 当然,他们俩拜完了,就轮到她了。 四周的银芒渐渐消逝,重新归于沉寂和黑暗。 明远声音听起来很深沉。套句比较通俗的形容,就是很有磁性。 他的声音好象可以让听到的人的耳朵和胸腔随着他的声音一起震颤起来。 “每一个离开尘世的人,第九峰都会记录下他曾经的的声音和回忆,彻底封存在这段轮回路上。但是从这里取回记忆的人,秋掌峰是第一个。这在九峰的历史上,只怕是空前绝后的唯一一人。” 秋秋忍不住笑了:“这样的人,一个就够多了。” 以前没有过,以后大概也别再有谁象她这么衰了,这种经历真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荣耀。 这段看起来漫长的路,在明远的带领下,竟然没有多久就走到了头。 明远指着前方说:“那就是第九峰了。峰主和秋掌峰今天来得很巧——我们正好一同看看,第九峰直正的样子。” 第九峰真正的样子? 秋秋望向前方。 一片黑暗中,渐渐有光亮起。 那光并不刺眼。 象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就象儿时看过的皮影戏。 影影绰绰,雾里看huā。 前方呈现出了一座山峰的轮廓。 虽然在深渊之下,但是第九峰,它也的确是是一座峰。挺拔,屹立,陡峻。 等这座山峰的样子印在眼底之后,那一抹光又渐渐的变黯,消失。 过了半晌,明远的声音在一片昏暗中响起。 “我送你们出去吧。” 出去的路一样是幽暗曲折的。 走了一段路之事,明远停了下来:“从这儿往前,顺着石梯就出去了。” 秋秋跟着拾儿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回过头问:“你呢?” 他不出去? 是的,他不出去。 如果没有什么重大事件,或是出现什么意外,他会终生留在这片黑暗之中。 对一个看来那样热情爽朗性情阳光的人来说,第九峰掌峰的位置真是太不适合他。 但是……秋秋觉得,往好处想,在这里,他离永慧就更近了。 虽然两个人见不到面,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甚至无法通一个最简短的讯息。 他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她也许根本不知道他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320 闭关 ,最快更新仙妻 ! 牛郎织女一年还有一次见面,这一对比牛郎织女还惨点。 不过往好处想呢,牛郎织女那是永难相聚相守的,除非斗转星移,否则永远只能隔河相望。 而永慧……和明远,他们总会相见的。 虽然这一天在现在看来,还遥遥无期。 秋秋回头看的时候,身后是一片浓墨的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拾儿轻声问:“怎么?” 秋秋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不说话,拾儿也明了她的心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里这样黑暗,寂寞,一片死寂。 这个第九峰简直象是一个荒凉的流放地,明远却选择了永远留在这片黑暗里。 就象拾儿说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可以逼迫他做出的决定。 明远曾经在第一次参加掌峰的竞试时半途而废,为了永慧,他放弃了对他寄以厚望的师父和同门。 这一次,他在这条路上走到了最后。 秋秋握紧拾儿的手,走上了离开第九峰的路。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再次见到日光,秋秋简直觉得恍如隔世。 事实上,也的确是隔了一世。 在进入第九峰之前,她还不曾想起过往。 但是从黑暗中经历了一遭回来的她,已经把过去和现在完美的拼接在了一起。 拾儿走在她的身边,不知道是不是秋秋的错觉,她觉得拾儿脚步好象从来没有这样轻快过。 其实她自己也一样。 每一步都特别踏实。 每一步都象踏在云端上。 秋秋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看着脚下的路。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鞋尖也在裙下忽闪忽闪的,象两只害羞的蝴蝶上下翻飞。 其实在她没有看到的时候,拾儿也和她一样,微笑着转头看她,然后又转回头去看路。 俩人象初中生……不,象放学的小学生一样,手牵手的走了那么长一段路,要不是中途收到灵禽传讯,估计还会这么一直一直走下去。 秋秋看天看地,看什么都觉得那样新奇。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可是一切又都和昨天不一样。 具体哪不同她也说不上来。 好象……天更蓝了,云更白了,山更青了。 连照在身上的阳光,都显得比昨天更暖。 吹在脸上的微风,也感觉更轻更软。 总之,世界前所未有的美好。 人死过一次,再得到一次生命,顿时会感觉到这世界比原来要美好。 看什么都是好的,鲜活的,在阳光下的生命是多么可贵。 淌过一条溪的时候,拾儿拉着她的手,两人踩着露出水面的圆圆的踏脚石,一步一步走过去。 溪水哗哗的流淌,撞在他们踩踏的圆石上,溅起浅浅的雪白的水花。 溪水很清澈,有成群的小鱼游过,活泼的尾巴摇曳着摆动着,一转眼就游远了。 拾儿没问她在想什么,她也没问他现在有什么感想。 太幸福,太充实了,什么感想也没有。 心里头完全成了一片空白,充溢着喜悦。 “你知道吗?以前我听人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话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儿奇怪,要是做了鸟,那餐风露宿,生命短暂,有什么幸福的。要是做了连理枝,那可能连思考和陪伴的含义都不会懂,又有什么快活。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刚才她看到水里那些游动的鱼儿,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觉得……她和拾儿就象那些鱼儿一样,那么自由自在,那么单纯的快活。 拾儿握着她的手。 她的意思表达得并不清楚,可是拾儿全都明白。 是的,现在他也有那样的感觉。 人生如此,别无他求。 哪怕变成飞鸟,变成游鱼,变成相依而生的藤与树,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秋秋的心头流过他们过去的种种,这一程路走得恍恍惚惚,神魂颠倒,简直不辨昼夜,也根本不关心方向。 真奇妙。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她对一切都衷心感谢。 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点点碎金似的光亮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秋秋抬起头,眯着眼睛,迷醉的看着这世界。 她离开过,她又回来了。 中间隔了整整将近两百年的时光。 如果拾儿没有持之以恒的寻找她,可能她再也不会记起过往,这一生就浑浑噩噩的度过。 但是……她现在都记起来了。 秋秋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带着树叶与青草的芳香。 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述现在的心情和感触。 这是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楚诉不明白的。 这一切,这个世界,这个人的手。 秋秋紧紧抱住拾儿,紧得象是要把这个人和自己变成一个,牢牢的融合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拾儿揽住她,两人静静的伫立在溪边。 远远的有人看到了他们。 但是却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他们两人之间象是有着一个外人走不进去也无法干扰的世界,那样沉静而隽永。 象是……会一直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时候。 回复了记忆之后的秋秋,该做什么事? 马上霸气一抖大杀四方……咳咳,这画风不对。 胡天胡地和有情人做不和谐的事情……这个呢,可以有,但绝对不是当务之急。 秋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闭关。 她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就算脑袋里兼容了,但是硬件条件一时间是绝对兼容不了的。上辈子她是学剑的,至于见识和修为嘛,虽然也不算顶尖儿的人物吧,可是毕竟也是玉霞真人打小儿培养的,和现在的水平差异非常大。 就象把奶粉倒进开水里,总得搅一搅和一和,才能变成一杯香浓丝滑的热牛奶吧。 所以她现在得闭个关,把奶粉搅匀了。 闭关的地方是拾儿挑的,不是她从前曾经待过的闭过关的那个水潭。至于道理,拾儿的意思是,曾经适合她那时候闭关的地方,并不适合现在。 其中的原理解释起来就复杂了,所以长话短说,拾儿最后挑中的地方是一处山洞。 这个洞穴很宽敞明亮,干燥通风,反正是个挺适宜居住的好地方。选定了地方之后,拾儿就开始着手给她做各种闭关的准备了,丹药这些自然不用说,还有闭关之所的阵法防护,这些他都亲力亲为。 秋秋很舍不得他。 闭关就得和他分开。 现在哪怕是短短的一顿饭时间的分离,秋秋都感觉难以忍受。 她自己也明白。 她这也是在害怕再次失去,无法忍受暂时的分离。 可是拾儿身上的事情那样多,她总不能要求他把所有事情都丢下,陪着她闭关吧? 而且她也明白,拾儿一定会时时的关注着她,为她护法。 他们并不是分离了。 秋秋这样安慰自己。 除了她自己,这次闭关谁都不能陪着她。火儿和大白这两个成事不足的家伙当然不能放进来,否则真惊扰了,坏了修为,那算谁的错? 但是他们可以守在她闭关的石洞之外,一方面能起个护法的作用,另一方面,秋秋的修为提升,对他们也大有好处。 拾儿牵着她的手,送她去闭关。 秋秋站在门里,拾儿站在门外。 “那,你回去吧。” 拾儿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挪步。 石门缓缓合拢。 秋秋贪婪的注视着拾儿的样子。 马上就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着他了,趁现在要看个够看个饱,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等到想念他的时候,可以清晰的从心底深处把他此时的影像翻找出来以供回味。 石门完全闭合了。 秋秋怔立了一会儿,怅然的叹口气。 唉,现在突然后悔,刚才居然只是拉拉手,后来也只是站着看了看,应该多做点什么,比如抱抱,搂搂,亲亲之类的…… 看看双手,这真是有花堪折不去折,没花只能空懊悔了。 好了,不能胡思乱想,还是老老实实的闭关吧。 秋秋在石洞里巡视了一圈儿,熟悉了环境,自己又从乾坤袋里往外掏东西。 熏香——纯天然水果味儿的。 喝的水,这是拾儿给她预备的,可不只是单纯解渴的水。石洞里还有一处不大的水池,可以在里面泡澡。 拾儿样样都替她考虑到了。 秋秋把心诀默念了一遍,没急着现在就开始运功。 她坐在那儿回想往事,调理心境。 往事有悲有喜,历历在目。 石洞里只有她自己,四周很安静。 秋秋并不觉得孤寂。 她很坦然,很放松。 这里没有人要求她必须如何,也不会有人挑剔她的姿态举止,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目光,真是难得的轻松。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法儿把拾儿随身携带。这一闭关,出关的日子未定,两人可有好久见不着了。 秋秋抱着膝,脸埋在臂弯里偷笑。 拾儿没有那么迷你,如果他只有巴掌那么大就好了,装在袖子里,荷包里都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亲亲摸摸。 胡思乱想了半天,秋秋才正经的盘膝坐下,取出拾儿给她的丹药,打开塞子倒出来两粒吞下去。RS 321 偷闲 ,最快更新仙妻 ! 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的记忆回来了,伴随着过去的心境和见识。 但她的修为没回来。 打个比方,她是个练举重的,现在她记得所有的技巧、原理,记得自己所有练习的经验经历,但独独少了一样。 她那把子举鼎的力气没有跟着回来。 人不能太贪心,得陇望蜀。饿得不行的时候想有个面包就满足了,吃上了面包又觉得实在太干太噎人了,有杯水就好了。 修为是可以慢慢再修炼得来的,一步登天未必是好事。 世上的好事总不能都让她占了啊。 秋秋行功一周天后就停下来。 她现在练的是离水诀,这个上辈子是她的基本功童子功,练得滚瓜烂熟。这辈子呢,拾儿又已经传给她,她也练了一段日子。但毕竟她一脚踏进这道门的时候学的是紫玉阁的功夫,再回头练离水诀,差了那么一截。 现在再练起来,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哪一辈子学会的口诀了,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就算是温故而知新吧。 秋秋练完一趟,心里有了个底。 她把拾儿给她塞的一大包东西掏出来,里面有不少的书。 秋秋从里面翻了半天,翻到了一本旧书。 这书单装在一个盒子里,和它其他同胞明显不是一个待遇。 但凡有资格享受单间vip待遇的,都是是有来头、有本事的吧。 抱着这种心理,秋秋决定这一回要枪打出头鸟,先从这本享受了盒子vip待遇的旧书开始翻起。 书挺旧的,上面的墨迹都不清楚了,一行十个字里倒有八个半都看不清楚,得靠联系上下文来猜测。 秋秋一开始很有兴趣。勉强猜了半页之后就放弃了这一艰巨的伟大工程。 等等 秋秋把书翻过来,又倒过去,认真检查了好几遍。 她认出来了。这本书,不就是当初她和拾儿的定婚信物么? 呸呸。什么定婚。 那时候她可傻了,什么都不懂,就让拾儿和师父自说自话把她的终身大事给敲定了。 拾儿给她的东西是如意环。 师父回的定礼是半本破书。 这样说来对这个回礼不大恭敬。但是那书真破啊。 因为隔的时间长了,秋秋一时间没认出它来。 原来就是它啊。 拾儿怎么把这本书也给她捎上了? 这也是想让她温故而知新吗? 这本书对秋秋来说,很重要。 是她和拾儿信物呢。可是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本什么书,也没有人确切的把这本书的主人、来历告诉她。 但是拾儿没有骗她,他的确有这本书的下一半。 现在这旧书不是半本了。而是被撕开后,又被重新黏起糊好的完整的一本。 秋秋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一下脖子。 她从衣襟里把如意环摸了出来。 如意环,这本旧书。 它们是不会言语的物件,见证了她和拾儿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这样说挺矫情的。 如意环也好。这本书也好,论辈分都能当她的祖师爷了。在她之前,如意环有其他主人。在她之前,这本书也早就见证了更多感天动地的爱恨恩怨。 她很渺小,她的事情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秋秋把如意环解下来。和书放在一起,坐在一旁看看。 这就是她和拾儿定情的信物啊。 如意环其实已经坏了。 被她给呃,玩坏了。 她在救拾儿的时候,如意环就碎了。 想起来,她真对不住如意环。 这个在许多任峰主和峰主的夫人手中传下来的信物。却在她的手中损坏了。虽然拾儿后来请人修好了,看起来又是一个完整的环。 可是到底是坏了。 中间那一道痕是补不上了,只能算是一个带着点灵力的摆设,装饰品。 真可惜。 秋秋心里浮现出一丝歉意。 对于陪了她许久的,隐约间似乎都有了灵性的如意环。 也是对于如意环的前任主人们。 他们一定都对如意环格外的爱惜,经过那么多人的滋养和传递,如意环才有了后来的灵性。 可惜在她手里给弄坏了呀。 秋秋一时间可以想象出无数峰主,夫人,掌峰前辈们排队站在她面前,一人一根手指头戳在她额头上,嘴里吐出来的全是同一句话。 败家啊! 是啊。 要是个别的法宝坏了,修修说不定还能修好,接着用没问题。 可如意环它不是个金属制品,虽然秋秋没搞清楚质地,但肯定是玉啊石啊一类的,这碎了就是碎了,不能捏把捏把回炉重塑。 秋秋对着如意环出了半天神,有点伤心。 拾儿把修过的如意坏重新给她戴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如意环这么重要。 她救了拾儿的命,如意环也出了大力气的。 当时戴的没心没肺,现在觉得心酸得难受。 至于那本旧书,倒是和师父、还有拾儿说的一样,只是个信物,有个象征意义。 这样的东西,说伟大挺伟大的,可是直白了说,其实没有什么用处。 秋秋把它重新装回盒子里,然后把如意环挺郑重的戴回脖子上。 如意环也挺伟大的,虽然以后如果再传给后人,别人也会觉得它其实没什么用。 秋秋翻翻书,又倒出药瓶来,找了一粒口感不错的丹药当润喉糖含了,去旁边石室的水池子里泡了一会儿水,完全是不紧不慢不疼不痒的节奏。 别人闭关怎么样她不知道,包括拾儿。反正她自己闭关不打算把自己拧成个陀螺似的,时刻转个不停,一停就象会倒会死一样。 她觉得吧,师父以前一句话说的很好。 这个师父是玉霞真人师父。不是严真人师父。 得,活两辈子比旁人就是优越,师父都多赚一个。 嗯。师父以前说过,欲速则不达。 秋秋觉得对于自己来说也是这样。 有些事急也急不来的。她再急,过去的修为也不会一夜之间就回到她身上。 ——找了那么多理由,反正她是心安理得的先躲会儿懒。 水池并不深,站起来水也就齐腰,坐在池子边正好淹没肩膀。 秋秋就坐在池子边上,头发包块布帕往后一靠,正搁在池子边上。水里泡着真是舒服得很。不知不觉她的闭目养神就变成了打起小呼噜。 这小呼噜打的美啊,谁打谁知道。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那种欢快感,有点象什么呢? 嗯,有点象一只被养在笼子里的小鸟。有一天主人喂完食忘关门了,它就从笼子里跳出来,小心翼翼的在阳台上练习短跑和立定跳远。 当然,它也没有要离家出走的野心,它只是小小的〖自〗由一会儿。快活一会儿,轻松一会儿。 但是修真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是,普通人的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 可是修真者的睡觉,通常能睡出点儿别的事儿来。 秋秋发现自己在一团黑暗中,一直一直的不动弹。木然而呆滞的待在那儿。 后来,她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个球。 确切的说,象是一团光。 不刺眼,颜色有点淡青,约摸足球大吧。 在一团幽暗中,她就知道那是自己。 她也不慌,臭美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寂寞。 只有她自己啊。 她往远处望——呃,一只球是怎么调整视角的这个细节问题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她看到了另一个球。 白的,莹白的,光也是蒙蒙融融的,很好看。 那个应该是拾儿吧。 秋秋一看到白球就觉得亲切。 这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就是拾儿的感觉。 白球应该比她大,她象足球,白球象个篮球,比她大了一圈儿呢。 两只球凑到了一起,互相蹭蹭,挤挤,秋秋撒个娇,白球很体贴的安抚她一阵。至于不能说话的两只球是怎么交流的,这个细节问题也可以忽略不计。 接着秋秋发现了 一个第三者。 不知道这个第三者是怎么冒出来的。 他很小,大小呢嗯,比乒乓球大点,但好象又没有棒球那么大。 总之,很玲珑。 但颜色很霸气,是金色的,相当亮。 秋秋先想起了火儿的大眼睛,但是随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火儿的内丹是赤红赤红的,他就算变成光球,肯定也是一颗大火球。 这个小金球绝对不是火儿。 这会是谁? 秋秋很疑惑。 但是,又莫名的觉得小金球很是亲切。 小金球也非常不认生,在秋秋身上蹭蹭,又在拾儿身上蹭蹭,最后硬是挤进他们之间的窄缝里头。不知道这条缝有什么吸引他的,他就在这儿安生下来了,心安理得的当起了两人中的第三者。 秋秋真的不知道小金球可能是哪一个她认识的熟人,可是她心里平生出一股“这熊孩子谁家的呀太欠揍了”这种想法,很想把他揪过来弹一通脑门儿或是扇一通屁股。 结果小金球兴许是有读心术,清楚的读到了她不怀好意的凶残想法,突然间他暴跳起来,扑的一声冲着秋秋冲了过来。 做为一个球,秋秋一时间是想躲开的,可是没手没脚的 她就眼睁睁看着小金球噗一声结结实实砸进了她的身体呃,砸进了她的光球里。 然后呢? 小金球没有破腹而出,也没有从头顶窜起或是掉下去。 砸中她之后小金球不见了。 秋秋一下子慌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慌,象是心都被人摘去了,胸腔里空荡荡的没个芯儿了。她急着转圈儿,想找到小金球。 可是她找不到。 这么一急,秋秋就醒了。 322 异感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么一醒,秋秋看着眼前的石洞洞顶,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哦,对,她闭关了。 居然在水里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秋秋从水里爬起身来,甩甩袖子。晶莹的水珠哗啦啦的落回水面,衣裳瞬间变干了。 修真的好处就是多啊。 秋秋挺感慨的摸出梳子,把头发梳顺,再扎起来。 刚才好象做了个梦? 但是梦里的情形她不大想得起来了。 秋秋的手停了一下。 她隐约觉得,刚才那个梦好象很重要,不该忘记。 但是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就不想了,随缘吧。 闭关入定的时候,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秋秋放了一个星辰盘在身边计着时辰。第一次正式入定,用了七天时间。第二次则要长得多,三十一天。 两次入定之间的间隔,秋秋喝了些水,服了几粒丹药,还翻了翻书,大概也就空了一天的时间。 但是第三次开始入定的时候,秋秋总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不知道怎么回事,同前两次入定时的感觉不一样。 秋秋睁开眼,看看自己两手。 没什么异样啊。 难道是她求成心切了? 明明没有啊。 可是为什么她一想开始运功,就觉得有什么……有什么在靠近自己。 就象谁用狗尾巴草轻轻搔她的手心一样,轻轻的,痒痒的。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打个比方。 秋秋站了起来。 这个山洞里只有她自己,这个秋秋是可以确定的。 拾儿送她进来的,然后关上了石门。 秋秋从里面启动了防护阵法,拾儿肯定也在外面下了禁制。 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蚂蚁的也进不来啊。 可是秋秋总是有一种感觉……觉得这里好象不止她自己。 这种感觉真不科学。 总不会闹鬼啊。 神,或鬼,都没有人见过。 至于山精树怪狐妖这些。世间倒是有。 可是不管是人,还是非人种,在生死之间,都一样无能为力。 生、死,这是无论谁都无法控制的。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何时,何地,生身父母是什么人,资质如何,这些属于生。 而死……不管是寿终正寝。还是死于非命。不管是有准备的。还是猝然间遭遇的……死亡从来都不可抗拒。不可逃脱。 而修真者苦苦修行期待的,无非也就是想堪透这两个字的奥妙。 有谁能超脱于生死之外? 秋秋觉得,这里一定有什么。 但是,是什么呢? 在哪里呢? 能看到吗?能摸到吗? 她没有感觉到危险和不安。 未知总会令人不安的。可是秋秋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刚才,有什么触动她的感官时,她那一瞬间感觉到的……是善意。 柔和,亲切,完全没有威胁。 这是一种直觉。 秋秋伸出手去,茫然的在空中摸索了一下。 她的手掌摊开,又合拢。 可是她什么也没触到,也什么都没有握住。 太奇怪了。 秋秋翻了翻自己袋子里的书,拾儿塞进来的书大多数都和她闭关是有关系的。当然,也有一两本杂谭闲话类的消遣。 秋秋掏出一本关于闭关时心境的书。 闭关时人们会出现各种状况,有人会有异感,有人会看到幻象,还有人会幻听。多了去了。 她也是产生了一种不安的异感吗?总觉得这里不止她自己存在? 这种感觉会是心境不稳产生的幻觉? 也许是吧。 毕竟这里真的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生灵了。 秋秋深吸了口气。 书札上说,出现这种感觉,一定要坚守本心,不为外感所惑。 再往下看,还有一二三条可选。 她轻轻读出声来:“可服清息丸,阻绝五感……” 秋秋想了想,她没闻到什么异味,也没有听到异声,当然,也没看到幻象,这个选择应该不适合她。 再看第二条。 “可照以下口诀修习,平复灵力躁动……” 秋秋想想,她的灵力也不躁动啊。 看来第二条也不适用她的情况。 第三条。 咦,第三条的思路真是另辟蹊径。 第三条说,异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定有缘由的。比如某人曾经看到的幻象,是自己曾错手误杀的人。有人听到的幻听,是自己最渴望达到的目标。还有人产生的异感,是曾经受过旧伤,虽然伤势已经痊愈,可是漫长的养伤过程给他留下了一种畏惧心理,总还觉得伤处有异样的感觉。 说真的,秋秋觉得第三条说法很有道理。 她也觉得异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 想搞清楚的话,就需要再感受一下。 秋秋重新坐下来,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到了,四周又一片寂静。 其他的感觉反而变得敏锐起来了。 刚才她是象从前一样开始调息运功的。 一开始并没有异感的。 灵力在经脉中缓缓的流淌,暖暖的,软软的,象是水流。不,比水流还要柔缓。 象弥漫的雾。 就是葱郁的山林间,晨间升腾的那样的轻雾。轻盈,缥缈,带着林木的清香。这样的雾气会在太阳升起之后渐渐消失,重新散逸到林间。 就在灵力在身体里经行一周,要归入丹田的时候。 秋秋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和刚才一样,轻盈的,跳脱不定。 就象春季里飘飞的杨花和柳绵,柔软得不可思议,飘忽的抓都抓不住。 这种充盈的生命力,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有一个有灵性的,有感情的同伴,和她同处在一个空间里。 这是谁? 秋秋的感知向前延伸。轻而缓和的包容住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生怕动静大一点就把他给惊跑了。 难道是山间的自然生灵? 是灵禽?是什么小生物?甚至会不会是一株植物,一朵花? 虽然秋秋的动作很轻,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生灵却象是受了惊吓一样往回缩。 它的轨迹…… 秋秋诧异的怔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感觉不再出现了,秋秋才睁开了眼。 她的手轻轻按在小腹处。 怎么会在她的身体里?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秋秋表情茫然。 她有个隐约的猜想。 