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牧星》 01
大课间三十分钟,前十五分钟课间操,回教室之后的十分钟,徐星延用来整理错题本和课堂笔记。直到快上课了,他才端起保温杯出门,向着走廊另一端的开水房走去。
开水房对面是理科八班,而给他写过“君住三楼头,我住三楼尾,日日思君不见君,盼君来接水”的向晚行,正在窗户底下跟人勾肩搭背,言笑晏晏。
向晚行这个人好像有八副面孔,对着徐星延总是没皮没脸没下限的欠操样;对着他那帮没正形的狐朋狗友呢,又是吊儿郎当的校园扛把子,嬉皮笑脸;可但凡谁惹着他了,他又立刻化身小暴龙,呜啦呜啦地喷火,非要逮着一决雌雄,幼稚得可以。
可就是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向晚行,偏偏生了副极好的皮囊,唇红齿白,双瞳剪水,嘴角有枚淡淡的小痣,灵动极了。这样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他得以披着皮为非作歹招摇过市。
向晚行头发颜色偏浅,天生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初中时他没长开,老师还问他是不是营养不良,相熟的同学马上哄笑起来,说老师,你是没见过他在徐星延家里一吃三碗饭的饿狗样。向晚行面皮薄,霎时困窘难当,当着老师面就想扑上去就跟人一决高下,结果被徐星延不咸不淡地乜了一眼,又悻悻站好了,只不过脸上仍一副凶态,只恨眼刀杀不了人。老师还奇了怪了:至于吗?
而现在向晚行站在窗子底下,冬天暖烘烘的阳光照得他皮肤几近苍白,半眯着眼,懒散花猫似的,跟人讲话讲得兴起了,竟还摇头晃脑起来,背过身去了。从徐星延的角度看过去,他发茬儿毛茸茸的,中间趴一个小发旋,逆时针,明明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景色,和什么形容词都搭不上边,徐星延脑中却蓦地浮现出“可爱”二字。
——直到向晚行撞在他身上。
人群沉寂半秒,又开始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说什么“敢撞徐星延,没你好果子吃”。风口浪尖的当事人倒平静,脸色只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自然,装模作样地跟徐星延道歉:“对不起哈,不是故意的。”
谁都知道高三一班的徐星延孤傲脾气烂,空长了张好脸,偏偏对谁都没好脸色,纵是混日子的不良学生也忌惮他凌厉的眼风。他不怎么爱说话,可一旦说了,光凭两片嘴唇开开合合,就能准确踩中痛点,激得人怒从心头起。
莽夫暴龙对刻薄学神,围观群众交换眼神,开盘下注了。
徐星延杯里还有没喝完的水,已经凉了,渗过校服布料贴在皮肤上,很不好受。他面上不见喜怒,径直越过向晚行走向饮水机,难得发善心不同他计较似的。风波还没起就已平息,人群正要就此散了,眼见着向晚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没长骨头般抱臂倚在机器边,挂着混不吝的笑,“我真没注意你过来了,大学神,你别跟我生气吧。”
徐星延做什么都挑剔得很,喝水也不例外,凉热都得按比例。他扣好杯盖,慢条斯理旋紧,又翻转手腕混匀了温度,这才淡淡扫他一眼,“看你表现。”说完就回身离开了,步履沉稳,看起来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
他表情一如既往冷淡,但话又暧昧不似作假。向晚行轻佻的笑容登时僵在嘴边,耳朵尖慢慢浮起一点红。好事者想当然觉得他俩结了梁子——按照这俩人的脾气,私下不得战到天昏地暗?一个二个都不肯放过这么大的八卦,围过来拼命搡他,追问个不停:“什么表现?表现什么?你俩约哪儿?单的群的?”
“约什么?”向晚行相当茫然。
“架啊,不然呢?”那人翻了个白眼,权当他在转移话题,“开打了记得留张山顶票给我……你脸红什么?”
“红个鸡巴。”向晚行迅速转头,赶苍蝇似的把人从眼前挥走,咬牙切齿都显得没底气,“滚滚滚。”
大课间结束,老师讲起英语周报的习题,onebyone开火车。他趴在桌子上走神,显然给刺激得不轻,该想的不该想的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结果还没来得及喜上心头,猛然想起今天是周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烧得正旺的小火苗只剩惨淡一缕烟。火车正好开过来,他匆匆起身对着空报纸念出答案,老师狐疑地往他手上瞟,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腕子,水润殷切的眼睛望过去。躲过了一劫。
徐星延是个很难搞的人——认识他的都会给出这种评价,不认识的也多少有所耳闻,说是名声在外也不为过。如果硬要比喻,向晚行是条横冲直撞的恶犬,一切全凭本能行事,除了把烂摊子拾掇成更烂的摊子之外,也没什么行动准则;而徐星延八成是只机器狗,严谨,自律,领地意识极强。
喝水温度只是小事,剩下的鸡毛蒜皮,数也数不清。轻微洁癖,强迫倾向,反复洗手,反复检查,连眼镜搭在鼻梁上的角度好像都经过精密计算。
所以他定下的无聊规矩——什么“一做爱,二四六轮休,周日看心情”——向晚行就是脱光了把腰给摇断,也没法打破。
洗过澡了才能往床上坐,向晚行裸身走出浴室,想了想还是迫于淫威套上了内裤,往床上一滚,湿漉漉的小狗眼盯着徐星延,邀宠
似的。可惜他眼里只有徐星延,徐星延眼里只有满屏幕的代码,并不分神给他。
“徐星延,”向晚行非要自讨没趣,舔了舔唇,“上床好不好?”
徐星延全然充耳不闻。
“我想要你了。”向晚行难耐地扭着腰,像哪一种发情的动物,润白脚趾勾着徐星延裤脚,擦着皮肤往上撩,“想要星延哥哥的鸡巴操我。”
徐星延闻言,敲下回车后手臂抬起,向晚行看得心脏怦怦跳,喜色还未上眉梢,就见徐星延只拿过一旁的降噪耳机,结结实实扣上了。
向晚行恼羞成怒,可又实在不甘心,闪身钻进徐星延臂弯中,挺翘的屁股正正好压在徐星延敏感处,眼波流转。
他磨蹭的动作实在叫人没法坐视不管,徐星延总算舍得匀给他一个眼神。他长了对冷淡的凤眼,眼窝深,睑裂重,眼皮薄,直勾勾看人吧,只觉得清冷无波,现下斜斜乜着,倒有点说不出的旖旎。
美色当前,向晚行自然抵挡不住,口干舌燥起来。他又舔了舔干涩的唇,手臂环上他脖颈,奶狗一样软乎乎地凑到他耳边,硬是把厚重的头戴耳机拱开一道缝儿,用气音轻声说:“做爱好吗?插插我。”
徐星延将耳机挂在脖子上,用一种叫人无处遁形的眼神审视他片刻,勾起唇角,讥诮道:“今晚还想在这边睡么?”
向晚行屁股隔着纯棉布料蹭在已然半勃的阴茎,还怕被徐家父母听见,只敢咬着嘴唇低低地喘。他发起浪来八匹马都拦不住,哪有能力思考言外之意,不住点头,甜着嗓子道:“要睡……”
“下去。”徐星延掐一把他的腰眼,另只手及时捂在他嘴上,止住了惊呼,“不然回家。”
向晚行见他不似作假,老大不乐意地噘着嘴,十二万分不情愿地从他身上爬下去。他洗了澡又不穿衣服,有点着凉,当即打了个喷嚏,“啊啾”一声,打完了抽抽鼻子,就那样呆兮兮地愣着,下意识朝徐星延投去目光,颇有些卖可怜的意思。
可他望穿了眼,徐星延仍是坐在桌前岿然不动,甚至还打开了网课视频。向晚行只得委委屈屈地套好睡衣,刚准备休息,徐星延就把水杯递了过来,不说话,也不看他。他瞧着自己亲手贴在外缘的小熊贴纸,还是咬着牙去给倒了开水回来,往桌上重重一磕,没好气地小声嘀咕:“喝死你。”
床是双层的,当年家长怕两个孩子长大了会睡不开,特意定做的,谁也没发现两个人其实早就在底下被翻红浪颠鸾倒凤。上层早成了掩护用的摆设,向晚行轻易不上去一次,这会儿倒是方便闹脾气。他踩着梯子叮铃桄榔爬上去,看也不看徐星延,裹着被子闷头装睡。
灯光刺眼,他烦躁地翻来翻去,故意弄出很大动静。徐星延撩起眼皮觑他一眼,起身按了墙壁的开关,只剩下书桌一盏护眼灯散着幽幽暖光。向晚行在心里哼一声,想着这还差不多,尾巴正要翘起来,蒙在脑袋上的被子就让人扯掉了。
他猝不及防对上徐星延乌沉的黑眸,还没欲发作,就被塞了个敞口杯,捂在手心温温热热。
“喝了。”徐星延声音依然毫无起伏,冰冷又机械,“不许剩,不许洒。”
向晚行最讨厌感冒冲剂这种要甜不甜的恶心味儿,却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全喝了,肚里和心里暖得不成样。

02
冬天昼短,放学的时候已经擦黑了。徐星延习惯过40分钟再走,一来错开高峰期,二来也是能安静看会儿书——在家总有人看不懂眼色,非要凑过来讨嫌。他写完了作业,横竖没事干,挑着把笔记又整理了一遍。倒也不是记得有什么不好,主要还是强迫倾向在作祟,非得写到满意为止,不然心里老感觉有蚂蚁在爬,指尖也发痒。就为这个,他所有本子都是方便替换的活页本。
时间一到,徐星延准点拎包走人。他不上晚自习,纯粹浪费时间。而向晚行更没必要了——上也白上。徐星延路过理八教室,只略扫一眼就发现那人不在,不消多想就往篮球场方向走去。
天已经黑下来,也没什么灯,这群二五仔还在球场挥洒汗水,眼见着都快朝着盲人运动发展了。宋志眼尖,瞄到了围网外伫立的身影,抽筋似的挤眉弄眼示意其他人准备看戏。向晚行手掌撑在膝上,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雾,瞟了眼那道挺拔的人影,撇了撇嘴,微不可闻地哼出一个鼻音。
宋志这人爱闹,手上也没轻重,黏黏糊糊的,勾着向晚行脖子跟他咬耳朵:“是不是该来秋后算账了?够记仇的啊这姓徐的。”说着又拿腔拿调地学起来,“那你今天要‘表现好点’哦。”
向晚行跟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十分草木皆兵,不声不响观察起宋志的表情,确认没有异样才松口气。高中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俩的特殊关系,甚至连“发小”这一层都不知情,要往外传他俩结过深仇大恨,恐怕都有人能信。
他胳膊肘捣过去,笑骂:“少他妈装!昨天谁推的我,你当我失忆?”
“合着全赖我呗,”宋志促狭地笑笑,颇有点流氓架势,“我看你投怀送——不是,开玩笑呢,你好好说话别动脚啊。”
周围都是精力无处宣泄的青春期男孩,见状纷纷起哄,两个人花拳绣腿地过了几招,闹得差不多也准备散了。向晚行抹了抹汇聚在下巴的汗珠,去篮球架下拎起书包抖灰,没提防后面扑过来个人。宋志勾着他脖子,在脸上干脆响亮地啵了一口,他嚎得惊天动地,脸都要擦破皮。等回过神来,球场外早就没人了,他来不及多想,挥了挥手就匆匆往外跑。
家离得不远,没有特殊意外,他们都是走路回。向晚行不知道今天算不算特殊,总之硬着头皮跑出去好远,才隐隐看见前方有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才总算放下心来。徐星延走得不疾不徐,没有负气赶路,也没有特意放慢脚步等着谁。
剧烈运动再加剧烈运动,向晚行喘不动气,心里多少有点委屈了,正准备放弃,就看见徐星延停了脚步,但也没回头,就那样站着,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向晚行没办法,默念“大人不记小人过”“行百里者半九十”,加紧步子追了上去。
“你……有病呀,”向晚行的抱怨更像在撒娇,软乎乎的带着鼻音,还不住地哈气,“也不知道……等等我吗。”
徐星延偏过头来,视线像带钩的猫舌在他脸上舔过。向晚行鼻尖还点着汗珠,耳朵尖通红,明明在凶人,脸却气得鼓起来。很可爱。他在心里做结论,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说:“不是要上床?”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过于直白的字眼在偏僻小道里响起来,格外羞耻,“要做就快点回。”
“什么啊。”向晚行飞快地瞟了瞟左右,仗着无人,拖住徐星延的手臂,眯着眼睛笑,“装得那么正经,其实很想要嘛。”
徐星延没有回驳,只神色平静地抽回手,目光再一次划过他校服衣领里泛红的锁骨,行车飞驰而过,擦亮了徐星延燃着欲的眼,又很快暗下去。向晚行单是被他看着,下身就隐隐有抬头趋势,又没脸没皮地攀上徐星延胳膊,问道:“今天做几次?”
他嗓子还有些哑,又在撒娇,听着跟蛋白糖霜似的,带着颗粒感的甜。徐星延难得弯起嘴角,被他抱着的手顺势探过去掐了一把侧腰,“回去就知道了。”
亲戚家女儿结婚,徐父徐母白天就回乡下了,家里漆黑一片,向晚行习惯性反手去摸开关,下一秒就被按在门上,滚烫的呼吸随后覆上来。向晚行惊喘,书包将后腰顶起来,还真像什么投怀送抱的姿势,徐星延扯开羽绒服,冰凉手指像蛇一样钻进下摆,掐住他的乳头,来回揉捏,指腹好似要把奶孔都搓开。
“嗯啊……”向晚行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急切,没有多余心思问,很快弓着背呻吟起来,“哥哥……”
没有洗过澡,徐星延肯用手碰他已经是极限。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对方表情,只能感受到勃起的阴茎隔着几道布料顶在胯下,向晚行向下摸了摸,硬得吓人,正抽手回去,又被徐星延按住了,声音低沉沙哑:“不是想要?”
“那,”向晚行这会儿倒知道害羞,“那也得先洗啊……”
徐星延这才低低“嗯”了声,放开了他,碍事的书包和外衣沿路丢了一地,两人搂搂抱抱进了浴室。徐星延调着淋浴器开关,不声不响地往左拧了一点点,向晚行没有注意,腻在他身上,不嫌脏地在肩头咬一口,又细细舔舐,“亲亲我呗。”
徐星延不应,水热起来了就拎起花洒迎头淋下去
,向晚行还穿着内裤的,从头到脚都被浇透了,当即气急败坏地骂起来:“你是不是人啊!不就是亲一下吗!”
徐星延面上没什么表情,“洗澡就洗澡,多余的事情不要想。”
“多余吗?这可是亲亲哎。”向晚行随意蹬掉内裤,掬起一捧水泼在徐星延身上,透明水线顺着皮肤肌理向下滑,隐没在蜷曲耻毛中。
徐星延还真的就是洗澡,对他湿润含情的眼神理也不理。向晚行记吃不记打,伸手去握他半勃的阴茎,几下就把那根东西撸硬了,粗热地顶在手心,龟头怒涨,布着虬结狰狞的血管,同本人冷淡的脸全然不符。向晚行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哥哥……”他软绵绵地趴在徐星延胸前,见他默许的姿态,胆子也大了,一手虚拢着两人性器磨蹭,一手绕向身后,去给自己做扩张。
他让徐星延操了一年多——最初几周刚开了荤没有节制,向晚行因此还大病了一场,病好以后徐星延就立了规矩,严格控制性爱频率。可就是这样,也早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后穴早就被开拓得熟软,草草插几下,内壁媚肉就自发吸附上来,嘬着手指不肯放,渴盼更粗更硬的东西深入。粗暴一点,也没关系。
他双目含水,张着嘴唇小声叫“哥哥”,可惜徐星延并不解风情,洗好了,撕下黏在身上的人,沉默地拿过浴巾擦身。
向晚行从未受过如此冷遇,一时间反应不及,直等到徐星延推门出去了,冷气顺着门缝钻进来,他打了个寒噤,这才知道徐星延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他。手指还插在肉洞里,镜面模糊映出他骚浪的模样,身上还泛着潮红,跟徐星延冷淡的背影对比鲜明。
他关掉水龙头,赤着脚湿淋淋跑出来,在地上随手捞了件衣服摔在徐星延身上,红着眼睛大喊:“你有病啊!干嘛这么凶!”
向晚行天生泪腺比别人发达,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能惹得他掉泪珠子。他总觉得男孩爱哭是很难堪的,每回让谁惹着了,他就对其报以恶言或老拳,用急红眼掩饰哭红眼。他这招从小玩到大,屡试不爽,自认为伪装到位,哪能想到徐星延打从一开始就识破了,不过是懒得拆穿。
——只在第一次上床时,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徐星延没忍住出言讥讽:“没用的哭包。”说罢,下身又狠顶一记。
“我没有……!”向晚行弱声给自己挣面子,哭得直打嗝,抽噎令他的话语变得很破碎,“是你、是你技术不到家……我太……疼了,我不是哭、哭包……”越说越小声,好像那两个字出了口,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个时候徐星延还会给他擦眼泪呢。向晚行翻旧事翻得心头酸胀,眼眶也发热,执拗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瞧见,捡起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徐星延将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金属书签夹在内页,露出半只小猫头,是向晚行送的生日礼物。
“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在走廊打闹?”徐星延语调沉缓,拿过一旁的浴巾裹住他,“衣服不好好穿,放学不乖乖等我,作业几天没动一个字。你一直说你最听话,这算什么听话?”
向晚行钝掉的脑子反应过来这是在数落他,登时哑口无言,几次张嘴都没吐出半个字来。眼泪一时半会儿刹不住,他哭红了眼睛,仍在怔愣,像只撞上木桩的傻兔子。徐星延用抽纸给他擦干眼泪,又坐回床上,向晚行擤了鼻涕,踹掉穿了一半的裤子,仍缓不过劲儿来,一抽一抽地爬上他光裸的大腿,“多大点儿事儿啊,你就生气……”
“没有,”徐星延揉他的后脑,“不是生气。”
向晚行在他颈窝蹭了蹭,“骗人。”
“你太不长记性,”徐星延目光沉静,“不想要你了。”
向晚行起初不太信,可徐星延从不开玩笑,他无措地眨巴眼睛,这才觉得慌了,抱着人汪汪哭,拼命保证自己以后会好好听话,徐星延说东他绝不往西,徐星延要写数学他绝不看物理,徐星延要老汉推车他绝不观音坐莲。
“自慰给我看。”
“什、什么?”向晚行怀疑自己听错,匆匆抹掉眼泪,瞪着徐星延。
“自慰。”徐星延重复。
向晚行没搞明白这人什么逻辑,又不敢不把握机会,只得依言照做。他还骑在徐星延身上,正要翻下去,就被按住了,腿根蹭到他胀热的阳具,向晚行羞得咬唇,下身未经任何抚慰就已经充血硬挺。他性器比徐星延的小一号,颜色也浅,龟肉弹软,像颗正当熟的红果子,在灯下泛着盈盈水光。
徐星延目光太灼热,火舌般舔在向晚行身上,将他也点燃。他顾不得别的,一心只想讨好眼前人,抖着手将马眼渗出的透明黏液抹在柱身。他好像除了眼泪,别的体液也足够充沛,不多时,整根肉棍都湿漉漉,淫靡得很。
徐星延双手撑在身侧床面,什么也没碰,只淡淡开口提醒:“后面。”
向晚行脸颊涨红,又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慢吞吞抬起屁股,指尖抵在穴口。做扩张是一回事,用后面自慰是另一回事。他没有这样做过,动作有些急,毫无章法地捅了几下,指甲刮过前
列腺,竟然就这样抖着身体射了。
有几滴浊液溅在徐星延的银边眼镜,他高潮过后腰软,支撑不住倒在徐星延怀里,被稳稳搂住了。徐星延低头吻了吻他水红的唇,道:“舔掉。”
向晚行乖极了,猫崽子似的伸出舌尖一点一点舔去精液。他每次被徐星延搞到射不出东西,精液味道自然不重。少年食髓知味,前面射过了,后穴也仍有巨大的空虚感,他于是存了勾引的心思,故意眯起眼睛,表情放浪,嗯嗯啊啊地叫。
镜片被唾液沾湿,水光粼粼,模糊了向晚行餮足又饥渴的神情。徐星延食指勾着镜架将它从鼻梁拖下来,甩在一旁,捏着向晚行的下颌吻过去。
确实好几天没接过吻了,向晚行猛地一颤,又软下来。徐星延动作狠辣,像在打什么烙印,舌尖刷过口腔每一处,上颚、牙根,最后缠着他湿软的舌头,拖进自己嘴里吮吸。
“唔……”向晚行被吻得几近缺氧,多余的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来。徐星延宽阔手掌包着他浑圆的屁股来回揉捏,掰桃子似的向两边扯开,穴眼被撑得发疼,向晚行不住挣扎,下一秒,他心心念念的阴茎就冲开软肉捅了进来。
他几乎是被掼在床上。徐星延有称得上变态的控制欲,习惯上位,很少会用骑乘式。他拎着向晚行腿窝,大开大合地干,每一次都顶到最深处,退出来时只剩龟头,再猛地捣进去,连接处有两人混合的淫液,还来不及淌下,就在猛烈进攻中被打成白沫。
“哥哥……轻、轻点……”向晚行哭坏了,“要干死了。”
家里没人,他也不再压制声音,放声浪叫着。他几乎是腾空的,只有肩胛骨贴着床面。这种姿势让人没有安全感,他只得抱紧徐星延,求他再慢一点。
徐星延额角滑下汗,睫毛潮湿,墨黑的眼睛又沉又烈。他分明听见求情,却丝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顶得重,还用唇舌堵向晚行的嘴,待他喘不上气,就放开,休息好了又去吻。
“喜欢么?”徐星延贴着他耳骨问,“喜不喜欢?”
