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晚舟》 chapter 1 堕落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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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镜子中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轻声说着,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口型舌位,直到我的发音逐渐变得标准而动听。甜腻的声音饱含着欲念,那是来自地底深处的烙印在我灵魂上的罪恶的呢喃。
在早晨,我是普普通通的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孤身一人行走在校园里。在夜晚,我是沉溺于性欲的性瘾少年,白色的内裤松散地搭在腿弯,右手时轻时重地撸动着尚显稚嫩的肉芽,左手覆在乳头上左右揉搓,乳粒逐渐变得饱满挺立。
隔壁房间传来女人隐忍克制的娇喘,还有男人的低吼。我听着他们交合的声音,闭上眼想象着有一个男人在我身上驰骋,或急或缓,给予我快乐,送我入天堂,又拉我下地狱。
我把手伸向了逐渐变得泥泞的后穴,一根,两根,三根。隔壁的女人仿佛破罐子破摔似地开始浪叫起来,年久失修的大提琴终于出了声,我跟着她的声音,和她一起攀上了高潮。微凉的精液射了出来,落在我的腹部,我享受着它凝结成精斑的过程,尽管我微微打着寒颤。
半晌后,我起了身,捏了捏腿间还在弹跳的物什,疼痛让它迅速地冷寂下来。我该去洗把脸了,顺便打理一下这淫荡而肮脏的身体。
这房子是两室一厅,值得一提的是这小小的房子中有两个厕所。一个在主卧,方便那女人……和她的嫖客。
我洗完脸后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人,十七岁,短发,杏眼,希腊鼻,有点肉感的下巴,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不怪乎学校里的人叫我婊子,毕竟我和我那做皮肉生意的妈一样,长了张勾引人的脸。
婊子的儿子,自然也是婊子。摸着我泛着肉感的秀气的脸,我想,我应该没给她丢面,还算对得起她给的基因。
我妈,也就是正在房间里接客的那个女人,长得漂亮,但和普通的妓女不太一样的是,她身上总有点清冷孤傲的气息。我知道,这些正好能吸引那些男人,毕竟有什么能够比采颉并碾碎一枝白玫瑰更令人着迷呢。
我想到之前偶然在她的抽屉里看到的肄业证。封面是邻居在教训儿子时经常提到的名校。照片中的她,一头长发,眉眼间带点英气,眼中是大海汪洋,与现在浑身散发着颓唐气息的女人截然不同。
肄业——她没有读完大学。
我还记得她的房间里有一个书柜,上面还有些书。不接客的下午,她总会在阳台小憩一会儿。夕阳的柔光下,她躺在藤椅上看着《沉思录》,好像还没有全被这花街柳巷给吞了去。
那又怎样?我听见镜子中的人冷笑一声。
是啊,那又怎样,上了床还是张开了腿给人艹,三贞九烈也好,淫娃荡妇也罢,匍匐在男人身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话是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嫖客说的。他是我妈的常客。面色苍白,眼神阴郁,每每来到我妈这里,都是西装革履。
只有我知道,在他斯文外表下,是他与众不同又令人作呕的性癖。他不似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那样强壮,但我妈接客后却要在床上躺上天,白嫩的胳膊上一片淤青。不过那男人出手也很大方,只需来一次,我和我妈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有了着落。
对了,这房子是我妈自己买的。或许这是绝望而悲惨的生活下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毕竟有了容身之处,就不用像隔壁那个妓女一样,和嫖客正做到兴头上,就被来查房的房东赤身裸体地赶出房间。
虽然……买房的钱来得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就是了。从邻居的闲言碎语中,我大致猜出了这套公寓的来源——她年轻时被人包养过。
我轻轻地撕掉指尖的倒刺,想着,她大概以为那是爱情。
因为——
肄业证上的她,眸中是宏图大志。

chapter 2 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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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模仿着今天下午那些男生喊我bitch和婊子时的语调。十七八岁的少年早已度过变声期,他们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高阔嘹亮,穿过了我的层层伪装,直达我的灵魂深处,激起一阵战栗。
我向来是班级里的透明人。成绩不上不下,个头不高不矮,不参加集体活动,也鲜少与人同行。偶尔我也会感到孤独,但当孤独成为一种习惯,我也会觉得这样被忽略着,就很好。
但是一切注定会被打破——因为我那做妓的母亲。
今天有一位富态的中年女人来到了我的学校,她红色的指甲戳着我的脑袋,恶毒的词汇从刻薄的嘴中溢出。
“你怎么还有脸读书,你那水性杨花的婊子妈供得起你么?全是从男人身上扒下来的钱吧。妓女的儿子果然也是如此,小小年纪就长了张诱惑人的脸。你也喜欢找人艹你么?”