但是……这太异想天开了,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解释呢? 她的手掌交叠,掌心轻轻覆在小腹。 其实要确定这件事并不困难。 可是她却犹豫不决。 应该不是吧…… 应该不是的。 她一直都有关系,她的情形不大可能…… 秋秋一直否定着自己可能的猜想。可是又抱着千分。不。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指望。 如果是真的呢? 要印证很简单。 可是她却害怕的不敢再进一步去求证。 她怕…… 失望。 她怕不是。 她是不是,真的是要走火入魔了? 刚才那本手札上说的很清楚,入定中产生异感,大多数时候都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产生异感很可能是心理原因。 是不是因为她太想要……太渴望了。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如果真的是幻觉…… 秋秋只是这样一想,就觉得胸口凉冰冰,空落落的,异常的难受。 多半是幻觉。 可是她贴着小腹的手还舍不得松开。 即使是幻觉,也是幸福的幻觉啊。 虽然走上了修真这条路,可是她本质上还是上一世那样普通人的心态。 和心上人情投意合,当然期望会有个结果。 有一个见证,还有,延续。 每个生命都有延续的本能。树要生长。开花,结果。人要找伴侣,要生儿育女,要把自己的血脉和姓氏传下去。 但她却失去了这种能力。 这让她感觉到巨大的缺憾。 秋秋心乱如麻。 是因为缺憾和渴求产生了幻觉? 说不定,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成真? 她的手轻轻按在那儿,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动静大了,惊吓了谁一样。 她多希望这是真的。 可是她自己无法确定。 如果真是幻觉,幻觉真实到了这种地步,她自己会用各种方法说服、蒙敝自己去相信。 现在的办法就是,找别人来替她确定。 秋秋抬起头来。 想找别人,就得…… 就是结束闭关。 为了这样的事情结束闭关…… 她只要出关,拾儿一定会马上感知,并且立刻赶来的。 自己要怎么告诉他结束闭关的理由? 不,不能说。 如果不是,拾儿也一定会失望吧? 即使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失望的。 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怎么可以向他谎报军情呢? 可不是不出去的话…… 秋秋左右为难,前思后想。 要不,还是按原计划继续闭关? 至于这个异感,暂时先忽略它吧。 反正她这次闭关并不打算闭个十年八年的,多半在几个月,或者一年内就会结束的。 如果不是,到时候肯定是一无所获。 如果是…… 唉,这种可能性太渺茫啦。 秋秋拿定了主意,深吸了口气。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秋秋站起来伸个懒腰。 再吃颗药?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被另一个念头顶掉。 是药三分毒啊……药还是能少吃就少吃点吧。 她绝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照顾……肚子。 根本没什么好照顾的嘛,自己决不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才不吃丹药的。 当然,她也不承认自己重新盘膝打坐的时候,动作变得比先前更加小心和谨慎了。 ps: 看到有书友留言说拾儿象都叫兽。。这个,这是巧合啦,这文开始写的时候星星那剧还没面世呢RO 323 出关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一次入定……断断续续。秋秋总是时不时的停下来,盯着自己的肚子看老半天。 一开始肚子当然是平平无奇嘛,看不出啥内容来——当然了,她又没长x光眼,修真不代表人人都能修出孙猴子的火眼金睛来,能看透衣裳和皮肉,直视里面的一切。 而且如果她真是心魔丛生,陷入了心障之中,那么她看到的一切很可能是幻象,听到的东西是幻听,触到的一切都是只是幻生的异感。 她掐着指头算。 闭关第一百零五天的时候,她发现,肚子,好象,鼓起来了一点。 秋秋一面在心里拼命跟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是手却不受自己控制就摸上去了。 圆圆的,手感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摸小肚子的时候,平,滑,软。 现在摸着,微凸,光滑,不软。 手下好象有什么东西,硬。 也不是很硬,但不是象以前那样扁扁的。 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真是复杂到形容不上来。 秋秋的手在肚子上摸啊摸,摸啊摸,怎么都不舍得松手。 她怎么会有孩子呢?练过紫玉阁的心法,虽然时间并不算太长,可是…… 可是这种幻觉真是美妙。 秋秋几乎想一辈子就沉溺在这幻觉中,不要清醒才好。 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正面对面的掐得正凶。一个嚷嚷着:“快醒来,不要被心魔所困。”另一个嚷着:“这怎么就不可能是真的呢?连上辈子的事儿都能想起来,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秋秋甩甩头,把这俩小人儿一起甩开。 反正现在的情况是,她决定不大惊小怪,先观察着。不是有话说嘛,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她反正只观察……嗯,也摸了摸。其他的事她又没做,不至于闯什么祸。 这个肚子,就象里面真的孕育了一个孩子一样,一天比一天圆鼓。秋秋想,这幻象也太真实了。她每次运功的时候,甚至都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一个会呼吸,有心跳的小东西,在默默的陪伴她。她呼气,他也呼气。她吸气,他也吸气。她运功。他好象也懂得修行似的。自己把自己团成个小球球。一会儿东晃晃,一会儿西蹭蹭,非常投入非常享受的样子。 等到她闭关第二百一十天整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象是一个鼓起的皮球了。 特别圆。 秋秋拍拍这个大西瓜一样肚子。挠了挠头。 这个心魔居然还会长大。 再这么下去,等到真要瓜熟蒂落的时候,她会怎么样? 心魔会不会陡然暴涨,一口吞噬了她? 秋秋有些惶恐。 可是更多的是不舍。 她开始明白。 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每天都在矛盾中挣扎。 一面明确告诉自己,这只是心魔和幻象。 可是一面她又忍不住沉溺。 如果心魔就是让人满足自己心底最渴求的愿望,然后在这种幸福感中溺死,那么秋秋要承认。 它赢了。 她舍不得从这个幻觉中清醒。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心魔……原来就是这样吗? 怪不得无数先辈都在心魔这一关上败退,身死魂灭。 也许他们不是认不出。也不是堪不破。 但是他们心甘情愿的沉溺下去。 秋秋抱住肚子,靠坐在石榻上。 她是那么的……那么爱着这个孩子。 爱到情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意伤害他分毫。 就算知道他也许只是心魔的产物,秋秋仍然愿意抱着万分之一的指望。 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孩子呢?是她和拾儿在一起的,爱的证明。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她怎么能伤害他? 她宁愿自己死去。 肚子突然动了一下。 隔着轻薄的衣裙,秋秋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肚子震动了一下。 伸手去摸,可以摸到一个清晰的,小小的拳头。 他在抗议她吗? 还是在向她宣示他的存在? 秋秋笑了。 她从来没有感觉哪一刻象现在一样真实,一样幸福。 “不怕,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笑意还挂在嘴角,泪在眼里打转,肚子里的孩子又变得老实了,重新变得乖巧安静。 是啊,这样的真实。 秋秋用力眨了下眼,泪意随意她的动作而变淡。 继上次用如意环救拾儿的事情之后,她又一次有了那种感觉。 九死而不悔。 脖颈处忽然传来暖暖的感觉。 秋秋坐直身,伸手摸了一下。 脖颈里头,如意环在微微发热。 秋秋诧异的把如意环从衣襟里扯出来。 一点淡淡的晶光闪过,就象一滴水落入湖面,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涟漪。 那些圆融的光圈一圈又一圈从如意环的中间扩散开去。 这是……怎么回事? 秋秋好奇的要命。 如意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和规律,当最后一个光圈消失的时候,秋秋愕然的发现,如意环…… 它,它变完整了。 就象拾儿最开始把它送给她的时候那样。 如意环光滑而完整,原来上面重新拼合时的裂隙全都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不不,外观是一方面。 重要的是,秋秋重新能感受到如意环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暖融融的灵力了。 虽然……不象早先那么强大。 打个比方,秋秋觉得,如意环,好象也……重新投胎转世了? 它现在符合一切新生事物的特征,完美无暇,充满了希望和潜力—— 当然,新生事物们的另一个大特色就是,挺弱小的。 比如秋秋,重新捡回一条命,但现在的修为零零整整都凑上。还比不了上辈子的三分之一。 如意环的情形好象也是如此。 它上面的灵力变弱了。 想要变回上辈子秋秋刚见到它的时候那样,估摸着百八十年是变不回去的。 说不定得千儿八百年的才成。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秋秋把如意环左看右看反看正看。 她这会儿什么都不敢相信了,如意环是真变回去了吧?这不会也是心魔给她造出的幻觉吧? 心魔真是太体贴了,服务周到,买一送一。 不但满足了她最大的渴望,还顺道把如意环这个遗憾也给她填补上了。 秋秋把如意环重新戴回去,又摸摸肚子。 看肚子大成这样,按她的常识来推断,瓜熟蒂落之期不远了。 她虽然两辈子……啊,也许是三四五辈子吧。反正这么些年加起来。她都没生过孩子。可是她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啊。秀才娘子怀孩子生孩子她是见过的。小妹,小弟,都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她都见过。都知道。 肚子大到这个程度,真的快该生了。 到时候,可能是……一切的终结。 也可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秋秋掸掸衣角,她的衣裳都被她自己改过了,不然的话,真兜不住这个肚子。 这次闭关,只能先到这里了。 她得回去了。 秋秋站起身来,转头看了一眼石室。 这里安静。干燥,温暖,沉寂。 这里令她不舍、怀念。 秋秋对这个生活了百余个日夜的地方,由衷的感谢。 她转身朝外走。 闭合了数月的石门缓缓的打开。各种阵法的光影在门上闪动着。 秋秋知道,门一开。拾儿一定会马上得到感应,然后,他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秋秋深吸了口气。 石门外艳阳高照,闭关这么久,秋秋都快忘了今世何世了,一时间难以分清外面究竟是什么季节。 “秋……” 最先出声的不是秋秋,也不是秋秋预想中第一时间赶来的拾儿。 而是两个恰好走到附近的弟子。 秋秋闭关的事不是什么大新闻,但是几位长老掌峰都是知道的,不算秘密。 这两个弟子以前肯定也经过这里,知道这附近有人在闭关。 可是他们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让秋秋也愣住了。 这两人究竟怎么了? 怎么好象被她吓住了一样? 啊,她感觉到熟悉的剑气了。 拾儿来了。 秋秋抬起头来,阳光照得她本能的把眼睛眯了起来。 拾儿的身形倏然间由远而近,衣带当风的样子一瞬间就扑满了她整个眼帘。 秋秋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拾儿?” 拾儿却没出声,他的嘴唇微张,怔怔的看着她,就象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奇景一样。 秋秋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样子。 “拾儿?” “秋秋?” 好吧,没傻到彻底。 他往前走了一步,两手扶住她的肩膀,看起来是想拥抱她,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动作做了一半又突然中止。 两人相距只一步远,拾儿的手还放在她的肩膀上,但是他低下头,视线向下落。 ——落在她的肚子上。 “这……” 他呆立了半天,才象如梦初醒一样,僵硬得化石一样的手,从秋秋肩膀上移开,极为缓慢而郑重的,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 秋秋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移动。 ……拾儿怎么能触到她的肚子的? 她真的出关了吗?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拾儿吧?会不会她根本就被心魔所困,她根本没出关,没见到拾儿…… 但是心障和幻境再如何逼真,秋秋都不认为自己会认不出拾儿。 ps: 洗澡只能这么勤快了,怎么背上还长小疙瘩?RO 324 围观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脑子里象是一大锅开水,她为数不多的脑容量在沸水锅中来回翻腾,努力的推论出一条合理的结果来。 拾儿是真实的,这个她不会弄错。 那就代表,她是真的出关了。 很好。那么下面进行第二项推导。 拾儿的手……碰到她的肚子了。 拾儿是真实的,那么他做的动作、由此带来的触感,也应该是真实的。 由此可证……她的肚子——也是真实的! 一大团烟火突然间在她脑子里爆开了,秋秋呆若木鸡,既不会动,也不会吱声,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在播放那么一行字:她的肚子是真的! 她的肚子是真的! 她有孩子了! 拾儿的表现不比她好多少。 两个象两根木头桩子一样直戳戳的竖在那里半天不动,直到郑长老和林素他们赶了来,乱纷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秋秋都充耳不闻。 她,拾儿,两个人四只眼都盯着她的肚子,连眨都不带眨的。 当然,郑长老他们赶来之后,盯着她肚子的人可就不止两个了。一大群人象是围观大熊猫一样围观秋秋——的肚子。 要说还是郑长老见多识广阅历深厚,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是过来人,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一回过神来,就走上前两步,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大声说:“恭喜峰主,恭喜秋掌峰。” 拾儿象梦游一样转头看了他一眼,好象根本没听懂他说的什么。 郑长老丝毫不觉得奇怪。 他当年知道自己当了爹,反应也是相当的不同寻常啊,屋子的墙都让他撞出了一人高的大洞,气得妻子差点儿没用飞剑砍他。 现在峰主这种反应,实在是太正常了。 郑长老笑呵呵地说:“恭喜峰主。” 拾儿茫然的应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秋秋。 秋秋自己现在正在努力转换心态。 原来她真的有孩子了。 而且孩子在她肚子里都已经个月了—— 俗话说的好,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那也就是说,她其实,已经快生了? 她和拾儿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秋秋的嘴慢慢的咧开了,笑容收都收不住。 她抬头看了拾儿一眼。 拾儿还是两只手都轻轻托着她圆鼓鼓的肚子,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出来。 当然,他的表情一向如此,习惯性空白。 不管高兴,发怒。忧虑。这人都是一张面瘫脸。 “拾儿。” “嗳。” “那个……我好象……是怀孕了。” 拾儿点点头。然后象是想起什么事一样又抬起头来:“怎么……没早告诉我?” 这个……呃,说起来就有点,丢人了。 郑长老自以为很了解情况:“秋掌峰这不是闭关了么,看起来就是想等着给峰主你一个惊喜啊!呵呵!” 呵呵什么啊。 秋秋心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一直觉得自己怀的不是孩子,是心魔—— 可是这个丢脸的理由打死也不能说。 当然,她不是想瞒着拾儿,但是现在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了。相熟的不相熟的一大堆,她怎么能当着这么些人说出这么无厘头的原由? 噫! 秋秋一抬头,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这儿的人变得这么多了! 站在前面的,有郑长老、林素管卫他们,后面乌泱乌泱的一大群门人弟子,个个眼睛圆睁。好象她突然变成了个外星人一样,大家呼朋引伴的组团来围观。 秋秋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她和拾儿办大典的那次,真没一下次子见过这么多九峰的弟子呐! 而且现场人数似乎还在不断增加。 秋秋扯了一下拾儿的袖子。 拾儿懵然不觉,一点反应都没给她。 秋秋又使劲儿的扯了一下。 这回拾儿的注意力终于集中了。 秋秋压低声音小声说:“咱们先回奉仙阁吧?” 有多少话。都可以留着回去慢慢说,秋秋实在不想待在这儿继续被围观了。感觉这里现在好象成了动物园了,当然,被展示的只有她一个,围观者众多,真心让人压力山大啊。 “好,好。”拾儿好象失去了思考能力一样,她说什么他全盘都答应下来,拉着她的手正要转身,结果步子刚迈出去,又停了下来,十分诚恳的向郑长老请教:“秋秋现在还能乘灵禽吗?” 郑长老啊了一声,也给问着了。 这个……他还真心没怎么……研究过。 这个有孕的女子当然与平时不同了,再小心都不为过啊! 郑长老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是小心为上。” 拾儿深以为然的点了下头。 然后—— 他居然把云梭拿出来了! 秋秋额头都要冒汗了—— 又不是赶什么急事,不至于动用云梭这么夸张吧? 再说云梭的速度和平稳系数,真的比灵禽要高吗? 秋秋觉得上次乘云梭,并不觉得太稳当啊。 拾儿小心翼翼的的扶着她:“来,慢慢的。” 秋秋大窘。 这么多人看着哪!拾儿这么着……实在是太…… 好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秋秋跨进云梭里,小心的坐了下来。 拾儿就坐在了她的身旁,伸过手臂象保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护着她。 郑长老非常不见外的也跟着上来了。 紧跟着他的是管卫。 林素本来也往前迈了一步,但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的脚步又停下了。 云梭缓缓的浮空。 呃—— 和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啊。 秋秋还记得上次乘云梭的时候那种瞬间离地的感觉,速度相当的快,简直如同一道闪电一样。 可是现在云梭简直慢的象一辆牛车。 四平八稳,连一点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升空的高度不算太高,擦着树尖开始缓缓的前行。 刚才围观他们的那些门人,也都纷纷跟了上来。 骑鸟的,御剑的,用各种奇怪的法宝腾空飞行的……有单个的。还有两个三个结伴的。云梭飞得低,他们飞得也低。云梭飞得慢,他们飞得同样慢,就维持着个不前不后不快不慢的匀速。 就是把刚才在地上的围观又原样照搬到空中来了啊! 秋秋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围观的!这些人难道都没见过大肚子吗? 呃……说不定……他们还真没见过。 有很多人都是婴儿时期就被带到九峰来了,而九峰里头,秋秋还真的没见过孕妇。 在普通人的地方司空见惯的情形,对他们来说却是从来没见过的奇观异景! 这……这叫什么事儿! 拾儿揽着秋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他这个握,一点力气都没用。秋秋感觉他简直象是虚握着她的。生怕用力大一点就把她给捏坏了一样。 秋秋自己其实也不比拾儿好到哪里去。 不过她怎么说。也比拾儿多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所以表现还是比拾儿要争气一些的。 从她闭关的地方到奉仙阁其实不远,但是他们足足花了比来时数倍的时间才赶回去。 围观的弟子们依依不舍的各自散去了,云梭稳稳的停在了奉仙阁门前。 拾儿先下去。然后向秋秋伸过手,同样小心翼翼的把她给扶了下去。 秋秋一直觉得他们俩的这个姿势怪怪的,一直到她走到屋里都坐下来了,才想起来那个姿势怪在哪里。 怎么琢磨,那动静怎么象是太后老佛爷和李公公啊…… 一定是错觉。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拾儿也终于从刚才那种梦游似的状态中渐渐恢复了。 “秋秋……你……”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结果拾儿你你你了三四回才算把这句子说完了。 “你有孩子了?” 秋秋低头看看。 “啊……好象是……” 郑长老憋笑憋得太难受了,脸上的褶子不停的抖啊抖的。 年轻人,头一次嘛。 就算是普通的凡间的夫妻。这有了孩子也是一件值得欢庆鼓舞的大事。更何况他们修真者,要怀个孩子的难度实在太大了。结为道侣的人那么多,可是百分之九十几都没有后代。 郑长老夫妻两个当初能生儿子,是因为他自己精研草药医理,习练的心法也有独到之处。即使这样。他和妻子也只生下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后来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女秀茹。 什么多子多福……这话不适用于修真之人。 上天最公道不过,他们得到了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同样的,普通人能享受的儿孙满堂天伦之乐,他们却无缘得到。 拾儿又问:“你……你觉得身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坦?运功可还顺当?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孕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秋秋停了一下,她自己还没有完全消化得了自己是真怀孕这个事实呢:“闭关之后大概一个来月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异样了。” “那你应该早一些告诉我,而不是继续一个人闭关。若是有个万一……”拾儿的话陡然刹住,他现在是绝不肯把不好的预测说出口的。 秋秋是想解释,但是郑长老和管卫还在一旁呢。 “一开始我也不确定的……” 她一直以为这是心魔设下的考验和诱惑呢! ps: 今天下了今年第一场大雨,被淋得浑身透湿……RO 325 过程 ,最快更新仙妻 ! “恭喜峰主,恭喜秋掌峰啊。”郑长老满面红光,笑得脸上褶子都挤成了一朵菊花,一边扯着袍袖抹着眼角,一边叨叨。 “九峰可有多少年,都没有过这好消息了。”郑长老感慨良多:“这可真是难得。秋掌峰该早早出关才是。你一个人,年纪小,修为也不稳,怎么能这样大意呢?要是稍有个闪失,那可是九峰上上下下的憾事。” 秋秋老实的低头认错:“是,我就是之前也不肯定……生怕为这事兴师动众。” “这是应该的啊。”郑长老说:“什么事能有这事要紧?唉,年轻人就是不稳重啊。你哪知道该如何调养?该怎么运行心法?该吃些什么补养的东西?这孩子生来必定不凡,将来一定是有大造化的,哪能这么轻忽慢待?出世之前的先天倘若有什么亏欠,那后天就是十年,一百年都未必能补得回来。” 秋秋无颜以对,头都低得快埋进胸口里了。 “回头我先替您看看情形,配一方药来,您先吃着。至于以后怎么详细的调养,这个还得大伙儿一起商量着办。李长老心细,回头请她过来多陪陪你,有她照看,总归要放心得多了。还有曹长老,他那里攒了好多年的灵息草,就是对这未出世的先天灵胎有益的,白放了这么多年,终于派上用场了。等下我开张单子,让他先送个百八十捆来……” 秋秋暴汗。 百八十捆草药?这是要让她铺来睡觉还是要让她当饭吃哪?那么好的草药哪能这样大手大脚的糟蹋? 可是其他人都不出声,秋秋更不敢有异议了。 “峰主也是,秋掌峰不懂的事儿,您怎么也不懂呢……” 秋秋挺同情的看了拾儿一眼。 其实这事,真不能怪拾儿。 拾儿一直也以为她的体质是不可能怀孕生子的,怎么会往那个方面去想呢? 再说,大环境在这里摆着。 要是见天儿的有人怀孕,生孩子,报喜放鞭炮,那么大家都会习惯性的往这方面去想。 问题是九峰都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喜事了啊。 拾儿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呢。 再看郑长老那唠唠个没完的架式。都语无伦次了,可见这事儿有多么稀罕了。要是这样的事情常有,他又怎么会这样失态呢? 平时郑长老哪敢对拾儿这样失礼?他这人最八面玲珑,就算是很挑剔的人也很难说出他个不字来。在拾儿面前郑长老一向恭敬严肃,象现在这样秋秋真是破天荒头一次见。 郑长老是越说越起劲,简直是口沫横飞手舞足蹈:“峰主一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那都是咱九峰的……唔唔……” 最先受不了他这劲头儿的不是秋秋,也不是拾儿。 而是坐在一边的管卫。 他起先还试图打断郑长老的话,后来发现根本就没有用。郑长老两眼放光精神亢奋。压根儿不给他留一点打断插话的机会。管卫沉默的听他在那儿越说越离谱。身上的气压低得简直象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一手捂着郑长老的嘴,一手扯着他的领子,硬是把他给拖走了。 突然间没了那喋喋不休的告诫抱怨,耳边静的让人一下子还不习惯了呢。 管卫拖着郑长老出了奉仙阁。秋秋能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管卫刚才跟着他们一同回来,不知道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结果郑长老一个人唱了独角戏,根本没给他任何发挥的机会嘛。 这会儿屋里只剩下了拾儿和秋秋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的发了一会儿呆,拾儿缓缓低下头,将耳朵贴在了她的肚子上。 从她出来这么半天,肚子里的小家伙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突然改变,有些不安,所以一直都没有动静。 