“嗯嗯……”向晚行胡乱点头,快感积累到峰值,他去碰性器,被徐星延圈住腕子扯开。
“插射,好不好?”徐星延频率不降,吐息随着动作微乱。他咬住向晚行胸前的肉粒,打圈磨动。那里习惯了被宠爱,颜色愈发鲜艳,像雪地里开出的红蕊。
“不行了,”向晚行被情潮搁浅,带着哭音求他,“老公,我想射……”
“乖。”徐星延在他心口处咬了个齿印,“给你挂个乳环,怎么样?小晚。”
“啊啊——”向晚行不知是想象到自己穿环的模样,还是因为徐星延那句“小晚”,或者两个都有,裹挟着他攀上高潮,后穴绞紧,脚趾蜷在一起,脸都哭花了。
徐星延有意控精,停下来等了几秒钟,痉挛过后他慢下速度,柔柔地插他,又扳过下巴来,柔柔地接吻。
向晚行还在哭,在唇舌交缠间扭捏道:“老公,我想尿尿。”
“抱你去。”徐星延当真捞起他的腰,将他整个抱在怀里,朝着卫生间走去。每落一步,阴茎就在肉穴里深顶,向晚行都快有肚子涨破的错觉。
交合处泥泞极了,徐星延调整姿势,让向晚行背朝他立在地上。抽插还在继续,向晚行在不应期,性器半硬,尿道口又酥又麻,让他有一种近似痛苦的快感。
“哥哥……老公,”向晚行可怜巴巴地偏过头,“能不能……我、我尿不出来。”
“放松。”徐星延咬着他的后颈,动物交配一样,“慢慢尿。”
向晚行没法子,深呼吸转移注意力,好在徐星延也还算配合,没有故意使坏,他放松了一会儿,金黄尿液即从马眼喷溅而出。他羞得浑身都在发抖,断断续续尿完了,向后靠在徐星延身上呜呜哭,“很脏啊……”
“不脏。”徐星延平静道,摁下冲水按钮,拔出肉棒叫他蹲下去。向晚行不明就里,后穴一时还难以完全闭合,腿也软得蹲不住,膝盖点在徐星延脚背。
徐星延握着性器,就着未干的淫水撸动,垂着眸子看他,眼神晦暗不明,忽的抬手在他脸颊某处狠狠一掐。向晚行皮肤白,脸上顿时浮出个红印。他喊痛,条件反射伸手去捂,被徐星延强行掰开了。
“有人亲你这里了,是不是?”
向晚行愣了半晌,尚没搞明白这话里有什么弦外之音,只呆呆点头。
徐星延面上不显喜怒,只加快了动作,温热液体很快喷洒在他脸上,覆过掐痕,打上了属于徐星延的印记。
向晚行脑袋转不动,直到被拽起来亲嘴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才是闹脾气的主因,而后他又听见徐星延说:“小晚,你是我的。”

03
俗话讲饱暖思淫欲,淫欲逞了,肚子也要吃饱。徐星延随手拿了几个土豆切丝,准备做晚餐。他事事求完美,烧菜也不例外,照着菜谱有板有眼,连调料也要精确到克数。这么做出来的菜有没有灵魂不知道,反正混吃混喝的向晚行是挺开心的。
他是个饭桶,从小就是了,孩童时期的玩伴都取笑他说名字真没起错,向碗行。他汪地一声哭了,站在小区花坛边上,两手都是泥巴,眼泪淌了满脸,在下巴尖汇成一大颗,颤悠悠落下来。徐星延下了补习班总是能碰上他被欺负哭,熟练地从包里掏出小布绳,一端给向晚行,另一端捏在手心里,领他回家。
向晚行脏兮兮的,徐家爸妈觉得男孩子这个年纪淘气一些正常,倒是徐星延嫌弃得很,别说肢体接触了,靠近些都不行,洗过澡后才稍微缓和些。
向晚行让人嘲笑了,依然没影响刨饭速度,转眼第三碗又见了底,徐星延又给拨过小半碗。他脸上还粘着白饭粒,也没有道谢的意识,朝他咧嘴笑笑,又埋头开开心心吃起来。
这么脏还这么能吃,得亏脸长得漂亮可以为所欲为,而徐星延小小年纪就被色迷心窍,也很肤浅。可他又是真心待向晚行的——甚至把人带去体检,怕吃这么多是得甲亢——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向晚行看起来朋友满地,不过都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一起打游戏、一起吃午饭、一起放学回家。向晚行有点从众心理,总是怕独来独往会招致异样的眼光。哪怕跟徐星延进一步巩固了革命情谊,两个人明面上也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徐星延很烦他那些狐朋狗友,嘴碎,表里不一,毛手毛脚。他想起今天有人亲了向晚行,心里就开始怄,土豆丝也切得不舒服,总觉得下刀偏了毫厘,五脏六腑都搅得难受,烦躁感在胸腔横冲直撞,像找不到出口的贪吃蛇,越扯越长。他一连切了四个土豆。
“徐星延——”
向晚行拖长了的叫喊从里间传出来,而后是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慵懒散漫。他边走边说:“我好饿啊徐星延,怎么还没做好?”
有事哥哥老公,无事连名带姓。
徐星延此刻回神已经来不及了,手腕偏转,刀刃在指尖划过,雪白陶瓷刀沾了红,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洗刀。向晚行这会儿凑近来看,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去拿纸巾给他擦,心疼地捧住,又看了看满案板的土豆丝,“我来弄吧。”
他垂着眼睛,浓密睫毛一颤一颤,在厨房灯下闪着奇异的颜色,徐星延看得喉咙发痒,右手勾住他下巴吻过去。向晚行明显不大愿意的,可顾及他的手,只能乖乖偎在怀里,没一会儿就被亲得腿脚发软。
徐星延舌头在他嘴里大肆翻搅,暧昧水声充斥整个房间,几乎要透过窗子传出去。他把向晚行翻过去,扒下内裤,饱满深红的龟头就顶到了穴口。里面还是湿软的,随意戳了几下,小肉洞就贪恋地嘬住冠头,向晚行双手撑在台面,哀求道:“哥哥快进来。”
“不是喊饿吗。”徐星延温热掌心覆在他薄薄的肚皮,不轻不重揉了两下,“怎么下面也要喂?”
向晚行腰都快扭出花儿了,甚至想自己将阴茎套进去,可怎么都不得要领。他托着徐星延的腕子,将手指移在乳头的位置,肉珠早已充血挺立,刮过手心还有些痒。向晚行偏头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卖乖地眨了眨,“快点做完了吃饭嘛。”
“……刚刚说你要做饭?”徐星延握着他的腰胯,将性器缓慢钉进去,到头了还不放过,非把两瓣屁股肉拉开,向晚行恍惚都觉得顶到胃了,又听他轻笑,“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顿。”
抽插速度渐快,胯骨拍在臀肉,合着淫水发出很响亮的“啪”声。向晚行胡乱叫着“太大了”“干死了”,险些趴不住,徐星延把菜板和刀都推远了,短暂抽出汁水淋漓的肉棒,将人翻过来,提着膝窝从正面操进去,唇齿吞掉他的淫词浪语。
射精前特意拔了出来,徐星延单手揽着他,撸动片刻后泄在臀缝处。向晚行依恋地抱着他,陷在高潮后的绵长余韵中,稍微碰一下就浑身发酥。他仰起脸,眼皮半阖着,“星延,亲亲我。”
他嗓音很飘,徐星延嘴唇点在他唇上飞快擦了擦,又抱着去简单清洗。向晚行全程挂在他身上,心安理得,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布偶人似的由着他摆弄。等徐星延端了两碗汤面进来,他才惊坐起,瞪着眼睛说:“不是我来吗!”
“别折腾了。”徐星延递筷子过去,破天荒允许他在床上吃。向晚行十分没有吃人嘴短的自觉,吃了几口就抱怨太健康没味道,筷子尖在碗里戳来戳去,戳破了太阳蛋,金黄蛋液流出来,看着很是诱人,他沾了点在嘴里砸了咂,还算满意,这才又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吃。
徐星延把自己的煎蛋也夹给他,向晚行不客气地三两口吃掉了,问他:“你表姐结婚?”
徐星延淡淡应了声,向晚行撇撇嘴,说:“冬天结婚,够遭罪的。”眼珠一转,咧着嘴角笑,“咱们以后在秋天结吧。我最喜欢秋天了,可以吃炒栗子,还可以踩树叶。”
他笑容轻松,心里却打起了鼓——故意把“咱们结婚”这个信息模糊在两句话中间,是怕徐星延给出叫人失望的回答。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好形容,说是发小也行,说是炮友也行,可要说是情侣,还是欠了点儿,毕竟徐星延从没说过喜欢他。
徐星延性格本来就如此,三棍子打不出闷屁,叫他表白估计比登天要难,现在攀蜀道都能坐缆车了。可要向晚行那二两脑仁运作起来,从生活小事里抽丝剥茧,也得不出“徐星延喜欢他”这个结论。
可能徐星延喜欢他吧,但更大可能是不喜欢。
徐星延显然是捕捉到了他忽闪的小情绪,可始终也没作正面回答,只让他快吃饭,末了又补上:“别吃太多。”
“凭啥?”向晚行正失落着,闻言叛逆情绪发作,毛都炸起来,“我就乐意吃,你管得着吗!”
“那我不管。”徐星延淡淡道,收好东西就出去了,向晚行迅速喝完面汤,奔出去在他戴上洗碗手套之前把人搡开,刷了碗气呼呼地回床上玩游戏。
消了会儿食,徐星延又按着他在床上做了一回,这回戴了套,免了还要再费劲清理。先前不让他吃太多,也是怕他吃太撑,做爱时顶到肚子会难受。
少年人欲望重,每次都折腾得快要起不来床,可还是甘心在冬夜里做温度最忠诚的奴仆。
这次性爱漫长而温柔,刷过牙,接吻只有薄荷味,混着荷尔蒙和微酸的情愫,在舌尖炸成小烟花。向晚行腰下垫了个软枕,腿弯挂在徐星延肩上,不怎么费力气,双臂懒洋洋摊着,小猫似的哼叫,鼻音软糯,甜得不成样子。
期间他接了个电话,来自他那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天上飞的忙人父亲,说是过年不回来了,又跟他拼命道歉。向晚行后穴被插得酸软,捂着嘴不叫自己泄出呻吟,好在徐星延还是个人,给了他回话的间隙,他连忙说:“没事的爸,学校还得补课,总共也没几天假。等你回来咱们再吃团圆饭。”
几句寒暄之后,他找了写作业的借口挂断电话,这才松了口气,双臂环上徐星延脖子,在他下巴愤愤咬了一口,“你王八蛋。”
“紧张的时候,里面也收得很紧。”徐星延低低笑着,摸了摸撑到鼓胀的穴眼,在周围轻轻按压,笑意敛下来,“跟我一起过年。”
他说的不是问句。
向晚行单亲家庭,跟他爸,可他爸太忙,只能把他丢在家里,在起飞落地的夹缝中关爱关爱儿子,嘘寒问暖,打笔巨款。
向晚行打小就成了邻居徐家的半个儿子,被宠得心肠柔软,谈不上什么怨不怨的,甚至还觉得就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徐爸爸爱开玩笑,徐妈妈做菜手艺一流,徐星延呢,冷是冷了点,但待他也不坏。
他没有答话,好在徐星延也不要他答话。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流淌过去。向晚行依旧懒散,只是很少再和人打球了,每天乖乖等徐星延一起放学回家,在暗处把手塞进他衣兜里,手指勾在一起,故意刮他手心。进小区大门时他总伸脖子张望,几次都没见又糖炒栗子的小摊,后来也死心了。
徐星延改了做爱时间,改到二四六做,一休,这样可以在周六晚上把他直接操到昏,第二天也不担心起不来床。
有一回周末早上打完晨炮,向晚行缩在被子里犯困,从未掩紧的门缝中隐隐听见徐星延跟徐妈妈说了些什么,而后便是大门开合的声音。当晚向晚行就吃到了板栗,是煮的,口感更绵软香甜,他眯着眼睛朝徐星延坏笑,徐星延坦然自若,只让他吃完了好好洗手。
除夕那天,向晚行起了个大早,本来想帮着大扫除,结果徐家三人都嫌他添乱,他立在一边手足无措,讪讪地剥桔子喂他们吃。徐星延不知是给面子,还是忙得顾不上,竟直接就着他的手咬过来,溢得满室甜蜜。
年夜饭结束得很早,之后长辈裹着毛毯在沙发上依偎着看春晚,小辈裹着围巾手套出门看烟花。徐妈妈让他们早点回来,别冻着,临出门又随口道:“把垃圾带下去。”
向晚行快人一步把垃圾袋拎在手里,风风火火跑下楼去扔掉了。徐星延撕了随身携带的湿纸巾给他擦过,把微凉手指揣进口袋里暖着。街上没多少人,都在家里,零星几个行人也都无暇注意左右,他们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
“——啪!”
烟花窜起来,照亮了男孩们的眼睛,他们在街边牵着手仰着脸,相继炸起的响声和砰砰心跳混在一起,震得鼓膜疼。
“我对着叔叔阿姨好心虚啊,吃他们的住他们的,还把人儿子搞了。”向晚行说着揉了揉冰凉的鼻尖,转头看向徐星延,猝不及防撞上一双沉静的黑眼睛,瞳孔间翻涌着很莫名的情绪,向晚行喉结不自禁上下滚动。
而后眼前英俊却冷情的脸骤然放大,唇上贴了柔暖的触感,一触即离。
“没事,搞了你也不吃亏。”徐星延顺着向下说。他在床下总端得万分正经,公共场合从不过分亲昵,将“nopda”贯彻到底,这会儿忽然在外亲热,还说了“搞”这种字眼,不太像他。
向晚行眨了眨眼睛,水波盈盈,不知怎么就有种冲动从喉头漫上来,他小声说:“我喜欢你,徐星延。”
徐星延挪步,正对他站着,手掌扣住他后脑,在硝烟味中旁若无人地,与他接了个甜丝丝的吻。他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答“嗯”。这倒又像他了。

04
冬雪消融之际,市里三所重点中学预备组织第二次联合模拟考试,难度极其魔鬼,称“黑暗二模”。向晚行过年那阵子在饭桌上听说徐星延要报首都的大学,他心里也打起了小算盘,决定从二模开始追赶徐星延的脚步,为此一反常态,满心扑在学习上,连做爱都时有走神。
“在想谁?”徐星延揉捏着他软弹的屁股肉,阴茎几乎完全抽离,又在下一刻猛地顶进去,肉穴被刺激得挤出汁水,他低头咬了一口向晚行的嘴唇,重复道:“在想谁?”
骚心被硕大的龟头不断戳刺,向晚行呜咽着,又甜又娇地答:“在想、啊……练习册的函数题……怎么做嘛……”
他不爱问徐星延题,一个是无聊的小自尊心,再一个也是怕问了没结果不说,还反要被嘲讽,得不偿失。徐星延了然地“嗯”了声,空出只手来捂紧他的嘴,架高大腿后猛烈进犯着湿软的甬道。
向晚行禁不住暴风骤雨般的操弄,“唔唔”哼叫着,也没心思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了。嘴巴被压得很紧,他有些喘不上气,掌心覆在徐星延汗涔涔的胸膛,不自觉推拒着——然后就看见徐星延的眼神倏地变得很冰冷,吓得他乖乖攀住对方肩膀。
徐星延对此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动作不再那么凶狠,频率稍降,可力道不减,撞得身下人像浮在海面上的小纸船。向晚行双目失神,肉茎无助地抖动,胸膛溅上一片温热。
等徐星延也发泄够了,手掌拿下来,向晚行脸颊已经被按红,看着十分可怜。他给两个人清理过,去拿了两片湿纸巾盖在向晚行脸上,自己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他平常在学校就能把作业写完,回家也只是在看网课写代码,很少动笔。向晚行不免好奇,休息好了就从他臂弯里钻进去,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看他在写什么。
可能贤者时间的男人是比较好说话的,徐星延没有赶他走,反而挪开了笔尖,等着向晚行把目前的步骤浏览过。他写得很详细,还配了函数图,向晚行盯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抢过徐星延手里的笔“唰唰”往下写。
动作有些失礼,徐星延却并不恼怒,双手圈着他的腰,牙齿在后颈磨了个玫瑰色的红痕,让雪白的皮肤衬得淫靡而艳丽。他于是又把人摁在桌上要了一回。
欲望像张难填的嘴,怎么都喂不饱。
随着二模成绩下来,高三年级分了一次班。宋志送走了喜滋滋的向晚行,后者嘴里还哼着不在调子上的“今天是个好日子”,他没由来地吃味,但也还是帮着收拾了狗窝乱的抽屉。待向晚行弯腰露出后颈,他下意识问:“你脖子上是什么?”
“什么什么?”向晚行迷茫地抬起头,摸了摸那截白生生的脖颈,没觉出异样,不由讥讽道:“脖子上面是脑袋啊,还能是什么?”
“没问你这个!”宋志气急败坏,心里转了几个弯也猜得八九不离十,闷闷的也不讲话了。他回想起偶然碰见的那两人牵手回家的情景,不由得骂徐星延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禽兽,可又难以自抑地去想象,这人在漂亮男孩身上埋头苦干时会是什么表情。
皱眉吗?脸红吗?他会管向晚行叫什么?向晚行又管他叫什么?
他不找边际地想东想西,大课间时跑去水房瞄了一眼,处于他思想漩涡的那两人正趁着乱,在角落里暗度陈仓呢。
向晚行笑眼好似被点亮了,却要强压着,装出冷淡的模样,假意接水,实则跟徐星延打情骂俏。对方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也借着喝水的动作回了他的话。宋志眼尖,捕捉到徐星延临走前用指尖挠了挠向晚行的下巴,而被挠的已经笑成了一只眯眼小猫。
他放学后找了个机会,拖住了徐星延,开门见山地跟他说:“我知道你跟向晚行的事。你要只是玩玩,还是早点放过他吧。”
徐星延面色立即笼上一层冰霜,嘴角又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狭长凤眼从镜片后睨着他,像危险猛禽俯冲前的眼神,“你喜欢他,大可以去追。”
“……谁他妈说我喜欢他!”宋志脸涨成猪肝色,咬牙切齿地凑近去低声道:“我不管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开始的,反正肯定是你逼他!这种事情说出去了怎么着都得名声扫地吧,你不怕吗?”
徐星延哼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朝前逼近两步。他比宋志高了近一个头,距离压缩,他眼底的傲慢和轻视暴露无遗,“你随意去说,看看我会不会在乎。”
他说罢要走,日程安排被打乱让他心烦气躁,宋志仍不死心地一把抓住他的包,发问道:“要光是找三条腿的打炮,你什么样的找不着,怎么就非得是他啊?”
“你措辞可以再严谨一些,”徐星延小臂拨开他的手,面色不虞,却仍端着架子,不屑和他这等人置气似的,“不是打炮,是做爱。”
宋志听出他的意思,几度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还是脱力地垂在身侧,“喂,”他叫住徐星延,“你们不觉得变态吗?”
“你还没资格发言,有评判我们的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徐星延微微偏过脸来,用余光觑着他,“怎么传我
,我无所谓,但要敢因为这么无聊的事打扰到他学习,你最好做好准备。”
他难得说这么长段话,可见耐心已经全部耗光,坏脾气吊在发作边缘。三班教室找不见人,他往外走,直到出了校门才看见向晚行,正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吃炸串,辣得吐舌头,像热天里的小狗一样。傻兮兮,又很可爱。
徐星延在他视野中晃了一圈,很快又消失了,向晚行扔掉竹签子,和几个人道过别,朝着回家的方向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他追上徐星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异样,自顾自说着在新班级发生的趣事,认识的朋友。新同桌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话也多,向晚行说起这个,还把手腕凑到徐星延鼻子下方,“她今天给我抹了固体香水,你闻闻,香不香?”
向晚行个子高,骨架不小,可偏偏手腕细一些,皮肉嫩白得像个姑娘。化学香精被体温蒸腾,散发劣质廉价的香气,污染了向晚行本身的味道,叫人闻着不痛快。徐星延大脑嗡嗡作响,那条找不到出口的贪吃蛇又出现了,他蹙着眉道:“你到学校是来过家家的吗?”