此时正值课间,但教室还是有很多人。班上同学的眼睛都落在了我的脸上,那些羞辱性极强的话语投射在他们眼中,变成了幸灾乐祸和鄙夷。
妓女,多么恶心恼人的词汇。而妓女的儿子却和他们是同班同学。
“你这小蹄子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和你那个妈一样是个哑巴?”她拽了我一把,险些让我跌倒,“瞧你弱不禁风的样,该不会是得了艾滋吧。不过有那种婊子做妈,得什么病都不稀奇。”
周围的目光变了,艾滋,那可是无药可治的,任何人一听到就恨不得退避三舍的病。
上课铃响了,那女人终于放开了我,趾高气扬地离开了教室。
我想我的脸上应该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知道,在那个女人到来的时候,我心中升起了一丝隐秘的潮湿的晦暗的期待。就好像被关押在监牢的囚犯,等到了判刑的那一天,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沉沦了。
如我所设想的一样,早上才发生的事,晚上就已经闹到了全校皆知的地步。走在校园小径上,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带着强烈谴责和轻蔑嘲讽的目光。
没关系的,bi-tch。我轻轻地唤着自己的代称。这淫荡肮脏的身体,就应该接受万人的鞭笞和挞责,只有他们的厌恶才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带着同伴来厕所堵我。他们无情的拳头落在我脸上身上,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欠艹的bi-tch,他们的手上终于见了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艾滋可以靠血液传播,几位男生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离开了厕所。没人知道,我胯下的硬物已在疼痛和辱骂中悄然抬起了头。
我靠在墙上,眯着青肿的双眼,回想起了那位带头者的面容,竟是和之前那位中年夫人有几分相似。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受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上课铃响,走廊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我忍痛擦了擦脸,一瘸一拐地走到办公室找班主任请了假。那个严苛的女人脸上有淡淡的嘲讽。我知道,她看不起我,从我刚转来这所高中时她就看我不顺眼。原因很简单——她丈夫也是我妈的常客。
我拖着残破的身躯往家走,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身上流窜着暖意,但我心中却有不祥的预感。我放慢了我的脚步,好像晚点到家,就能躲开什么似的。
等我到家时,那个女人的身体已经凉了。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脸上,她看起来却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我慢吞吞地打开了卧室里的灯。
桌上有一本书。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集。打开的那一页,有一行字格外扎眼。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chapter 3 开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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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着腿弯,把头枕在膝盖上。回想着那个男人在我身上操弄时骂出的话语,还有那根大肉棒毫不留情地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感觉。我的后穴第一次被填满,直到现在我都还能感觉到股缝间残留着那个男人粘稠的精液,还有刺痛肠壁的钞票。
那个男人是昨天夜里来的。当时我呆愣地坐在客厅,看着他如往常一样打开我家的门,径直走向我妈的卧室。他有我家的钥匙——换言之,一个嫖客有妓女家的钥匙。虽然他只是我母亲众多的常客之一,但我知道,他和其他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还记得,他进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许是在工作岗位上升了职,又或者是家里的孩子考了一个好学校。我向来是个心思阴暗的人,我恶劣地揣测着,他的好心情在看到我母亲的尸体后,应该会全数泯灭无踪吧?