拾儿静静的这么听了好一会儿,秋秋也没感觉到他动弹。忍不住问:“你听到什么了?” 拾儿一声不响。 秋秋低下头看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闭了起来,神情沉静,就象睡着了一样。 “拾儿?” “心跳。”拾儿声音特别轻。 象是害怕声音稍大一些,就惊醒了一个好梦一样。 心跳声对秋秋来说并不陌生。以往的几个月里,她也总是能听到这种声音的。 尤其是夜间。 闭关的石室里寂静无声,闭上眼睛的时候人,她觉得自己象是置身于无边的虚空之中。这个时候陪伴她的,就是这个声音。 规律的,不间断的。 他的心跳声比成年人的,显得要急促一些,带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劲头儿。仿佛已经等不及要出生,长大,要自由自在的奔跑嬉戏。 “还听着什么了?” “还有……很多。” 拾儿抬起头。 秋秋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睛里。 她怔怔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象是要溢出来一样。 秋秋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她觉得,她好象看到了氤氲的水光。 拾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然后吻了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秋秋的泪也落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过。 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可是又觉得心里泛起了难以言状的酸楚。 真奇怪。 明明是这么幸福的时刻,她的渴望终于变成了现实,而不是她一直所恐惧的心魔。她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可是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向外流淌。 脸颊被浸的得一片潮湿。 好象不止她一个人落泪。 秋秋模糊的看到,拾儿他——他好象也落泪了? 是她看错了吧? 舌尖尝到了眼泪的咸与微涩,但是回味却泛起甘甜。 她听到拾儿在耳边轻声的,不断的喊她的名字。 一声一声重复的呼唤里,却包含了那么复杂的不同的意味。 欣喜,感激,怜惜,酸涩,痛楚。 秋秋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她身体里充斥着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一股是狂喜。 不仅仅是有了孩子。更是因为……因为什么呢? 秋秋说不上来。 而另一股情绪,则是在感慨和怅然。为了他们一路走来的过去。 他们那样相爱,一开始两小无猜,简简单单的相处,一起读书,一起练功,一起漫步,牵着手在幽静的山间的小径行走…… 可与他们经历的痛苦和分离相比,那些快乐显得多么短暂。 生与死,那是一场最绝望的告别。 直到他们现在重逢。 他要怎样按捺住相思与寂寞,一步一步的慢慢接近她? 如果换成秋秋。她才没有这份儿耐性。也许就在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扑在他身上哇哇大哭,诉苦诉个没完,把两个人过去怎么好怎么歹鸡毛蒜皮的零碎全一骨脑倒给他,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想一想,那种感觉是多么委屈啊。 找了那么久,找得都要绝望了。 可是找到的这个人,压根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啊,说起来她不算欠他,毕竟她也是为他而死。可是话不能这样说,道理也不能这么算。她为拾儿而死这件事,大概是深深扎进拾儿心里的一根毒刺,直到现在。他想起这件事情来都一定会感到痛苦。 人们相爱的时候总会说什么生死相许,说得自己十分感动,对方也被感动了。可是这样的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人们心里的感受肯定不是“哎呀好幸福有人愿意为我死”。 正相反,这是一种绝望的无奈。是无比沉重的负担。 拾儿得有多么自责,多么痛苦。 如果两个人易地而处,他为了救她而死,秋秋觉得她简直会恨他。 恨他不珍惜自己,恨他为了她这样付出,恨他就这样抛下她一个人自己得到了解脱。 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她就把这样的苦痛留给了他。 两股完全不同的感觉在她的心中翻涌,冲撞,纠缠。 最后,还是喜悦的浪潮得到了决定性的胜利。 眼泪不流了,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刹不住车了。 她摸出帕子,擦净自己的脸,然后捧着拾儿的脸,仔仔细细给他把脸也擦干净。 现在她能确定,拾儿也哭了。 他眼睛和鼻尖都微微发红。 如果是平时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秋秋非惊掉下巴不可。 拾儿什么时候哭过啊! 可是现在她心里又软又酸,感慨万千,哪有嘲笑他的心情。 “对不住,我真该早些和你说的……” “不,不能怪你。这都是因为我,你根本不懂这些事情,你……肯定吓坏了吧?” 吓坏倒是没吓坏。 就是……秋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囧了。竟然这么久都没有分辨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有孕还是被心障所惑。 “我刚开始闭关的时候,有天,我做了一个梦。” 她现在可以清楚的想起来,那个梦的经过和所有细节了。 她轻声又轻,又脆,不紧不慢的,从头把一切都告诉他。 中间他错过的一切,她都要尽自己所能,全都让他了解清楚。 肚子里这个惊喜,不止属于她,也是属于他的。 ps: 今天把身份证拿回来了。可能是压最外面那层膜时机器热还是什么原因,证件照的脸上沾了好几处小黑斑——看起来活象我脸上长斑了一样555RP 326 感觉 ,最快更新仙妻 ! 秋掌峰有孕的消息,没到日落时分,已经在九峰上上下下全都传遍了。 多新鲜哪! 有的人欢喜,有的人也难免疑惑。 比如曾经见过秋秋的几个女弟子,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秋秋来到九峰的时候,看起来瘦仃仃的。那天有人看见了峰主乘的灵禽落地,秋秋完全被他的身形遮住了,以至于从前面看,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峰主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在见到这姑娘的真容之后,她们都觉得,这姑娘和峰主完全不般配啊。 她瘦,小,矮,相貌呢,只能说是清秀吧,当然气质是很不错的。可是这样的姑娘,九峰一抓一大把呀,但凡走上修真这条路的,有几个真是丑八怪啊?哪怕之前是丑,修真之后弄点培元洗髓的丹药吃吃,那也丑不到哪里去了。至于说气质,这个就更加见仁见智了,各人的审美完全不同,很难统一。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觉得心里有些怪异。 在九峰的弟子们想来,能配得上峰主的人,除了已经过世的秋掌峰,就没有第二个人了。 其实他们中大多数没有见过秋秋,只是听人说起过她。 可是人们往往都是这样的,对于死去的人会特别宽容,只记得她的好处,而把她的缺点全部选择性的忘记了。秋秋在众人口中,简直是个近乎于完美的人物,美丽,聪慧,善良,大智大勇—— 其实她没有那么好,是后来的人渐渐美化、神化了她。 这样一来,大家对再出现在峰主身边的人,就变得格外严苛起来。 许多弟子不知道秋秋的真实身份,对她有一种天然的排斥和敌意。 这姑娘首先从年纪上就让人信不过。 这么年轻!她才活了多大,见过多少世面。峰主和她能有共同语言吗?她能懂得他,理解他的境界和心事吗? 其次,她的长相也不合格。 这年头大家公认的美女,须得身姿窈窕,皮肤雪白,脸庞秀美,眉目如画,红唇如樱桃般的才称得上美。 而秋秋呢?除了眉眼这一条能勉强算合格,其它哪一条都够不上。她那个头儿,那单薄的身材……哪里有一点峰主夫人的风采?她和峰主站一起。简直象峰主找了个丫鬟一样。 再说修为吧。 她的修为实在浅薄。听说才一脚踏进这条道两年多。之前待的门派众人打听了一番,居然听说她出身紫玉阁! 紫玉阁那是什么地方?如果有弟子表示不知道,马上会有同门热心的替这孤陋寡闻的弟子普及常识。 综上所述,秋秋在大多数弟子心目中。那简直就象一个怪物。要什么没什么,可是却能把峰主迷得神魂颠倒的,莫不是她修行的其实是什么邪门奇术?要不然以峰主的阅历、眼光和心境,怎么能看得上她? 即使到了现在,很多人知道了她就是从前秋掌峰,依然在心里绕不过这个弯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 秋掌峰有身孕了! 这可是众多弟子亲眼睹的,绝不会有错。 一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转移了方向,对秋秋也再没有半点儿排斥之意了。 他们开始积极的讨论起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父母都如此不凡,这孩子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注定了不是池中物。 他会是男还是女?一定根骨清奇天资过人吧?将来峰主的位置会不会由他承继呢?还是他会继承秋掌峰的天赋,成为第七峰的掌峰?这孩子会长得什么样?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可爱的孩子了吧? 这个极具有爆炸性和冲击力的消息,让很多人都一夜无眠,心里想的嘴里说的全是这件事。 甚至还有人说,今天本来就是个特别吉利的好日子。没看天终于放晴了吗?这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兆头,说明了这个孩子身负天命,将来必定有一番不凡的作为啊! 可巧这一天的确是个大晴天,好些天连着阴雨连绵,山间的阴云和雾气一直不散,到处都潮漉漉的,感觉好象很久都没有这样晴过了。 阳光灿烂,被雨洗过的天空蓝得慑人,山显得更青,水也显得更绿。 沉寂了许久的九峰,这一下真正算是热闹起来了。 秋秋有孕的消息就象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是对于她自己和拾儿来说,眼下且顾不上身外的事情。 秋秋告诉拾儿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面他们都变成了光球,而在他们之间凭空插进了一个小光球,他是金色的,相当活泼,特别黏人,又聪明又可爱—— 其实这活泼还勉强能算处上,聪明可爱完全是傻妈妈和傻爸爸的一厢情愿了。就那么一个球,又不会说话,又没长手脚,也不知道这聪明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拾儿看着秋秋,他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了。 可是他现在的反应特别的慢,整个思绪就象浸在了水中,被巨大的喜悦和茫然包围着。 在秋秋的讲述之中,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理智渐渐的回来了。 他有孩子了! 他和秋秋的孩子。 他环抱着她,一点不敢用力,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掌心下面有一股不同于他自己,也不同于秋秋的灵力在环绕游走。 虽然还很弱小,可是却非常的纯粹。 “有几天,我特别想吃酸酸的东西。”秋秋说。 “酸酸的东西?” “嗯,越酸越好,想得直流口水。不停的回想起以前吃的酸梅、青杏。可是正在闭关,那些东西一时没地方去找……” “那后来呢?现在还想吃吗?” 秋秋笑着说:“没有啦,我在乾坤袋里找出了酸枣糕,本来想吃一块解解馋就行了,结果一吃就停不下来,一块接一块的,把袋里装的酸枣糕全吃完了不说,还又翻出了一包糖渍樱桃来……可算是过足了一把瘾。不过等我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发现牙都被酸倒了,连喝水都觉得牙在晃悠呢。” 拾儿有些心疼:“我记得你不是那么爱吃酸的。” 是啊,平时是不怎么爱吃的。但是那会儿就象着了魔一样,根本停不下来,而且一点都不觉得酸!就是觉得想吃,好吃,吃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想不到了,不停的重复着咀嚼、吞咽的动作。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要是那时候他也在就好了。 拾儿当然觉得遗憾。 他很少为什么事情觉得后悔,可是现在他真的感觉到,自己错过了多么珍贵的时机。过去几个月里,他也会想起秋秋,会为她担忧,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秋秋有了孩子! 要是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秋秋独自一个人承担和面对这一切的。满心的惶恐无人可以诉说,战战兢兢的度过每一个白天和夜晚。甚至想吃一点新鲜的酸果都吃不到—— 秋秋觉得靠在拾儿身边特别舒服。 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会感觉到倦怠。 一开始感觉并不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了。 而现在和拾儿在一起,她觉得特别的放松。 一时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拾儿身上的气息,从他的掌心流向她身体的灵力,他说话的声音,甚至,听着他的心跳声,这些都让秋秋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象是拥有了一切。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担心。 秋秋转头看他。 拾儿的侧脸在夕阳下看起来象一尊雕像,光与影,明与暗,把他的脸映衬得那样俊美和忧郁。 秋秋在闭关的时候,无数次都感觉到徬徨忐忑。 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想起拾儿。 只要想一想他的目光,他的声音,就感觉身上凭添出一股勇气,支持着她继续向前走。 秋秋一直在说孩子如何如何,但是拾儿问题却都是围着她打转的。他毫不掩饰对她的担忧。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全都问到。问她都服了什么丹药,行功时感觉如何,有什么体悟,有什么疑问,有没有哪里不适…… 这么细致啰嗦的样子简直不象他了,活象郑长老附体了一样。 秋秋笑着,认认真真的把他的问题都答了。 拾儿还是在不安。 秋秋懂。 她拉着他站起身来:“咱们出去走走吧,坐得累了。” 拾儿从来不会反驳她的意思,顺从的站起来,挽住她的手。 两个人从奉仙阁出来,秋秋的步子走得很慢。两人的速度连平时的一半都没有,根本就不以走路为目的,而是在往前挪,往前晃。 没走出多远,秋秋忽然问:“我现在走路是不是象只鸭子?” 拾儿对她的疑心坚决否认:“当然没有。” “真的吗?”可秋秋自己觉得自己走路现在左摇右摆的,步子特别沉重,这姿势实在太别扭了。 “累不累?”拾儿更关心的是她的身体。突然间一个人要负担起两个生命的重量,这份责任可不轻松。 ————————————————---RP 327 奢侈 ,最快更新仙妻 ! 一句不累已经到了嘴边,秋秋突然改了口:“有点儿累了。” 拾儿马上说:“坐下歇歇吧。” 现在的拾儿跟平时的他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秋秋从认识他到现在,就从来没有见他如此不淡定过。连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他都成熟的不象个孩子。 当然,这也和他的经历有关系,从出世就被病痛折磨,不能多思多想,连情绪波动也不能有。所以后来虽然他的毒伤彻底治好了,他也早已经养成了那么个面瘫的性格。 可是现在的拾儿,简直象个没头苍蝇一样,说让秋秋坐下歇歇,他先是用袖子拂拭路旁那块青石上的浮尘。拂了几下想扶秋秋坐下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来,石头太凉太硬,哪怕不脏也不能这么坐。 于是他又把外袍脱了下来,垫在石头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秋秋坐下。 秋秋甚少见到拾儿皱眉头,哪怕是遇到了再急再难的大事,他都能泰山崩于前而毫不动容。可是他现在就皱起了眉头,仿佛遇到了多么烦难的大事一样。 其实眼前什么事也没有。 他这么急切,是因为她。 还有孩子。 从刚才起秋秋就有所察觉。郑长老显然是更在乎孩子的,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孩子打转,对秋秋当然不会不闻不问,但很明显秋秋是沾了孩子的光,才被郑长老顺带关心的。 但是拾儿,他更在乎她。 这不是说他就不在乎孩子,看他现在这个傻样就知道他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可是他更在乎她。 他问的更多的都是她的感受,甚至连她一个人闭关的时候发现了这种异样是不是害怕都问了,而对孩子问的就少一些,和郑长老的表现刚好是倒了个个儿。 现在看他这么失常,秋秋真想把这一刻给记录下来,做为珍藏。嗯,将来说不定可以孩子看,母子共赏。 要知道拾儿这样失态,可不容易见着,错过一次,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口渴吗?脚酸不酸?” 秋秋点了点头,拾儿认真思索了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好几个瓷瓶来,摆在秋秋面前:“你想喝哪一种?” 呃…… 秋秋只是顺口一说,拾儿居然一下子掏出这么一堆来。 好,好奢侈的感觉。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拾儿从来都胸有成竹,好多次给秋秋提建议都是一针见血十分中肯,会主动的把最适合她的东西挑出来直接递给她,而不是象现在一样,摆出好几样东西来,让秋秋无所适从。 拾儿现在真是方寸大乱了。 秋秋拿起那些瓶子挨个看。 瓶子质地如同玉石,触手光洁温润。秋秋只是有些口渴而已,完全用不到这些滋补圣品。比如那个丹清露,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再比如这个松风泉,这也是九峰的一处有名的泉水。别的地方,泉水是涌的,流淌的。这个松风泉,却是一天才有一滴的,从垂挂石柱上渗出来,要收集这么一瓶,起码得一两年功夫。 也就是拾儿是峰主,可以有这个特权,一般弟子肯定不可能弄到这么金贵的东西,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就拿出来让人随便挑选用来解渴。 最后秋秋拿的是这几样里头最普通的一样,竹露水。 这个虽然也得花功夫收集,讲个天时地利,收集的手法也很重要,储存起来也有讲究,但是总归比前面那些要低端一些。 而且这水喝起来,的确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回味泛甘,用来解渴实也还是奢侈。 “这水是哪里来的?” “上次曹长老送过来的。” 秋秋也收集过露水,不过竹叶细斜,雾霭凝结成水珠就会立刻滚落,收集起来比较费时费力。相比较之下,荷叶上的露水简直太好收集了有木有!露水凝结成水珠后就会自动流向荷叶中心的凹处,收集的时候拿个大杯子,把荷叶一倾,一会儿功夫就能收一大坛。 当然,收集荷露的弊端就是——荷叶长在水中,所以荷叶上除了露水,大部分时候还有溅上去的池水湖水,都混在一起难以辨别,很容易混淆,收集到的水自然品质不佳。 除此之外,象花露也比较容易收集的。 秋秋拍拍身旁的地方:“你也坐吧。” 拾儿很谨慎的,挨着她坐下。 那样子就象她是个琉璃娃娃似的,生怕把她给碰坏了。 太阳快落山了,金红的霞光映在拾儿的脸上身上,再加上他现在不再冰冷的神情,看起来竟然让秋秋有一种“此人性格开朗满面红光”的感觉。 呃,错觉,一定是错觉。 就算天塌地陷了,拾儿也不可能性格开朗,更不要说满面红光了! 其实秋秋以前不是没听到别人说过,说九峰的峰主这人十分傲慢,性子冷清不好相处。 事实上,秋秋上辈子最不感冒的就是这种人了。这样的人,心里想什么全不说,脸上又完全看不出来,待在一起大半天连一句话的交流都没有,这样的人要如何相处啊?简直让人见了就想绕道走!高贵冷艳什么的咱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可是没想到到这辈子的爱人,居然是这么一个性格。 而且在别人这样议论之前,秋秋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过这一点。 她是在听到别人的议论之后才慢一拍的想起,哎呀,好象拾儿确实有点这种倾向啊。 他的确话很少,平时待人接物都冷冰冰的,别说九峰以外的人了,就是九峰的弟子们,和他的交流也非常少。如果这样的性格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会被说是自闭内向什么的。可是放在拾儿身上,他既有本事,又有地位,那么自然而然这种表现就被归入了傲慢这一列中去了。 可是秋秋眼中的拾儿,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的。她一认识拾儿就知道他有病在身,留在她们山上也是为了借助离水剑派的独门心法缓解病情。 病人嘛,心情不好精神不好都是很正常的。他话少怕什么啊,反正她话多得很,她来说,他负责贡献出耳朵来听就可以了。 至于傲慢什么的,秋秋表示,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啊。 每个人大概都是这样,在家人和爱人的眼中,和在关系普通的人眼中,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形象。 秋秋眼中的拾儿既温柔又细心,还体贴周到,用情专一,简直没有一处不完美的地方。 她一开始的时候还时常惶恐,不知道这么完美这么有本事的拾儿为什么会喜欢她呢?象她这样的普通人,山下一抓一大把,一点儿都不稀罕。 但是现在想来,大概她在拾儿眼里,跟在别人眼里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吧? 在拾儿眼里的她,说不定也是完美的毫无缺憾的。 秋秋这么一想,顿时心情指数直线上扬,自信心更是瞬间暴涨破表。 “你渴不渴?” 拾儿象是一下子没听清楚秋秋问了什么,怔了一下之后,才说:“我不口渴。” 就算口渴,他这会儿大概也察觉不到吧? 他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哪还能分神关注自己的感受? 秋秋翻弄一下瓶子,也给拾儿挑了一瓶水。 玉玄浆。 比较能理气静心的,适合拾儿现在喝。 瞧他俩多会浪费东西,这种别人捧在手里怕洒了,珍而重之要用来配药炼丹的东西,就被他们这么当水喝。 拾儿拔开瓶塞,一仰而尽。 那架式真不象喝水,倒象灌酒…… 估计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喝了什么。 秋秋现在对他觉得有些歉疚了。 自己突然出关,而且一出关毫无预警的甩出这么个大炸弹,炸得拾儿头晕眼懵,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等拾儿喝完了瓶子里的浆液,秋秋扯着袖子替他抹了下嘴角,把他手里的瓶子拿下来,塞上塞子收好,再握住他的手。 “拾儿,你高兴吗?” 拾儿毫不犹豫,向她点了一下头。 秋秋也知道他肯定是高兴的,刚才他们拥抱亲吻的时候,他甚至都哭了。 “我也高兴。”秋秋轻声说:“特别特别的高兴,觉得此生真的完整无缺了。” 她理了理思绪,接着说:“早在我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不能再留在自己家中,必须去紫玉阁拜师,在那里生活的时候,我就绝了成亲生子的念头了。那时候我只想着,能学点本事,可以自保,同时也不会再给家人父母招灾惹祸,这辈子也就没什么要求了。” “可是我没想到后来会遇到你……也没有想到咱们俩之间甚至早就发生过那么多事情。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每次想到这件事情,都觉得心里特别特别的难受。” “可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受。”秋秋看着拾儿的眼睛,声音很轻很低。 “为什么?” “是啊,你也觉得奇怪吧?对于修道求仙的人来说,血脉传承其实早就不是一件必要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把这件事当做一回事,你也这样劝过我,可是我自己却始终想不开,这件事就象一块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在我心里头。”RS 328 了解 ,最快更新仙妻 ! “因为我没有真实感。”秋秋轻声说:“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好了,好的不象真的。身份不凡的你,高高在上的地位,曾经生死相许的爱情……” 她在不久前,只是个很平凡的姑娘,自认为就是这世上无数个普通人中的一个。突然间她的世界完全被颠覆了,连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一遍。 这一切太多了,太好了。他给的一切,她捧得战战兢兢,生怕弄丢了,弄坏了。 这份爱,和随着这份爱一起到来的种种改变,就象一件水晶外衣,华美异常,令人心醉 ,可是却也格外的脆弱不真实。她捧着这份爱,内心深处却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而是自己暂时偷来,借来的,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连本带利的全部归还。 心里就是不踏实。 这份爱不但沉重,突然,最要命的是,她还想不起从前的事。 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相爱的,怎么相处的,最后的那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那些荣耀和光环也都不属于现在的她。 秋秋在内心深处隐约觉得,要么拾儿是弄错了人,虽然可能性极小。要么就是自己上辈子活得太精彩了,把所有的运气、聪慧、勇气这些东西全都透支了,以致于这辈子就生得平平无奇,毫无过人之处,站在拾儿身边,完全是癞蛤蟆与白天鹅的奇葩组合。 她急切的需要什么来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感。 “我想,如果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就把握住这份真实了,就能不那么愧疚的站在你身旁,把你牢牢的……绑住。” 是的,绑住。 她在心里那样不确定,可是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贪婪。 她想和他在一起,她喜欢他的气息,他的眼神,他的怀抱——他的一切她都想拥有,长长久久的,永远不会放开手。 可她有什么本钱呢?两个人那么悬殊,毫不般配。如果有一天拾儿真的转身离开,她能用什么把他留住?