他说得不留情面,向晚行愣在原地,茫然而无措,消化了半晌才答:“我、我想和你分享啊……”
徐星延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扫过他,迈步离开了。晚饭期间,向晚行闷闷地刨饭,脸都快埋进碗里,爱吃的鱼香茄子都没夹几筷子。徐妈妈察觉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本想在桌子底下踩徐星延的脚,敲打敲打他,不成想踩到了徐家老爹,夫妻俩眼神间交流出一部大戏。向晚行对餐桌下的血雨腥风毫不知情,徐星延则是懒得去理,吃饱了放下碗筷就回屋。
向晚行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最后一个吃完,承包了洗碗任务,得以空出些独处时间来思考,可还是越想越委屈,洗完了回房对徐星延半喊着说:“我在学校学习了,你没看我这次二模成绩吗!”
手指悬在键盘上空片刻,徐星延取下降噪耳机,直接把idea界面关了,头也不回地朝他伸出手,“卷子。”
向晚行把书包倒提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散了一地,他拣出几张纸来,一股脑塞给徐星延,褶得皱巴巴。对方沉默地接过去,拿红笔在数学卷跟物理卷上勾画,“每种题型做十道,拿给我检查。”他撩起眼皮,说不准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发问道:“答成这样很值得高兴吗?”
“……我没说高兴。”向晚行声线抖得一塌糊涂,胡乱用袖口抹了把眼睛,睫毛又湿又沉,嘴唇翕动,垂着头轻声说:“只是想让你夸夸我。”
他说完就蹲下身去收拾包,收好了就甩在肩上离开。徐星延并无阻拦,于是他也不回头。徐家爹妈散步归来,看见儿子卧室门难得敞着,不无意外地探头进去问:“你把人气跑了?”
银边眼镜搁在一旁,摆得随意,徐星延将脸埋入掌心,闻言深吸一口气,在肺里闷了半晌,又尽数吐出去,平静道:“没事。”
向晚行大概是回家去了。他家就在楼下,横竖路上不会出意外,肚子也没饿着,水电暖都有,保洁定期清扫,床具也不至于生霉,徐星延边敲键盘边事无巨细地想,不留神打出来几个低级语法错误,几次三番提醒他这种状态已经不适合再写代码了。他索性靠在床头看书,可惜书也没看几页;到时间睡觉,却直等到半夜才进入深睡眠。
此后徐星延接连两天没见到向晚行,好在每次路过三班教室,都能看到趴在桌上的男孩,缩成一团,在徐星延视网膜凝成一个很小很小的点。他提起的心将将放下去。可第三天,这个点从座位上消失了,视觉反馈给大脑的前一瞬,他就已经本能作出了反应。
季节交替最容易伤风,学校不少人都中了招。为了保证大部分人健康,有生病苗头的去请假都会准。有这种条件,徐星延拿假条出校门简直易如反掌。他跟司机吩咐打表等十分钟,下车进了楼,一步两个台阶。这么多年下来他都把向晚行的家门钥匙妥帖安放在书包里层,磨也磨光了,没想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向晚行浑身滚烫,地上还碎了个玻璃杯,徐星延先是撩开被子看他有没有扎到脚,确认了没有皮肉伤,才把人从床上挖出来套上衣服。向晚行呼吸都是热的,正迷糊着,腋下就被塞了个体温计,他看不太清眼前是谁,而后又听见一道声音:“夹好。”好像还是那么冷淡,又好像在轻微颤抖。
“徐星延……”向晚行没有力气,只就近扯住来人衣摆,软绵绵地仰起脸,用水雾迷蒙的眼睛望着他,“抱。”
“嗯。”徐星延抱他下楼,在车上看了刻度,398c,再高点就要烧坏了。进医院挂了号,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和针剂,又半扶半抱地把人带去输液室。
向晚行被扒裤带时还是懵的,攥得徐星延校服起了皱,眼巴巴瞧着他。打退烧针的护士婉言提醒外人可以出去了,他拧着眉,手上力道未松。毕竟是同性,护士也不再多说,下手打针。向晚行屁股上猝然挨痛,条件反射往徐星延那里缩,带着哭音哀嚎:“老公——”
药剂还没推进去,针头就让他躲得拔走了,护士
惊诧的眼神在他俩身上扫来扫去,看见徐星延校服上的一中校徽,眼里厌恶和怜悯参半。徐星延回敬一个冰冷眼神,搂着向晚行的动作却依然温柔,手指刮掉了眼角的泪,放低声音哄:“小晚乖。”
后来是静脉注射,没有那么痛,也不至于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向晚行像只乖巧的猫崽偎在徐星延怀里,又困又晕,还要强打精神张大嘴巴吃饭。不过也就费个张嘴的功夫,自有粥菜喂进他嘴里。
饭后他在徐星延去扔垃圾时倚在椅子上小睡了半晌,不太踏实,做了很多杂乱的梦。待他睁眼,徐星延正坐在他身边,腿上放了袋糖炒栗子。他一颗颗剥好,再一颗颗填进向晚行嘴里。
摊主放了很多糖,吃得向晚行心头甜蜜,他煞有介事地蹭到徐星延耳边,用气音小声道:“我原谅你了。”
“那就好。”徐星延不咸不淡道,往他嘴里又塞了颗热乎乎的栗子,光滑得一点皮儿都没有。他这时倒不嫌脏,或者说已经嫌不过来了,只希望向晚行嘴巴嚼快点,赶紧把这一袋吃完,不然人多病杂,得落多少细菌才算完,到头来还得遭罪。
来得急,什么也没带,栗子剥完了他俩就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向晚行看他用消毒湿巾细细擦手,指纹都快磨平了,于是伸出插着针头的手,眨巴着眼睛撒娇:“很凉。”
徐星延于是扔了纸巾去给他捂手。两人离得近,呼出的气息仿佛在周围筑了层密闭屏障,包裹着他们。
向晚行原就是因为睡眠不足,抵抗力下降才感染的病毒,这会儿心事落了地,更是安心到眼皮打架。徐星延把向下滑的脑袋扶回肩头,沉声道:“快高考了,你收收心,不必要的事情别去做。再多忍半年,小晚。至于你这次考试成绩,”他顿了顿,“我夸过你了,在水房。”
“什么啊?”向晚行睁开迷蒙的眼睛,想去揉,手腕被徐星延圈住了,他只能用力转眼球,这才舒服点,追问:“你说什么了,我当时没听清。”
“我说你做得很好,”徐星延拨开他潮湿的刘海,在光洁额头上印了个浅浅的吻,“可是这个成绩还不够。”
向晚行情绪起起落落,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撇下去,失望地“啊”了声。
“小学毕业,我们就没在一个班了。”徐星延眼帘半垂着,缓缓道:“下个月还有一次分班考,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向晚行愣愣地反应了一阵子,又“啊”了声,这次是恍然,而后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和鼓舞。他捉着徐星延的胳膊晃了晃,磕磕绊绊道:“那你、那你教我数学吧,还有物理,如果你平常不忙的话,要忙就算——”
“嗯,”徐星延打断他,“但也得先养好病。”

05
向晚行有多久没去上学,徐星延就请了多少个下午的假。这个阶段最怕影响学生心情,再者说徐星延怎么看也不是让人操心的类型,老师也没怎么为难他,只要别太过分,都由着去了。
他每天中午下了课,就出校门乘车回家。进门之后的流程是洗手、没收向晚行的游戏机、换衣服、监督向晚行量体温、煮饭、按着向晚行写带回来的模拟卷、吃饭、逼迫向晚行饭后刷牙、查作业、搂紧挂在身上撒娇的向晚行,不叫他出溜到地上去。
“对的多吧!”向晚行坐在他大腿上一脸得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做对一个你就亲我一下呗。”
他前阵子赌气跑回自己家住,就算徐妈妈有给他开小灶,但孤家寡人到底也吃不下多少,到后来又病得缠绵,至今也没好利索,整个人都瘦了几斤,下巴也尖了。可他依然温驯又乖巧,一双眼睛盛着徐星延,明亮清澈。
他唇有些干裂,一看就没好好喝水,徐星延拿过手旁的马克杯塞给他,温度正好。他们用的杯子是情侣款,一黑一白,向晚行要的黑色,因为觉得酷。徐星延单手揽着他,另只手在卷面勾写,在错题旁边列下解题思路,转动眼珠瞥过去,“做对一个就亲,做错一个要怎么样?”
“啊?”向晚行脑袋耷拉下来,杯子也不要了,转身趴在桌上,眉间愁云浓得要滴水,回头殷殷地望过来,“那你要罚我啊?”
徐星延拍拍他屁股示意起身,撂下一句“赊着”,出了房门。向晚行隐约听见他跟在看电视的爸妈聊了几句天,具体的没听清。卷子上的公式数字都飘飘悠悠浮起来在他身边困了个迷魂阵,紧箍咒似的,吵得他脑仁儿疼。
徐星延切了盘苹果端进来,就看着他捉着笔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余光瞥到人进门了,下意识伸手去抓苹果块,手背马上就被打了一下。
“脏手。”徐星延用水果叉叉起来一块,喂进他嘴里。他步骤写得有些跳,向晚行那部分基础又不太牢固,没大看得懂,嘴里咔嚓咔嚓嚼着苹果,一边还用祈求的眼神仰头看徐星延,就差双手在胸前合十念叨“拜托拜托”了。
徐星延放下盘子也没坐下,站在椅背后微微俯下身来,用几乎是把向晚行搂在怀里的姿势,虚握着他的手写步骤。他表情正经而矜肃,家居服扣子扣得严谨,在认真写题;而不争气的学生被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住,思绪飞出十万八千里,墨水划下的每一道笔画都在他脑中重组,写成“我好喜欢徐星延啊”,也困了个迷魂阵。
他嘿嘿笑两声,顾不得捣乱会挨骂,仰着脸,双手环上徐星延的后颈,狎昵道:“徐老师,亲我一下呗?”
“题没做完,提前讨赏?”徐星延睨他一眼,伸手扯了张草稿纸下来,当场给他出了道题,笔尾在纸上点了点,简言道:“写。”
他说完便要起身,向晚行非拽着他不放,无理取闹起来:“亲我,不然不学了!”徐星延没有动作,他又一叠声说:“亲我亲我亲我……”
他眼睛闭着,嘴里叨个不停,声音还越来越响,徐星延用看热闹的表情看了半天独角戏,终于似笑非笑地打断他:“门没关。”
向晚行倏地瞪大眼睛,吓得全身血液倒灌,一脸闹鬼地回过头去——门还真的没关,徐家爹妈在客厅沙发上看连续剧,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偶尔点评弱智剧情。向晚行嘴巴一扁,“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徐星延把锁在他脖子上的手掰下来,去锁好门,回来也不再逗他了,规规矩矩地坐好写题。向晚行很聪明,按着先前的题顺藤摸瓜就做出来了,没成想早就被徐星延看穿基础不扎实,硬是被按着看了好久的课本。
他做题还行,一看书就犯困,走神走得一晚上都没看几行字,只想着吃苹果去了。徐星延洗好澡出来,他又“嗷呜”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手背抹了抹眼角,软声:“能不能不看了……”
“嗯。”徐星延坐在床沿擦头发,向晚行得了赦免,主动凑过去替他吹头,期间又在他唇上偷了几个亲亲。徐星延原是默许的,于是他变本加厉想压着人做一回,哪想到念头还没成型,徐星延就似有所觉地抬起眼皮,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别捣乱。”
向晚行这会儿倒又不困了,洗完澡一骨碌爬上床,死命钻进徐星延怀里要跟他看睡前电影。他选了个烧脑推理片,趴在徐星延胸前看得津津有味,本来就少的脑细胞死一片,结果抬头发现徐星延自顾自看书去了,顿时不满地搡一搡他,“你怎么不跟我一起看!”
徐星延气定神闲翻页,“我看过这部。”
向晚行先是“哦”了声,不知是大脑短路还是怎么的,眨巴着眼睛问他:“那你猜凶手是谁?”
徐星延动作一滞,到底还是没忍心怀疑他智商,只淡淡重复道:“我看过。”
“所以呢?”向晚行歪着头,像只蠢兮兮的长鼻子小狗,“是谁啊?”
徐星延定定望了他三秒钟,沉缓道:“……女主的妄想人格。”他又补充,“男主已经死了,不是实体。”
向晚行怔
愣了片刻,脸上表情仿佛冰冻住了,再融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开了口。徐星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随后就听见他义愤填膺道:“你怎么能给我剧透呢!”
徐星延排除了高烧烧坏脑袋的可能,开始反思是不是这两天让人在家写卷子闷坏了,好好的孩子说疯就疯。他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人月神话》,陪着愤愤然的向晚行看了一会儿电影,这才平息了怒气。
电影是改编剧本,没有原着抽丝剥茧的震撼和反转,后半程全是温情戏,结尾还要强行点题人性丑恶面,向晚行惨遭剧透,越往后越没意思,生生看睡着了。徐星延把手机放在床头,按灭了护眼灯,向晚行半梦半醒,在他怀里咕哝了什么,他把人搂紧,好脾气地哄道:“睡吧,小晚。”
明天是周末,再休息一天,向晚行就得回去上学了。学校测验从没断过,正式不正式的卷子都成叠往下发,得亏徐星延是班长,每次都私藏多一份,向晚行愣是一张也没落下,甚至比在学校里吸收的还要多。勉强能扶得上墙的学渣就这样抱住了大佬大腿,仍不自知,还要讨价还价。
徐星延不是真的非要他考进一班,也不是执意要把他拐去首都。只是向晚行打小就没什么主意,人也散漫,没人给他正方向的话,他多少会走些得不偿失的偏路。
徐星延时有自省过于强盛的掌控欲会不会对他们的关系有害,也迟疑过是不是应该在无可挽回前放开手。可向晚行总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你牵着我吧,你管我吧,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很乖,别丢下我。
徐妈妈出来倒水喝,门外零星响动吵醒了向晚行。他也有些渴了,在徐星延怀里翻了个身,哼哼唧唧地蹬掉被子爬起来想喝水。徐星延睡在外侧,能感觉到向晚行慢吞吞地从自己身上爬过去,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生生摔下去,他有提防,第一时间拖着胳膊把人拽回身上,手肘磕在床沿木板,一声闷响。
向晚行瞌睡都给惊跑了,徐星延本人没多大反应,他倒吓得嗷了一嗓子。徐妈妈听见了,过来轻轻敲了敲门,低声询问:“怎么啦?”
徐星延把他箍在怀里,不让他挣动,手臂麻意缓下去了才稍稍扬起声音答:“没事。”
向晚行让他按在胸口,耳边是规律沉稳的心跳声,是他最熟悉的频率,叫人安心。手脚并用地往上挪了挪,他借着徐星延眼中隐隐光亮,在泼墨黑暗中准确捕捉到了那两片总在拒绝的刻薄嘴唇。
徐星延几乎在瞬间翻身,将他死死压住,挤在双腿间亲吻。向晚行在舌头钻进嘴里之前就硬了,隔着裤子顶在徐星延胯下,还嫌不够,两条腿要盘上去,下身牢固地嵌在一起。
徐星延舌尖细细扫过他带着清冽薄荷味儿的唇齿,半卷起来压着上颚慢条斯理地舔,似乎还能尝到苹果酸甜。向晚行跟着他这么久,成天都在讨要亲亲,真的亲过了又不长记性,每一次都跟初吻似的,只能张着嘴巴予取予求,呜呜地叫,像是猛禽爪下可怜兮兮的小鸡崽。
徐星延罕见的温柔,等他喘不上气了,就松开唇舌,鼻尖抵着鼻尖,意犹未尽地在他湿润的嘴角啄了啄,“笨蛋。”
向晚行睫毛潮湿,难受地蹭动,他想关心徐星延有没有撞痛,话一出口,就成了甜腻的求欢:“星延,我想要……”他带着徐星延的手,挑开裤带向下摸,用哭音道:“湿了……想老公的鸡巴。”
掌心湿黏,徐星延呼吸片刻凝滞,而后贴过来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向晚行来不及吃痛,下身就被剥了个干净,手指蛮横地闯了进来。近一个星期没有做爱,甬道有些干涩,徐星延草草抽插几下,直起身去床头柜翻出套子和润滑剂。套子归向晚行拆,润滑是徐星延做。
视觉几近丧失,听与触便无限放大。向晚行几乎握不住他尺寸骇人的器官,又烫又粗,在他手中跳动。他没急着戴套子,先是抬起腰方便徐星延做前戏,而后套弄了阴茎,指尖磨过马眼,沾了点咸液放进嘴里舔了舔,“好浓。”
“戴上。”徐星延像在下命令,低头去吻他,两条软舌又缠搅在一起,交换着津液。磨磨蹭蹭的,那层超薄乳胶套终于箍到根部,他等不及似的,抬高向晚行的腿,肉刃刺进穴口,舌头卡在他齿尖,将痛呼尽数镇压。
决堤的欲望奔袭而来,压抑多时的本能终得反扑,张狂地要将对方里里外外,从身体,到心,全部据为己有。夜空是表盘,缀在上面的星辰是指针,一圈一圈地拨动,好像他们可以从更深夜静做到清天白日,再从一次季节更替到下一次。向晚行也许会生病,也许不会,但徐星延总是陪着他。
“老公,好深……”向晚行虚掩着嘴小声呜咽,双腿不住发抖,“太大了……要操、操坏了……”
徐星延掌心裹住他秀气的小阴茎撸动,“小晚,”他声音轻得仿若叹息,“不要再乱跑。”
向晚行抽了抽鼻子,赌气似的拧了把徐星延的乳尖,抽噎着道:“那你、你下次要拦住我啊!”
“嗯。”徐星延应道,圈着他为非作歹的手按在头顶上方,另只手腾出来捂紧他的嘴巴,确
保不漏出半点呻吟后,加快了频率。淫水溅湿他的阴毛,粗硬地刮在穴口,向晚行哭都没地方哭,宁夜里只有交合的淫靡声响,听上去像一颗心在撞另一颗心。

06
徐家惯例周末大扫除,每到这时,向晚行就成了美丽世界的孤儿。他睡不醒,迷迷糊糊从徐星延卧室被赶出来,在沙发上躺没五分钟就被徐妈妈舞着抹布驱逐,然后他推开了书房门。徐爸爸正在躺椅上偷懒,见他来了,尴尬地扶好眼镜,礼貌地将他请了出去,为的是营造繁忙假象。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兜兜转转到最后,他还是回到徐星延身边。那人正板着脸换被套,脊背弯着,肌肉撑起家居服,弓出一道结实漂亮的弧线,向晚行像懒猫一样趴了上去,委屈道:“你们都嫌弃我。”
“四体不勤,饱食终日,”徐星延无情拆穿,“谁不嫌你?”
“饱食终日?”向晚行伏在他背上转了转眼珠,理所应当反驳:“明明还没吃早饭呢!”
“我们都吃过了。”徐星延换好床具直起身,把他掀下去,“饭在温着,自己去吃。”
“就是想把我支走是吧?”向晚行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一步三回头地给他做鬼脸,小声嘟囔道:“全员洁癖。”
他端着饭碗回了自己家,在沙发上盘着腿看动画片,又从茶几下翻出一堆零食,吃得肚皮溜圆,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他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吃饱了就眼皮打架,就势一躺,睡得昏天黑地,到最后还是被拖回去的。徐星延一手拿碗,一手架猪,还有心情跟出来遛狗的邻居打招呼。
“小狗!”向晚行眼睛一亮,抖擞精神,抱着徐星延胳膊摇晃,又摆出“拜托拜托”的表情,“咱们也养一个吧。”
“不养。”徐星延到底是徐星延,软硬不吃,抽回手臂径自上楼,押着向晚行洗碗。有了监工,他干活儿自然不敢大意,把洗洁精泡泡细致地抹上去,嘴里还叨着养狗多好啊,狗多可爱,狗是人类的忠实伴侣。
“家里已经有忠实伴侣了,”徐星延大概是累了,抱臂倚在一旁,语调松弛,说不出的慵懒劲儿,勾起嘴角,迎着向晚行询问的眼神答:“是猪。”
“……滚啊!”向晚行恼羞成怒。
向晚行把游戏机要了回来,玩上头了还不知死活地张着嘴叫徐星延给他喂水果吃(没有成功)。一天下来吃喝玩闹,反正除了学习什么都干了,要不是隐约感受到房间气压骤降,他连两张模拟卷都写不完。
他趴在桌子上写,徐星延敲他后背,按开了护眼灯。向晚行摇头晃脑唱起了“星星点灯”。气氛凝滞了一瞬,徐星延又伸手过来把灯关了,冷笑道:“猪猪点吧。”
“哎,徐星延,我发现你好小心眼一男的。”向晚行反身挂在椅背,一脸兴致盎然,抓到把柄似的贱兮兮笑道:“上次有人亲我一下,你就不高兴,别是吃醋吧?”
徐星延在例行整理书柜,按照类别、尺寸、阅读频率重排了一遍,没什么意义,就是舒心。他随手翻开一本,并不理会向晚行的废话。被忽略的小猪仔撇撇嘴,撒下笔凑过来刷存在感,书正巧翻到某一页,中间夹了只压得扁平的信封,向晚行当即抢了过来,捏着泛黄纸张的角,“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啊?记得吗?”
徐星延把书拿回来,放回书架,不冷不热地“嗯”了声。那是他们八岁时写给十八岁的信,两个人都有,只不过向晚行郑重其事找了本书夹好后转眼就把书名忘得一干二净,再想找也晚了,只能望书架兴叹,这信就成了不知道多少个午夜梦回的遗憾。他失而复得,喜滋滋地要拆开,被徐星延拦住了,“不是要等到十八?”