是不稳固不牢靠的感情?还是她那三脚猫水平的本事? 孩子是两个人情感的维系,也是一个见证,甚至,是一个筹码。 秋秋现在可以坦然的说出自己曾经的忧虑:“那时候我的想法多卑劣狭隘……其实我那时候特别想要个孩子,并不是因为我爱他,而是因为我需要他。” 拾儿无言的拥紧了她。 “别这样说,你不是那样的人。私心人人都有,我也不例外。” 他能有什么私心?秋秋摇头。 “你不用抹黑自己来安慰我。” “不是抹黑,是真的。”拾儿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 虽然他也不了解女子怀孕的过程,可是他在书上看到过,也曾经听人说起过,怀孕的女子多半都会变得丰腴一些。 但秋秋的样子没有一点那种变化,反而显得更清减了。 “我也曾经怨恨过,为什么偏偏有那样的命运落到我身上。甚至在我们初相识的时候,我也曾经嫉妒过你,你是那样健康,开朗。我曾经心怀恶意的想过让别人也经受一次我病发时的痛楚,他们就会知道他们自以为是的安慰是多么的苍白和肤浅。” 秋秋还是头一次听到拾儿自曝其短。 可是她觉得这很正常,病人要忍受旁人不了解的痛苦,脾气暴躁想法古怪都是人之常情,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压力无处排遣,还要忍受别人一遍又一遍无益的安慰。 当然,来安慰他的人必定是出于一番好意,但是在那种时候,人们也许更需要的是安静,他并不需要旁人来一遍又一遍提及他的痛处,逼得他不得不一再回顾面对那些创伤,而且还要对安慰他的人表示谢意和感恩。 这简直就象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这都不算什么,拾儿这些心理和想法,和她的想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原来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可是从我闭关,从我发现自己有孩子之后,我才慢慢发现自己原先的动机。”秋秋接着说:“我曾经以为这孩子不是真实的,而是我的心魔所致。心魔有多可怕,我们都知道。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任由这心魔发展下去,我会不会最终疯魔而死。” 一开始她感到恐慌和矛盾。 她怕死。 可是她又舍不得这个孩子。 哪怕是心魔所导致的幻觉,她依旧无法狠下心。 “你看,如果象你说的,你只想拥有一个孩子来达到目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我不知道……”秋秋有些迷惘:“我真的不知道。” 她的想法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了。 这个孩子渐渐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她一天比一天更重视他,更关爱他。她根本不能接受伤害他,甚至完全消除他的存在的想法。 其实,改变大概从闭关之前就产生了。 她在第九峰回复了记忆。 她不再觉得他们的爱是没有基础,没有来历的空中楼阁了。她知道他爱她,知道他们相识的经过——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连死亡都不能令他们分开,她的不安和恐慌都随着记忆的复苏而渐渐消失了。 那么按照她自己说的,她应该对孩子这件事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 因为孩子已经不是她唯一的可能的保障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的问题太灰暗沉重了,肚子间动了一下。 拾儿的手轻轻贴着她的肚子,这一下动静他立刻就察觉到了。 “他动了!” “是。”秋秋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胎动是家常便饭,早就不觉得稀奇了。可是看拾儿那表情,眼睛都闪亮亮的,秋秋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喜形于色过。 拾儿把脸也贴了上去,接着他就感到了另一下更清晰用力的震动。 “又动了!” 呃…… 秋秋有些发囧的看着他。 她可不象拾儿,对这个感到新奇和外行。 她要是没猜错,刚才那孩子是狠狠踢了拾儿一脚。 ——这种送上门把脸贴上去让人踢,还被踢得兴高采烈如获至宝的,世上大概也很难找出第二个来了。 说给别人,别人肯定不会相信。 英明神武高贵冷艳的峰主竟然也会这么犯蠢,谁会信哪。 可是……秋秋却觉得,这样的拾儿,特别特别的真实啊。 他终于不再象从前那样被往事和习惯束缚,开始渐渐会流露出情绪反应和起伏变化了。 肚子里的孩子又踢又打,好象还费力的想翻身。 秋秋能感觉到他的动静,甚至能感觉到他现在不同于以往的兴奋。 这孩子怎么了? 以前虽然也很活泼好动,可是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反常过。 难道他也感觉到了他的爹就在跟前了? 有可能。 拾儿的灵力澎湃浑厚,对孩子来说,这么强大的存在一定是能感应得到的。 更不要说他还是孩子的爹,这孩子肯定天然的对他有亲近感和依恋感。 不过,这孩子表达欢快的方式就是拿手推拿脚踹吗? 咳,这表达方式还真是,挺独特呐。 “要是能看一看他就好了。” 秋秋觉得有点小小的遗憾。 如果在现代,有的是手段可以扫描出肚里孩子的形态来。这里可办不到。 拾儿被她一句话给提醒了,抬起头来说:“看……也能看。” 秋秋大惑不解:“那要怎么看?” 拾儿微微笑着说:“不用急,不过要等晚上。” 等晚上? 秋秋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落山了,现在是算傍晚,还是算晚上? “来,咱们先回去。” 奉仙阁里一片宁静。两人完全没有心思去顾及旁的事,一心一意都在对方身上,在孩子身上。 秋秋沉不住气,催了拾儿好几次。 她实在等不及了。 过去几个月里,她可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能看看孩子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没想到这个念头竟然可能变成现实。 “还没到时辰吗?” “差不多了。”拾儿知道秋秋急切,她简直是坐立不安,翘首以盼了。 拾儿轻轻抬起手来,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一点。 屋里的光亮在他的弹指间全归于寂灭,屋里变成了一片昏暗。 拾儿握着秋秋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的覆在她的肚子上。 秋秋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拾儿这的这一只手上。 拾儿能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拾儿的手忽然泛起微茫的,洁白的莹光。 不但有光亮,秋秋同时还感觉到了一股让人特别舒服的灵力,从拾儿的掌心逸出,似乎一直穿透了她的衣裳和皮肉,一直传到孩子的身上。 从孩子身上传来的那股欢悦的感觉,让秋秋充分的了解到他有多么兴奋和舒坦。 能不舒坦吗?拾儿这样做真是太奢侈了。 肚子里这熊孩子真识货,被这样精纯而醇厚的灵力包裹着,简直象是在洗一场灵力的温泉汤浴,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只怕全都张开了,舒服得飘飘然悠悠然不知所以然了。 而拾儿的手掌越来越亮了。 在这团莹白的光亮之中,秋秋的衣裳,他的手臂的轮廓全都显得模糊起来。 而他手掌下头,那莹白光球的中心,有一团金色的小小亮光轻轻的闪烁亮起来。RS 329 关心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诧异之极,眼睛都不自觉的睁圆了。 她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充满奇幻意味的梦。 梦里面那个跳脱难缠的小金球——就是这个颜色,也就是这个感觉。 金球变得越来越清晰,秋秋惊讶的发现,金球在改变形状。 他不再是一个圆圆的球了,他渐渐变成了一个椭圆——然后看起来,再向一个葫芦形发展,而且葫芦上还有枝杈。 不不,秋秋突然间明白过来了。 不是葫芦! 这分明就是一个胎儿的大概形态。大大的圆脑袋,小小的身体,还有短短的胳膊和腿。 这,这是孩子的大小形态吗? 秋秋简直满心里都是疑问。 她抬头看了拾儿一眼。 拾儿用温和的语气鼓励她:“没关系,可以摸摸他的。” 秋秋试探着伸出手,可是没等她触到金色的小光团,小光团先朝她移近了,轻轻的触了一下她的手指。 这一下特别轻,简直就象冬天擦过面颊的雪花。 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就象抱着大白的时候摸到它丰厚温软的皮毛一样。 这种感觉太新奇,也太美好了。 金色的光球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孩子的大小了,他很依恋秋秋,一下一下的试着接触她,仿佛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秋秋以前听人说,还在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可以感受到大人对他的爱抚了,这是母子间最早的接触。看这孩子的样子,好象是的确是这样没错,这孩子对接触有着非凡的兴趣。 拾儿坐在一边,全神贯注的看着他们。 小金球大概觉得一直这么忽略他粑粑也不好意思,主动也凑过来蹭了蹭他。 拾儿的表情…… 秋秋真觉得值顺票价了。 拾儿那表情,又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嘴唇半张,整个人僵在那里,象是动都不会动了。 简直不象是被孩子碰了,而是被雷劈了一样。 两个人,中间夹着小金球,完美的再现了秋秋在梦中曾经见过的情景。 她的灵力,拾儿的灵力,都有着莹润的如珍珠一样的光泽,和小金球的颜色既互相映衬又显得那样和谐一致。 秋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也许是她从知道自己有着特殊体质,离开家乡前往紫玉阁之后,睡得最踏实的一个觉了。 她曾经对离开家那样的不舍,感觉就象被人用刀残忍的割除摒弃在外了一样。父母,弟弟妹妹,这些人她舍不下,时刻都在想念和牵挂。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踏实起来了。 她就象是一粒被果房弹出来的种子,一直在随风飘荡。尽管对自己的家人那样想念,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已经回不去了。 但是现在,她这粒种子已经在异乡落了地,栖身在温润的土壤中,立地生根,抽枝长叶。 她离开了家。 但是她现在又有家了。 属于她自己的家。 在这里,她不再是父母的孩子,而是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和拾儿一起。 虽然她不懂得照顾一个由修真者生下的婴儿,和照料普通人的婴儿有什么不同,可是她想,她也有信心可以胜任这个全新的身份。 相对她来说,秋秋觉得拾儿可能会比她更忐忑。 毕竟他接受这个消息的时间比她短得太多了。而且在他以前的生活中,他肯定从来没干过幼儿保育这种工作。 两人一比较,秋秋觉得自己这个新手妈妈说不定会比拾儿这个新手爸爸更称职呢! 她终于有件事情比拾儿要强了! 虽然一个女性在这种事情上比男人能干,好象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可是秋秋就在自己脑洞大开的YY里找到了自信找到了平衡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男神也有不擅长不懂的东西啊!男神也不真的全知全能完美无缺啊!试想下,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会给孩子喂奶吗?会换尿布吗?会唱摇篮曲哄孩子睡觉吗? 秋秋以前一直在内心深处觉得两人差距太大了不般配,说不定早晚有分手的一天。可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她自信又坦然的睡了。 可是第二天秋秋就陷入了意外的焦虑之中。 不,不是她出了什么问题。 当然,孩子没事,也不是拾儿有事。 有事的是别人—— 秋秋完全没想到自己有孕这件事,简直象空投了重磅炸弹一样,整个九峰上上下下全给炸翻了。 身份不够的人不能够随意到奉仙阁附近来,秋秋以前还觉得这是峰主们搞特权,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她觉得这条规真是太人性化太有必要了! 要是没这个条规在,她真怕自己要接受全体九峰弟子不分辈分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围观! 但即使如此,这一天她也没得消停! 一早郑长老和李长老就联袂而来。李长老是位年长的女性,十分温柔和善。 郑长老带来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据说里面全是对秋秋有好处的丹药膏汤!秋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给她服的?这是要把她当填鸭喂吧! 郑长老还出示了一张长长的清单,看他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八成这是他熬夜刚写出来的,而且说不定经过了仔细的多方考虑斟酌。 秋秋穿什么,喝什么,吃什么,用什么,几乎从头到脚全都囊括在内,秋秋一听每半个时辰就要服一次不同的丹药,份量时辰种类一点儿都不错,几乎眼前一黑都快晕过去了。 没搞错吧?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看郑长老严肃郑重的神态,秋秋就知道他肯定没搞错,而且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可是这么一来,她这一天哪儿也不用去,什么也不用干,光按着单子上说的吃吃喝喝睡睡,一天十二个时辰就全用完了啊! 秋秋看着那么长一张清单,虽然也有点小小的感动。郑长老实在是太关心她——的肚子了。但是她更加觉得这种生活自己过不来啊。这哪是孕妇药食调养方案?这根本是珍稀濒危物种全方位科学喂养保护计划吧? 郑长老不但制定出了这样完备周详的计划,甚至把计划的执行者都一并带来了。 他毕竟是个男的,就算再想关心秋秋,也不方便。可李长老就不同了。李长老德高望重,细心温柔是九峰里出了名的。由她来照看秋秋的起居饮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秋秋本来还打着阳奉阴违的主意,可是一看人家想的比她可要全面多了,她那点儿小心思在这样的老狐狸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这……这日子要怎么过? 郑长老手里拿的那清单在秋秋看来简直象一张判决书,而李长老就是执行判决监管她的牢头啊! 如果她觉得这就是全部,那她就错了。 秋秋正用求恳的目光看着拾儿,盼着他出面给她解围。 他可是峰主啊,他的话,两位长老总不能不听吧? 秋秋不是不知好歹,人家这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她母子平安着想,秋秋领情。可是象郑长老这样的计划,实在是有些过犹不及,让秋秋压力山大啊。她觉得自己既不缺营养,也没有什么灵力滞窒需要百般小心的地方,这计划可以用,但必须做出改动和大幅度删减啊。 可是一向最了解她的拾儿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没有接受到她的求救信号,竟然没有一点要拯救她于水火的意思。 呃……他是不是有意的? 是在报复她一早醒来的时候嘲笑他不会带孩子? 还是觉得她一直把怀孕的消息向他隐瞒了好几个月,他心里憋着气,才故意对她置之不理的? 如果是上两种可能,那还没什么。可秋秋突然间有些震惊的想,总不会拾儿完全赞同上面这个饲养计划吧? 天哪,拾儿怎么会如此脑抽? 郑、李二位长老还没离开,曹长老和莫长老又双双到来。 无独有偶,和前两位客人一样,这两位长老也是荤素搭配……呃,口误。他们也是男女搭配,带着一脸慈祥的……闪闪发光的微笑。先重点关注了一一会儿秋秋的肚子,然后说明了来意。 好么,这也是给秋秋提供疗养安胎计划建议书来的。曹长老是主力,而莫长老,身为女性她也有着天然优势,可以留下来充当执行官,贴身看护和照料。 天,天哪,不是吧。 曹长老是管理药圃的,说起药性医理来也头头是道,而且他甚至还提出了郑长老没有提出的香氛疗法!用天然的花香、药草种植摆放在秋秋身旁,能够对调养她的身体调节她的情绪起到重要作用,同时还有助于平衡她体内可能紊乱的灵力,对母子俩的心情和体质都大有好处等等等等…… 曹长老是说干咱就干,眼巴巴看着拾儿,只要他一点头,曹长老立马就能叫来手下大批弟子,马上把奉仙阁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移植栽满各种奇花异草。 前者没走,后面又有人赶来。 这次来的是欧长老和袁长老两个。 秋秋根本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的来意了。 肯定跟眼前这两对差不了多少! 不不,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怀个孩子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件,也受不起这么多人对她的过度关爱! 救,救命啊!RS 330 写信 ,最快更新仙妻 ! 好吧,现在秋秋在这件事情上头完全没有发言权。 虽然她才是这些人讨论的中心和目标,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替自己和孩子做主了。 秋秋眨眨眼,抱着肚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突然有点理解大熊猫们的感觉了。 它们吃得好住得好有专人负责医疗保健,但是它们对自己的生活同样没有任何决定权。它不能选择住哪儿不要住哪儿,不能选择自己的孩子自己来照料,甚至连明天早上吃什么,一天吃几顿都没发言权。 秋秋想,呃,大家都喜欢熊猫,称它为圆滚滚的活的的国宝。 自己现在享受的可不就是国宝待遇么。 这边秋秋积极开动脑筋想对策,结果那一边来的三拨人都快吵翻了天了。 拾儿手一挥,要吵外面吵去。 于是一行人转移阵地,到了外间去。 秋秋探头看了一眼,悄悄合上纸门,长长的松了口气。 终于能清静一会儿了。 不过秋秋也知道,这清静肯定是暂时的。李长老莫长老她们都是值得敬重的前辈,秋秋对她们的观感印象也很不错。莫长老不太相熟,李长老上辈子可没少打交道,是位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的人物。如果真由她来监督秋秋养胎调理,所有的计划项目她一定会不折不扣的按时执行。 三拨人,三种不同的方案,也不知道最后他们能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 昨天晚上睡下之后,秋秋还和拾儿讨论了半天给孩子取名的事。 现在孩子还不知道男女,秋秋感觉……这应该是个儿子。 她是没什么证据啦,但是她的直觉应该是个男娃娃。 这么活泼顽皮,性子还挺倔,怎么看怎么是个皮小子。 如果这真是个姑娘,那就照现在的性子看来,也一定是个野丫头。 即然性别都没确定,那正经的大名一时先不忙取,可以先取个小名来叫着。 秋秋想了好几个,不是胖胖、圆圆就是康康和壮壮,毫无创意。拾儿一个都不同意。要是生出个漂亮的女儿,叫什么胖胖壮壮的,多难听啊,孩子只要是懂了事,肯定要抗议名字被父母给取歪了。 秋秋有点苦恼:“你说得也是。” 拾儿也提供了一些备选方案,但是也都被两个人一一否决了。 秋秋觉得这小名嘛,随便取一个叫着就行了。就比如拾儿吧,拾儿这名字可不是他的大名。一听就是个很亲切随意的小名嘛。 对了……他这小名是怎么取的?有什么意义吗?是谁取的呢? 两人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秋秋竟然一直没想起来问他这事。 一般来说,会给新生儿娶乳名的,都是关系最亲近的人了。 母亲,父亲,祖父母,都有可能。 但拾儿的情况特殊,他幼时的经历太坎坷,秋秋以前怕触动他的伤心事,也没想着多问。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秋秋特别的好奇,她想弄清楚过去的一切。 啊,对! 秋秋突然想起来。 现在她有孕是可以确定下来了。那她应该赶紧通知自己的家人啊。 秀才和秀才娘子,妹妹弟弟,还有师父严真人。 昨天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秋秋取出信纸,又把墨霜拿了出来,蘸了点水,先写给秀才和秀才娘子的信。 不过才写了一个称呼,秋秋就停了下来。 呃……这个,要怎么写呢? 好象有点儿不对。 一般来说,按着顺序,应该先通报父母她要成亲了,怀孕应该排在成亲之后才对。 其实如果是普通人家,没有儿女自行决定亲事的道理,这都要父母来决定和操办的。 秋秋踌躇不定。 她这样真的好吗?秀才和秀才娘子两个看了信,真的会欣喜?更大的可能是被她给吓着吧?就算不吓着,八成也会被气晕。 对弟弟妹妹……秋秋也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尤其是小妹,自己这么突如其来的告诉她,自己有孩子了,小妹马上就要荣升姨妈了,只怕会把小妹吓坏吧? 这信要怎么写呢? 是没心没肺的上来就说,爹娘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有孩子了,你们马上要当外公外婆了……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还是先请罪呢?跟家里人先道个歉,自己不该没和他们商量就擅自怀孕了……咳,这话说得也显得很缺心眼啊。 秋秋左思右想,举棋不定,简直快要把头发都愁白了。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只凭着性子来,痛快是痛快了,可是事后要解释交待……就很难为情了。 上辈子秋秋和拾儿是举行过正式的仪式的,是合法伴侣,两个人即使同床共枕做什么事情也不出格。可是这辈子……这辈子的话…… 这辈子他们确实不算……不算合法关系呢。 这么说来,这孩子……等到他出生,身份不会也会受别人的质疑和非议吧? 九峰多少年没有新生儿降世了,门内的弟子们都是从外头收来的。有的是家中孩子多,养不活舍弃的。有的是孩子身体先天弱,父母千里迢迢把孩子送来这里希望能找到条活路的。还有的则是从各地找来的根骨出众的孤儿。 也许是上一次拾儿母亲并不顺利的孕育和分娩让这些年长一辈的人都有了心理阴影,所以现在才紧张过了头,各显神通,务必求一个万无一失。 想到拾儿和他母亲的遭遇,秋秋也不禁心情沉重。 这世上,大概再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曾经在接受第七峰的传承时亲眼看到了,在拾儿即将出世时发生的那一幕。 就差一点儿,也许拾儿也会随着母亲一同死去——这世上可能就没有他这个人了。 一想到这个,秋秋现在还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后怕。 肚子里的孩子象是也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有些不安的踢动了一下。 “不怕不怕。”秋秋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小声安慰:“没事的。” 被孩子这么一打岔,刚才秋秋的不安和恐惧全都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心。 她一定会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不会给别人伤害她的机会。 无论什么人,如果想要伤害她的孩子,秋秋一点都不怕和人拼命。 窗子处传来了响动。 秋秋转过头。 她又先看到了两只翘起的兔耳朵。 接着兔子的脸。 火儿趴在大白的背上,两个家伙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进来。 “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秋秋昨天出关的时候,那场面太过兵荒马乱了,不知道火儿和大白是不是受了惊吓,当时秋秋没看到他们两个。 火儿好奇的往前挪动,大眼睛直盯着秋秋圆鼓鼓的肚子看。 “怎么了?吓着啦?” 她去闭关的时候还是腰肢纤细窈窕的模样呢,这一出来,却变成了大腹便便带球跑的状态。 火儿的神情十分严肃,轻轻伸出手,在秋秋的肚皮上戳了一下。 秋秋肚子里立刻有了反应,里面那一位象是知道外头有人和他打招呼一样,秋秋能感觉他的小拳头抵到了自己的肚皮上,圆圆的硬硬的。 隔着肚皮,火儿和里面的小家伙成功的打了个招呼。 大白趴在秋秋的脚边,红眼睛象宝石一样,一眨都不眨。 秋秋身上的气息变了。 这种变化除了拾儿,就是火儿和大白两个感受最直接最鲜明。 大白和二白可没少生孩子,对于这种情况应该不陌生才对。 秋秋摸摸大白的耳朵,又捏了一把火儿的脸。 “好啦,不用盯着看了。再过个把月,他也就该出生了。到时候你们俩可不能欺负他,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大白乖乖的点头,火儿却皱着眉头,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挤得跟包子一样。 “火儿怎么了?不高兴吗?” 火儿虽然早就有了人形,可是行为举止还是野性十足,也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秋秋现在能看出来火儿有心事,但是她可猜不出来火儿究竟有什么心事。 肯定不是怕她生了孩子,他就会失宠了。 ……应该是很严重的事。 秋秋实在猜不出来,她估摸着,拾儿应该能猜出个一两分。 “别急躁,拾儿和人说完话就会过来了。”秋秋揽着火儿,摸着他头上软软滑滑的头发:“什么事都可以商量,都可以解决,着急是于事无补的,只会让人方寸大乱,欲速则不达。” 看着火儿,秋秋忍不住出神。 火儿的样子真是可爱,特别漂亮活泼的一个娃娃。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生出来之后,会是什么样?秋秋也没有太多奢求,象火儿一样健康活泼就好。如果根骨好,天资聪颖,那当然更好。可是即使他愚笨一些,甚至资质并不适合走修真的这条路,秋秋也不会因此对他的爱减少半分。 火儿扯了秋秋一下。 “嗯?” 他往窗外爬,大白也傻乎乎的跟上去。 火儿爬到了窗边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这是示意她跟上? 秋秋跟在火儿的后面走了出去。RS 331 ,最快更新仙妻 ! 火儿扶着栏杆想站起来,不过重心不太好掌握,头大身子脚,腿又短,刚直起身,就要一头往前栽。 秋秋吓了一跳,赶着往前伸了一把手。 不过没等她碰着,火儿已经一头撞在了栏杆上,发出当的一声响。 那声音大的啊……秋秋都觉得心肝跟着一颤。 看看火儿的头,完好无缺,依旧白嫩,别说没擦破油皮儿,连块红印子都没留下。 秋秋松了口气,又赶紧去看栏杆。 呃,栏杆质量也非常过硬,没裂缝没撞塌。 火儿摇摇晃晃的,看得秋秋直揪心。 虽然知道这货皮糙肉厚摔不坏。 可是秋秋现在正怀着孩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孩子,怎么能看着火儿在她面前摔重跤? “你还是省省吧。”秋秋过去一把拎起火儿的肚兜带子,单手把它给提了起来:“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有什么事儿不是能在屋里做,非得折腾到屋外来的?看他的样子,还非得想站直了再办正事。可是要等他站稳了,那得等到哪年哪月啊? 火儿扯着秋秋的袖子,抬头往天上看。 秋秋不明所以,也跟着他一起抬头看。 艳阳当空,秋秋眯起了眼。 天上什么也没有,连只鸟都没有从这儿飞过。 有什么奇怪的? 火儿还是板着小脸儿,一脸严肃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 秋秋实在弄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正认真考虑要不要把拾儿叫出来跟他沟通。 结果就这么巧,她正想着拾儿,拾儿也就从奉仙阁走了出来。 “怎么出来了?曹长老他们呢?” “走了。” 秋秋试探着问:“最后……你们达成什么共识了?” 需要她服从接受哪套方案? “三套你都听到了,那你自己喜欢哪套?” 她哪套都不喜欢。 可是明显这题是单选题,A B C总得给一个答案,又没有个D,慈悲告诉她以上答案皆选否。 “嗯,我觉得……不用这么过分紧张,什么事要是过了头,反而麻烦。” 拾儿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我就知道你躲出来了。你放心吧,郑长老和曹长老他们把丹药什么的都留下了,让咱们自己再斟酌。你要是都不爱吃,那就都不用吃。” 他可真是善解人意—— 当然,这也仅限于对她。秋秋知道他在别人面前都是一副高不可攀特别不好说话的样子。 拾儿要是苦口婆心的劝她吃,秋秋虽然心里不太乐意,但也会听他的。可是他这么说,全由她,就想让她舒心高兴,秋秋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她也不是排斥吃药,就是不愿意让人看管着象喂猪似的那么吃。既然现在凭她自己乐意,可以和拾儿商量着办,那她其实也不排斥吃药了。 拾儿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秋秋这才想起火儿还被她拎在手里呢,拾儿上前一步,伸过手顺势就把火儿给接过去了。 “火儿好象有什么心事,我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拾儿原本神色轻松,可是火儿抓着他的手之后,拾儿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拾儿很少这样神情郑重严肃。 就算上辈子遭逢魔物进犯,生死关头,他也就不过如此。 可是眼下是太平世道,魔物已经被重新封印,拾儿怎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 难道九峰遇着了**烦? “拾儿?怎么了?” 拾儿把手里的火儿放下,向秋秋伸过手来。 秋秋被他一把抱住,还是满头雾水,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火儿说……”拾儿顿了一下,似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 能让他这样郑重以对的,肯定不是小事,不是事态严重,那就是异常复杂。 “火儿当初在湖里,被我们找到,你还记得吗?” “当然了。”她可是已经回复了上辈子的记忆了,对于怎么找到火儿的过程,她一清二楚。 “火儿的蛋壳上有着它的父母留下给他的传承和讯息。其中有一件事情,是说他的父母见证过一位修道之士悟道飞升。” “飞升?” “那个人,应该与火儿的父母关系菲浅。” 也许就象他们和火儿的关系一样。 秋秋不太明白:“那……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火儿的传承中,那次飞升发生的时候,天现异象,事先并没有多少预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秋秋觉得是不是怀了孩子,她的脑筋变得迟钝了,慢了一拍才说:“总不会……现在有人要飞升?火儿才这么不安的?” 可是现在外面天色并没任何异象。 再说,要飞升的话,是谁飞升呢? 秋秋突然间心中划过明悟! 天色还没有异象,火儿却已经提前感到了警兆。 主人与灵宠之间的联系那样亲密,难道是拾儿要飞升了吗? 秋秋心里一片空白。 飞升是好事。 是修道的人,人人梦寐以求的终点和归宿。 秋秋不止一次的想过,飞升到底是什么?飞升之后,人会变成什么样,会去什么地方。 也许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突破了一层桎梏,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从头再来,踏上一段新的旅程。 也许他们会去一个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仙境…… 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什么时候走到那个终点。 拾儿要飞升了? 秋秋茫然的问:“你……要飞升了?” 拾儿的表情并比她好多少,可是秋秋眼巴巴的看着,拾儿却只给了她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我不知道。” 可见他自己也没有任何把握。 他不知道,那有可能是火儿弄错了,也有可能,是真的。 “会不会,火儿弄错了?” 秋秋把目光投向火儿。 可是火儿虽然顽皮,却从来不会说谎,更不会存心想要捉弄他们。 等下会不会真的天现异象? 拾儿难道真的要飞升了? 秋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 要是换个时候,换个地方……她都不会象现在这样惶恐。 拾儿要是飞升了,那,她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这孩子还没见过爹呢!怎么着也得见一面再,再那啥啊! 拾儿这一去,可不是一次普通的分离。 自古飞升的人,就没有一个回来过的,简直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永诀之路。 他们,将来还有相见之期吗? 如果她将来没那个资质和际遇也悟道飞升,是不是他们……此生此世,甚至永远都没有相见之期了? 就算她将来,也能飞升,可是能保证他们就能再次相逢吗?谁知道飞升这后到底会遇到什么?兴许……飞升之后,人就会把过去的种种全都忘记了。 “你放心,我不走。” 秋秋六神无主:“可这也由不得你啊。” 上一次拾儿应该已经遇到一次机缘了,可是他心中有牵挂,就白白让机缘错身而过。 这一次如果再错过,那他将来也许永远不会再有这份机缘。再说,如果真的象火儿传承记忆中的那样,这悟道飞升应该是不可抗拒的,哪由得了他们乐意不乐意的? “没事儿,”秋秋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心情,甚至让自己露出点笑容来:“飞升好事儿,你要是成了神仙,别忘了回头提携我和咱们孩子一把。这当神仙,说不定也有捷径可走。常言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哪。” 她这话说得倒是很看得开,如果不是声音一直在发颤,颤得那么厉害,听起来还真象是由衷的在高兴一样。 拾儿紧紧抱着她。 他没有说话。 可是秋秋能懂得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 他心里的话,她懂。 他想说,决不和她分离。 可是世上的事,什么时候能够事事尽如人意? 他们已经得到了太多。经历过重重波折磨难,生死难关都走了一遭,现在还能重逢,还有了孩子,秋秋觉得上天已经待他们不薄了。 即使他飞升了,以后他们再也不能相见,秋秋也会一个人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把他养大。等他懂事了,她会告诉他,他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秋秋眼前忽然发黑,接着又恢复了。 不,她可不是那么脆弱,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 火儿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大白紧紧跟着他,蹭到了拾儿和秋秋的身边。 秋秋低头看了一眼火儿。 要是拾儿飞升了的话,火儿做为灵宠,大概……会一起跟去的吧? 以后,大概也再见不着他了。 这念头让她胸口和肚子都是一阵发紧。 肚子好象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特别紧,特别重,秋秋有一种肚子在往下坠的感觉。 秋秋低头看了一眼火儿。 要是拾儿飞升了的话,火儿做为灵宠,大概……会一起跟去的吧? 以后,大概也再见不着他了。 这念头让她胸口和肚子都是一阵发紧。 肚子好象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特别紧,特别重,秋秋有一种肚子在往下坠的感觉。 ——————————————————————————————————————————————————————————————RS 332 ,最快更新仙妻 ! 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 这才叫屋漏偏遇连阴雨。 秋秋两腿发软,拾儿把她打横抱起来快步进了屋,一边放下她,一边就急着传讯出去。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秋秋额头全是冷汗,肚子一阵阵发紧,重得象石头一样。 刚才还是艳阳当空,现在从窗子向外看,已经一点儿阳光都看不见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 等她闭一下眼,缓了口气再睁开,窗外显得比刚才更暗了。 明明该到正午时分了,现在看起来,外头居然象是要天黑的光景。 “你不要急,千万别慌,来,跟着我念。” 秋秋一头是汗,气喘得很急。她也说不上来是因为疼,是心慌,还是因为恐惧。 她马上要失去拾儿,偏偏这个时候孩子居然又要出世。 现在明明还不该到临盆的时候,孩子为什么会早产?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吗? 秋秋觉得全身的灵力抓不住一点头绪,象是决堤的洪水一样乱冲乱撞。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一切都脱离了控制,她的身体,她的爱人,她的孩子,好象一切在刹那间都不属于她了,她将要失去一切。 明明早上一切还都是那样美好,她甚至在为了郑长老他们的过分关心而苦恼。可是一转眼,什么都没了,幸福结束得那么快,那么短暂。 拾儿念着功诀,他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焦急,喉咙里象塞着一块火碳,声音沙哑。 秋秋的眼睛看着他,可是焦距并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用力握住秋秋的手,秋秋体内的灵力胡乱冲撞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现在都没有办法替她调理。 最先赶来的是管卫。 他并不是接到拾儿的传讯才过来的。 就在刚才,在天空即将出现异象之前的一刹那,管卫就察觉到了异状。 那种感觉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连师父讲到师祖悟道飞升的时候,也没有详述。 师父那时说,一旦有人要悟道飞升,那必定天地气机都会被牵动,在那附近百里之内的修道之人都会有所触动。 这种触动,言语无法描述。 管卫没有经历过,可是做为一个多少年来都在潜心剑道修行的人,他能够察觉到师父所说的那种改变,竟然就在这样一个时刻,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管卫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立刻就往奉仙阁赶去。 九峰最有可能悟道飞升的人就是峰主。 现在这变故又发生在奉仙阁的方位,不用问,管卫也知道将会发生的事情。 可是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秋掌峰才刚有了好消息,九峰上上下,从昨天到今天,所有人都被这件事情牵动。 如果峰主真的在此时飞升了…… 管卫紧紧抿了一下唇,抬头仰望。 太阳已经隐没,只有一个浅浅的影子还残留在天幕上。已经转暗的天幕上出现了点点的星光,弯月的遥挂在天际。 管卫几乎控制不住剑气,险些一头撞在前方的山壁上。 日、月,星,这三者竟然同时出现在了空中。 管卫定了定神,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力完全不受控制了。 修真者从第一天踏入这条路,体内的灵力就开始在身体的经脉中奔淌循环,日夜不停。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却滞涩得难以运转,就象中间什么地方卡住了一样。 可是整条循环都出了问题,他一时也找不出来症结的所在。 不能御剑,管卫索性撒开两腿展开身法向前疾奔。 他是第一个赶到奉仙阁的人。 天空已然漆黑如墨,有微弱的光亮从奉仙阁的门窗透出来,就象在黑暗的海面上,亮着一盏脆弱指航灯。 管卫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拾儿紧紧握住秋秋的手,跪坐在榻边。他正取出郑长老刚才送来的平顺丹要给秋秋服用。药丸有龙眼般大,拾儿将药倾倒在掌心,自己低下头来,用力将药咬成两半,然后让秋秋分两次咽下。管卫守在一旁,不等拾儿吩咐,倒了水递了过来。 拾儿托起秋秋的头,缓缓的给她喂水。 照料人的事情他从来都没做过,可是现在他做得那样熟练。 如果不是管卫在这里,而是换一个和他不那么熟悉的人,大概还看不现拾儿平静的外表之下,早已经方寸大乱。 可是管卫对他太了解了。 拾儿的异状能瞒得了别人,瞒不过他。 “秋掌峰这是……”管卫昨天明明听人说,还有月余才是秋秋分娩之期,不该是这个时候。 拾儿没有出声。他固执的又开始从头念起功诀,要求秋秋跟着他一起念。他念一句,她跟一句。 她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 体力的灵力完全不受她的约束,即使她跟着拾儿一起诵念功诀,也完全无济于事。 又是一波阵痛。 秋秋念了半句功诀,下面的话变成了一声竭力压抑的呻吟。 这一声呻吟象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拾儿身上。 他的眉头紧皱,脸色显得煞白。 管卫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什么安慰宽解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为什么偏偏赶在了这个时候? 峰主真的要飞升了? 余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秋掌峰能平安生下孩子吗?可是,孩子即使生下来,他们一家人,夫妻,父子,也是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期。 郑长老和李长老也一同赶来。 他们也显得非常狼狈,完全不象平那样气定神闲。 管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遇到了自己差不多的情况。 天现异象,灵力大乱,灵禽现在只怕也不敢靠近奉仙阁周遭。郑长老素来懒怠动弹,这一段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赶过来的。 李长老是女子,不象他们那样需要避讳。她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去,替秋秋大略察看了一下,断言:“这是要生了。” 不用她说,其他人也能看出这一点来。 郑长老又看了一眼天空。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星光撒满了天幕,月亮也显得愈发皎洁,四周一圈浑然圆润的光晕。 而在天空的另一端,太阳就象一枚燃烧的火球,闪烁着赤红的光亮,一圈又一圈的光纹象涟漪一样缓缓扩散。 这种天象……这种天象…… 郑长老两手直抖。 他在这时候突然想起早年间看过的一本书,上面就记着几位真人分别飞升成仙的情形。 每个人的修为不同,走的道路不同,最后悟道飞升的方式也有差异。 象第七峰曾经的掌峰尚真,就是她笔下的灵鹤破纸而出,载着她悠然远去,自此再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还有的人飞升时的情形却要激烈得多。有人远远看到不远处有人飞升,过后走到近前,才发现山峰从中齐腰而断,就象有人拿着利刃从中间给干脆俐落的切开了一样。而山峰下那曾经碧水泓泓的水潭,却已经干涸了。 这种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曾经发生过。 而日月星同时出现在天际,这又比那山崩水枯的异象还要震憾。 峰主要飞升了? 在九峰的各处,众多门人弟子都看到了这奇异的天象。 秋秋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在疼痛的间隙里,抓住仅有的一点时间,定定的看着拾儿,眼睛都舍不得眨。 也许下一刻,她会就失去他。 他会永远,永远离开她,去一个她追不上,也找不到的世界。 看一刻,就少一刻。 看一眼,就少一眼。 孩子……孩子还没有见过他父亲呢。 “拾……拾儿……” “我在,我在这儿。你想说什么?疼的厉害吗?” “给孩子,取个名吧。”秋秋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把名字取…… 可是当时,她以为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完全不用急在一时。名字嘛,什么时候不能取?能孩子生下来了再取也是一样的。 可是谁能料到,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而决然的分离。 拾儿觉得喉咙象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让他喘不过气,也发不出声音。 秋秋所有的感觉,他都一样感同身受。 他不想就这样离开,他不能离开。 他的妻子即将临盆,他们昨天晚上还一起期许未来,认认真真的说了那么多在别人听来很傻气的话。 他以为他们还有许多年,几十,几百年,他们会长长久久的相守,看着孩子出生长大…… “取个名吧。”秋秋又重复了一次。 他,他们做父母的,总得给孩子留下点什么。 “好。”拾儿伸手进怀里摸索。他的手有些抖,第一次没有拿稳,第二次才把他想掏的东西拿了出来。 上面写满了字。 墨迹尚新,都是昨天晚上这对将为人父母的新手夫妻讨论出来的。拾儿就把它们都记了下来。 “我们一起挑。” 拾儿拉着秋秋的手,两人紧缠在一起的指尖从白纸上一个个黑字间划过。 秋秋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拾儿心中痛得无法呼吸。 他们的手指停了下来。 秋秋的指尖对着一个字。 拾儿念了出来:“容。” 这个字他们昨天晚上也曾经认真的讨论过,可是终于因为选择太多,期望太大,这个字最后也没有被确定下来,只是做为备选。RS 333 引路 ,最快更新仙妻 ! “容字……挺好的。” 这个字在这个时候被选下来,让秋秋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相比其他几个更加锋锐的字,秋秋其实也比较偏爱这个字。字意好,读音好,连写出来的时候都显得字形圆融秀美。 女孩儿也能用,男孩儿也能用,是个很宽和的字。 秋秋终于集中注意力。 孩子有了名字了。 虽然在这个时候,这桩小事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秋秋心里却有了一种不同的感觉。 孩子有了名字,突然间就从一个还没有形体,没有重量,没有发出声音的胎儿,好象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是活着的,他有自己的名字,他一定会平安降生,然后快快乐乐的长大,无忧无虑的生活。 秋秋这一刻愿意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给他,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拾儿的母亲当年,也是抱着这种心情生下孩子的吗? 两人现在的境遇竟然出奇的相象。 拾儿的母亲也是第七峰的掌峰。 她在临产之际,丈夫也生死未卜,去赴一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的恶战。而她只能苦苦挣扎,努力把两个人的孩子生下来。 秋秋紧紧抓住拾儿的手。 “你不用担心我……”秋秋低声说:“我会好好的生活,咱们将来,一定可以再重逢。” 她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 李长老和莫长老迅速清场,把无关人等全赶了出去。 当然,峰主大人她们赶不动,再说,他现在情况特殊。 天现异象,只怕峰主是飞升在即。 现在这对有情人,彼此间是看一眼少一眼,过一刻少一刻。 现在还要拆开他们,实在也是太不合适了。 秋秋喘气越来越急,明珠的光辉映在室内。她的眼前一阵一阵的变得昏花模糊。 身体里紊乱的灵力渐渐分作了两股完全不同的方向。一股力量仿佛一直在不停的向下撕扯,而另一股却好象在一直向上涌动。 这样两股完全不同的力量毫不统一,让秋秋无所适从。 她无法控制。 郑长老他们在外面也不闲着,和曹长老几个人一合计,立刻拿出了一些药材按比例配制成药。因为炼丹太慢,药末被直接捣散配制好后,就用水冲和,送进屋里给秋秋服用。 郑长老还有些担心的说:“药味实在有点难以下咽……” 但是这会儿秋秋根本分辨不出来喝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她头发散乱,整个人就象被是疼痛做绳索吊在空中。上触不到天。下挨不着地。 拾儿紧紧握着秋秋的手。 没人能知道他这一刻心中想的是什么。 是秋秋?是孩子?是九峰现在的情况? 不管是哪一样。都离不开他。 秋秋刚刚恢复记忆。可是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如果遇到什么危难,可以说自保之力很弱。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没有父亲的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缺失是难以弥补的。 九峰现在,也没有一个可以接替拾儿继任峰主的人选。倘若他突然离开,九峰面临着群龙无首的境况。 这些事,全都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膀上。 李长老虽然自己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有不止一次的接生经验。 包括郑长老的孙女秀茹在内,在九峰出生的孩子,几乎都经过她的手。 李长老以前就曾经想过,峰主和秋掌峰既然结为道侣,那也许不久就会有好消息。到时候,她又可以帮上忙出把力了。 可是她没想到,从峰主和秋掌峰结侣大典,一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中间竟然隔了快两百年的时光。 而这一天的到来。竟然是这样兵荒马乱,让人丝毫感不到一丝欢喜。 那些灌下去的药汤并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秋秋能感觉到一股暖暖热意从胸腹向四周蔓延,让她胸口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屋里一片乱糟糟的,火儿什么时候又从窗子爬了进来,差不多没人注意到。 他默不作声的爬到榻边,李长老才看见了这个不速之客。 按说这里的情形,火儿不该待在这儿。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峰主一旦飞升,这灵宠很有可能会随之而去。即使不跟了去,再留在九峰的可能性也不大。 想到这个,李长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火儿待在这个地方。 火儿爬在秋秋的枕头边,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秋秋看。 秋秋没看到火儿,确切的说,她现在什么都看不清。 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眼前是大团大团的光晕,五光十色,令人目眩神迷。耳边好象可以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不止一个人,好象有许多个人,他们在谈论什么。 秋秋甚至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修真的人对于别人的关注感应是很灵敏的人,不要说目光,据说有修为高深的人,远处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他都会有所感觉。 可是她什么都看不清。 身边的人,和幻觉中的人。身边的声音,还有幻觉中的声音,全都交织在一起。 那些声音含混不清,规律的,沙沙的响,象是下起了细雨,由远而近的是雨的脚步声。那些人影,也毫不真实,他们飘荡着,交错重叠,带着各种不同的颜色,就象天际变幻莫测的虹霓。 她甚至能感觉到有人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特别温柔的感觉。 秋秋分不清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中有人的确这样守在她的身边。 她努力睁大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拾儿还在吗?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她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秋秋连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秋秋。” 这一个声音很清晰。 秋秋转过头。 身后有个人向她伸出手来。 秋秋诧异的张着嘴。 这个人…… “师父?” 这个师父当然喊的不是严真人。 站在她身前的这个人不是她这一世的师父严真人,而是早已经消逝在她生命里的第一个师父玉霞真人。 秋秋不确定的伸出手,玉霞真人伸出手来,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秋秋啊……”玉霞真人的这一声唤里透出来无尽的感慨:“这些年,苦了你了。” 秋秋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来不觉得委屈,可是一见了玉霞真人,顿时觉得一股酸楚从心底泛起,象个受尽委屈终于见着长辈孩子。哽咽着叫了一声:“师父……”下头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玉霞真人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没事,不用怕,有师父在这儿。”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了这句安慰,秋秋的眼泪就象开了闸一样,滔滔不绝的往外涌。 不管再过多少年月,在师父面前,她永远都和第一天上山的时候一样。有什么委屈,有什么话。跟别人不能说。不好意思说的。全都想跟师父说。 “好啦,你都要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臊不臊?”玉霞真人拉着她的手向前迈步。向前方不远处信手一指,轻声说:“你该走了。” 秋秋对玉霞真人的话从来都是毫不迟疑坚决执行的,如果玉霞真人刚才没有提到两个字的话。 孩子。 秋秋要迈出去的步子突然收了回来,不但收了回来,她还象是躲避灾难一样猛退了一大步。 “秋秋?” 不对。 秋秋之前的意识和记忆一点一点都回来了。 玉霞真人早已经死了—— 她现在看到的玉霞真人,莫不成,是鬼? 那鬼要带她去的地方,坚决不能去啊! 如果她没有拾儿,没有即将出生的孩子。那她跟着师父走也就走了。 可是眼下不行。 “秋秋?” 玉霞真人又一次伸出手来,秋秋可不敢靠近她,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师父,我不能跟你去。” 她不能死,起码。她不能现在去死。 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重复拾儿曾经的悲剧,母亲难产而亡,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一点来自母亲的温情和关爱。 而且,自己的孩子还不如他爹呢,拾儿当年没了娘,可起码他父亲还活着。自己的孩子难道一出生就要面临既没爹又没娘的悲惨命运? 秋秋对玉霞真人有几分愧疚,师父亲自来领她走这条路,这也是因为她们师徒间的情谊深厚啊。可是她要对不住师父了。 这一次她不能听师父的话,不能跟师父一起走。 师父当然很重要,可是对秋秋来说,拾儿和孩子也一样重要。 她割舍不下。 玉霞真人都傻了,看着心爱的徒儿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口口声声说舍不下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玉霞真人的徒孙,还说让师父和两位师姐,以及众多长老、同门再给自己几年时间,怎么说自己都得把孩子拉扯大等他懂事了,到时候自己要走,也能丢得开手了。 玉霞真人哭笑不得,她好不容易等秋秋缓口气儿的间隙里问她:“你以为这是要去哪儿?” 秋秋吸了一下鼻子。 这还用说吗?答案简直毫无悬念啊。 玉霞真人正要给这个脑袋里时不时少根弦的徒儿讲清楚自己不是要把她领进鬼门关,可是不等她的手触到秋秋的肩膀,有人忽然间显出身形,挡在了她和秋秋之间。 ps: 对不起大家,断更了两天tot。 这两天作息不正常,精神焦虑,而且还极度卡文。脸上竟然一下子爆出了六个痘! 每篇文结尾都要卡一卡,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必中的诅咒。 仙妻从开文到现在,也有半年多了。感谢大家一直不离不弃的支持。 从去年冬天开始,因为家人重病手术,有两个月的时间我都是在医院的陪护椅上码字发文的。家人出院之后,这几个月我也一直在奔波煎熬,没有一天是坦然入睡的。有朋友说仙妻后半部水准大不如前,这是一定的,在此向大家郑重致歉。这周或是下周,仙妻就会和大家说告别了。 新书打算写较为轻松的题材,和美食有关,希望不会令大家失望,我们继续一路同行。 深深鞠躬。 ps:今天编辑m我说,有位读者为我投了很多票,有刷票嫌疑了,说不定会被屏蔽id。我觉得非常意外,同时也很不安。大家喜欢这篇文,喜欢秋秋和拾儿,愿意支持正版阅读,我已经很满足了,有票投当然好,但是不要为此给自己惹上这样的麻烦,那就得不偿失啦。虽然不知道投票的是哪一位读者,在此深表谢意,也希望这些事情不会对你产生太大的影响。RP 334 道路 ,最快更新仙妻 ! 他的袖子既宽且长,秋秋第一次见到拾儿穿这身儿衣服的时候,就默默在心里计算光做这一幅袖子得用多少尺头布料。 没办法,虽然踏上了修仙这条路,可她本质上还是个连一尺布头都不舍得浪费的人。 有时候她会觉得这种浪费实在没有必要,又不是修炼了袖里乾坤那种法术,这么大的袖子好看是好看了,就是有些华而不实。 可是现在秋秋可没闲暇去想那么多,她几乎象溺水的人一——紧紧抓住了出现在眼前的求命稻草。 拾儿拦在了秋秋和玉霞真人之间。 玉霞真人十分意外:“白峰主?” 她的神情十分诧异,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拾儿一眼。 “玉霞真人,好久不见。” 一见到他,秋秋就有主心骨了,心里立刻也不慌了。 好吧,这样说虽然是有点儿没良心,明明师父也是她最亲近的人之一,可是现在她一门心思全在拾儿和孩子身上。 师父肯定不会怪她的吧? 她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拾儿也飞升在即,爱人和孩子马上都要天人永隔了,这么短这么宝贵的时间,她想紧紧抓住,能多陪他们一刻是一刻。 玉霞真人看看拾儿,又看看秋秋,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来是喜是怒。 秋秋和拾儿的事情,从头到尾,大概没人比玉霞真人知道的更清楚,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的。 可现在看着秋秋拉着拾儿,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样,玉霞真人的心情只怕是很微妙。 自己辛苦珍重培养的小徒弟,现在却一心向着旁人,玉霞真人莫名的对过去分外看好的九峰峰主心生不满。 她忽然伸手,拾儿和秋秋两人都没看清楚她的动作,秋秋肩膀一紧,整个人身不由己向前栽。 拾儿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秋秋的手。 秋秋眼睛圆睁,一时间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拾儿。 两人紧紧扯着她,形成了一个拔河的架势,谁都不肯放手。 秋秋左右看一眼,这两位虽然是在争夺她,可是目光都没有放在她的身上。两人紧紧盯着对方,秋秋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硝烟味儿,只要一点小火星,说不定就会砰的一声发生一次大爆炸。 他们是打算把她当成萝卜拔了吗? 秋秋突然想起小时候带着小弟和小妹去镇外玩耍,他们俩一个咬手指头一个揪着小辫子,围着一个大红萝卜不肯挪步。 其实俩熊孩子都不饿,也不渴,他们纯粹是看着绿缨子红萝卜可爱手痒痒。反正看菜园子那老伯也和他们熟,就许给他们这个萝卜了。 于是小弟和小妹一左一右的揪着萝卜缨子往外拔,俩人吭哧吭哧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如果他们俩站在同一阵线,那萝卜肯定顶不住他们两个膀子的憨力气,问题是他们一个左一个右,头对头的蹲着,最后那萝卜还没从泥里脱身,缨子被他俩嚓嚓两声给扯断了,俩孩子一人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儿。 秋秋觉得自己现在就跟那个苦命的萝卜一样。 不,和萝卜不一样的是,她是有思想,有感情,也有一点选择权的吧? 左手是师父,右手是拾儿。 两个人都是她重视的人,秋秋夹在他们之间,真是左右为难。 选拾儿,显得她有了男人忘了师长。 可是她不想和师父走。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最重要的是,她还在生孩子呢! 就算别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别人去继续未竞事业,这件事怎么可能交给别接手? 要是生不下来,岂不等于她这个娘害了孩子的命?就算是生下来了,她连抱都不能抱一下,这娘也太狠心了。 秋秋泪眼汪汪的看着玉霞真人,小声哽咽:“师父,我,我是想去陪你的,可是我现在不能和你去……” 玉霞真人默然无语的看着几百年如一日没出息的小徒弟。这孩子吧,哪哪儿都好,就是脾性太软和,从来就不敢顶嘴抗争,想提个不同意见,还没张开嘴就跟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一样,不等她开口反驳就可怜巴巴的开始蕴酿眼泪。 “你啊……”玉霞真人恨铁不成钢,很想当头抽她一袖子,转念一想,她现在情况特殊,可不是一个人,不看大的要看小的,这次不跟她计较。 玉霞真人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慢慢松开了秋秋的手,抬臂一指:“你们跟我来。” 来哪儿? 秋秋无助的看了一眼拾儿。 拾儿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揽着她往前走。 不会出问题吧? 秋秋往前迈步—— 呃,她发现他们竟然是站在一片虚空之中的。 脚下空荡荡的,山川河流房舍道路全象是缩小的沙盘。再往前看,云雾缭绕,前途茫茫。 秋秋吞了一口口水,紧紧抓住了拾儿的袖子。 玉霞真人轻盈的在空中漫步,也没见她走得多快,可是一转眼的功夫,秋秋就只能看见师父的衣角了。 拾儿携着秋秋跟了上去。 玉霞真人的声音遥遥从前方传来:“白峰主,这条路并非你的道,你执意要跟来,也许会遗恨终生。” 拾儿充耳不闻,但秋秋却悚然一惊。 她这么一惊,就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了。 没错,这条路,的确不应该拾儿来。 不管玉霞真人最后要把秋秋带到哪里去,拾儿赶来阻拦,介入了这件本来他不应该插手的事。 如果拾儿也被牵累……那他的飞升就可能再次错失机缘而失败! 这次和上一次是不一样的。 上一次拾儿放过了到了手边的机缘,还一时看不出什么大的影响来。但这一次已经有了天象预兆,等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拾儿的道路如果在这里夭折,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也许…… 也许他会就身殒魂消,就象无数次面临飞升之劫却最后以失败收场的前辈一样,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拾儿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大,但是不管是近处的秋秋,和远处的玉霞真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我上一次放弃飞升的时候,我的道早已经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牵系在一起,再也不能可能分割。你就是我的道。” 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却有着莫大的份量。 秋秋怔怔的看着他。 身外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对她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她也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拾儿说,他的道,就是她? 她在这一刻,终于完全了解了拾儿对她的爱,到了什么地步。 寻常的情人之间,有时候会互相承诺,说,用我的整个生命爱你。 但那只是嘴上说说。 可拾儿现在,却用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向她做出了许诺。 对于修真者来说,道是他们追求的终极,是比修为,比生命,比道侣,比传承……比一切都重要的东西。 不,他不止是承诺,他已经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了,他的确可以为秋秋舍弃一切。 连玉霞真人都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他们。 她也明白了。 刚才玉霞真人也十分困惑,为什么拾儿会忽然出现,出现在她和秋秋之间。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是老生常谈。 但是现在对拾儿和秋秋来说,他们的道,已经重叠在了一起,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力量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这才是拾儿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道,本来就同属于他们两个人。拾儿不是半途杀出的拦阻者,他出现在这里,是必然的。 拾儿紧紧揽住秋秋,遥遥和玉霞真人对视。 他看到玉霞真人露出了有些释然,有些欣慰的笑意。 她抬了一下手,遮蔽视线的云雾就象被狂风吹散了一样,露出了被迷雾遮敝的真实。 秋秋诧异的抬起头。 她发现,她正站在一片奇幻瑰丽的世界中。 天幕不是白昼的碧蓝,也不是夜晚的深幽,而是七彩的,令人目眩神迷的颜色。 火红,金橙,亮紫,明黄,孔雀绿,宝石蓝……这些颜色这样浓冽纯粹,美得让人连语言都忘记了。 星子象是散落了一天的钻石碎片,熠熠生光。一轮弯月如钩,斜挂于天际。 而在遥远的另一个方向,与那轮圆月相对的,是火红火红的,炽烈燃烧的太阳。 秋秋从来没有哪个时候象现在一样清楚的看清楚太阳的样子。它象是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千万年,而且还会长久的,继续存在下去。 它是有生命的,它在呼吸,在生长,无私而坦荡的释放着光明与热力,秋秋甚至可以看到太阳的边缘散逸的火焰和升腾的热气。 她半天才冒出一句话:“这……这肯定不是黄泉之路。” 她就算再笨,也不会弄错这个。 这里如此美丽壮观,星罗棋布,日月同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无限生机与希望。 这儿的每一点光亮,每一抹颜色,每一点声音,都暗合着天地间最玄奥最初始的至理。 这儿当然不是黄泉之路。RS 335 快乐 ,最快更新仙妻 ! 对了,孩子! 秋秋急忙低下头去看。完全没有感觉,就象不久之前的疼痛象是幻觉一样。 她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肚子还是圆滚滚的,秋秋不放心的两手捂住肚子,摸了又摸,唯恐孩子出什么差错。 明明刚才还疼着,现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秋秋紧张的要命。 不过她很快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的情况很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好。 他的情绪稳定,灵力也没有太大波动,母子连心,秋秋甚至能感觉到这个熊孩子在散发着一种欢喜雀跃的气场。就象幼儿园的小盆友们要去春游时一样,那种饱含着期待和快乐的心情,轻快的象是充满了氢气的彩色大皮球,都要飞上天了。 这孩子! 要不是时机地点都不对,秋秋真想狠揍他一顿。 刚才还迫不待及待要出世,让她疼得死去活来的。这才多大功夫,竟然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再说,现在是什么春游踏青的好时节吗?搞不好一家三口今天一个都别想落下好。 秋秋戳了一下,里面的小家伙被戳的扭了扭。 秋秋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孩子在,拾儿也在。 玉霞真人好脾气的停下来等着他们跟上去。她身后长长的垂纱被风吹得在空中漫舞,晶莹的细纱被染上了变幻不定的色彩,就仿如天边的云霞,瑰丽绚烂,变幻莫测。 秋秋紧走了两步,跟上了玉霞真人。 “师父。” “什么?”玉霞真人对这个吃里爬外的小徒儿还是有些怨气的。 秋秋话到了嘴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说什么呢?说她刚才看到师父与身后的光华霞彩浑然一体,心中有所触动? 可是这些感觉上的事情,都是可遇不可求,心里头有,嘴上说不出来的。 她憋了一下,话出口却变成了:“师父,我师祖当时为什么给你取这个道号呢?” 玉霞真人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好听?” “没有没有,”秋秋急忙表白:“好听,好听得不得了。”一面说,一面还努力咧嘴堆笑,以示话中诚意满满。 玉霞真人简直对这个笨蛋徒弟不忍卒视。 都活了两辈子了,一点长进没有,连句讨好人的漂亮话都不会说。当初自己得亏是在外面自立门户,要是在修缘山宗门里头和其他人混杂在一起,这丫头这么实心眼儿,真得让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要不是她这么笨,也不能让人这么便宜顺溜就给拐走了。玉霞真人实在看见拾儿就挺来气,全忘了自己当初成全这对小情侣的时候,心里想着还是她们高攀了九峰的少主呢。 当初她们师徒可算是要啥没啥,和九峰结亲,算是她们高攀豪门了。 可是玉霞真人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她满心里替自己徒儿不值,积了一肚子的怨气。 谁让徒儿这么傻,为了他连命都能不要呢? 秋秋自己不在乎自己付出了,可玉霞真人心疼徒儿啊。 就算不提上一辈子的事,就说这一世吧。秋秋这一世,把年头年尾都算上,现在也才十几岁,况且她根基浅薄,修为不稳,拾儿现在该干的事是尽量替她培元固本,打好根基,好让她将来路途走得顺当。可是他呢?他都干了什么?秋秋这么点儿大年纪竟然要怀孕生子了?这身子怎么受得了?生一个孩子,要损耗多少真元修为? 自家孩子自家疼,玉霞真人现在一门心思把拾儿看成了恶人,十分不情愿徒儿再和这家伙拉拉扯扯。 可是小妮子自己不争气,就非君不可了,让玉霞真人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唉,早知道真不该净收女徒弟,养大了白便宜了别人。要是养的男徒弟,要拐也是拐回来,不是把自己给送出去啊。 秋秋全不知道玉霞真人在琢磨什么,长风吹拂,玉霞真人肩后的垂纱飘了起来,轻轻扫在她的脸上,铺满了她的眼帘。 秋秋形容不出来眼前的色彩。 一瞬间她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朦胧清浅,变幻不定的彩色。 浅浅的一抹粉色,翻卷成了灼灼的桃红,下一刻又叠作了潋滟的海棠色,由浅至深,象是有生命一样蜿蜒流动和色彩,水粉色,青橙色,霓霞色,玫紫色,最浓重的是明朱色,那颜色象火焰,可是火焰却也没有这样红。 秋秋伸出手去抓了一下,但是等她握住了这段纱,却发现这纱并没有那样变幻瑰丽的颜色,而只是一段洁白的素纱。 玉霞真人看着徒儿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而爱怜。 她对尘世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小徒儿了。当年她骤然离去,对她的伤害一定极深,也许那是一道永远不能平复的伤口。 等她的目光再投注到一旁的拾儿身上,顿时象见了欠债不还的仇人一样,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 这人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紧紧粘着秋秋,象块狗皮膏药一样。 玉霞真人这样琢磨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势是,人家九峰的峰主跟着她们师徒亦步亦趋的,任是让谁来看,都是她们师徒拐了人家的峰主啊,九峰的广大门人弟子们肯定很有意见,那意见大了去了! 秋秋小心翼翼的问:“师父,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看她小心过头的样儿,玉霞真人总算赏脸的给了徒弟一个答案:“我过得很好。” “那,师父你怎么一个信儿也不捎给我……就算人鬼殊途,托个梦也行啊……” 人鬼殊途? 玉霞真人觉得这徒弟真是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就专门来讨债的。从重新见面到现在,短短的这一会儿功夫,她额头的青筋都爆跳好几回。 玉霞真人的手都抬起来了,过去她可没少弹徒弟的脑门儿,又脆又响的,这也算是当师傅的福利了。要知道当师父的在徒弟面前是有绝对权威的,打手心儿关禁闭罚抄书练剑这都司空见惯,相比起来,弹脑门儿真算不得什么重罚。 结果她手这边才一动,拾儿的目光电似的唰一下就盯了过来。 看什么看?就算两个人结为道侣了,自己当师父的管教徒弟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玉霞真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坦坦荡荡屈指一弹。 “笃”的一声脆响,秋秋苦着脸,伸手去捂脑门:“师父!” 弹完这一下,玉霞真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连脚步都更轻快了—— 得,可转念再一想,她为这点破事儿得意个什么劲儿?就弹了徒弟一下脑门儿,心里的成就感简直前所未有,扬眉吐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这个外人在这里,弄得玉霞真人大失常态。 秋秋迷迷瞪瞪的跟着师父往前走。 脚下就象踩在柔软的云朵里,软绵绵的,轻飘飘的,特别舒服。甚至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向前走,而是被这些云朵托着,栽着向前走。 眼前的景色有了变化,不再是漫无边际的云霞。秋秋看到一座亭子的轮廓,由浅至深,由远而近的浮现在眼前。玉霞真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秋秋连忙跟上,象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玉霞真人上了亭子。 拾儿也跟了过来,不过玉霞真人当他不存在一样,多一眼关注都没有。 秋秋当着师父的面也不好和拾儿特黏糊,她偷偷扯了一下拾儿的袖子,示意他也坐下。 玉霞真人重重清了一声嗓子,秋秋伸出来的手象探头的小老鼠听到猫叫一样,嗖一声缩了回去。 玉霞真人坐在她左手边,她挨着师父坐了半个屁股,心里发虚,也没敢坐实。拾儿呢,就在她的右边坐了下来。 秋秋左右看看,玉霞真人气派非凡,拾儿翩然出尘,就她夹在中间,要气质没气质要长相没长相,一下子拉低了三个人的整体素质水平。 虽然现在的情势十分尴尬又诡异,可是秋秋左右看看,两手抱着肚子。 就这么坐着,她居然觉得非常满足快乐。 有师父,有拾儿,嗯,还有她肚里这个爱捣蛋的孩子。 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的,现在居然还能再次拥有。她有时候也会想着,师父如果能不死,还有,自己和拾儿之间如果能有一个孩子,那这辈子她就再没有什么奢求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愿望是奢求。师父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而自己和拾儿之间,因为她先入了紫玉阁,要孕育孩子也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说出她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因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可是现在竟然两个愿望都实现了。 秋秋乐得象个傻子,嘴合都合不上,脸都笑酸了。 玉霞真人有些恍惚。 她想想……有多久秋秋没有这样纯粹的,无忧无虑的笑过了? 这样的笑容,在她还小的时候是常见到的。但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坎坷磨难,肩上的责任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而人的快乐就变得越来越短暂,越来越少。RS 336 问题 ,最快更新仙妻 ! 视觉效果虽然差一点,但是秋秋心里从来没有象现在一样踏实过。 玉霞真人还是想多扮一会儿高冷的,可是无奈对着深知道她脾性的小徒弟,这冷面具只挂了一会儿就彻底崩碎了。 干脆还是想问什么问什么吧,卖关子,端架子,对这个笨蛋徒弟一点儿都不好使。 “身上觉得怎么样?” 虽然玉霞真人不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太热络,但是这不妨碍秋秋已经领会到了师父的意思。 嘿嘿,根据她以往一惯的经验来判断,师父即使生气,但只要她主动开口说话,就说明台风已经过境,可以解除警报啦。 “挺好的。”秋秋想,这事情很不科学。刚才她还在生孩子,拾儿还即将飞升。可是从玉霞真人出现之后,一切似乎都静止了,所以的危机也都消失了一样。她的孩子好端端的没有要早产,拾儿也依旧守在身旁,和她不离不弃。 其实最不科学的存在是玉霞真人。 她早已经死了,死了都快有二百年了,秋秋暗暗在心里算一算日子,嗯,确实再过段时间,玉霞真人就可以庆祝二百年忌辰了。 咳,给自己庆祝生辰的人大把,庆祝忌辰的活人……这个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秋秋真的弄不明白,玉霞真人是怎么出现的。 而且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象传说中的鬼魅。 修真者的感觉是很敏锐的。玉霞真人身上完全没有阴寒的感觉,正相反,因为靠得近,秋秋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玉霞真人身上传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勃勃生机的感觉。 就象有一次,她和拾儿在乌楼山的时候。一早去乌楼山的药圃,太阳刚刚升起来,群山刚从夜的沉睡中苏醒,药草在晨曦中舒展着枝叶,嫩叶上的露珠被阳光映得熠熠生辉,闪烁着耀眼的金色的光芒。 那时候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与惬意。闭上眼睛,甚至可以听到漫山遍野的药草们生长拔节的声音。 玉霞真人的身上,就充满了这种自然而舒展的生机。 让人觉得那样温暖,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 “师父,你这些年……好吗?” “很好。”玉霞真人也没想在徒弟面前再卖关子:“我这些年很好,就一件心事。” 什么心事不用说,秋秋明白。 肯定是不放心她呗。 “那您也不给我个信儿……要不我一准儿来探望您。” 玉霞真人笑了:“这儿你来不了。我倒是想给你信儿,可是在这上头,我还……” 玉霞真人颇有几分不甘不愿的看了某人一眼。 她是不想承认。在徒儿的事情上,她差了这家伙一截。徒儿最亲近的人不是她,拾儿能够抓住缥缈的,转瞬即逝的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把秋秋再一次寻到,而她却差了一着,直到秋秋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才再次感觉到了心肝宝贝徒弟的存在。 玉霞真人本来都对这事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宝贝徒弟居然又出现在她面前了不说,还给她一个特大惊喜—— 好吧,惊大于喜。 买大送小,买一送一。 玉霞真人觉得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凭心说,她觉得自己都已经跨过生死的这道坎了,世上没什么事儿能让她失了方寸。可是经过今天这一遭,玉霞真人深深觉得,自己道行还是太浅,心境也需要再历炼。 等什么时候她能达到复嘉真人那境界……不,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又会发现自己更多的不足。 这是一条没有止尽的路。 