向晚行算了算日子,“快了啊。”
“到时再看。”徐星延将信封抽走,锁进抽屉里。向晚行其实也没有很执着,毕竟他依稀还记得八岁的小傻逼抓着笔头一笔一划地问十八岁的自己:海贼王完结了吗?有没有收集齐限量版高达?清华和北大来挖他时哪个更有诚意?……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他转而好奇起徐星延都写了些什么,可再怎么撒娇卖乖,徐星延都心如磐石,不为所动。他含恨而睡。
天气热了起来,白昼越扯越长,向晚行就这样从春困预备迈入夏乏。困就对了。他每天抓紧一切机会睡觉,连上下楼电梯里都要靠着徐星延打瞌睡——直到有一天徐星延站在电梯间,用难以言明的怜悯眼神告诉他,停运了。
家里住九楼,不是很高,下楼也还算省事。徐星延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像滩泥似的,一阶一阶地淌下去。刚没两层就厌了,非要在楼梯上单腿蹦,玩“一生只能玩一次”的作死版跳房子。
徐星延一直悬着心听动静,正准备回身训他,向晚行就脚下踩空,飞身扑在他背上。徐星延在心里骂归骂,可又很奇怪地,松了口气。
向晚行吃得多,个子窜得也快,现在已经快跟他一般高了。他赖着不走,黏皮糖一样,要背着下去。从背后的角度只能看到徐星延四分之一侧脸,耳朵跟脸颊有一圈细细的绒毛,有种反差的可爱感。
没有听见回话,他自知要求过分,正准备从他身上下来,却不成想徐星延把包换到前面,微微弯下了腰,手掌勾住他腿弯。他双脚离地,在空中反应了会儿,才后知后觉
地浮现出一个认知:徐星延真的在背他。
“……徐星延,你好好啊。”向晚行趴在他肩头,眼底泛上没出息的酸意,吸了吸鼻子,掩饰性用大腿夹了夹他的腰,“驾!”
徐星延没说话,下楼时故意把手一松,吓得向晚行嗷嗷叫着扒在他身上,不敢再口嗨了。背着他又下了两层楼,期间听向晚行鬼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什么“四大发明的英文是starfarg,四舍五入徐星星是个发明家”,还有什么“我觉得初恋应该意译成truelove,兼顾发音语意,这才叫信达雅”。
“我同桌转发的动态说,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很帅很漂亮,那还有救;要是觉得一个人可爱,那你就完了。”向晚行两条腿在半空晃荡,拨了两下徐星延的耳垂,软软的很好捏,他轻声说:“我完了,徐星延。”
耳朵被摸得痒起来,徐星延偏了偏头,躲开向晚行的指尖,讽道:“强词夺理。”
“蛮有道理啊。”向晚行诚恳道,盯了半晌他的侧脸,忽然凑过去亲了一下,“我喜欢你,徐星延。”
徐星延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向晚行一连串地告白,自己先脸红心跳得遭不住,却还是忍着羞赧接着说下去,手掌还抬起来捂住了他的另一边耳朵,闷声道:“我喜欢你,徐星延,你不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徐星延声带轻微震颤,听着似乎是笑了,炽热吐息在空旷的楼梯井回荡,挠得向晚行心口酥麻,“我知道了。”
他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徐星延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十四年,五千余天,超过十二万个小时,他找不出究竟是在哪一个节点,徐星延的哪一动作,哪一眼神,让他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还不到十七岁的某个周末,他在手机上看到了一部成人影片,跟他先前看过的都不一样——主角是两个男孩,在教室的木桌上,呼吸和校服同样凌乱,窗帘不时摆动,交叠的身影朦胧而暧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叫了徐星延来看,手心全是黏糊糊的汗水,胡乱蹭在裤子上,随后提议:“我们……要不要……”
紧张得嗓音发涩,听着尴尬又可笑,他不知道徐星延听出来了没,又觉得他肯定听出来了。向晚行丢人得要命,正打起退堂鼓,清了清嗓子准备当做无事发生地揭过这一页,就听见徐星延平静道:“好。”
他吃了一惊,徐星延不再多说,起身进了浴室。向晚行迟疑了一阵子,怎么想都觉得他是开玩笑,要不然就是会错意,原地纠结着,就听见浴室传来一句“过来”。说得那么自然,好像已经做过了很多次。
他们那些天都和发情期的野狗一样,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哪怕一眼,就会马上脱光衣服滚在一起。床单洗了又洗,似乎怎么也晾不干。家长若是问起,他们就隐秘又黏着地对视一眼,等门关起来,衣服又应声而落了。
纵欲的报应只会迟到不会缺席,向晚行很快在他怀里病恹恹道:“老公,我身上好疼。”
向晚行并不常病,可就是这样的人,一病起来往往格外脆弱。他半夜出汗会蹬掉被子,渴醒了要爬起来找水喝,上个厕所都会在路上左脚绊右脚,总之十分不省心。徐星延没日没夜照看了近一周,到最后脸色差得活像尊煞神。
后来隔了一个月,才又开始做爱。向晚行趴在床上,被顶得不住往前移,偏偏腰胯还被锢着,逃无可逃。屁股让耻骨拍撞得变形,勃发的阳具像根烙铁,烫得他骚心发软,不住尖吟,徐星延只冷声命令:“不许叫。”
床单绞得皱起,他闭紧嘴呜呜哭,徐星延又把人翻过来,正面操弄。下唇被咬得泛白,可怜见儿的,徐星延捏着下颌骨让他松了牙关,转而吻了过去。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仿佛一个标记。向晚行哭着高潮了。
世界被神只踏毁,又在废墟中重构,而他是最虔诚的信徒。

07
三模成绩下来了,文理一班各加了一排座,只进不出,也不为别的,就是打打精神鸡血。向晚行不在名单内,理想没能照进现实,他对着挂在黑板旁的排名站了很久,都要影响到别人开关门了,才匆匆说一声“抱歉”,转身跑了出去。宋志碰巧把他截住了,勾肩搭背拽去了篮球场。
天气热,他坐在篮球架下,把校裤裤脚往上提了提,松紧带卡在小腿,露出捂了一个冬天的瓷白皮肤。压着眉头,肉眼可见的烦躁,像个乖戾的不良少年。
宋志没去打球,一直黏在他身边叨逼叨,自以为是在开解,没想到向晚行却像被踩了尾巴,倏地起身,红着眼睛吼了句“你他妈能跟我一样吗”,周围人动作一凝,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圆场,宋志就笑着摆手道:“算了,少爷脾气大,我们就只能受着呗。”
向晚行并不理会身后冷言冷语,扭脸就走。他心里难受极了,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成了梗在喉间不上不下的毛线球。他不愿在外人前示弱,本能露出爪牙,反正他向来骄矜又任性。
他本来是个次次考零分的笨蛋,某天考到了六十,就开始遥望八十,偏偏满分心上人还要鼓励他考到九十。明明有在努力,可成绩下来还是差了那么一步,别人对他说做到这样够可以了,是安慰,可他过分的自尊心却觉得刺耳,好像他不配仰望什么似的。
眼前模糊不清,向晚行慌不择路撞上一个人,身形一歪,脑袋作出反应之前,还未收起的尖爪就率先挠了过去:“你不看路啊!”
徐星延隔着衣服揉了揉肩头——估计明天会青一块——眼帘微垂,黑长睫毛遮住了大半深邃乌眸,不见喜怒,“跟我过来。”
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四个字如同那句“看你表现”,足够点燃过路群众的八卦之魂。徐星延回头淡淡扫过一眼,议论声迅速落了下去。
他带着向晚行不远不近地走,拐了几个弯后找了个偏僻的楼梯间,顺着上了顶楼,打开了通向天台的狭窄铁门,劲风呼啸着扑过来,他在原地等了等,风稍歇了才又迈开步子。
这里鲜少有人来,是向晚行的秘密据点。每天放学后等待徐星延的那四十分钟里,有时他会避着旁人上来,看看天幕边火烧的云霞,或者干脆枕着书包小睡一觉。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疾风擦过向晚行酸胀的眼球,他用手背草草抹了两把,避重就轻道:“你怎么知道这里……”
徐星延没有回答。他单手插着校服裤袋,衣摆猎猎作响,平静深刻的目光不加遮掩地锁在向晚行身上,更像是审视,令人无所遁形。过了许久——也可能没有那么久,他抬起左臂,在表盘略略一瞥,开口道:“还有十分钟上课,回程我算你两分钟,剩下的时间你想就这样哭过去,我也没有意见。”
语调不太温柔,向晚行闻言,抹眼泪的手一顿,心乱如麻,局促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朝他手表看去。徐星延掌骨明晰,血管微微凸起,有力而好看。他默许了向晚行的靠近,而后手腕偏转,朝他摊开掌心。
向晚行猛地抬头,撞向徐星延满含深意的眼睛,像掉进了一坛梅子酒,醉得晕头转向。他擦干脸颊水痕,委委屈屈地钻进他怀里,胡乱去寻徐星延的嘴唇,哑声道:“你亲我。”
徐星延单手捧住他的后脑,探出舌尖轻轻舐去唇上濡湿咸苦的泪,刺道:“娇气。”说完又封住口唇,搅乱他弱声弱调的反驳。
这个长而深的吻安抚成分更大,可向晚行还是很诚实地硬了。他脸颊潮红,嘴唇和眼睛都泛着粼粼水光,明明是他把徐星延推开的,可没过几秒,又不舍地贴过去,拖长了音叫他:“徐星延……”
“嗯。”徐星延磨了磨他翘起的唇珠,颇有几分缱绻温情,而后他开口说话,胸腔贴着胸腔震颤,引起阵阵悸动共鸣,“不要难过,小晚。”
“那,”向晚行闭上眼睛,小猫似的蹭徐星延耳后那块微凉皮肤,声音轻得像不敢听到回答,“那你会对我失望吗?”
徐星延指尖划过他后颈,看他缩起脖子似嗔似怒地瞪过来,眼睛有些红肿,睫毛晕湿,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事实上徐星延欺负他确实易如反掌,随随便便一个字,向晚行就会耷拉着脑袋掉银豆,可他仍如实道:“不会。”顿了顿,“只要你尽力去做了。”
向晚行炸起的毛被顺下去,当即靠在他肩头安心地呼噜起来。徐星延搂着他,还有心思看表,准确掐着时间把他扯下来,一前一后下了楼。低潮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向晚行坐在教室里反复摩挲徐星延碰过的部位,心中温热熨帖,泡温泉似的舒张了毛孔。
眼球略微刺痛,胀涩感让人总忍不住闭眼,他强打着精神上了一天课,放学时本想趴在桌上休息,视野边角蓦地掠过一道人影,他忙追了出去。
他在学校不能跟徐星延离得太近,只能跟在十步开外,亦步亦趋地走。等拐出大门,他实在没忍住扯了扯徐星延的衣角,小声问:“怎么这么早走?”
徐星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朝着对面打着双闪的suv扬了扬下巴。向晚行顺着方向遥
遥看清车牌号,心下了然,等信号灯变绿,他正要迈步,就被冒冒失失的男生推搡了一下,而后那人看到了什么,嬉笑着的表情僵住了,期期艾艾地跟向晚行道了个歉。
“嗯?我还没发火呢。”向晚行一头雾水地转过头去,徐星延敛了眼中寒芒,抬手按在他肩胛骨正中,催促似的。两人在人流裹挟中过了马路。
下周六早上是成人礼,家长带着两个小朋友提前去订制了礼服。徐星延找不到出口的焦虑情绪不分场合地冒头,摸出只口罩扣上了,没有缓解,但聊胜于无。向晚行倒是欢快地转悠来转悠去,最后回到徐星延身边,趁着无人注意,飞快地扯口罩在他唇上碰了碰,又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远了,当做无事发生。
撩完就跑,属实欠教训。
徐星延是何等小心眼,当晚就按他在床上百倍讨还,亲得他七荤八素。向晚行回过神来屁股痒得厉害,浑身解数使尽了,到最后骑在他身上放浪地捏着奶头娇喘,徐星延仍然坐怀不乱,甚至气定神闲翻了页书,眼皮抬也不抬,“让开,挡到光了。”
向晚行气哭了。
考试临近,他在徐星延全面禁欲的高压下连自慰也不敢,梦都成了春梦,各种情趣换着花儿玩,什么老师同学,什么医生护士,什么老板秘书,什么主人小狗,怎么刺激怎么来。他醒来后面色潮红嘴角含笑,双腿夹着被子,但愿长梦不复醒。
晨跑归来的徐星延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床边右手插袋,左手看表,沉声倒数三个数,向晚行苦不堪言地爬起来,边套衣服边呸他远去的背影。
现实中的徐星延只会玩一种py——放置py。惨还是他向小碗惨。
转眼到了周六,赖床不起向晚行扯过被子蒙头把自己裹成蚕茧,穿戴整齐的徐星延坐在床沿一言不发。向晚行正等着他数数,但半天也没动静,他怀疑有诈,于是探出双眼睛来,堪堪瞥过一眼就又蒙上了,心脏突突跳动,下身硬得直滴水。徐星延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起了,猪。”
可以比平常晚一个小时到,向晚行磨磨蹭蹭起床收拾,换衣服时徐星延在旁边看着,他哆嗦得扣子也系不好,直接放弃了,撒着娇场外求助。
徐星延跟他贴得很近,鼻息洒在向晚行脸侧,烫得他腿软,控制不住地挂在他身上。徐星延给他穿好了,手指勾他下巴过来,出门前接了个柔缠绵长的吻。
向晚行坐进车里了才知道,徐星延要作为学生代表致辞,他惊讶地望过去,而后又暗觉太过大惊小怪:不是他还能是谁?
他心脏泡在蜜里,软得要命,抓过徐星延的手,在掌心一遍遍地写“喜欢你”,“好喜欢你”,“爱你”。徐星延眼帘半垂,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许是觉得痒了,扣紧向晚行作乱的手,不回话,也不放开。
徐星延一进学校就跟老师对流程去了,找不见人影。向晚行父亲没有来,他也不好意思跟叔叔阿姨说“其实我跟你们儿子在学校假装不认识”,只能尴尬地站在他们身旁跟过路同学打招呼。操场布置得青春洋溢,展板涂鸦,红毯气球,还有怎么看怎么草率的气球拱门,上书“成人门”,也太奇怪了。
整个过程热血又无聊,领导致辞,学生致辞,拜谢礼,加冠礼,向晚行站在人堆中东张西望,实在寻不到徐星延。他泄了气,觉得没劲,趁着乱晃晃悠悠绕去教学楼后的阴凉地。他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步一停,心里没由来地空落。睁眼闭眼全是方才徐星延身着正装,挺拔硬朗地站在主席台上的模样。
话筒啸叫,他皱着眉退后半步,等待调试结束后他再次上前,微微俯身调整话筒高度,轻笑着说“抱歉”,声音低沉醇厚。台下那么多双眼睛都聚焦他一个人,而他的眼里不知道装着多少张面孔,向晚行像灌了口过期牛奶,又酸又怄。
潮湿莫名的妒意和独占欲像藤蔓缠绕郁结,小石子磕磕绊绊地朝前翻滚,被一只穿着皮鞋的脚截住,“小晚。”
向晚行别扭地闹起脾气来,立在原地没有回应,徐星延好似没有察觉,又好似根本不计较,走近去伸臂将他捞进怀里,“在想什么?”
他都这样了,向晚行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见,横竖拉个学生代表垫背,谁吃亏还指不定呢,他破罐子破摔地回搂过去,闷声答道:“想你。”
徐星延安静跟他抱了一会儿,偏头去吻他水红的唇。操场上典礼仍在乱糟糟地进行,此刻听起来却有一光年远。他们游离于一切喧闹之外,动情而忘情地接吻,仿若身处真空宇宙,漫无边际地飘荡,是再微小不过的尘埃,在彼此眼里,却光芒万丈。
再回去时,红毯环节已临近尾声了。校方和家长都睁只眼闭只眼,不少小情侣借着由头牵手走过那截暗度陈仓的红毯,哪管得什么天长地久,至少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徒留遗憾。
向晚行站在感慨万千,正犹豫着独自走过去会不会显得很难堪,那边和父母打过招呼的徐星延三两步走回来,又一次朝他摊开掌心。
多年以后,向晚行已经不再记得两边人群是什么表情了,也不再记得
过往那些恩怨酸楚;再将时间推远一些,对学生时代的记忆都不甚清晰,可当他合拢手心,仍旧能回想起那时,徐星延握紧他的温度。

08
跨过成人门之后好像觉醒了奇妙性癖,向晚行当真被徐星延穿正装的样子刺激得神志不清,骚得骨头缝都痒,想被他亲,被他干,被他用精液彻底打上标记,想里里外外沾满他的味道。他赶在徐星延换下衣服前化身抱脸虫飞扑过去,不料两人跌撞在书柜上,叮呤咣啷的鸡飞狗跳。
徐星延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稳住兀自摇晃的木头架子,眼神阴鸷又可怕,语气也绷着:“向晚行。”
被点到大名的小猪仔吓得浑身猛然一颤,四肢缠得更紧了,似乎打定主意不放手就能免于一死。他自欺欺人地埋头在徐星延肩窝里,半是撒娇半是讨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公别打我。”
他死活不肯下来,徐星延也不催促,就站着等,等他没力气了,就剥下来按在书桌上,命令他不许起身。向晚行忐忑极了,却隐隐有些期待,闭眼等待身后暴风骤雨的进犯,想象徐星延要怎样借题发挥在他身上逞兽欲,把他这样那样地打击报复一番,再让他为自己那样这样,他宁死不从,最后换来武力镇压。
……太过分了吧!向晚行心想,咬着手指不让自己笑出声,结果等了半天也并没有人来扒他裤子,犹疑地回过头去,眨了眨眼,确认徐星延正神色平静地排书。又被放置了。
他气坏了,正要冲上去兴师问罪,徐星延合上柜门后慢条斯理解扣子的动作有如一记警告的鞭打,他钉在原地不敢上前,中了药似的燥热难忍。
徐星延垂着眼帘,表情冷漠而疏离,低头的角度使得后颈那块起伏的骨节在衣领下若隐若现。他解下衬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撩起眼皮乜了向晚行一眼。向晚行不由自主屏息,肺部仅存的氧气灼得他眼热。
而后徐星延把他压在浴室瓷砖壁上做了一回,热水混着淫液在股间拍击,撞出阵阵响亮的“啪”声。频率很快,次次都碾在敏感点,向晚行双手反剪在腰后,承受徐星延狠辣的顶弄,窒息般的痛苦搅缠快感,淹没口鼻。
他被插射,随后腕间桎梏也松开了,他双手撑在墙面,吃力地回过头去,“老公……”他舌尖垂在外面,含混不清地唤,像只淋了雨的妖精,“亲我。”
他对亲吻格外执着,小年糕似的又甜又黏人,娇起来有种纯真的诱惑,叫人难以招架。徐星延眼神一暗,扯着发根扳过他的脸,张嘴含住软嫩舌头,吮着他口里的津液。向晚行“唔嗯”地哼,眼神散得找不到焦点,视野模糊,边边角角都被徐星延填满了。
他在不应期,可被填满的感觉太充盈舒服,阴茎前端又渗出些透明黏液,水流划过,有种撒尿的错觉,羞得他眼眶发红。
徐星延撤开唇舌,手掌重重在他臀尖甩了一巴掌,在狭窄逼仄的空间显得尤其清脆。向晚行屁股肉厚,浑圆挺翘,肉浪泛起来勾人得紧,徐星延掰开软桃瓣,把肉棒往深处钉,另只手绕过身前,指腹磨在他嘴角,“那群女生给你抹什么了?”水汽氲开他如墨的眉眼,阴暗的占有欲在烧。
向晚行仰着脖子收缩肉穴,发出满足的喟叹,直到徐星延加重力道又打了他一巴掌,他才咬着下唇湿漉漉地回望过来,委屈地细声答:“没有什么呀……”
软得恰到好处,徐星延却丝毫不为所动,把他嘴边细嫩的皮肤都要擦红擦破,“痣都盖住了。”
那群女同学都穿着漂亮裙子,叽叽喳喳地拿着化妆品要在他脸上做文章,肩颈手臂的肌肤都成片裸露在外,向晚行无法强行突围,无奈之下只能任由她们涂抹。好在都有分寸,只上了薄薄一层,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向晚行吃吃地笑起来,张嘴叼住徐星延的中指,嫩滑舌尖打着圈绕,蚌肉似的湿腻绵软,殷红嘴唇微微撅起,又抿住,眼波潋滟,仿佛口里含的是另一个人的鸡巴。他模糊道:“她们说……这个叫贪吃痣。”
徐星延轻笑,食指撬开牙齿钻了进去,夹着他舌肉进出扯动,“那她们有没有告诉你,”他贴近向晚行耳侧,含住透薄耳骨轻磨,下身缓慢抽出,退到只剩冠头,又没根顶入,“也叫荡妇痣。”
向晚行腰杆酸软,靠在徐星延怀里双目失神地吐着舌头喘气,胸前硬挺的肉粒被掐弄,他想起上次说的,要给他穿个乳环,止不住地情动战栗,抬手抱紧徐星延的胳膊,侧过脸去跟他咬耳朵:“……老公,我是你的。”
抽送倏地停了,埋在他体内的肉茎不住勃动,一股股浓精喷洒在柔软内壁,徐星延狠狠咬在他肩侧,要把他吞吃入腹似的。向晚行恍惚中感觉皮肉要绽开了,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呜呜喊疼。徐星延射得很深,事后抱着他清理,花了不少时间,他神志不甚清明,迷迷糊糊滚进被子里,不多时,就有人拿了药来,先是处理了肩上伤口,而后腿窝被捞进怀里,掌心覆着膝盖按揉。
之前飞扑徐星延的时候,膝盖无意间撞在柜门上,他自己都快忘了。
虽然没有达成“被徐星延穿着西装按在桌上干”的愿望,但好歹也做了两次。第二次做得柔缓,向晚行好整以暇地趴在床沿,撩起窗帘一角,探头去望天上半月,又笑眼盈盈地勾着徐星延接了一会儿
吻。他叫哑了嗓子,说话沙沙甜甜,像西瓜正中间那一块,“月亮长得好像腰果哦。”
他腰塌着,屁股翘着,像条漂亮小狗,肩胛薄骨起起伏伏,渗着细密的汗。徐星延手指顺着脊柱沟划下来,直直摸到后腰那两枚深而圆的窝,盛了酒似的香甜醉人,手掌按着,像踏进漩涡。他听了那无厘头的比喻,低低笑了,空气也跟着振动,波纹漾进向晚行心坎里。
“徐星延,”向晚行咬着嘴唇甜笑,有些腼腆的羞赧,好像不怎么好意思开口似的,可又鼓足了勇气,“我是你的。”
潮汐起落,月光温柔,蝉鸣聒噪恼人,汗涔涔的身体交叠,体液晕湿心绪。向晚行在这样湿润闷热的夏夜里,得到了一个长吻作回应。

09
高考临近,各部门都忙碌起来,连向爸爸都暂停工作赶着回来做考生背后的支柱,两家焦点全部集中在向晚行这一只茁壮成长的独苗身上,好似他是什么特级保护动物。
向晚行有如集三千宠爱在身的掌上明猪,一时有些飘飘然,嘚瑟坏了,可每当对上徐星延那冷漠的眉眼,他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人,原形毕露地瘪在他怀里,气他的不关心,可又控制不住地去贴近亲吻,故意道:“我爸叫我回家去呢,他说想增进一下父子感情。”
徐星延神色如常,两手搭在键盘上,并没有抱他,淡淡应道:“嗯。”
“……怎么这样!”向晚行没有收获预期结果,果然不高兴,坐直了身子翻起旧账,“上次不是说好了你要拦我的吗?”