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每次一想以这个,玉霞真人就觉得既惶恐,又感慨。 “师父?” 秋秋有些疑惑的问。 “这是一条永无止尽的道路,每个人的见解不同,心性不同,走的方向也不同。但是很奇异的,虽然南辕北辙,可是最后,人们却又回到了同一个起点,再次向前方行进。”玉霞真人轻声说:“谁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参透了这天地间的至理,有时候你觉得你领悟到了其中奥妙,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发现自己未解的谜团比已知的一切还要多得多。”玉霞真人的手轻轻罩在徒儿的肚子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原来我觉得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是现在再想想,他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秋秋觉得师父真不愧是师父,说话永远是这么的……高水准! 至于水准怎么高,她也说不清楚。反正让她听不太清明白的,那一定是有水准的。 师父怎么突然间冒出这么篇话来呢? 秋秋看着师父,心里模模糊糊的浮起个答案。 可是…… 可是她自己却觉得那想法太荒唐,也太不可能成真了。 秋秋的目光又投向了拾儿。 这两个人里,总有一个可以解开她的疑惑。 拾儿的目光沉静,带着她熟悉的光亮。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只要看见他,她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 她相信他可以保护她,陪伴她。她也知道自己会用同样的心去对待他。 她也会保护他,陪伴他,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够把他们分开。 云海在他们的脚下,一缕缕雾气从亭柱间穿梭,有如流水潺潺而过。 秋秋心里头其实不是全然不明白。 只是一时间,她不敢相信。 他们静静的对视了半晌,秋秋小声说:“咱们回不去了,是吗?” 玉霞真人也听到了徒儿的话。 这个感慨她也有过。 是的,这是一条只能向前,不能回头的路。 她当初是怎么想的?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可是当时的感触和心绪,她现在依旧感觉到十分清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世上颠扑不破的至理,时间一直向前奔流,这一秒的经历,在下一秒就会变成记忆,无法再找回。 无论人们如何怀念,不舍,都无法留住过去,也不能回到过去。 她甚至也迷惘过。 觉得自己浅薄而无知,前方的一切都让她惶恐不安。 那时候她是怎么安慰自己的? 玉霞真人仔细想想,好象她没安慰自己,一见着复嘉真人,根本不用他出声,她就把那些彷徨,感慨,纷扰……全抛诸脑后了。 其实有些时候,多想于事无益,人们要做的,只是往前迈步。 再远的路,都可以用双脚去一步一步的丈量。 她握住了秋秋的一只手。 秋秋手心里微微冒汗,脉博跳得有点快。 拾儿在这时候出声:“真人,我从来没有在任何书中、传说中得到消息,这条路上,是没有接引者的。” “你太天真了。”玉霞真人训起这个拐骗徒儿的恶棍来毫不客气:“已经离开这个尘世的人是不可能向世间明确的留下和传达任何讯息的,不管你看的什么书,听到了什么传说,那些都不过是后人的揣测和臆断而已。” 秋秋忍不住插话:“不是啊师父,你不是梦见过复嘉真人吗?他还给了你指引,让你去找复谨真人的……这个托梦,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霞真人一噎,瞅了一眼不识时务专以给师父拆台为己任的徒弟,心说儿女徒弟都一样,全是上辈子欠了债,这辈子来讨债的债主。 拾儿非常识趣没有揪着玉霞真人露出的这个大破绽穷追猛打,而是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就象当初他还小的时候,命悬一线,有求于人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越是恭敬,玉霞真人就越是觉得他表里不一。脸上这么乖顺,肚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 没准儿他正在肚子里大肆嘲笑她。 玉霞真人深吸口气。 她可好久都没有象现在一样了,心头一把火烧得她气不平心不定。 说是悟道了,飞升了,可是人还是这个人,并不是一声令下,立地成仙,从此七情六欲抹得干干净净,爱恨嗔痴一刀割断。 玉霞真人气了半晌,憋着想给拾儿下马威的心气儿都胀得快爆开了,突然间自己噗哧一笑,泄了劲儿。 她都多大人了,还跟晚辈们置气。 回头复嘉真人就算嘴上不说,可是他只要扫她一眼,她自己就会愧得躲墙根去自省了。 当初她见到复嘉真人的时候,和徒儿现在差不多迷惘。 复嘉真人问她两句话。 “你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吗?你知道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这两句话,她当时没有答上来。 而复嘉真人问这两句话,也并不是对她的一个考验。 他当时微笑着说:“这两句话我有时想起,就会拿出来问问自己,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答案,只不过,我们都走在寻找答案的这条路上。在这条路上,有人走的远些,遥遥领先。有人的脚步慢些,感触更多。你不妨也把这两句话记着,以后时不时的可以拿出来嚼一嚼,想一想。” 玉霞真人想着这两句话,对着秋秋说:“你知道前面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了吗?要是想好了,咱们就该往前走了。”RS 337 来客 ,最快更新仙妻 ! 往前走? 秋秋转头看了一眼拾儿。 再转头看玉霞真人的时候,秋秋就很轻松的做出了选择。 她点了点头。 玉霞真人向她绽开了一个笑容。 秋秋屏息凝神—— 结果下一刻,她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飞速的下坠。 骗人!说好的飞升呢!这往下掉是个什么情况? 坠落的速度太快,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 突然间身体触着了实地,秋秋手脚痉挛,晕眩的感觉让她差点没吐出来。 秋秋睁开眼,痛楚排山倒海一样朝她倾泄下来。 痛痛痛痛痛死了!!! 一旁李长老握着她的手,替她顺着气:“秋掌峰,你千万撑住!” 秋秋疼得马上就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合着她刚才遇见玉霞真人过了这么大半天的时间,其实都不是真的。她仍然要继续生孩子。 秋秋努力睁大眼,她看见了拾儿。 拾儿就守在她旁边。 在疼痛的短暂间隙里,秋秋抓紧时间问:“刚才……” 两个人的默契非同一般,拾儿马上说:“刚才玉霞真人进入了我们的神识之中。” 这么说不是她疼出幻觉,自己异想天开呢。 不知道别人的飞升都是什么个境况。 除了玉霞真人,秋秋和拾儿再也不认识别的飞升仙人了,想打听也没有门路。 可秋秋觉得。只怕没有几个飞升者和她一样,点头表示我要愉快的飞升之后,接下来面对的不是一条金光闪闪祥云环绕的飞升之路,而是……继续生孩子! 秋秋咬着嘴唇。眼前蒙上了一层红的雾,看出去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不,不止是看到的一切,还有听到的声音。甚至连知觉都变得麻钝起来,连疼痛都象是隔了一层。 还有个重要的问题。 飞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师父还没说清! 她刚才一点头,觉得他们就一起飞升了。这个一起,当然包括了她,拾儿,还有孩子。 可是没想到头一点,她又回来继续生孩子了。 那,那飞升这事儿到底还成不成了? 要是她生完了能飞升,那孩子呢? 别人飞升一定没有秋秋这么纠结。 人家八成没她的情况这么复杂。再说对于修真的来说。一切都为了飞升努力。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权势,声名,财富。一切责任……这没有什么不对的,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了。为了飞升抛下一切是所有人共同认可的行为准则,不存在任何问题。 可是到了秋秋这儿就出现大问题了。 她抛不下孩子。 如果她和拾儿一起飞升了,抛下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怎么办? 当然,秋秋不怀疑,九峰的人一定会象当时抚养拾儿一样抚养孩子长大,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她把这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对他有责任。 生,还是不生?这真是个问题。 这箭在弦上哪能不发啊,生是肯定要生的,秋秋总不能把肚子锁上不让孩子出来吧。 那生完之后,升还是不升? 秋秋有些凄凉的想,这个恐怕也由不得她了。 她紧紧抓住拾儿的手,看着他的嘴唇在动。 可是他说的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屋子里的人在走动,这些声音忽远忽近。他们在交谈,她听到人声,脚步声,器皿碰撞时发出的叮当的碎响,还有零碎的只言片语。 她知道他们说的话和她有关。 但仅仅是知道。 欧长老一头是汗,胡子都打了结。若是平时让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包管惊掉一众门人弟子的下巴。可是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嘲笑他,因为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比如李长老,她虽然年华已逝,但女人的爱美之心并没有被时光冲淡带走。她平素非常讲究穿戴打扮,说话总是柔声细语,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在完美状态。 可是现在,一向完美的李长老正在冲着站在阶梯下头的欧长老大声叫:“不成!我说了不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不成。” 欧长老汗如雨下,不,他不是热,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急火给烤成干了。 “李长老,只是给峰主传个话,见不见峰主自有决断!” 言下之意,你李会京不能越过峰主替他做主。 李长老紧紧闭着嘴,瞪着这个老头儿,眼睛里都快迸出火星来了。她用力一转头,大步走进屋里。总是盘得很完美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松脱了一长绺,在她转身的时候,那绺头发象愤怒的草茎一样甩动。 欧长老长长吐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 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天空,那瑰丽丰富的色彩,广阔无垠的深邃,组成了一副奇幻之极的美景。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李长老很快从屋里出来,给了他回话:“峰主说了,不见。” 欧长老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如果把他和峰主换个位置,他给的答案也肯定是不见。 九峰与仙师一脉代代为仇,虽然这百余年来双方偃旗息鼓,算是过了一段太平年月,可欧长老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在他看来,狼终究是狼,一时的风平浪静,一定是为了积蓄实力。等对方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双方肯定又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 而现在,仙师居然光明正大的上门来求见峰主,怎么看怎么都是不怀好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峰主即将飞升。秋掌峰临盆难产,现在的九峰可以说又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不好就又会陷入曾经群龙无首的混乱之中。 虽然他是只身前来,可欧长老差不多一辈子都在算计里打滚。最早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永远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心里嘀咕,但是欧长老这样的人物,永远不会让人看出来他真实的想法。 那位和峰主一样年轻的仙师正站在半山处,远远望着山巅处的天空。 此时的天空美的慑人。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人只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上有如此的造化神奇。 欧长老带来的消息并不令他意外。 远远朝前望,隔着一座石桥,烟雾缥缈,桥那一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看起来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世界。 “仙师……您看这?” 欧长老话里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 本来这不速之客,要为了以保万全,都不该让他进门。 “我这儿有样东西,烦请长老交给白峰主。” 欧长老一点不敢大意:“不知是什么物件。只怕峰主这一时半刻的分不得身。” 天上异象已现。峰主飞升在即。这会儿九峰世代的对头居然巴巴的赶来送东西。欧长老绝不相信他是出于好意! 可对方只是看了一眼奉仙居的方向,把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欧长老一时没伸手,这位看起来年轻文弱的仙师竟然就把东西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转身飘然下山。 欧长老还往前踏了一步,但是唤人的话并没有最后出口。 他观察了一下这位对头留下的东西。 只是个巴掌大的盒子。 盒子质地非石非铁。质地坚实,色泽温润,欧长老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可是一时间却判断不出这盒子是什么做的。 他倒是不怕盒子上有毒。 峰主自幼就恶毒缠身,这世上但凡能驱毒的至宝良药,就没有他没见过没用过的。如果说仙师那边做别的手脚欧长老还担心,唯独下毒他半点都不会忧心。 电光划过天空,象一道锋利的白刃一般劈开视野。 欧长老抬起头,电光之后,闷雷声滚过天际。天空中有云开始盘积,电光从云层中透出。 秋秋也看到了这道电光,屋子里被电光映得一片炽白,接下来眼前突然一暗,所有东西都褪了一层颜色一样,变得单薄而灰暗。 拾儿紧紧抓着她一只手,把她半扶半抱的揽在怀里。 雷声响起来时,秋秋感觉到颤栗。 不是他们在发抖,而是一切,他们身周的一切,窗子,屋檩,地板,床榻,都在雷声中震颤。 长窗敞开了一扇,秋秋望着外面的天空。 她紧紧抓着拾儿的手,肚子沉甸甸,那一股力量在使劲儿的向下坠。 她觉得自己有无数的话想说,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拾儿紧紧的抱着她,连李长老都插不上手。 她把热水放下,拧湿了巾帕,拾儿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替秋秋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 “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拾儿在她耳边低语:“我们不会分开,孩子也一样。” “你,保证?” “我保证。” 李长老听着这两人近乎天真傻气的对话,换作平时,她一定会笑出来。 可是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想笑,相反的,她只感到了满心酸楚。 同时,在她内心深处,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 人这一生,所有的权势荣耀到最后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那个能陪在你身旁,生死不离的人,才是最重要,最珍贵的。 这一刻短暂,却永恒。 ps: 对不起大家,最近实在找不到状态。 另外,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给我留言~会尽量满足大家嗒。RP 338 人力 ,最快更新仙妻 ! 李长老犹豫了下,一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些多余。 可是职责所在,年轻人会被激荡的情感迷惑,会被生离死别感伤冲晕头,可是她却不能跟着一起昏乱。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秋掌峰的情形。 时隔多年,秀茹又一次握着装着药汤的提盒,走上这条熟悉又陌生的路。 景物依旧,可是心情却全然不同了。 当年来这里送药的时候,她的心情是多么的欣悦啊。 本来送药这件差事,随便哪个师兄师姐都能做,可是她抢着在祖父面前讨了个差事,每次过去送药,她都想尽力多留一会儿。虽然峰主对她和对其他人一样冷冰冰的毫无反应,她每次离开的时候,都觉得手里已经空了的提盒比来时还要显得沉重。 那时候她是多么任性,多么傻气啊。学来的一肚子道理全没用在正地方,总觉得日久生情,水滴石穿,又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甚至连既成事实和顺水推舟这些全都盘算过了。每次来的时候都抱着隐密的期望,总觉得这一次会和上一次不同,两个人会有进展…… 后来峰主心有所属,那个人不是她。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往这儿送过药。 事隔多年之后,她再一次送药来奉仙阁。 这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峰主……飞升在即,此后天大地大,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秀茹原以为想到这个。会让她心如刀绞。 可真走到这一步了,心里是有点儿不舒坦,却没有自己原来以为的那么难受。 天空的中的星云美得令人窒息。但是多看一眼就感到晕眩。秀茹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平定心神,才加快脚步过桥。 飞升是每个修真者的终极梦想,一个修真者也许漫长的一生里都见不到,经历不了这样的的奇迹。 秀茹走到奉仙阁前,李长老快步从里面接了出来。 提盒递了过去。手上顿时一轻。 秀茹轻声问:“秋掌峰……怎么样了?” 李长老没说话,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如果换作从前。秀茹可能会为了她遇到的艰险灾厄而感到窃喜和快意。可是现在她并没有这种感觉。 幽禁的日子结束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无法摆脱那种状态,她没有表情。不开口说话。甚至连思想都好象已经停滞了。至于情绪,感觉这些东西,花费了相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 不但对事情反应麻木,对人也一样。 眼前一恍,秀茹有些诧异的抬手虚抹了一下。 下雪了? 现在可不是下雪的天气。 可是沾在手指上凉凉的感觉—— 她低头去看,不等她看清,指尖上微光一闪随即消逝。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秀茹抬起头来。 更多的,微微闪光的雪片从天而降。 不。不是雪。 充溢的灵气裹挟着闪烁的光芒,就象是整片天幕上的星星化作雨滴从天上落下来了一样。 秀茹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闪烁的光芒落在地下,落在水中,落在山巅和树梢。 越来越多的光点,在空中飘舞散落,纷纷扬扬,遮天盖地。 就象整片天空都要粉碎落下来了一样。 她感到了巨大的震撼,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惶恐。 秀茹不由自主的向后转头。 她半张着嘴,睁大了眼睛。 她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虽然那声音并不高亢,可是落进耳中那样清晰。 在她身后,石桥,古树,奉仙阁,都象是变成了水面上的影子,缥缈不定。 看呆怔的不止秀茹一个。 李长老也看到了长窗外飘落的雪花。 这个季节不该下雪。 她的手掌上托着软软暖暖的一小团——整个人象是变成了化石,一动也不会动。 生命的延续是这样的艰难,又是这样的奇妙。 手上的小肉团持之以恒的发出响亮的,充满生命国的啼哭声。 “给我吧。” 李长老没回过神来,直到峰主又说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把手上包裹好了的婴儿递了过去。 秋秋接了过来。 刚出生的孩子,虽然洗过了包裹好了,但是皮肤还是显得有些潮漉漉,红通通的。眉毛鼻子眼睛都没长开,小小的挤成一团,秋秋觉得他的脸还没有个桃子大呢。 时间有些长,她不太记得弟弟妹妹出生时的模样了,秀才娘子两次生孩子,她都没被允许靠近前,等她见到新生儿,都是第二、第三天的事了。依稀记得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现在是不一样的。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和拾儿的孩子。 历经两世,延续了三生,这是她头一回做母亲。 这是她和相爱的人孕育的孩子。 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亲也亲不够。 李长老怔忡之后回过神,因为峰主忽然出声。 问了她一句话。 “仙师留下了东西?” “是。” 东西欧长老是不愿意接的,但是对方留下来就走了。 因为怕节外生枝,更怕当年的旧事重演,所以欧长老并没有打算把那样东西呈给峰主过目。 可是现在峰主腾出一只手来,凭空轻轻一握。 一只不起眼的盒子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掌心里。就象那只盒子原来就摆放在那个地方,只是她看不见。而他现在展露的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只是把手边的东西就这样轻易的拿起来一样。 李长老今天遇到的意外太多,都已经不会为这丁点事情吃惊了。 秋秋半眯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她抱着孩子转过头看。 “这是什么?” 这盒子她应该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这材质有些熟悉。 有些象……如意环。 秋秋抬起手来,轻轻触到了颈间的如意环。 感觉上有些象,但并不完全一样。 拾儿打开了那个盒子。 经历了那么多变故坎坷之后,秋秋感觉自己已经不会轻易的对什么事感到意外动容了。 可是盒子打开之后。秋秋还是忍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盒子里头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坦荡无余,什么东西也没有。 秋秋的诧异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人们一向的俗例习惯里头。给人送东西,当然要使个盒子、包纸一类的给包起来,有时候甚至包装华丽远盛过里面的内容,世人早说过买椟还珠一语。可见古人早也预见到了过度包装的的荒唐之处。 但是无论包装厚薄。里面内容多寡,总得有内容吧? 这包装有了,内容却是空的,怎么让人不讶异呢? 怎么会有人巴巴儿的送个空盒子来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 拾儿端着盒子,怔忡片刻才说:“如意环据说来自一块天外殒石,当时用尽了办法都凿琢不开,后来先辈求助了一位好友,那人想出办法将殒石凿开。内心部分琢磨成了如意环,外面剥下的壳料。听说做了个盒子。可是从来我也没有见过盒子。” 原来真有盒子。 秋秋理解。 买个东西回来,就算很贵重,东西和发票不丢就行了,谁还在乎外包装啊。但是这件事情明晃晃的透出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如意环对九峰来说,意义非凡。对秋秋和拾儿来说,更是举足轻重。如果没有如意环,当年她救不了拾儿和其他那许多人的性命。没有如意环,现在她也恢复不了前世的那一段记忆,生命中会永远带着这一段缺失。 孩子在她怀里动了一下,秋秋紧张的低头去看。 结果这孩子只是无意识的动了动,眼睛根本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小嘴咕哝了两下,依旧沉沉的睡着。 秋秋照顾孩子的经验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十分丰富。婴儿生下来,一时倒用不着喂奶,但是水还是要喂的。 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可是现在轮到自己儿子了,却有点毛手麻脚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了。 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儿子,至于这个来历不明看起来大有玄机的盒子,她不过能分给少少的一部分注意力,已经算是很看得起它了。 “万事万物之间的关系,总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承的。不知哪一年,这块飞石就静静的待在山野之中,却没有人发现它的异样之处,后来九峰的先辈发现这块石头与众不同,但是没有凿开之前,谁也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样的宝物。” 秋秋摸了一下那个盒子:“是被外面这一层遮蔽了?” “正是。我看先辈留下的手札中写,即便后来如意环被雕琢成形了,这个盒子也可以完全收纳掩藏如意环的气息和感应。” 拾儿现在心里如同明镜,在秋秋离去之后,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的下落。然而却一直耽误到了这时候才堪堪找到。甚至近在咫尺之际都错过了。 那时候他固执的相信,如意环虽然已经断裂,但是对于曾经的主人一定会有所感应。 后来他之所以找到秋秋,并非因为他有了新的途径和方法,而是因为秋秋回应了他的呼唤。 就是在她初次领悟紫玉诀的那一刻,他找到了她。 他能找到她,全是机缘巧合的成全,与如意环毫无干系。 当时他不明白原因,还以为是如意环的力量因为起死回生时光倒流而触犯了禁忌,因此起不了效用。 