镜片反光,遮住了徐星延专注而深沉的眼神,向晚行仰着下巴等待挽留,却不想这人略一思索,而后行云流水地敲了七八行代码,丝毫未分神。
向晚行气得直咬他嘴角,徐星延这才空出只手来搭在他腰际,安抚性地摩挲,摸得他软成棉花糖,舒服地哼哼唧唧,怨气都化在忘情交缠的舌尖。
两人凑巧在同一考点;不凑巧的是,那个学校和家里称得上天南地北。徐星延权衡之下,同意跟向晚行去住附近酒店,路程是一回事,放心不下向晚行,又是另一回事。可他对个中缘由只字不提,只沉默地刷卡进门。顶层套间视野开阔,向晚行像春游的小朋友,喜不自胜地拉着他到处转,就差打起手鼓唱起歌了。
徐星延进门就去洗澡,还用消毒纸巾擦了许多遍花洒龙头,做了极为繁重的心理建设才打开热水。向晚行非凑过来跟他洗鸳鸯浴,边把衣服脱一地边念叨“我好像被喂胖了”,光溜溜地钻进水幕下,又被凉得一个激灵,而后贼兮兮地转转眼珠,抓到狐狸尾巴似的。
徐星延不声不响地把龙头往左扳,他就从背后抱过去,细密的亲吻落在颈侧肩头,不无得意道:“你平常都用这个温度洗啊。”停顿几秒没有回应,他视为默认,不由得寸进尺,“那跟我一起洗的时候,是不是在迁就我?是不是在关心我?”
徐星延不应声,他也不恼,颇为傻气地嘻嘻笑着转到他身前,十二分笃定道:“徐星延,你超级宝贝我,是不是?”
徐星延斜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我看上去心情很好吗?”
他心情着实称不上轻快,语气自然冷硬。向晚行讨了个没趣,可心里又自顾自已经认定了,不去和鸭子嘴计较,欢快地哼着歌冲完澡,瘫在床上看徐星延给他整理的资料和错题。
光线太暗,看到最后眼睛酸胀,徐星延收走散了一床的笔记本跟碎纸片,关上灯,搂紧他在怀里,低声道:“睡了,小猪。”
空调冷气很足,向晚行偎在怀里汲取热量,下意识蹭了蹭,嘴唇不自觉撅起来一点点,软乎乎地嘟哝了一句,“星延哥哥”。他大半重量都结结实实压在徐星延身上,沉得好像晚间天幕落下来,独独罩在这一颗星。
他们距离太近了,呼吸交错,做的梦似乎都融成一片。
九月一日的幼儿园哭声总是此起彼伏,嘹亮地响彻整个操场。小朋友跟家长隔着铁门遥遥相望,铁窗泪过于真实。
徐星延是班上唯二没有哭的孩子,他好像天生情感割裂,分离焦虑并没有在他身上过多体现。在连绵不绝的哭声中,他只是拽着书包带子,以一种疏离孤僻的姿态,扫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同学们。
另一个没有哭的是向晚行。他太迟钝了,对即将发生的事根本没有清楚认知,跟保姆姐姐挥手道别后就从包里掏出玩具飞机,举着胳膊飞,毛毛躁躁地撞在徐星延身上。
他家教不严,撞了人也没有道歉的自觉,只惊喜遇到了玩伴,从口袋掏出一把进口糖果,满满当当又小心翼翼地捧过去,奶声奶气:“给你七。”
徐星延眉头轻蹙,视线在他手上斑驳的泥巴印儿上来回巡梭,随便拣了颗白色包装的捻在指尖,礼貌道:“谢谢。”
向晚行咧着嘴角笑了,无可挑剔的漂亮脸蛋也跟着生动起来,洁白乳牙和软红舌肉相衬,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绵软,琥珀色眼睛在太阳下跟玻璃珠子似的剔透清澈。他眨了眨眼,催促新朋友吃糖,徐星延迟疑地把糖咬在嘴里,浓郁奶味在口腔蔓延。
很甜,可跟眼前这个人比起来,似乎还差一些。
向晚行最后还是哭了。幼儿园的午餐不合胃口,他跑去问老师可不可以回家,得到否定答案之后回到椅子上蜷起来,抱着膝盖流眼泪,瘦窄肩膀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他哭到最后实在饿得眼花,小声呜咽着去捉饭勺,却发现碗里赫然多了个卤鸡腿。他抽得都快喘不上气,强睁开刺痛的双眼环顾四周,大家都陆陆续续吃完午休了,他寻不到人,匆忙扒完饭也爬上小床。
徐星延从不和任何人交往过密;而向晚行,一头扎在小朋友堆里,和谁都关系好,拉帮结派称兄道弟的事情没少做。一个走读,一个住宿,平日里交集并不多,向晚行到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那个鸡腿,久而
久之,他自己都给忘了。
他跟徐星延好像两个极端,分别放在天平两侧,直到哪边分量越来越重,另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地,自取灭亡地——栽下去。
就这样足足过了半年,徐星延搬了家,和向晚行成了一栋楼里的邻居,两个小朋友这才熟络起来。小饭桶常常去他家里蹭饭,看电视,玩玩具,备受宠爱。又过了半年,向爸爸抽空过来和徐家喝了顿酒,第二天徐星延的卧室就换了套定做的双层床。当事人情绪稳定,对此的唯一表示就是疯狂擦地。
向晚行在楼下野得浑身脏兮兮,洗完澡出来湿淋淋地揪住徐星延的衣角,怯怯叫他,“星延哥哥”。徐星延太冷漠了,他总归是有些怕的,可当这人稍显生疏地靠过来给他裹上浴巾擦身,他又松了一口气,望着视野里绷紧的唇角暗喜道,我这么可爱,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吗?
到后来简直是掰着手指头数:这都多久了,为什么还不把我吃掉?
他带着徐星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自此爱欲如洪流,猿马意难栓。
在两家的科学养猪之下,向晚行基本没有受过什么风浪,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概是他镌刻在灵魂的座右铭。得过且过一时爽,一直得过且过就一直爽;而徐星延则骨子里就带掌控欲,似乎对人生所有将要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都有大致规划,力求将所有发展控制在预期之内。
可向晚行不是数字,不是公式,他是离轨的列车,载着种种不确定性纵横疾驰——他是徐星延生命中一场畅快淋漓的意外。
本地高考共两天四场,预想中的兵荒马乱没有来临,向晚行甚至堪称从容地答完了每张试卷,前三门都耐着性子坐到了最后一分钟,最拿手的英语则在检查几遍后提前交卷。
他急切地在人群中穿行,猛地扑进在门口等待的徐星延怀中,紧紧、紧紧拥着。考生激动是常事,他们略显亲昵的姿态在此刻也与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神经有些亢奋,回家后跟屁股底下有刺一样坐不住,婉拒了家里要给他们庆祝的提议,拽着徐星延往外跑。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单纯就是闲不住,可真的站在街上又有些迷茫。徐星延抚平了他后脑勺翘起的发梢,“回学校吧。”
尚在封校期间,向晚行带着他轻车熟路翻墙进去,扣着手指慢吞吞地逛着过分寂静的校园。他有时会说些不着调发言,徐星延听着,偶尔回应他一个不冷不热的单字,一路从操场,轧到东面的草木园。
“可惜不能进楼,我还想着去水房看一看呢。”向晚行似是在抱怨,交握的手心濡湿了,黏腻得很,可谁也没有放开。他猝然停下脚步,回望向徐星延的眼睛湿润泛红,“都结束了啊。”
围墙外夜灯初上,眼前只有一片笼罩在夜幕中的白墙绿树,单调得过分,可徐星延说不清是哪面更动人。他吻上那对盛着碎光的眸子,轻声说:“不会结束。”
于是向晚行没有哭,他伏在徐星延肩上,很轻很轻地点了头。
我拥有你最风华正茂的时光,而你——你是我的全部青春。

10
高中三年仿若幻梦,忽的醒了,失去了方向和目标,难免会横生出一股子怅然。分数出来之前,向晚行一直待在家里陪徐星延看网课学编程,可他看不懂那些繁杂的黑底白字,时常会觉得无聊,但要和朋友出去浪的话,还不如在家换着法儿地勾徐星延。
考完试那晚他们做爱了,几乎一整晚。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一次是他跨坐在徐星延身上,奶头被叼在嘴里磨,整片深红乳晕都被含了进去,圆润红珠湿淋淋泛光,狠狠吮吸之后,他只觉得奶孔都快被玩通了,偏偏徐星延拇指还在按压氲着潮红的胸膛,轻微痛感混着羞耻,演变成另一种爽快。
向晚行满脑子黄色废料,想象中他乳肉绵软,轻轻一捏就有白汁喷湿徐星延的脸颊,连眼镜边角都沾上奶水,空气甜香发腻——在这种淫秽幻想中,他紧抱着徐星延,肉穴绞紧,饱受折磨的性器前端失禁般涌出稀薄精水。
徐星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圈着脚踝对折这具深陷甜美快感的身体,怒胀的阴茎一刻也没停地鞭挞。他俯身吻了向晚行飞红的眼尾,一路向下,舔掉嘴角滴出的唾液,哑声问:“想什么了?”
“想……”向晚行视野模糊,对不上焦,凭着本能勾住徐星延后颈,在他耳边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淫词浪语——之后的事情他不太记得了,记忆最末端,徐星延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似乎有了裂缝,发狠地抓着他浑圆的屁股往腰胯上送,动物似的粗暴交合,汁水淋漓。他禁不住猛烈的情潮,恍惚间觉得自己要被这根东西捣烂了,指甲陷在他背上的皮肉。随后意识坠落,直直被干得昏了过去。
想起那晚荒唐,向晚行舔舔嘴唇,打量起徐星延淡漠到禁欲的侧脸,由内而外地感到热。他调整姿势跪坐在床沿,一手撑在双膝间,一手向前用食指勾住徐星延的衣摆,拖长音调道:“哥哥。”
清醒状态下叫老公尚有可能是撒娇求饶,可“哥哥”这称呼一出,十成十是发骚了。距离上次做爱已经过去有几天,虽然每晚都有亲亲抱抱,但也只能算隔靴搔痒,没有缓解不说,反倒更令情欲更澎湃。待徐星延视线转过来,他撩起衣服下摆叼在齿间,露出大片平坦胸脯和颤巍巍的乳尖,眼睛亮得像只摇尾求欢的小狗。
徐星延不语,只俯身过来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料,微凉手指曲起来在他脸颊轻刮了刮,而后撤开手出去做午饭。他冷漠如常,向晚行却愈发粘人,马上跟出去趴在他背上做树袋熊,怎么也甩不开,徐星延眼神警告无果,把刀往案板上重重一放,稍稍偏过脸来,沉声问道:“还要不要吃饭?”
很饿是真的,舍不得放手也是真的,正犹豫着,肚子很给面子地响了一声,叫得九曲十八弯,向晚行红着脸赶紧放开徐星延的腰,讪讪地钻出厨房去看电视。他有个游戏本,可直觉徐星延不会喜欢他玩到兴起时鬼吼鬼叫,甚至还会把他打包丢出去,所以平常不怎么动。
徐星延低着头正专注地给排骨改刀,哪怕耳边是向晚行七拐八绕就是不在调上的哼歌声,心情也没有片刻放松,该下的食材调料都分毫不差,扣上锅盖才舒服些。家里先前没有做过,可多年喂猪经验已经让他驾轻就熟,毕竟这个世界上向晚行不爱吃的东西太少了。
向晚行生病时瘦了一圈,现在又被养得圆回来了,和之前差不了多少,可他自己总觉得好久不运动,肌肉都松了,不够有型,每天总念叨什么“色衰爱弛”“爱弛恩绝”云云,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谁听。
徐星延从厨房走出来就见他膝盖点在沙发上,上半身趴下去,屁股高高撅着。他怕热,不爱穿衣服,这会儿只套着一件徐星延的白色短袖,衣摆松松从腰线滑下去,三角内裤包裹的肉屁股饱满挺翘,蜜桃似的,随着动作一颤一颤,勾人而不自知。
徐星延走近了,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挑开内裤边揉了揉那瓣紧实软桃。向晚行沉浸在瑜伽动作中,没有发觉他的靠近,因此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笑嘻嘻地往他腿上爬,跟他说电视节目怎么怎么样,说“我感觉我腰挺软的,为什么,是不是被你操软的”,又提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练这个啊”。
徐星延对此不作回应,只扯开他朝裤裆摸过来的手,监督他喝下半杯水。向晚行乖乖喝完了,见缝插针地讨要奖励,他于是环着臂弯里那把韧腰往怀里带了带,略一倾身含住还沾着水珠的下唇。水里像掺了蜜,甜坏了。
门锁传来响动,向晚行惊醒似的猛然推开他,赤着脚连滚带爬地逃回卧室。徐星延抽纸按在被齿尖磕破的嘴角,神色如常地起身帮妈妈找东西。
徐妈妈回来拿文件,本来也是突发情况,没有提前打招呼,拿完就走了。徐星延给伤口简单上了点药,进厨房盛两碗焖饭出来,还给猪仔的专属海碗底部多埋了好些排骨。
他礼貌性敲了敲门,不等回应就进去把呈“大”字仰躺在床吐魂的向晚行扛出来,穿上拖鞋。向晚行心虚得好像家长还站在饭厅拿皮鞭盯着他一样,脸都埋进碗里疯狂扒饭。
徐星延敲桌提醒吃慢点,他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胆儿肥了,
头都没抬,配着他那个日本吃播同款的猫脸大碗,简直跟在参加大胃王比赛似的,一下子把吃饭拔高到荣誉高度。
向晚行饭后窝在沙发上饱饱地睡了一觉。他贪凉,总是不自觉把衣服撩起来晾肚皮,可又很容易肚子痛。徐星延每次路过都要给他盖回去,实在不堪其扰,索性找了根绳子出来把薄被拦腰捆身上了。
向晚行莫名其妙被热醒,睡眼迷蒙地去抱冰西瓜出来,挖了最中间那块献宝似的去给徐星延吃,抬眼瞄见他唇角的伤,吓得手一抖,西瓜块伺机出逃,“啪”在地上,房间霎时陷入静默。
谁能受得了这委屈啊?
向晚行扁着嘴收拾了事故现场,挤进徐星延怀里跟他你一勺我八勺地分吃了剩下的西瓜,舌尖一卷舔掉唇上的汁水,又不长记性地捣乱,非抓着徐星延的手往他左胸口摸,“你听,寂寞少年午后心碎……”
当晚心碎少年便求仁得仁了。他遵照命令摆出在沙发做过的那个姿势,塌腰抬臀。姿势是正经姿势,人不是什么正经人。
白天做不觉得,在这关头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羞耻感,好似母猫发情让尾一样。他看不到徐星延的动作,只能凭感觉放松后穴,湿滑肠肉裹着不断进出的手指,润滑液混着淫水的黏腻声响格外放荡。
徐星延抽手,龟头堵住兀自翕动的肉洞,俯下身贴着他耳朵低声道:“咬我?嗯?”
他像交配的猫科动物似的张口叼住他光洁的后颈,扣着腰顶弄。向晚行又痛又爽,又不敢叫得大声,难受极了,一只手适时从他腋下绕过紧捂住嘴,他得以在掌心中放心哭起来。没戴套子,他敏锐察觉到徐星延射精前撤出的动作,回头抽噎道:“老公射、呜……射在里面。”
徐星延一手握着他的阴茎,一手玩他肿胀的奶头,来回揉捏,时而将整块乳肉用力裹在手里,好像他胸部真的发育了鼓起包似的,“上次不是说要喷奶?”
向晚行这会儿倒是羞死了,凌乱地摇头,不肯认这艳账,慌乱地用嘴唇去堵,却被徐星延反制。他高潮时难以自抑地痉挛收缩,上下两张嘴都被填满,被徐星延占有,同时也让他产生了占有徐星延的感觉。
“我会一直喜欢你,你也一直陪着我吧,好不好?”他打了个滚钻进徐星延怀里,梦呓似的细声说着,可沉重的眼皮等不及回应,就这样枕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此后又等待了半个月,高考成绩如期发布。徐星延的简直高得吓人,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而向晚行算得上是异军突起,对着电脑屏幕自己都不敢信,傻兮兮地瞪着眼。模样太过可爱,徐星延忍不住笑着亲亲他的嘴巴,眉眼温柔,“恭喜你。”
向晚行报目标院校是很稳妥的,可以防万一,他还是把志愿表填满了,全是首都的大学。等待录取期间,他走路都跟踩在云上似的,飘得找不到北,要不是还有徐星延在地上拽着绳,他能直接膨胀起飞。
随着录取通知来的还有向爸爸的电话,向晚行缩在房间里接的,徐星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猝不及防就听闻一声怪叫,而后便是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停在他脚边,他赶在向晚行说话前塞了一颗圣女果堵嘴。
向晚行咬破果皮,酸甜汁水顷刻溢了满嘴,他嚼着嚼着稍微冷静下来,可又实在难掩激动,当着徐家爸妈的面抱紧他胳膊,仿佛不抓点什么就要马上窜天和太阳肩并肩。他不知道揣了什么鬼主意,促狭道:“徐星延,你叫我一声哥,去学校之后我罩你。”
他的幻想太过不切实际,徐星延半点眼神也没分给他,反倒是徐妈妈好奇问他怎么回事。向晚行的尾巴只敢在同龄人面前放肆翘,对上家长了又马上怂得夹进大腿根,干巴巴地交代说他老爹置办了套公寓给他,就在两所学校中间,平常两个人都可以走读。
他说完喜滋滋地回头去观察徐星延脸色,预想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徐星延皱着眉给他塞一口苹果,简短拒绝:“不行。”

11
电视在放歌唱类选秀节目,忧郁的民谣歌手抱着吉他低低吟唱。一墙之内的徐星延戴着耳机写代码,前所未有的瓶颈。
周围所有人——包括向晚行——都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是无坚不摧的,他必定万事顺意,永远都不会遭受半点挫折。可徐星延知道焦躁从不是来自于别处,更像是心跳产生的波动,时刻不停地啃噬他的神经。
他开始不停地按ctrl+s,强迫思维令他不断回忆起那天向晚行被拒绝后明显的伤神,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黯淡,好像隐在雾后。已经太久没有发病,无处排解的焦虑让他陷入迷茫的循环,双手置于键盘上轻微发抖,满眼字符化成蚂蚁串结在他眼球。不知过了多久,恰恰是在向晚行推门而入的那时,他终于起身进了浴室。
拒绝再度同居的出发点其实非常简单,不过是怕向晚行在大一走读会融入不进人际圈,偏偏他又是那么需要社交的小朋友。徐星延没有办法时时照顾他,所以他作为被推出巢穴的雏鸟,必须独自适应大学生活——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向晚行也对他说“我知道了”,可仍然经常露出心事重重的苦恼表情。
尽管强迫倾向是无端且不可控的,但不可否认,向晚行确实占了非常大一部分原因。
再出来时向晚行躺在床上唱歌,一条腿搭在床沿,皮肤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歌词模模糊糊听不太清,他唱完半首,抱着被子自言自语“为什么说‘爱情不过是生活的皮’”,一会儿又喃喃“西班牙馅饼到底好不好吃”。
他做了很久阅读理解,不断猜测着作词人的意图,“为什么要把爱情比作皮?难道是说爱情是个空壳子?”他想通了一般,连连点头称赞,“有深意……”
徐星延脖子搭着毛巾,吸收发梢滴下的水,没戴眼镜,使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些许,面颊上还附着湿气,平日的凌厉冷酷现下却变得朦胧。
他心情似有转好,去榨了两杯蔬果汁回来看着人喝了,又监督了向晚行刷牙,临睡前才不紧不慢打开搜索界面,侧过去展示屏幕内容——歌词原句: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
“……靠。”向晚行恼羞成怒,但很快又被转移了注意力,黏糊糊地缠着他要抱,“你给我做西班牙馅饼吧,你做肯定好吃。”
他把脸埋在人胸口说些不着调的有的没的,徐星延托着他的腋窝往上提了提,含住嘴唇吻了一会儿。焦躁逐渐被抚平,好像接吻是什么处方良药,又或者向晚行这个人本身就是。
空调冷气下被窝暖烘烘的,向晚行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小猫一样来回蹭动,光滑细嫩的脚心磨在徐星延小腿内侧,低声唤道:“徐星延。”
“嗯。”徐星延应道,手掌扣着他后脑轻揉,是全然掌控的姿态。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向晚行顿了顿,又仰起脸去亲他,仿佛只有嘴唇相碰才能让他安心,“你想不想跟我一起住啊?”
说完又不等回应,改口道:“算了算了别说。”他捂着一边耳朵,另一边堵在徐星延胸口,耳边尽是规律沉稳的心跳,冲刷着心头血。他不敢听回话。
房间寂静无声,徐星延于是也没有往下说,只一下一下地在他后脑梳着,凉滑发丝穿过指缝。困意袭来,向晚行要从他身上下去,他拦着腰没肯放人,就这样姿势别扭地睡了一整晚,第二天刚醒就腻在被子里打了个晨炮。胸口齿痕微微刺痛,向晚行仰躺在他身下,胡乱摸着那一圈玫瑰色印记,央求徐星延内射给他。
“要起床了。”徐星延凶猛地抽送几下后拔出肉根,直起身来,向晚行扁着嘴明显不满,他勾着唇角捏他下巴晃了晃,冷嘲道:“想屁股里夹着我的东西去聚会?”
向晚行脸热极了,不再言语,想爬起来给徐星延口交,却没想到被按了回去,下一刻浊色体液喷洒在他左胸,肿起的乳珠被浓精覆盖,很快又顺着淌下。配着紫红的咬痕,就好像是从他身体里溅出来的汁液,淫荡得要命。
他洗漱过后只随便吃了个三明治,就去穿衣镜前倒腾衣服。向晚行向来对形象过分重视,换了三四套都不满意,抱臂倚在衣柜旁,小脑瓜不知道冒了什么鬼主意,从架子上扯了一件徐星延的白衬衣,扣子要系不系,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堪堪遮住半个屁股,下摆正巧搭在臀尖,鼓鼓胀胀。他故意摆出个风情万种的骚浪表情,扭着腰叫徐星延来看。
“啪!”
屁股猝不及防挨了一掌,肉浪荡着,徐星延圈着腰杆不让逃,他来不及吃痛,内裤扒下又是响亮的一巴掌,手劲很大,屁股肉颤巍巍地红起来,像熟蜜桃,仿佛内里还含着一包甜汁,不住漾动。向晚行“呜呜”叫着,泪眼盈盈地去推他的手,又不大敢违抗,只能弱声细气地控诉:“你干嘛!”
他们差不多高,但他此时脊背弓着,而徐星延站得挺拔,眉宇间是沉郁的冷色,硬是产生了俯视的落差感。手指隔着衬衣布料在向晚行胸前若有似无地掠过,像是警告,他简要地下命令:“穿这个去,扣子系满。不准喝酒。”
向晚行是跟宋志一伙人出去,先吃饭
,然后是ktv,有没有夜场蹦迪待定。先前的争吵就跟闹着玩儿似的——本来就都是闹着玩儿的塑料关系,跟谁都不铁,双方互给台阶下,也就那样过去了。
他穿了徐星延的衬衣,搭一条牛仔裤,显得整个人活泼又乖。临出门前他缠着索要亲亲,直到徐星延勾着手表带悬在他眼前,他才急急忙忙跑掉了,险些迟到。
说是不让喝酒,可在场的哪个都在推杯换盏,向晚行不想特殊化,喝了点儿啤的。宋志看他唇上沾着白沫,在水晶吊灯的折射光下闪着奇异瑰丽的颜色,晃得心中一动,可到底还是没有伸手碰,只干巴巴地提醒他擦嘴。向晚行酒量奇差,眼神已经涣散,显然有些熏熏醉,闻言探出舌尖卷掉了泡沫,毫不设防。
他喝醉了还能走直线,去ktv包房的路上一直抱着手机抖着手打字,痴痴笑着,到最后反而腿软到扶墙,好像发消息能把他灌醉。宋志实在看不过眼就上前搭了把手,不经意瞥到屏幕上一叠“我爱你”……想也知道是发给谁的,酸得牙痛。
宋志正打算挪开视线,屏幕底端就跳出一行回复,他原以为是什么甜言蜜语,不禁想象徐星延那张冰块脸调情的样子,恶寒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可又实在好奇,没忍住瞥了一眼。
「哥哥:暂时看顾一下小晚,我三十分钟后到。」
……这人眼睛是连到摄像头了吗?!宋志暗骂脏话。五音不全向晚行抱着话筒鬼哭狼嚎,包厢众人脑仁都快让他唱炸了,东倒西歪地醉在他脚边求收声,就差七窍流血。命案现场也不过如此。
三十分钟后徐星延准时抵达,推门进去果断夺过话筒扔在一旁,将人揽在怀里准备走。他表情不怎么好看,其他人表情则更是精彩:先是感恩天神下凡拯救众人于水深火热,待看清来人面目之后,惊讶、惶恐、愤怒从脸上过了一遭。
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把酒瓶往桌上重重一磕,双手抱拳作了个揖,客气道:“兄弟,在学校那会儿呢,大伙儿都敬你是个爷们儿。可也不能这么暴躁是吧?唱得难听归难听,你别打人呀!铁子,出来混的告诉你一句,花花世界迷人眼,没有能力你别赛脸。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人斗?”
片刻静默后,七嘴八舌的附和声随之响起,堵住了徐星延的去路,颇有点刑场劫人的架势。徐星延横抱着向晚行,耐心本就已经要燃到尽头,嘴唇紧抿,目光凌厉,下颌绷出刀刻般的线条。缩在怀里安睡的小朋友忽然汪汪大哭起来,场面一时陷入混乱,直到他抓着徐星延的衣领哭叫:“老公我饿!”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宋志扒拉开挡在他身前的那几人,让出条路来,嘴里骂骂咧咧:“行了这他妈是向晚行男人!”
徐星延没有过多表示,抱着人就走。怀里人不怎么老实,扭来转去,几步路的距离已经滑下去三回了,他脸色阴郁地盯了向晚行半晌,最终还是换了背着的姿势去路边拦车。
向晚行鼻息很烫,带着酒气,趴在徐星延耳边嘿嘿笑,又轻轻柔柔地唱起歌来。声音很低,老旧唱片机似的断断续续,依旧不在调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
轻轻的一个吻
已经打动我的心
深深的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
月光如水,寥寥几颗星坠在夜幕。晚风拂面,徐星延脚步很慢,听他唱完了一整首歌。向晚行停下后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怕遭嫌弃似的,还特意掩住嘴巴,眼睛亮闪闪,乖得不行,“我回去以后刷五遍牙,你可以亲亲我吗?”
徐星延没有回答他,只是偏过头,嘴唇在他嘴角碰了碰。
向晚行于是笑了,“爱情才不是屁呢,”他晃晃脚尖,语调软乎乎的像个小孩子,尾音带钩,又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爱情是腰果呀。”
他闲不住,看到路边院落里葡萄藤结了饱满果实,闹着从徐星延背上下来,自以为贼兮兮其实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踩着两块叠起来的红砖准备爬上去偷葡萄。醉鬼无理取闹起来拦不住,徐星延皱着眉,沉声道:“下来。”
手上已经揪下一颗紫红的葡萄,向晚行不情愿地转过身,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扑下来,落入结实的怀抱中,随后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他只听见头顶上方一记闷哼,着急忙慌地爬起来观察徐星延有没有伤到。很难得用这个角度看徐星延,不知怎么鼻尖突然很酸,他怔怔地落下泪来,用手背慌乱擦去,“对不起。”
徐星延一直拧着的眉头这会儿松下来了,面色沉静,双手顺着向晚行的肘弯一路摸到掌心——他被保护得很好,只有点小擦伤——捉着腕子不由分说地拖进出租车回家。
徐星延今天也穿了白衬衣,现下已经沾了不少灰土,向晚行要往他肩头蹭眼泪,他侧身偏开,就惹得一阵哭:“你不要我了,呜……我给你添麻烦所以你不要我了。”
笨蛋小朋友的眼泪跟断线珠子似的流不停,回家了也抓着徐星延脏掉的衣摆,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直直跟进浴室,衬衣脱掉甩进洗手池了才罢手。
徐星延神色如常,拿下花洒试水温,特意调得偏高适合向晚行惯常的温度,他摘了眼镜,勾勾手指,语调间有几分漫不经心:“过来,小哭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酒,向晚行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泪痕交错,当真可怜兮兮。他把自己扒光了钻过去,不敢叫徐星延亲他,只安静低垂着脑袋,一个又一个凶狠的吻却落在他耳后、颈侧、肩头,他生生被咬得清醒过来,阴茎也翘起,晃悠悠地戳在徐星延紧实平坦的下腹,蹭出黏腻的痕迹。
他难为情地偏过头,却很快被握着下巴扳回去。徐星延捏着下颌近乎残忍地吻他,攫夺他肺泡里最后一寸氧气。向晚行像只溺水的动物幼崽,本能地在他臂弯中轻微挣扎,无意识的抗拒却惹恼了施暴者,换来更深入的进攻。
他不知道这场翻江倒海的侵略会持续多久,甚至错觉自己一定会死在这个人怀中。但徐星延尚有分寸,在他窒息前收起武器,嘴唇短暂分离后又贴上去,深红舌尖在他唇缝间舔了舔,气息微乱:“你要乖。”
浴室水雾蒸腾,氧气稀薄,向晚行脸色涨红,大口喘着气,狼狈极了。他觉得徐星延是嫌弃他不乖,又开始难过地掉泪珠子,攀着他肩膀语无伦次地谈起压在心里的委屈:“你都不想、不想跟我住一起了……你去了那边,肯定很多人都、大家都喜欢你,你不要我……你肯定又要跟我装不认识了,我讨厌你。”
他这话说得毫无逻辑可言,徐星延耐心听完了,不由得失笑,低声反驳:“是你要和我撇清关系。”
“我有吗?”向晚行迷糊地瞪着他,压根想不起来是自己怕被新同学拎着相提并论,才蛮横地叫徐星延在学校装陌生人。他固执地摇头,“肯定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在骗我!”
掰扯不清,徐星延懒于和醉鬼讲道理,好容易才平息的焦躁感又攀附着他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缠结而上,“讨厌我?”
“不是的,”向晚行却十分干脆地否认,甚至有种无奈的委屈,“喜欢你。”他扒着徐星延的肩膀,滑下来了就再抱紧一些,怎么也不愿意放手,“……你喜欢我吗?”
话语被水流淋湿,徐星延揽着他,视点不知道落在哪里,“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选择权又被丢进向晚行手中,他本就因酒精而迟钝的脑袋努力转了转,“真话、呃,算了,我——”
徐星延打断他:“我喜欢你。”
向晚行呆愣片刻,无措地张了张嘴,“那……真话呢?”
“真话是爱你。”徐星延眼中略有哂意,却好像笼了层纱,看不真切,拇指揉了揉他的眼角,顺着滑向微微肿起的唇瓣,“开心?”
向晚行猛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我没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徐星延低头在他白皙而脆弱的脖颈又留下一块咬痕,“我明明白白告诉你,说明我已经不会再给你退路了。
“我会变本加厉地掌控你,小晚,但你不会再有机会拒绝。如果哪天你厌倦了,想要逃走,我会把你抓回来,说不定会锁住你,直到你按照我的规划生活。
“小晚,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他说得像呓语,用一种不经意的语调陈述可怕事实,把自己剖开,袒露皮肉与真心。他做了最坏假设,以此试探向晚行的底线,同时观察他的表情,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进行分析演算,顷刻间得出近百种解决方式。
——可从中拣出任何一种,都不会引导向“摧毁向晚行”这一结局。
能被摧毁的只有他自己。
这十几年来,徐星延看似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像一颗引路星,掌握着向晚行的前进方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向晚行才是那个放牧星星的人:他的呼吸维持徐星延的转动;他手掌一合,徐星延就熄灭。
他忽闪的睫毛是蝴蝶效应中最微小的那一环,于对视的电光火石之间,卷起徐星延心中的滔天巨浪。
他活得像个一丝不苟的机器人,可机器也只有一对眼睛,一张嘴,一双手臂,一颗心;而这些零部件,无一例外,全都牵挂在向晚行身上。
这是他的底层驱动程序。
向晚行剧烈地发起抖来,仿佛淋的是冷水,说不上是悸动还是委屈。可分明有巨大的满足感从胸腔漫上,没过安全水位,他直觉这种场合不该哭,可好像除了哭,再没有别的宣泄方式。他咬不住嘴唇,喉间滚出含混的哽咽,“……我爱你。”
“向晚行,”徐星延叹息般叫他的名字,无奈地笑起来,“你可真是我命定的灾星。”

12
外面有点吵,向晚行阖着肿胀刺挠的眼皮睡没多久就醒来了,下意识要去揉,手都抬起来了又想起徐星延此前的交代,悻悻地放回去,趿着步子摸索到门边,正要打开就听见徐妈妈在说话。他不好出去,一来形象实在糟糕,二来也是心虚,于是只趴在门缝边上偷听,仔细地辨认每一个音节。
“还不睡啊。”
“吵醒你了?”
“没,跟你爸正聊着。鼓捣什么呢?”
“晚行饿了。”
徐星延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像浸着些许笑,电火花似的甩在鼓膜,向晚行腿软得很,扒着门框还差点出溜下去,鬼使神差地捂住了半边脸颊,可及之处一片滚烫。再后来的愣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脑袋全是浆糊,除了想快点抱到他、亲吻他,再没有别的念头。
向晚行有些迟钝,听他那么说了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还有ktv包厢里那句不知道还以为是喊冤的哭饿——原来徐星延一直都记着。心里正甜,肚子不合时宜地长长“咕”了声,他气恼极了,低头对着瘪下去的肚皮咬牙切齿:“……你是谁的胃啊还看别人脸色!叛徒!”
徐星延煮的粥,高汤做底,放了滑嫩适口的鸡丝,顶上缀着清绿葱花,温温热热地端过来;另只手托着碟金黄漂亮的厚蛋烧,形状规整,还是向晚行爱吃的咸口。让人这样细致爱着,一颗心只会叛变得比胃还彻底。他用瓷勺把切得大小相当的葱花搅乱在粘稠粥液下,装模作样舀起来吹凉,实则偷偷瞟徐星延的表情。
“专心吃。”徐星延面上不显喜怒,甚至不比和母亲说话时更温柔。他不让向晚行在床上吃饭,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一时相顾无言。徐星延一直盯着他,他没来由地紧张,拿饭勺的手心长了刺似的直哆嗦,直到那道视线终于移开,他才提心吊胆吃完了。
跟徐星延做了那么多回爱,说“爱”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估计再想听到也难了,他都后悔没给录下来当起床闹铃。徐星延仍是没什么情绪波动,只在临睡前压着他吮吻了很久,久到两个人都动了欲念,性器隔着裤子硬邦邦顶在一起。
向晚行扭着腰用屁股蛋蹭床面,松紧带蹭下去半截,徐星延手掌顺着滑进去揉了一会儿,蜜口都要挤出汁来。向晚行腿弯勾在他后腰,自己把睡衣下摆给撩上去,细声发娇:“老公亲亲奶头嘛。”
徐星延似乎是笑了,依言埋头下去在他乳尖亲了亲,规矩又礼貌,而后给他扯好衣服裹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向晚行睡到日上三竿,身上纵欲过度似的哪儿都疼,他刷牙时迷糊地朝镜子望去,吓得牙刷掉进洗手池里。徐星延留下的咬痕无一例外都肿得可怖,整段脖子已经不能看了,是出门必被热心群众押送派出所的水平。
徐星延正巧推门进来,淡淡睨了一眼,取了新牙刷插进他虎口间。向晚行回神,又羞又气地用眼刀剜他,含着泡沫含混不清地骂:“你他妈是狗啊!”
徐星延眼神兀的沉下来,朝他逼近几步,毫不怜惜地用指腹挑了块伤口按下去,贴在他耳畔道:“我昨天有没有说过不准喝酒?”掌心拢着后颈,五指收缩,“下次还可以喝,看看我会不会咬穿你的喉咙。”
向晚行的痛感阈值很低,这会儿疼得发起抖,又理亏地不敢讲话,红肿未消的小狗眼含着两泡泪斜斜瞪他,清澈又缠人。他不知道这样更会招引欺负,还以为徐星延心软了,傻乎乎地任由人伺候着刷完了牙,带出浴室掼在床上深吻。
徐星延吻得狠辣,好像爱意堆积到了极点就变成了恨,恨得要把向晚行剥皮啖肉吞吃入腹才会缓解分毫,“不要对别人露出这种眼神。”
措辞很微妙。“不许”、“不准”、“不能”才是他一贯作风,向晚行这会儿缺氧得晕晕乎乎,没有分辨出细微的差别,直到徐星延又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听话。”
祈使语气,还带着哄骗,这回一清二楚。小猪仔缩在他怀抱里,眯着眼哼哼唧唧地拿乔:“那还要看你表现咯。”他像得了块免死金牌,嘚瑟得摇头晃脑,“要不然直接咬死我得了,孤独终老吧。”
徐星延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似笑非笑地反问:“不能续弦?”
向晚行闻言不由自主地脑补了徐星延当着他(骨灰)的面和别的男孩上床的模样,冷着一张脸把人翻来覆去折腾,面上有多禁欲,底下那根东西就有多勃发。莫须有的醋立刻吃得飞起,他摆出个自以为恶狠狠的表情凶过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徐星延眼眸闪烁一瞬,随后切切实实地笑了,对这等恶毒诅咒颇为满意,按着人说了许久痴缠话——向晚行包揽十分之七,他主要负责“按着人”。气氛难得温情,向晚行感觉轻飘飘的,像个学艺不精的宇航员,头重脚轻地浮在徐星延漆黑的瞳孔中,是醒是醉都不由自主。
徐星延热烈又绵长地爱他。
顶着一身伤没法出门,向晚行只得乖乖在家歇着。那些朋友打电话来问,他就变哑巴;发消息八卦,他马上装忙装断网,总之随机应变。但总是窝在卧室里吃饭毕
竟不礼貌,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去了饭厅。
徐家爸妈看那满脖子惨烈牙印,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是虫子咬的”,当即变了脸色。徐爸爸把饭碗“咣当”放下,让徐星延跟他去书房谈谈,内容可想而知。
向晚行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事主本人却神色自若地放下筷子,甚至起身前抚了他的背,低声道:“慢点吃。”意思是让他别担心,该吃就吃,少一口要回来问责。
父子俩在书房静默半天。徐爸爸要泡茶,他伸手拦住说太晚了,别喝了,半点被抓包的张惶也无。徐爸爸酝酿好的开场白作了废,放下茶壶无奈一笑:“你总有自己的主意。”
“你和妈妈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徐星延向后靠在沙发背,随手拿过两枚核桃在手里把玩,视线越过父亲肩头落在墙上的题字,语调松散,“你们说什么都好,我不会对他放手的。”
“……那你也别欺负人家啊。”徐爸爸对他们之间的猫腻早有所觉,说起来却依旧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他那可怜样儿,赶明儿我该让你妈带他打狂犬疫苗去。”
徐星延垂下眼皮,低低笑两声,说起了另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我去看过心理咨询师,大概三年前。她让我想象身处最安全的地方。”
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大受家里管束了,但隐瞒家人独自去看医生这种事仍然会让做父母的不是滋味。徐爸爸在现下这种场合听他跟没事儿人似的提及,气极反笑,“花洒底下?电脑跟前?还是无菌房啊?”