可是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那不是天命,而是人力。(未完待续……)I861 339 尿片 ,最快更新仙妻 ! 秋秋对盒子的兴趣只维持到了不到一刻钟,她抬起头来:“李长老,麻烦你倒盏水来。”她补充上一句:“温的。” 新生儿是如此的可爱,小小的面孔感觉只有她的拳头那么大,脸上的皮肤比刚凝成的水豆腐还细嫩,秋秋轻轻的亲了一下他,一点都不敢用力,生怕把他碰碎了。 “李长老?” 没有人应答。 秋秋诧异的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一片幽暗,象是已经到了深夜,除了细微的风声和远处不时响起的鸟鸣,听不到其他声音。 李长老呢?其他人呢? 秋秋推了推拾儿,示意他抬头。 “李长老他们……人呢?” 人都去哪儿了? 透过窗子,奉仙阁外一个人都没有,静的不正常。 拾儿先走到长窗前的矮几旁,倒了一盏水递给秋秋。 接过水的秋秋一瞬间就把刚才的疑问抛到脑后,专心的给孩子喂水。 而拾儿透过长窗,看着外面一片夜色。 外面的空茫未知,与奉仙阁内的温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秋秋给孩子喂了一些水,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眼睛是睁不开的,总得过个两三天才成,可是这个孩子却显得与众不同,秋秋给他喂完水,刚想把他重新包好,这孩子的眼睛却睁开了一条缝。 秋秋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 虽然睁的不大,可是却能看出来这孩子眼睛黑白分明,一点都不显得蒙昧混沌。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秋秋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这长相,清秀有余,放在小城小镇上,算得上拔尖。可是一到了紫玉阁,到了九峰这样的地方,马上泯于众人。 可是这孩子……嗯,不大象她。 看起来他更象父亲。 这是好事儿!拾儿的颜值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他的仇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风姿出众,气度容貌有如芝兰玉树,令人见之忘俗。 对此秋秋的形容是:男版小龙女嘛。 孩子象爹,将来肯定也是个小帅哥, 这是大好事。 可是想想怀孩子的是自己,生孩子的是自己,如此辛苦,生的孩子却象了爹,自己的特点没得到继承和遗传,秋秋难免有一种为“谁辛苦为谁忙”的委屈感。 就好象某人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写了一篇论文,最后论文发布啦,可是最后署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窝火。 拾儿转过头来,秋秋向他招招手:“你快来瞧。” 小家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显得那样清亮。 “你看他,多漂亮,眼睛显得那么干净。” 虽然有无数的赞美之辞装了一肚子,秋秋最后说出口的还是直觉的字眼。 也许人一生中眼晴最干净清澈的时候就是刚刚降生,引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 虽然这时候他可能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 但这是一次无畏的尝试。 因为毫不了解, 所以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热情。 秋秋专注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爱怜。 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觉得世上没有他更可爱的孩子。 拾儿单膝跪在她身边,两个人头碰头的看着孩子,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也是唯一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 他们象所有初为人父母的人一样,瞬间进入了傻爸爸傻妈妈的角色里。 “你看他的眼睛。” “看鼻子……” “嘴巴好小……” “手也这么小,你看,还有手指甲。”秋秋还特意把他的脚丫子翻出来看看:“有十个脚趾头呢。” 拾儿认真的问:“脚趾头不都是十个吗?” “你不知道有人会多长一个吗?” 拾儿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样的事,闻言大为惊异:“居然会多长一个!” “是,我以前就见过。而且听说如果父亲或是母亲双方有长过的或是亲戚中有长过的,孩子就有可能会多长的。” 拾儿连忙说:“我没听说父辈祖辈中有这样的人。” “我家好象也没有。” 拾儿也仔细把儿子的脚丫托在手里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多一个或是少一个,秋秋才把孩子又包了,抱在怀里。 “外面是怎么了?”她现在才有心情关心身外的事情。 拾儿扶她站了起来。 秋秋生孩子的时候虽然危机重重,但现在气力恢复,并没有行动不便的困扰。 透过敞开的窗子,可以看到奉仙阁外一片苍茫,星子悬在暗沉的天幕上。它们离人这样近,象是一伸手就可以摘到满把的星光。 可奉仙阁的窗外明明是一片山野,远山连绵,鹭鸟飞禽在河滩处流连栖息,一片生机盎然。 可现在外面什么声息都没有,安静的让人心悸。 他们这是……到哪儿了? 她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窗子里是她熟悉的天地,这里的一草一纸她都熟悉,待在这儿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因为她的爱人在这里。 现在,还有孩子。 而窗子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怀里抱的孩子动了一下。 秋秋立刻低头去看他。 孩子没什么事,大概是累了,呼吸匀净细缓,已经又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软软热热的一小团,柔弱无害的一个婴儿,却给了秋秋莫大的安慰和勇气。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哪怕前路有千难万险, “这儿……还是九峰吗?” 两人坐在长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未知。 天幕的颜色深邃诡丽,就象打翻了油画的调料盘,各种浓艳而纯煽粹的色块混杂相融在一起。 这肯定不是九峰了。 秋秋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空,当然,拾儿也肯定没有。 秋秋望着天空,有点纳闷:“听说别人飞升又是雷劈又是电打的,咱们这……算是飞升过了吗?” 拾儿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 怎么跟旁人的程序不一样呢?怎么别人都一道坎得过,他们怎么没有? 不过别人好象也没有听说有抱着孩子一起飞升的。 秋秋的性格是不会自找牛角尖钻个没完的,她纳闷完了又乐观起来:“不劈就不劈吧。” 不劈是好事,她可不会没事儿想挨劈。大人或许劈个半死,孩子可经不起。 还有件好事儿。 “奉仙居也跟着咱们一起飞啦?” 这听说飞升的人身外物多半是带不走的,一些法宝,名剑之类的都会留下来,更不要带着房产啊洞府啊之类的飞升了。 秋秋再看看奉仙阁,顿时觉得他们太得天独厚了。这年头整套房子多难啊,尤其是他们拖家带口的,不比人家单身汉,随便找个山洞、树杈什么的就凑和过了。奉仙阁可不是一套普通的房子啊。看着是只有两间平平无奇的屋子,但是屋子里头别有洞天,大人不用吃喝拉撒,可是孩子可不懂这些。 比如说……秋秋现在就觉得怀里突然间一热。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尿啦。 以前小弟和小妹都曾经尿在她身上过,抱孩子嘛,这都是免不了的。 她把孩子放下,解开外面的襁褓。拾儿跟着伸头过来看。 “他怎么了?” “尿湿了。得换……”秋秋抬起头想想。 奉仙阁里储物再多,尿布这种东西能有货吗? 这东西……咳,等闲可用不着啊。 不过秋秋马上想了起来:“李长老先前送来的东西都在哪儿?” 拾儿这才想起来,在架子上翻了翻,拿出来几个巴掌大的乾坤袋。 秋秋默默的给李长老他们点个赞。 乾坤袋真是好东西啊。 李长老他们心思,送来的东西又多又全,还真让秋秋找着了尿布。布片干燥温暖,特别的柔软。 新布是没有这样的亲适柔和的。这些布匹经过了反复的洗涤捶打,在阳光下曝晒过,摸起来就象一层暖暖的雾,上面带着阳光和青草的气味。 李长老她们的心意就这样,柔软而轻盈的附着在这薄薄的布片上面。 她细心的给孩子擦干,换上干爽柔和的新尿布。拾儿全程都用一种认真到严谨的态度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秋秋笑着问他:“你要不要试试?” 从来没被什么事难住过的拾儿居然破天荒的犹豫了一下:“下次吧,这刚包好,再折腾他别着凉了。” 秋秋再翻袋子里的其他东西,小小乾坤袋里包罗万项,简直是应有尽有。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小枕头,玩具吃食药品样样俱全,完全可以开一个大型婴幼用品超市了。尤其是尿布,整整齐齐的撂在一起,小山一样。 秋秋半张着嘴——儿子哪怕要包三十年尿布,这些存货都用不完。 拾儿也看到了,两人面面相觑。 “这些东西可不象短短几天能预备出来的。” 拾儿对秋秋的说话给予了肯定:“她们一定准备了很久。” 难道她们早知道秋秋会有孩子吗? 未必。 那些精致的象艺术品一样的小衣服和极尽巧思的玩具…… 秋秋伸手从码得整整齐齐的玩具堆里拿出一只胖胖的黄猫布偶。这不知道是谁的针线,做的胖拙可爱,有点象加菲猫。 虽然走的是斩断俗缘一心修仙的路,但是在李长老她们内心深处,大概还保留着一丝对人间的不舍和牵绊。 这一线牵绊,在这些小东西上面都清清楚楚的流露出来。 秋秋握着那只猫的一只爪子,她想,儿子长大了可能会很喜欢这只胖猫的,到时候她可以给他讲故事。从前有一只胖猫,名叫加菲…… 340 花开 ,最快更新仙妻 ! 孩子被收拾整束好了,舒舒服服的张开小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眨眼功夫就睡着了,秋秋舍不得放开他,就这样把他横放在膝上。 拾儿站起身来:“我去外面看看阵法。” 秋秋抬起头来,忙着叮咛一句:“你多当心。” 拾儿嗯了一声,他忽然俯过身来,唇在秋秋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又这样亲过儿子,才转身出去了。 看着拾儿的背影,再低头看看怀里的儿子。 秋秋觉得胸口有种东西,既陌生,又有些酸涩。 以前心口这个位置,让一个人占的满满的,秋秋怎么都想不到这里还会被另一个人分去位置。 结果这个小东西一出现,简直象是出生就自带神兵利器一样,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秋秋的心就给劈成了两半,只有一半位置留给了拾儿,另一半完全被这个肉团子完全占据了。 人真的很奇怪,变心变得这么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这种爱来得太急太快,让秋秋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既欣喜,又慌乱。她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他——尽管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而秋秋和他相处的时间又那么短。 可是她要怎么做呢?他不会说话,她不知道他需要怎样的爱,怎样的关切。 她这样患得患失,忽悲忽喜,可是婴儿一点不受她的影响,他睡的很安稳。 腿上沉甸甸的份量和热乎乎的温度都时时在提醒她,一切都和过去不同啦。她以后再也不是无牵无挂的人了,不可能再率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甜蜜的负担吧? 长窗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 秋秋转头去看。 一只圆圆的脑袋壳从窗子边探了出来,左右张望,还伸出短胖的手扒拉扒拉脑门上的茶壶盖发型。 大概是确定了一切正常,火儿整个身体都从窗子爬进来,还往后拽了拽。 他拽的是毛茸茸的一对白……耳朵。 大白对火儿略嫌粗暴的动作表现得敢怒不敢言,要害受制于人,不想耳朵被拽掉,那就只能乖乖的也跟着从窗外爬进屋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瞬间秋秋脑袋里浮现的就是这句话,而且是加黑加粗带一串感叹号的醒目模式。 她还以为它们也一起被留下了。没想到——这俩货居然跟着一起飞升了。 秋秋又惊又喜的同时还有点儿莫名的吃味。 她和拾儿这么战战兢兢一路坎坷,死去又活来才混到今天,结果这俩吃货啥也没干就坐享其成了。 特别想抓过来挨个都揍一顿屁股再说。 刚才一直没有看到它们,不知道它俩一直猫在哪个旮旯里睡大觉呢,也不早点出来。 另一分不爽则是对火儿的霸道。 这打兔子也得看主人好吗?大白再面再好欺负,火儿这么明目张担的揪兔耳朵,秋秋这个主人当然心里不舒坦。凭什么她的灵宠就要被拾儿的灵宠呼来喝去的?太没道理了。 结果大白爬进来了,后面居然还跟着它老婆二白。 大白和二白自打开了灵智之后,总喜欢模仿身边的人的行为举止,大概有意识的想摆脱身上属于兽类的痕迹。大白显得比过去斯文了很多,而二白对外表更在意了,毛总是梳得顺滑光亮,这会儿它的长耳朵边上还插着小小的朵野花,那花还随着它的动作颤巍巍的抖动。 它们仨磨磨蹭蹭溜到了跟前。 秋秋把火儿抱了起来,指着刚出生的小娃娃告诉它:“火儿,认不认得它?” 不用她说,火儿的眼睛本来就象黏在了这孩子身上一样根本移不开。 “你当哥哥喽,这个是弟弟啊。” 单只看外表的话,外表年龄三四岁左右的火儿和自家儿子摆在一起,还真的挺象两兄弟的。 一样白胖蠢萌。 火儿认真的端详着“弟弟”,十分努力的,用它不怎么清晰的口齿挤出俩字来:“鸡……鸡。” 秋秋的笑脸发僵。 虽然音还有点象,可是这俩字其中涵义可是谬了一千里还有剩余! 秋秋耐着性子教导:“是弟弟。” 火儿认真的跟着重复:“鸡!鸡!”为了显示自己的认真,两个字特意都加了重音。 秋秋认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火儿修为再高,已经是化了形的正经的火龙了,可是不代表他真的和外表一样是真正的人了。 火儿是拾儿的灵宠嘛,灵宠开了窍化了形,做主人的当然应该担起教养规导的职责。可拾儿自己就是个闷葫芦,简直象凡间修炼闭口禅的老和尚一样,日子过得寡淡如水。得不到他的教导,火儿现在连句话都说不利索。 孩子不学好,根子肯定在大人身上! 秋秋暗下决心,自己儿子决不能交给他这个不靠谱的爹来带,没的给教成个小哑巴。 还有火儿这个口齿不清的问题,一定要尽快纠正。 现在是只有他们一家子在这里,说不准将来就会遇到其他早飞升的前辈啊,同道啊,火儿张嘴就是“鸡鸡”——这真丢死人了。 不知道秋秋心中如何纠结的火儿正沉浸在得到了新弟弟的亢奋中! 做为一条生下来就没爹没妈没兄弟没姐妹的孤龙,火儿现在的感觉特别新颖奇异。 这种感觉用言语说不出来,但是它从来没有这种体会。 这种新奇的,象是全身的鳞片都舒展开来,浸在暖融融的温泉水里,又象是吃了个天材异宝的果子,美得从心底里冒出一串串快活的泡泡来。 那些泡泡包裹着它的全身,象是把它整个托起来了一样,轻飘飘的,热乎乎的。 火儿低下头去,在胖娃娃滑嫩嫩的脸上重重的嘬了一大口。 这一嘬可把婴儿给嘬醒了。他小嘴一撇,秋秋还以为他要哭了。 幸好没有。 他的眼睛睁开了,和火儿看了个对眼。 这么小的孩子还谈不上视力,但是火儿显然不管这些。它那么认真的和婴儿对视着,仿佛在用目光交流着无声的千言万语。 秋秋又没有透视眼,拾儿也是一样,他们猜不透这一大一小两个胖娃娃究竟进行了什么样深层次的交流。大的眉开眼笑,小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受了感染,跟着也咧开小嘴,露出了无齿的傻笑。 火儿整个身子都要压到襁褓上去了,嘴边口水拖了老长,亮晶晶的,眼看就要滴到婴儿脸上。秋秋心中大囧,赶紧替火儿把嘴边的口水给抹去。 火儿抬起头来,认真而诚恳的瞅秋秋。 秋秋觉得自己大概是和火儿分别的时间有点久,它这么干瞅不吱声,秋秋也一时猜不到它想干嘛。 秋秋猜不出来,火儿等了片刻干脆不等了,它努力的伸出手臂,看起来是想把秋秋怀里的襁褓给抱过来。 等等! 秋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她有什么偏见歧视,火儿喜欢孩子,秋秋觉得这是件好事儿。 但是这个得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啊。 火儿那胳膊跟两节大白藕似的,连打弯都费劲,指望这样的两根粗短棒抱住孩子? 显然拾儿和火儿这俩都是意识流,完全没考虑现实状况,等火儿的两条胳膊都伸出来了,才发现他们遇到了绕不开的险阻。 不过不要紧,山不来就我我可以过去的嘛。火儿一转身,腰还微微往下弯了下,把背给让出来了。 秋秋真想掩面长叹息。 这动作在火儿还是条大火龙的时候来做当然很合适。御龙乘风,人生最快意之事之一莫过于此,拾儿当然乘过,连秋秋也记得自己乘过。但问题是,它现在的体型,很是个问题啊。 一条长龙,和一个短胖三头身——好吧,三头半,四舍五入算四头身吧。 这差很多啊。 火儿回过头来看了一下。 大概它也发现了现在的体型缺陷,有点苦恼的皱了下眉头。 秋秋正想劝他见好就收,结果火儿就维持着这个半弯腰的姿势,往前挪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又挪了挪。 这么两挪,就挪出窗子了。 秋秋睁大眼,看着火儿抖了抖腰——好吧,虽然它胖成这样很难看出腰在哪里,但这确实是一个抖腰的动作。 接着它的身体就象一块柔软的面团,在厨师手里被拉成了长条。 金中透红的鳞甲一瞬间遍布全身,肢爪虬劲,头角峥嵘。 秋秋默默在心中呐喊——大变活龙了喂! 第二个感觉是,火儿长大了。 光它一个脑袋都有奉仙居的屋子那么大了。 不,但不止是体型上有区别。 力量,气势,全都不一样了。以前的火儿也有龙形,看起来也非常神俊威武,但是和现在这种震憾是不一样的。 火儿它经历了最关键的一次褪皮,又已经随他们飞升,它已经不再是秋秋记忆中那个莽撞又懵懂的小家伙了。 它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火龙了。 它身上的鳞片晶光霍霍,绚烂流彩,就象有把火要从内里透出来,焰苗仿佛能把夜空也点着。 它又一次转过头来向秋秋示意。 秋秋犹豫了一下,火儿的尾巴卷过来蹭蹭他的脚,脑袋就这样平平放在地上,无声的催促着。 秋秋往前走了两步,抱着儿子斜坐在它两只龙角之间。 大白和二白蹦跳着也跟了上来,挤挤挨挨的靠着秋秋。 火儿龙爪微沉,纵身腾空而起。 地面上的一切瞬间远离,奉仙居里橘色的灯亮在漫漫长夜里就象一抹星痕。 四下里昏黑一片,微茫的星光在身周闪烁,秋秋觉得他们就象是在星海之中遨游穿行。 她把孩子抱得紧了一些,可是这孩子一点都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正相反,他好象很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咧开小嘴咯咯的笑出声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襁褓中挣了出来,胡乱的挥动,象是想把那些似近还远的星星抓住。 火儿有明确的目标,它长啸一声,象是在知会自己的到来。 拾儿抬起头,火儿在他的视野中从一个光点迅速变大,硕大的一个脑袋象陨石一样朝他撞过来。 拾儿抬起手,微微向下一按,火儿张开的大嘴被他一手按住,长长的牙喀喇一声狠狠扎在地上。 火儿的一腔热情撞上了冰山,拾儿这个主人即使是喜得贵子的时候,收拾起它来还是毫不手软。 秋秋忍着笑拍拍它的大脑袋以示安慰。等他们都从龙头上跳下来,火儿摆摆尾巴,长长的龙身团缩起来,又变成了人形。他狼狈的趴在地下,呸呸呸的朝外吐沙子,大眼看起来泪汪汪的,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秋秋忍着笑转头问拾儿:“发现什么了吗?” 拾儿点了点头。 四周荒凉的没有一点儿声息。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秋秋连方向感都失去了。 飞升成仙,人人都这样说。可是谁也不知道飞升后究竟会到哪里,成仙又是怎么一回事。 让秋秋来说,她觉得他们简直象是迷失在一座孤岛上。 听到拾儿说有所发现,秋秋简直喜出望外。 “发现什么了?” 拾儿伸出手,他的手掌白皙修长,手型很美。秋秋还记得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他的手……呃,扯远了。 拾儿摊开的手掌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 秋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拾儿微微一笑。 秋秋的目光再落回他的手上。 就在她的注视下,一点微白的莹光出现在他的掌心,微微闪动。 这是什么? 秋秋看着他,这能碰吗? 拾儿的手又朝她移近了些。 秋秋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光芒象是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朝一边弹出去,落在了地下。 秋秋吓了一跳,以为闯了祸,本能的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光点落地就消没不见,象钻进了土里一样。紧接着一枚小小的绿芽从砂土中顶出了头,飞快的抽枝长叶,长出了花苞。 花开的时候是有声音的,象是鱼在水面上吐出水泡,象是雨水从天而降,象是春雷后的第一声虫鸣…… 花朵霍然绽开。 —————————————————— 还一章完结。 现在贴出来的内容,已经算是改了又改的第四版了。总觉得写得感觉不对。但是如果再改,估计更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发完这章去医院,这几个月天天待在医院里,完全找不到生活和写字的节奏感觉。 很对不起大家,抱歉。 341 始终 ,最快更新仙妻 ! 这一刻耳畔阒寂无声,秋秋能清晰的看见花瓣每一个细微的舒展和颤动。 它盛开在这样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显得那样突兀,可是偏偏又与这天地浑然一体,仿佛是其中再自然不过,不能分割开来的一部分。 这奇异的景象让秋秋感到震惊和茫然。 她盯着那朵花看了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你做的?” 拾儿点头。 这真不可思议。 她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那花瓣。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那朵花是真的,真正的花,花瓣柔嫩脆弱,在风中微微摇曳。 大概是为了印证这一点,大白蹦蹦的跳过来,对着那朵花左右打量,啊呜一口就把整朵花给咬了下来。 秋秋让它吓了一跳,顺手把孩子交给拾儿抱着,扳着它的三瓣嘴怒喝:“你怎么这么馋啊?什么都吃?” 让这片不毛之地长出朵花来多不容易啊,结果这货就这么一口把拾儿的劳动果实给吞下去了。 大白不为所动,硬是顶着她的强压嚼巴嚼巴把花给生吃了,圆溜溜的红眼睛无辜。 “回头再跟你算账!” 被啃去了花,枝头茎杆变得空落落的。 吃都吃了,总不能让它再吐出来。 但是大白这么多年来自在惯了,实在是欠管教,来日腾出手,总得好好教教它规矩,不然将来闯下不能收拾的大祸,那时候又等谁来救它。 秋秋有些惋惜的摸了一下茎杆的断处,花开那一刻的震憾还在眼前。 一朵花开,其中象是包含着无数玄奥的至理,繁复到了极致,但是却也简单到了极致。 不论这朵花在世间曾经存在了多久,年复一年,春生夏长,花落结实,种子又在寒冬蛰伏。它经历的风霜沧桑在它盛开的时候,在那华丽如丝绒的花朵上,人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一切都包纳在其中。 千万年前,它就这样安静的开放。千万年后,人们仍旧会无知无觉的从它旁边经过。 秋秋怔怔的半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自己觉得时间可能过许久,但是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发现也许时间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瞬。 拾儿目光温柔而温暖,专注的看着她。 “我好象明白了。” 拾儿是如何让这朵花开放,在这片他们完全陌生的天地中。 在她临盆分娩的关头,在他们临近飞升的生死关隘,他们共同迈出了新的一步。 这一步就跨越了天地之间最艰险神秘的难关。 生与死,来与去。时间流逝,日升月落,星辰聚变,沧海桑田。 她向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我明白了。” 她抚摸了一下那断折的茎杆,站起身来。 风吹的两人的衫袖袍带飘摆翻飞,大白还不舍的瞅着那剩下的几片绿叶,还想一饱口福。 茎杆的断折处又向上伸展,大白骇了一跳,忙朝一旁蹦了两步,再回头看的时候,那重新长出的枝头上又鼓出了新的小小花苞,不过钮扣般大小,继而长到指肚般大。 连火儿都不再揪扯肚兜去擦拭脸上的泥污,好奇惊讶的向前探头。 花开——那朵花又一次开放了。 和刚才那一朵,一模一样。 火儿盯着那朵花傻呆呆的看,又转头看秋秋。 “不是同一朵了。”秋秋微笑着解释:“即使让时间回溯,让这种子再重新萌芽,再开出的花也不会是大白吃下去的那一朵。” 这朵花开放的时间也极短暂,绽放到极到处的时刻,花瓣纷纷萎谢凋落,新结出的黑色种子挣破萼片包裹,在空中迸溅飞舞。它们落在地上,随后更多细芽从沙土中长了出来。 秋秋想起第一次见到拾儿时的情形,两个人安静的对视,到现在那情景都清晰的如同还在眼前一样。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眨一下眼,他还站在她的身边,沉默安静如旧。 秋秋长久的注视着他。 花一朵朵的凋谢,但是不久之后会有更多再一一盛开。 秋秋和拾儿静静的并肩而立,在他们之间,新生儿手脚有力的挣动着,发出响亮的,啊啊呀呀的声音。 (全文完) ------题外话------ 总觉得我想写的东西,没有表达出来。 他们并不是走到了终结,而是新的开始。旧的结束之后是新的开始,每一个故事都是这样。 今天在家里,没有去医院。 这一年来家中发生了诸多变故,我的家没了,被拆迁推平了。出租房不能称之为家,这里狭小嘈杂,更多的时间我都在医院里度过。心态变的很不健康,精神极度焦虑,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对一切都在逃避,只想得过且过。 真的对不起大家,我太软弱太任性了。 同时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鼓励和包容,有很多朋友一直不离不弃,让我倍感羞愧。 仙妻本来的结尾应该不是这样,但是只能在这里划下休止符了。 新文里我会尽量调整状态,让身体和心态都快些回到正轨,变得健康规律。 新文《食味生香》是个平淡的故事,文如其名,讲的是美食。希望它可以治愈我,也温暖看文的每个人。 谢谢大家,我们再会。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