徐星延缓缓摇头,似乎到现在都对答案无能为力,“是在他身边。”
徐爸爸一时语塞。他和妻子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对早慧的儿子一直以来都给予高度自由,又是也会怀疑这种放纵会不会害了他。徐星延太聪明,却从不自作聪明;他对外人脾气烂,对亲人也有所保留,表面孤高又冷漠,但其实同等量的毒刺背后是同等量的温柔。
“我和妈妈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徐爸爸看他半晌,终究只是叹气,“你让我们看到的,都是你想让我们看到的。”
“是。”徐星延毫不避讳。对谁都不会展露原本完整的样子,这是他的底线,哪怕是至亲至爱,哪怕是向晚行,可他依旧有独属于他的方式去表达情感。
父母与子女,大概是部分重合的线,在同一平面,参与彼此的生活,但绝不该互相干涉。一方成长,一方衰老,正应了那句“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在无可避免的思想鸿沟中,也许有妥协,有包容与理解,但更多是无言的陪伴——徐星延很感恩这份陪伴。
之后又聊了些天南地北的,没有什么出柜的歇斯底里,甚至不提过去将来,但即便是寻常父子间会有的对话,也在这个家缺席了太久。徐爸爸起身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好好过。”
“嗯。”徐星延应道,按下门把手,向晚行战战兢兢坐在饭桌前等他,不知道跟徐妈妈说了些什么,鼻尖红红的。坐下前衣摆被扯住,听了那句小小声的“有没有打你啊”,徐星延不答话,只圈着他的肩头,俯身在额前吻了吻。
八月末伏天,秋老虎最盛时,徐星延度过了十八周岁生日。没有派对,没有朋友,没有热闹,只有一家四口围着一块百利甜情人蛋糕,点了遗世独立的一根蜡烛,火苗飘飘悠悠,还怪凄冷的。徐星延左手扣着向晚行,右手牵着妈妈,许了个笼统又贪心的愿望,希望大家一切都好。
向晚行十分亢奋,眼珠子贼兮兮地转,舔着奶油偷偷问他:“要是我把蛋糕抹你脸上,你会揍我吗?”
蛋糕是向晚行跟徐妈妈学着做的,徐星延不好甜,也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下一块。他抽纸抹了抹向晚行嘴角,淡淡道:“我会把你丢出去。”
“哦。”向晚行撇撇嘴,不过又很快恢复笑容,飞快地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那我明天再过来敲你的门。”
吃完蛋糕后徐星延回房洗澡,门板果然被轻轻敲响,“knockknock,”来人擅自推开门,朝他抛了个极具诱惑的媚眼,“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他几乎全裸着,只有下身穿了条遮不住风情的蕾丝丁字裤,松松吊在胯骨,半侧着身,雪白臀肉随着摇摆的动作轻微晃动。徐星延没理这份送上门的特殊服务,洗好后出来,先是慢条斯理拆封了向晚行送的生日礼物,并不急于拆封向晚行本人。
他将古龙水拿在手里端详一番,随后招呼向晚行过来,喷在他瓷白的后颈,鼻尖贴近闻了闻。是清新的柑橘香。向晚行被他蹭痒了,不自禁抬手拥住他,身体软绵地缠了上去,硬起的乳粒在徐星延胸口磨动,他咬着手指低笑:“要是在我身上抹奶油让你吃,你会把我丢出去吗?”
“是给我过生,晚晚。”徐星延掂了掂他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睛,“不是让你来爽的。”
柑橘香气迅速发散,苦而冷冽的龙胆气味弥漫萦绕,徐星延掌心扣着他的发顶,微微施力,示意他再含深一些。向晚行小心地收起牙齿,唇舌在茎身滑动,努力放松了喉部肌肉,可还
是没能全部吃下去。
他吊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过来,徐星延于是闻到了夹杂在苦味中,极低微的鸢尾花香。
性爱过后,向晚行裹着被精液和汗水染污的蕾丝内裤要去洗澡,却被拽回去按头看完了自己随香水一道送出的碟片。他偷偷摸摸拍摄了好几天,剪辑又花了不少功夫,自觉满意,可要和徐星延一起看,又变成了公开处刑。
「收到礼物的你已经成年啦……」
他被锢在怀中,随着播放键被按下,认命地捂住了脸。
「……我来了你出生的医院,你看!」画面中戴着棒球帽的少年仰头一字一顿地念着,「市第三人民医院,恭喜你!你很荣幸在十八年前迎来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小男孩。」
「丈母娘给我看了你刚出生的照片,小小的,皱巴巴的,啧,难看死了。太幻灭了。要是你没有长这么帅,我才不跟你在一起呢。」
“……我不是我没有!”向晚行惶恐地去捂徐星延的耳朵,被锁着腕子扣住,他绝望地扑腾两下,安分了。
「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呼吸着我没有呼吸过的空气,一定没有想到再过十八年会跟我在一起吧。你的手那么小,那么软,现在却可以毫不费力地按着我做一整晚。想一想,长大这件事情真的好神奇啊。」
向晚行埋在他胸膛的脸已经红透了,可还是忍着羞耻钻出来在他手背各印下一个吻。那双抓紧他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突起,绷出他最熟悉最安心的弧度。
「这是你以前的家,好像快拆迁了,我带你来看一下。嘘,我们悄悄上去。四零几来着……等会我看看备忘录。我好笨啊,记性好差。」男孩懊恼地自言自语,「找到了,四零二!……门上还有对联跟福字呢,应该也是幸福的一家人吧,就和你们家一样,嘿嘿。」
“是我们家。”徐星延突然开口。
“嗯,”向晚行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家。”
「幼儿园还记得吧,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这个操场。我们那天有说话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唉妈的,我对这个地方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食堂太难吃了。」
「那个时候不是都在玩过家家吗,就咱们俩长得最好看,但是你太凶了,她们不敢跟你玩,就来找我。我当王子,她们当公主,好像还玩了什么后宫争宠。我当时就想,要是你也来当王子,我可能会跟她们一起争你的宠。」
「……那棵树怎么砍没了,就我掏鸟蛋结果摔了个狗吃屎的那个你记得吗?你之前说让我不要爬,我非不信邪去爬,结果还真掉下来了。你真的料事如神哎,不听你的话一定会倒霉。」
「还是你背我去医院的。你第一次背我,还出了一头汗,我第一次见你……嗯,慌张?所以你有没有为我担心啊?你那个时候还嘲笑我活该呢,我哭了好久,不是因为疼。」
「……丈母娘给我找了幼儿园毕业文艺汇演的照片,咱俩站一起,嘿嘿。你看看,妈的好配俩男的,磕到真的了。」
「……我刚刚在小学门口看见咱们班主任了,她居然还能把我认出来!我跟她聊了一会,她还跟我问起你。好自豪啊,你是我的小天才,人人都记得你。」
「小学的时候,你上的那一堆兴趣班其实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就是为了跟你多待在一起才去报的。我想逃课你还吓唬我,说我一出门就会摔跤,被车撞,被拐卖,摘器官,在山里做童养媳……形容得那么具体!吓得我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我他妈记你一辈子!你怎么小小年纪就那么坏。」
「……博物馆闭馆了,我就带你在外面转一圈吧。你最喜欢这里了,每次都能来看很久。我待不住,经常跑去恐龙体验馆嘛,每次出来你都在门口等我……哎,徐星延,我真的很喜欢你。」
「天黑了,我先回家,明天再录。你在家里等我吧?我想赶紧、马上、立刻,亲到你。要是今天能跟你做爱就好了。」
「……昨天做了。操,早知道不许愿了,我现在腿好软啊,你太猛了……出门前你问我要干什么,我没告诉你,你还不高兴,是不是怕我在外面有野男人啊?我就知道你超级爱我。」
「……嗯?五中什么时候换的校门,好高级。在封校,等等我翻进去。……进来了,改了好多啊,现在种了很多树,你看,还有花圃呢。操啊凭什么我们那个时候就没有,靠那边居然还有喷泉!这次是真的过分了。」
「初中那个时候我们关系不是特别好了,我一直在玩,你都在学习。我们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变得好远。初三上半年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年级第二的那个女孩子找我给你递情书。我偷偷把情书扔了,很坏吧?」
「……你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情书,暗恋,还有我哭了一晚上的事。也不是觉得嫉妒,就感觉我总是追着你跑,但你也在往前走,甚至比我跑的速度还快,我们之间差距越来越大。我根本配不上你。」
「那个女孩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以为我们关系还是很好,所以来找我。可是我因为自私,把她的信扔掉
了,我……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两个。你那个时候如果收到了,或许会跟她在一起吧……」
“我知道。”徐星延按下暂停,偏头去看向晚行泛红的眼睛。对方显然陷入了回忆中,眼神略微失焦,好一会儿才恍然初醒,怔愣地望着徐星延,听他平静道:“你哭了多久,我就听了多久。”
那晚,直到凌晨四点半,向晚行禁不住沉沉睡去,他才起身拿了热毛巾过去给他敷眼睛,还在他眼皮落下一个浅吻。他没有再睡,坐在桌前登录社交账号,几经辗转之后找到联系方式,在云翳拨散透过第一缕晨光时,简要又坚决地拒绝了那个女孩。
向晚行自那之后拼命读书,才勉强进了一中。他固执地不肯叫徐星延为他补习,只闷头死学,神经又粗,故而忽略了很多东西,比如深夜的热牛奶,又比如重点页莫名折起的角,再比如睡前酸痛难忍,醒来后却松弛舒畅的手臂。正如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为什么那天明明哭了整夜,眼睛却不如往常刺痒。
影片后来又闪过许多建筑物。五中,一中,他们去过的电影院,去过的图书馆,徐星延去接过他的游戏厅,网吧,商场,医院。每去往一个地点,画面中的少年都要叙说一段往事,他说自己记性差,可是讲起和徐星延经历过的曾经,却鲜活得好像昨日。
——画面定格在两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和机票订单。
「徐星延,你是十八岁的徐星延了。我好爱你啊。」
「我可以和你说十万遍我好爱你,可是十万遍,跟真正的我爱你比起来,不过万分之一。」
「……靠,我没哭,就是风有点大眼睛进沙子了。我知道你不信可是风真的很大!爱信不信!」
「我买了去首都的票,我们可以一起去上学,放假可以一起旅游……国家博物馆你肯定会很喜欢的,我和你去;我还、我还想去海岛,我想去沙滩上晒太阳,你和我一起去好吗?……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我们还会有很多路要走的。我不会喊累,不会让你停下来等我。」
「所以你——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影片戛然而止,徐星延合上笔电随手放在一旁,勾着向晚行的腿弯按在身侧,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那个说着“只是风大”的十七岁小朋友咬着嘴唇无声流泪,徐星延轻柔擦拭他的眼角,低声说:“再说一遍。”
向晚行咽了口唾沫,甫一张嘴,身体就猛然抽动了一下,他干脆哭出声音来,捂着眼睛说了许多遍“我爱你”,好像说多一点,对方就能多窥见一寸他那热泪下的汹涌爱意。
徐星延手臂始终环在他腰际,龙胆的苦涩味道似乎都被眼泪冲开,晕成了沉厚的雪松木香。他按住向晚行的后脑,给了他一个近乎虔诚的吻,“我愿意。”

13
绕路去超市买了螃蟹和水果,回去得晚了些。小区环境很好,绿化周全,设施完备,篮球场还有一伙男孩子在打球,球鞋蹭在塑胶地的噪音格外有活力,徐星延提着袋子站在围网外驻足看了一会儿。他看着那个头发颜色偏浅的男孩小腿肌肉紧绷着,晃身上篮,在进球后的短暂间隙中撩起衣服下摆扇风,腹部沟壑渍着汗水隐隐反光。
徐星延就这样定定地看,而后摘下了眼镜。
他近视度数不高,散光严重,尤其在夜晚,那些路灯在他视网膜内的成像模糊而朦胧,幻若虚影;事物难辨轮廓,唯有一道身影长久地滞留在他视野——他周身光晕如时光倒流般缓慢回缩,最终凝成阿尔忒弥斯在瞳孔点亮的不息焰火。
他的向晚行是一颗硬壳包裹的栗子,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狗,有最绵密的果肉和最柔软的肚皮。
他余光瞥到了徐星延,当即和小伙伴说自己不打了。那群正在兴头上的高中生闻言不满,他却耀武扬威地说,哥哥买螃蟹了,要回家吃。
高中生也瞧见徐星延,把篮球夹在肘窝里,抬起另一条胳膊高声喊:“哎!他哥,你家还缺弟弟吗?”
“给爷爬!”向晚行想也没想地吼回去,挡在徐星延身前冲着少年竖中指,“下辈子你都别想!”
他打出一身汗,手上也粘了不少灰,徐星延不亲近他,他就蹦蹦跳跳地回房洗澡。香喷喷热乎乎地出来时,徐星延已经站在桌前,拿着工具拆蟹,严谨得像个外科医生,哪里是黄,哪里是肉,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他从背后抱过去,摇着尾巴说:“你怎么这么好。”
他们平常都住校,电话一打就是一天,很多时候都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忙碌自己的事。当然如果向晚行聚众打游戏,徐星延还是会果断收线。他先前说要变本加厉显露控制欲,向晚行起先并无所觉,直到他哪天随口说了一句,我去染个发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徐星延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神色慵懒,语气平和,伴随着敲击键盘的微小声响。
于是向晚行就知道了,他不可以试。
他不知怎么突然恶向胆边生,得寸进尺地问他,纹身怎么样,纹徐星延的名字,或者生日,或者他们相遇的日期。他以为徐星延不会拒绝这些和他有关联的特殊符号,现在想来还是太天真。
“不可以。”徐星延说得清楚明白,偏过头来,直直朝镜头望去,好像鹰隼的利爪嵌入猎物喉咙,“这周早点回家,我会告诉你原因。”
周五晚上,他把向晚行那具比正常男孩要柔软的身体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刀阔斧地干,他最后射不出东西,还被抱着撒尿,淅淅沥沥淋了自己一腿,羞坏了。到最后徐星延狠狠咬了他耳珠,沉声命令:“不可以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在你身上留痕迹,听见了吗?”
向晚行整个人都哭红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深秋时候,街边梧桐叶枯落一地,风也肃杀起来。向爸爸在首都停留的时间显然更多,隔三差五就会带着儿子出去吃饭,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向晚行食不知味,艰难吞下一块里脊肉,捉着筷子嗫嚅地报了个名字。
包厢气氛霎时变得诡异,向爸爸默默给他布菜,没有再多说一句,饭后亲自开车送他回了家,看见楼下等待的徐星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当晚向晚行失眠了,不安地抓着徐星延说夜话,最后还是被威胁“再不睡,今晚就别睡了”,才乖乖闭上嘴巴。他第二天满课,不敢挑战徐星延的言出必行。
往后父子联络感情地点就从餐厅转移回了家里,徐星延掌勺,饭后还要陪着喝两杯。向爸爸虽不是看着他俩长大的,但多少也知根知底,对这个年轻人本就欣赏,再加上徐家父母时不时打来电话做思想工作,越过心理障碍之后,一来二去的简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向晚行濒临失宠。
十一月上旬,徐星延穿着向爸爸送的风衣去邻市参加编程比赛,凌晨就要动身。连体婴似的长了十几年,头一回分开,向晚行舍不得,失眠了整晚,天光亮起时才囫囵睡去。
徐星延有个关系较近的学长上门来找,要一道去比赛,大喇喇地问他准备好了没有。向晚行烦躁又警觉地支棱起耳朵,而后听见徐星延用无波的声音警告:“轻点,我爱人在休息。”
向晚行拉起被子蒙住头,嘴角挂着无声的笑,在深秋的萧凉里发着绵延的高热。
他和徐星延见缝插针地联络,对着话筒倒豆子一样分享在学校的事,又问他邻市好玩吗,他住酒店习不习惯,饭有没有好好吃。徐星延只答,他不是去旅游的,其他一概不提。又过了几天,向晚行得知竞赛队在机场返校的路上出车祸的消息。
首都在下雨,天幕布着昏沉阴云,雨滴作媒介,将秋冬连在一起,冷得彻骨。向晚行打了辆车,还不等停稳便夺门狂奔进医院,看见头上贴着纱布的徐星延,碎掉的眼镜拿在手里,那双锐利眼睛沉郁地盯着他,冷声质问:“不是让你带伞?”
向晚行全心都在他的伤情,闻言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反应
过来头发已经被淋湿,潮润地贴在额前。凉意缠骨,他吸了吸鼻子,不失委屈地低声辩解:“我带了的,可是落在出租车上了。”
徐星延脱下大衣罩在他肩上,又用了很多纸巾吸去发间的水。心情不甚痛快,看到向晚行逐渐氲红的眼睛,气压更是低,皱眉道:“等下会有人过来,想让外人也看你哭吗。”
向晚行当然不想,可是又哪里忍得住,偏过头去悄悄抹眼泪。徐星延微不可察地叹息,握着他下巴扳回来,抿得细平的薄唇一遍遍划过眼角眉梢,到最后竟有些无奈,“别哭。”
彼时向晚行也并没有料到,没消停几天就身份对调,换作伤口未愈的徐星延披着满身露水和戾气赶来医院,每一步都踏着征伐气息,过路人觑见他锋利的眼神,下意识都会转开视线,只有骂骂咧咧的喷火暴龙一个哆嗦,马上立正问好,伏低做小争取宽大处理。
事情再简单不过。学生会聚餐的小暴龙抱着酒瓶听人吹牛逼听到打哈欠时,给徐星延发了定位正准备找个借口偷溜,就听见了坐他身边的学长点名院里一个气质稍显阴柔的男孩子,发表言辞极尽侮辱的恐同言论,阴阳怪气,生殖器满天飞。向晚行气血上涌当即就喷火了——结果就是徐星延让司机掉头去医院。
打架多年练就的好身手也没让向晚行在缠斗中占到上风,从导员办公室出来更是丧头耷脑威风尽失。他是先出手的,落了个处分;对方在学生会做官,本就有门路,更是仗着受害者身份全身而退,鼻孔都要朝天了,路过时还故意拿肩膀撞他,骂他是玩屁股的变态。
向晚行憋屈坏了,身上青青紫紫非常可怖,但都不如徐星延贯穿始终的冷漠更叫他伤心难安。
他请假在家里住了几天,除了药酒按摩之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照顾,甚至连亲亲抱抱也取消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扑进徐星延怀里汪汪大哭,无理取闹地一个劲儿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徐星延对此的回应是把他扒光吃了一回。
顾及后背淤伤,换了平常不怎么用的骑乘式,向晚行起先有些不得要领,险些弄伤。徐星延手掌按在腰窝,带领他一寸寸吞掉勃胀的自己,唇齿侵占凶恶得好像要把他咬碎。
“惹是生非。”徐星延贴着他的嘴唇哑声道,呼吸很重,克制力已经走到了尽头,似在自言:“是不是要把你杀了才能安分下来。”
浓重的情与欲将氧气稀释得疏薄,眼前乌黑好似末日。向晚行猛地一抖,呜呜咽咽地抱紧他覆着汗水而湿滑的肩头,讨好地轻蹭,甜软道:“那老公记得把现场做完美一点,不要给别人发现了。”
徐星延直接托着他的屁股站起来,抱去穿衣镜跟前硬逼着他观赏交合部位。紫红性器盘结着狰狞血管,水淋淋地鞭笞嫩白臀肉,进出间好像都带着怒气。被撑扩到极致的穴口呈现烂熟的艳,映衬着面颊耳侧的潮红,清丽而淫靡。
他哭叫着求饶,呻吟都变了调子,徐星延冷着一张脸,扣着他的后脖颈按在肩头,阳具钉在最深处,腥浓精液尽数灌入窄密甬道。
狠不下心,舍不得,担惊受怕,说到底都是因为爱。情意的具象化大抵就是没办法不任他予取予求,没办法不对他心软,没办法坐视他承受苦痛,没办法克制以身受之的无聊念头。
向晚行再度回校时先去了导员办公室,原是销假,却得了个堪称惊悚的消息——院里把他的处分撤了,只落了警告,还均分给了两方,而另一方要为其不当言论作公开道歉。
他石化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导员扶额叹气:“你哥还真是难搞。”
向晚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用“难搞”这种词形容徐星延了,只不过这次是因为要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想象不出徐星延是怎样为了这寥寥几句处理结果到处奔走据理力争。
他还愣着,眼前导员又接到通知,有人举报院学生会干部贪污奖学金,外加自下不正当收费。院部马上忙碌起来,压根无暇顾及向晚行这点鸡毛蒜皮,他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他乖乖回去上课,同学都热情地迎上来。他一头雾水,听了好心人解疑才明白过来,系里的传言将他无限美化,摇身一变从寻衅滋事拔高到替天行道。
那晚参与聚会的大都不清楚始末,这种明显偏向他的流言十有八九是徐星延经过添改后放出去的。他做事总是滴水不漏。
专业男生少,他本来就拿的是吉祥物剧本,这下直接成了家养宠物小精灵。有女生随口问他来学校处理后续的是亲哥还是表哥,怎么和他完全不像。向晚行趴在桌子上,耳根子红透,对着周围善意询问的眼睛答:“不是我哥,是我爱人。”
总之十一月多风多雨,两个人过得都不是很太平。向晚行抽了个周末拖着徐星延去山上寺庙烧香,只求平平安安,千万别在医院碰面了,不然非真的杀了他不可。
他原本以为徐星延这种无神论者会冷嘲热讽,结果转头看这人居然去求了根红线回来,向晚行坏笑着揶揄:“还挺心诚。”
徐星延半点尴尬也无,没什么表情地把红绳系在向晚行腕子上
了,普普通通挂着,居然也十分漂亮。他收手时顺势在他手心捏了捏,眼波沉静,“你少受伤最好。”
向晚行没想到他是求给自己的,举着手在日光下摆弄片刻,随后大方牵起徐星延,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们回家吧。”
时间打马而过,正如书里所说,“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
禁欲了很久,终于在向晚行淤伤消散时,徐星延按着人九浅一深地干,用唇齿在他身上留痕,覆过别人施加的痕迹,如同蜕下旧皮,在他掌心里获得脆弱又稚嫩的新生。向晚行说他是天才所以记得每一处伤,他不答话,只在心里回驳说,是因为日日惦着,夜夜看着。
——说什么天才,不过是对你上心。

14
向晚行在年末过生。往年他碍于情面,都会跟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聚会,可今年不一样,一来是十八岁的重要关卡,二来也是和徐星延互通心意的第一年,他也不奢求什么蜜语甜言了,春梦里有的没的py总该安排一下吧。
他自从打架事件之后很少住宿舍,一直找这难受那不舒服的借口窝在家里,临冬了,人懒洋洋的,总也不肯动。生日前夕徐星延没收家门钥匙,把人赶回学校住,他扒拉着墙根一步三回头,最终说服自己:没准这人在搞什么情趣场景布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闷骚闷骚。他欢天喜地回宿舍打游戏去了。
徐星延这阵子空闲很少,白天上课,晚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电话很少打,消息只回一句“在忙”。向晚行以为他在忙期末和课题项目,起初并不放在心上,直到某天泡完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室友不经意问:“你最近怎么不黏对象了?”
“啊?”向晚行迅速喝光牛奶扔掉盒子,把冻僵的手揣进兜里,后知后觉:“他在学习吧,他们学校应该竞争挺激烈的。”
“那你们之前那么有空……”室友往下说着,又意识到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好多言,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
首都寒风利得像刀子,裹着霜雪灌进脖子里,口袋里的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扳,待数清楚日子,他如遭雷劈地站在原地不动了——他跟徐星延已经六天没有见面了!六天!没有亲亲抱抱!没有插插摸摸!清醒一点啊碗碗已经走了六天了!
他当夜躺在宿舍床上辗转反侧,像个被赶出家门睡天桥的受气包小媳妇,从没有那么强烈地渴望徐星延的怀抱。失眠到凌晨一点多,他认命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缩在被窝里眯着眼睛编辑信息,输入到一半又放下了,好容易才捱到第二天一早,他解锁楼下的共享单车,压着起床气把轱辘踩得像风火轮,杀回了家。
没有人应,他恹恹地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耳朵贴着冰凉金属门听里面的动静,企图挖掘蛛丝马迹。他没注意电梯门开了,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直到有人停在身边了,他才倏然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到徐星延正抱着……
抱着……
一只……小狗?!
向晚行傻了眼。徐星延一向厌恶脏小孩(向晚行除外),厌恶闹腾生物(向晚行除外),厌恶没完没了地照顾麻烦精(向晚行除外)。向晚行在老家时曾多次拐弯抹角问他可不可以养狗,徐星延停下笔讥诮地斜乜他,反问回去:想睡天桥了?
向晚行那个天马行空的脑瓜当场发散出一本豪门恩怨故事,相守多年的糟糠之妻执意领流落在外的小儿子认祖归宗,被霸道家主双双赶出门,几经磨难后成功逆袭,渣攻回头破镜重圆,还要抱着他大腿哭喊,家不可一日无碗!宝宝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这片狗场被你承包了!
……场面太过混乱,他每每都要在想象里几番拉扯再狠狠拒绝,如此精神大胜利在面对现实中寡言冷脸的徐星延时,通通被打回原形。
所以对于养狗这件事,向晚行已然无欲无求。
“起来。”
徐星延好像感冒了,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发梢挂着霜雪,镜片覆着薄雾,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俊而冷情,在向晚行眼里却极端性感。见来人还傻里傻气地坐着,他难得烦躁地啧了声,一手提着扑腾的小儿子,一手拎着怔愣的大儿子,取钥匙开门。
房内暖气融化了冷意,也融掉了向晚行脑袋里结的冰。他看了看好奇地凑在他脚边闻来闻去的狗子,又看了看正在解大衣扣子的徐星延,蓦地福至心灵,猛扑了过去,激动地怪叫:“是生日礼物吗!是吗!?”
“是。”徐星延承认下来,在身体挤压的缝隙里艰难地活动手指脱衣服,淡淡道:“我现在心情很差,最好都乖觉点,不然晚上我让你吃了它。”
“不会的!”向晚行非常自然地接下霸道总裁的独宠娇蛮小妻子剧本,回头朝狗子挤眉弄眼示意它一起过来抱金主大腿,没脸没皮道:“我和儿子都很机灵哒!是吧孩子他爸?”
太久没见了,徐星延满满地搂着怀里人,最终还是软化了态度,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去抱抱它?”
“先抱你。”向晚行捂热了手心给他暖鼻尖和脸颊,勾下镜架吻过去,冰湿舌尖缠在一起,化成满室春水。他感受到徐星延要把他揉进身体里的力度,也回以同等赤诚的拥抱,“你最重要。”
天寒地冻,心情欠佳,徐星延抱人进卧室白日宣淫,做点暖身暖心的运动挽救低入谷底的多巴胺。向晚行迷乱地热吻他,在不绝狗叫声中顿觉老公锁门的举动可真他妈深谋远虑。
他有些心猿意马,做扩张时软了好几次,支棱着耳朵听小狗挠门,徐星延用空出的手卡住他下颌,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狗有九条命吗?”
他说完就将手指抽出去,起身准备走人,向晚行马上撒娇卖乖,抬腰摆臀把那根和本人一样愠怒的器官吃下去。
性爱前所未有的粗暴,好像又回到了在老家偷摸尝禁果的日子,不许他叫出声,不准他碰前面。
手腕按在头顶上方,对着穴壁脆弱的花心无情撞击,高亢的尖吟被镇压回喉咙,房间内只回荡着拍肉声,和着狗叫,给向晚行一种迷离的倒错感。
——他好像是徐星延的小狗啊。
“它以为我在欺负你。”徐星延放开腕子,转而去握着他的膝盖骨向两侧折下,几乎要贴到床面,将他的身体完全打开,“小晚说,是这样吗?”
他哪怕是学业再繁重时也没有放弃锻炼,身材自然相当不错,穿上衣服显得斯文,光裸时肌肉鼓胀,饱满有力很是好看。向晚行手指在他凹陷的锁骨窝流连,沾了些咸涩的汗水,小猫舔爪似的探出嫩红舌尖在指尖勾了勾,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是的,老公疼我。”
他被操得迷了神智,顾不得什么不让出声的规矩,嘴里一片乱七八糟,攀着徐星延的肩淫叫:“老公鸡巴好大,啊啊、要坏了……不行,呜,里面……”
徐星延存心叫他不好受,操射之后也一刻没停地抽送,像要把柔软的肠肉凿烂,手指在穴口周围巡梭,作势还要往里挤。向晚行很可怜地哭了,又好似感恩眼前这个带给他极乐与战栗的男人,牵起他宽大的手掌按在左胸口,抽抽搭搭地献好:“哥哥疼我……”
“乖。”徐星延十分受用,不再折磨他了,俯身吻掉他眼角的泪珠子,低声哄道:“哥哥疼你。”
狗崽子还没吃饭,哀怨地扒了一上午门缝,听着门内妖精打架声浪时弱时起,疑惑又凄楚地就地趴下了。徐星延少有的放纵,把人锢在床上做了好几回,临近中午了才吃饱,眼睫扇动都透着餮足的慵懒。他洗去满身黏腻后穿戴整齐拉开房门,腿上立马扑过来一个毛球团子,刚转晴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滚。”
向晚行懒得动弹,没有去清理,屁股里还夹着好些体液,稍稍动作就会顺着股缝淌出来。他夹着腿不自然地扭了扭,顾不上脸红,一条胳膊垂在床边,气若游丝道:“皇兄,给臣看看龙子……”
……这又是什么剧本。
徐星延今年十八,经过不懈努力艰苦奋斗终于喜提笨蛋爱侣与蠢货儿子,可喜可贺。
向晚行在长达五秒的思索后毅然决定给狗取名“稻一”,只因他执意要说,以后家里智商最低的即是此狗,排名倒数第一,简称倒一,换个可爱点的谐音就是稻一,颜色上看也很名副其实。向晚行简直是世界第一取名天才!
徐星延正在厨房忙碌,闻言停下剁肉的手,菜刀尖直插进木砧板,冷眼看着趴在地上和狗玩得都快同化了的向晚行,到了也没狠下心打压他,抿着唇将莫须有的火气发泄在食材上。
稻一是金毛寻回犬,很是友善机敏,位列世界犬种智商排名第四,脑瓜可比八岁儿童,打十个向晚行这种三岁小朋友也不在话下。由此看来倒一名号依然稳落在小猪仔头上,并未易主,且十分难撼动。
徐星延很早之前就联系好了正规犬舍,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心理原因和现实原因,没有提前预定狗崽。前阵子刷到繁育人在朋友圈发的小视频,有只吃很多总要开小灶的狗崽子被新主人放弃了,徐星延瞧着风卷残云的小猪刨饭画面心念一动,借着向晚行生日的契机把它带了回来。
新狗体检时他在宠物医院看见了待领养的流浪动物,旁边竖着一块牌子,上书“领养代替购买,给它们一个家”。徐星延看了看航空箱里猛摇尾巴的小金毛,生平头一回切实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的情感缺失。
他不爱任何动物,也并不是出于要给狗一个家才把稻一带回去;他只是爱向晚行,他想要给向晚行一个家。
为此他特意预留出一周时间来和稻一相处,正是怕最后会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它送走,让向晚行空欢喜一场。好在犬舍在小狗去新家前都严格训导过,也进行了社会化训练,稻一目前还没干出什么在家排泄这种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事……徐星延虽然还不很待见它,但好歹能和平相处。目前大人和小孩情绪都很稳定。
午餐和狗饭都准备好了,徐星延叫了一遍没应声,不得不承袭老法子倒数三个数,还没数完只见一人一狗哧溜过来在饭盆前摇着尾巴坐好。徐星延坐下吃饭,这厢还没下几筷子,那边大猪小猪就已经快吃完了,都咬着碗缘亮着眼睛看他。
向晚行太满足了,这种带着孩子气的快乐充斥了整片名为“家”的空间,甚至轻易撕裂了时空,令徐星延回想起第一次收到向晚行捧出的奶糖时,也是获得了这样纯粹的快乐。他为了向晚行这颗小糖果沦陷,就这样搭上了一辈子。
当天下午他和向晚行什么都没干,就卯书房里泡了壶水果茶约法三章……铺陈开来大概三百多章,白纸黑字一式两份,签了名字之后还逮着稻一摁了爪爪印。
向晚行给稻一擦完爪子之后自己玩起印泥来,还要抓着徐星延拉钩上吊,最后把染红的大拇指“啪嗒”一对——一百年,不许变。
“你好好啊。”向晚行趴在他背上照常拖着音撒娇,对着桌上的电脑跟作业本眼珠骨碌一转,把它们搡开了取而代之,掐着嗓子道:“玩玩角色扮演吧徐老师。”
那双不老实的脚已经软软踩上裤裆了,熟稔地挑逗蛰伏的器官。徐星延扬起嘴角,掌心扣住踝骨摩挲,“去床上。”
向晚行不可置信地怔愣一瞬,随即脸颊飞红,害羞地摸摸鼻尖,已然进入状态,佯装正经地抽了抽脚,实则半分力气也没用。他忸怩地夹着双腿欲迎还拒,支吾道:“去、去床上,然后干嘛呀……”
“躺好,”徐星延眼眸一暗,手背轻拍他脸侧,笑道:“然后做梦。”
不如做梦,玩情趣不如做梦。
向晚行敢怒不敢言,在嘴里酝酿了半天的“呸”到了也没啐出去,愤愤然套上帽子手套下去带稻一下楼撒欢去了。徐星延听他口齿不清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远远的不甚分明,衬衣袖口蹭的红渍倒是新鲜得很,他垂眸看了半晌,认命地叹气。
“再见了爸爸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向晚行有个屁的桨,他最多就拿个瓢,在海里绝望扑棱两下然后带着狗子徐徐翻船,举着瓢凄婉哀呼“哥哥救我”。于是他的意中哥踩着七彩祥云披荆斩棘而来,把远航未半而中道丢人的小猪仔扛上豪华游轮,并发表重要讲话: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以上是向晚行初次遛狗摔跤实录。
实不实也不知道,断句到底是“初次遛狗”还是“初次摔跤”也没有定论,总归都不会是最后一次。犯傻之路,道阻且长。
“……稻一这个蠢狗怎么这么没良心!我摔个屁股墩儿它居然以为我在跟它逗乐!这说没跟哈士奇混过谁信啊?手机在哪,我要跟消协投诉!”向晚行疼得泛泪花,开启喷天怼地模式,“谁他妈往地上扔的干脆面袋子啊大雪天那么滑!素质教育受过吗!这种人放电视剧里能活过片头曲吗?!”
徐星延把狗锁进笼子里,回来阴着张脸端起他脚踝细看,越看脸色越差,最后起身拿过羽绒服给他罩上,“去医院。”
“不、不用了吧……”向晚行条件反射打肿脸充胖子,毕竟遛狗狗没事,人摔进医院也怪丢脸的,是能让接诊医生会心一笑的水平。徐星延向来不理会他的推拒,带去拍了个片回来确认没多大事才放下心。
同样一段路,徐星延就是背人走个来回都不会打出溜滑,向晚行大呼天地不公,呼完了又趴下去亲昵地呵气给他暖耳朵,悄声说:“徐星延,我想吃干脆面了……”
徐星延养猪有方,向晚行生日时扭伤已经好全了,稻一也稍微聪明了点。两个人在家里简简单单做了桌菜,蛋糕是黑森林蛋糕,樱桃酒醉人极了。向晚行搂着他傻乐,闭着眼很乖地接吻,不时哼出几声娇黏鼻音,很是享受。
徐星延舌头细细舔舐他上颚,手掌包着浑圆的屁股揉,内裤箍住的性器蓄势待发。箭都在弦上了,向晚行却抬手猛然推开,“……那个!”他被口水呛到,咳了好半天才说了句利索的,亢奋不减,“那个信!八岁写的那个,带过来了吗?”
徐星延不答话,重又封住他口唇,吻得人喘不过气了才起身进书房。向晚行急促地换了几口氧气,欣喜又忐忑地跟过去,一进门手里就被塞了本旧书,摸着很有质感。他翻开来,信封就妥帖地夹在书页中,像枚标本,薄而脆的纸张沉淀了十年光阴。
徐星延不如他那么兴致盎然,甚至还走开了,去拆了根新的磨牙棒丢给稻一。向晚行一行一行看下来,费劲辨认那歪七扭八的狗爬字。八岁小孩显然把这封信当成许愿卡,说什么希望自己可以在十八岁吃很多好吃的;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收集满满一柜子手办;上个说得过去的大学;养一只猪里猪气的大狗狗。
他扳着手指头清算,发现都实现得差不多了,欢天喜地去找徐星延,飞鼠似的扑在他身上,吵着要看他的。他一撒娇,爱瞎凑热闹的稻一也蹭过来“汪呜”地叫,徐星延实在被闹得没办法,以过肩摔的姿势把他扯过去搂着堵嘴。
稻一讨了个没趣,去窗边趴着看雪。大片大片雪花瓣在风中摇曳,房间内陷入安和的静。向晚行悄悄睁眼,猝不及防对上徐星延深湖似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盛着他一个人,心脏忽的被掐了一下似的酸软,又甜蜜得近乎麻痹。
他在临睡前趴在床头就着护眼灯看见了徐星延的信,夹在一本英文原装书里,那一页正好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第116首。向晚行拆开了信封,一片轻如雪花的碎纸片掉了出来,他捡起来,是一张明显被妥善保存的糖纸,而后他窥见了被掩在雪下十年的心事。
——「让向晚行只为我而哭。」
他把脸埋进枕头,嗅着其上残余的洗发液香味,忽然觉得很满,鼻腔和眼眶,身边和心里,满得再装不下别的任何事物。
放寒假前的期末周里向晚行格外痛苦,嫌弃学校图书馆空气太差,闷在家里书房还非要拉着徐星延作陪。注意力不集中的多动症儿童连头发丝都觉得好玩,思维无端发散,喊道:“徐星延,我们买个洗碗机吧!”
徐星延正在修剪指甲,把边缘都磨圆润了,漫不经心反问:“洗碗什么?”
向晚行笑嘻嘻地扔下
笔,挪步到他跟前,重复道:“机吧。”又缠上他的脖子,“哥哥,这么漂亮的手,是不是应该……”
没有插进他屁股里,也没有下单洗碗机。
这不是洗得干不干净的问题,主要是不能剥夺ocd患者劳动的快乐。向晚行就撑着下巴,很感慨地说真是个省钱持家的爱好。徐星延单腿蹲着给稻一栓狗绳,轻描淡写地落下重锤:“论文写完了?”
这也不是写没写完的问题,这是根本写不完的问题。向晚行像朵蔫吧的喇叭花目送他俩下楼玩,垂头丧气,哀叹连连。大一学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论文,所以题目设置得并不难,但字数要求高外加抄袭卡得很严,他并不敢顶风作案交个拼贴作品。
不知什么时候他在书桌上趴着睡着了,被抱回卧室也毫无所觉。再醒来时天光大亮,窗外茫茫白雪映着徐星延安静的睡脸,让他不知今夕何夕,恍惚间只觉大梦一场,他和徐星延都二十八岁,也还是会在睡梦中紧紧牵着彼此的手。
他起床给稻一放饭,却发现桌面多了个文档,点开一看题目是那个题目,内容是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的内容。行文间是徐星延式完美逻辑,引经据典,通畅自然,甚至比本专业的写得还要漂亮。
他又点开自己那份夭折的,发现前几行有修改痕迹,后来又像是放弃了这种炼石补天的大工程,转而去开天辟地,只在最底部留下冷静点评:狗屁不通。
难怪他眼下都青了。向晚行并不羞耻,只觉心疼,去给他烤了吐司煎了鸡蛋作早餐,等徐星延洗漱完毕带着满身湿气走过来,他殷切地凑上前将人抱住,“我以后都起来和你晨练好吗?”
徐星延低低地笑了,似乎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只扣住后脑给他一个绵长深吻。
此后向晚行竟然真的开始早起,在熹微的冬日晨光中与他牵着手散步,两人一狗踩在平整松软的新雪,脚印延伸得很长很长;他也偶尔会在跑步机上遛两圈,但更多时候是趴在一旁观赏徐星延覆着汗水的肌肉,顺便勾引他做点别的晨间运动。
他们给稻一办好托运手续,一道回老家,见了许多亲戚朋友。向爸爸是带着伴回来的,怕向晚行接受不良,和妻子住在冷清空旷的别墅里。徐星延跑了几个来回,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终年夜饭是两家人一起吃的,尴尬也只有那么一会儿,剩下的全是团圆热闹。
春晚还没有结束,向晚行再三叮嘱了不能乱喂稻一后拉着徐星延跑下楼,拿出买好的烟花棒点燃,闪烁的火光在两人间跳动,映着少年含情的眉眼。待燃尽了,他拿出一颗从零食盘里偷过来的糖,剥了包装塞进徐星延嘴里,乖巧道:“新年好呀。”
奶味在口腔浓浓地漫开,甜得人心软,徐星延弯起嘴角笑了,“新年好。”

章节标题出处
章节标题诗句引自:
第一章:goandcatchafallgstar
goandcatchafallgstar-johndonne
第二章:shalliparetheetoasur,sday?
n18-williashakespeare
第三章:donotgontletothatgoodnight
don,tgontletothatgoodnight-dynthoas
第四章:ilikeforyoutobestill
ilikeforyoutobestill-pabloneruda
第五章:yourlifeyfitedrealive
yskyatilight-pabloneruda
第六章:andliveever--orelseswoontodeath
brightstar-johnkeats
第七章:thatalltheworldbesidesthksaredead
n112-williashakespeare
第八章:whatareallthesekissgsworth,ifthoukissnot?
love,sphilophy-percybyssheshelley
第九章:whodreadthatbeautypasseslikeadrea?
theroseoftheworld-williabutleryeats
第十章:frodeathtolifethouight,sthiyetrever
love,sfarewell-ichaeldrayton
第十一章:andiwillvetheestill,ydear,tilla,theseasgangd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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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thoughleavesareany,therootis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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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ihavespreadydreasunderyourf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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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lovealtersnotwithhisbriefhoursandweeks,butbearsitouteventotheedofd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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