为了避免被他的怒火殃及,我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我没有反锁房门。
我听着他在我妈的房间里发疯,痛苦哀戚的吼叫就像是失去了配偶的野兽。紧接着,就像无数次无眠的夜里,我听见他不耐的低吼和喘息。他驰骋在我妈,也就是一具凉透了的尸体身上。
我感觉到我在发抖,胃里泛起难耐的酸苦。为了缓解身体的疲软,我只好贴着墙角坐着,用力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
他向来很持久,大概一个小时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我从细微的动静中猜测着他在做什么。
发泄完后,他应该会进浴室洗澡,然后会吹干头发,穿上衣服,只是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把嫖资打进我妈的银行卡里。
我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先是卧室门,再是公寓门。
他走了。
我紧绷的情绪骤然舒解,却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我茫然地睁着眼,想要起身去隔壁看看我妈,给她擦擦身子,她活得不光彩,但至少应该体面地走。我像只缓慢的蜗牛一样一步步挪到了我妈的房间。
被同学打得满脸是血的时候,我没哭;看到她僵硬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没哭;饿得肚子开始绞痛的时候,我没哭;那个男人在死去的她身上驰骋的时候,我没哭。
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啊——
房间门被踹开了,惊惧使我瞪大了眼,嗓子却发不出丝毫声音——那个男人回来了,脸色青白,眼睛血红,仿若从地狱中浴血归来的恶魔。
他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衣物,团成一团塞进我的嘴里。压制住我的双腿后,他又褪下了我的裤子,大手如铁钳一般掐住我瘦削的腰身将我整个人翻了过去。
我的面部陷入枕芯中,窒息的感觉让我大脑有些昏沉,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小腹汇去。我死去不久的母亲还在我的身旁,我却在一个男人的粗暴对待下达到了性高潮。我就说吧,我生来就是个bitch。
我听到安全套被拆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撕裂的疼痛。从未被任何人光顾过的后穴口狭小紧致,那个男人粗暴的巴掌惩罚似的落在我的臀上,疼痛却使得我更加用力地收缩着穴口。
男人对我的反应似乎更不满意了,直接跨坐在我的屁股上,将性器全部没入我的身体,与此同时,还伸出有力的大手直接掐住我的脖颈。
我逐渐从窒息前期进入了吸气性呼吸困难期,心跳加快,血压升高,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抽搐。男人依旧没有放开钳制住我的双手,我的颜面变得青紫,意识逐渐丧失,括约肌舒展,一股热流从我的尿道倾泻而出,空气中同时弥漫着肠液和尿液的腥骚气味。
再后来,我就不记得了,只知道在第二天,我在泥泞的后穴中,找到了一张又一张沾满肠液的钞票。
还有那句时不时就出现在梦里的:“你和你妈一样,都是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

chapter 4 焚化
暴雨倾盆,狂风呼啸。我忍着后庭难以启齿的疼痛,起身关上了窗户,将飞舞的雨点隔绝在外。我没去清洗,只静静地坐在床前,就着窗外昏黄的街灯注视着我妈灰白的面容。
我不得不承认,十多年来,我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宁静。我惧怕的从来不是疾病和贫穷,甚至也不是侮辱咒骂,而是未知,也只是未知——在希望和绝望中纠结反复,却永不得愿。
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吗。我失去了我相依为命多年的、给予了我疼爱和屈辱的母亲;她尸骨未寒,我就被一个嫖客压在身下强暴。
我已坠入地狱,再不能沐浴光明。如潮水般的压抑几乎将我溺毙,我不想逃,也逃不掉,我只从容地看着自己一步步没入幽深的海底。
直到天黑时刻,我才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流隔着衬衣打在身上,清澈而透明,却永远洗不净肮脏和惨白。手指伸向后庭密处,从中抠挖出带着血色的、凝结了的精液。最后才换上勉强合身的干净衣服。
我打了一盆热水,蹲在床前给她擦脸,像过去无数次照顾她的时候。她再也无法睁眼,也不能自己换衣,我只好为她脱去那沾满精斑的衣物。
我看着眼前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躯体已经僵硬了,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青紫痕迹,好半天都没把她和母亲这两个字划上等号,心中有点酸涩复杂,却再流不下一滴眼泪。
我为她选的是一件蓝色丝绸旗袍。她穿蓝色很好看,高贵典雅,却又无端地生出一股脆弱的美感。我想,她应该美丽地绽放一次,在彻底消失于人世之前。
然后,我便静静地等候着天明。太阳东升西落,我要在明媚而温暖的阳光下,将她光明正大地送走;而不是趁着吞噬人的黑夜,把她拖到殡仪馆火化潦草完事。
——她总说她这一生东躲西藏,零落成一个风尘女子,愧为人女,也愧为人母,就是化为一抔黄土都怕脏污了那纯洁的土地,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黎明的曙光撒进这个阴郁逼仄的房间的时候,我拨打了当地殡仪馆的电话。
大概等了两个小时,殡仪馆的车就来了,两个瘦小矮弱的男人进了屋,他们沉默木讷,一副早已习惯生死的模样。
他们把我妈抬上担架,带着她,行走在阳光下,哪怕周围街坊邻居的杂言碎语再大声,步伐都依旧沉稳而坚定。
我带上了户口本还有我妈的身份证,还有铭刻了我们母子耻辱的钞票,跟着他们上了车。
镇上的殡仪馆并不正规。那个高高瘦瘦的颧骨很高的女人,在得知我们母子并无其他亲人后,直接收了我的钱,安排了人将我妈送进了焚化炉。
那一刻,我放佛看见我妈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微笑。衬得那身漂亮却过时的旗袍格外好看。或许,她也因为这肮脏又屈辱的一生的结束,而感到了些许解脱吧。
我坐在大厅,无聊地抠着手上的倒刺。冷眼看着殡仪馆中的人来来往往,他们真情实意、虚情假意地悲泣着。
有人焦躁地抽着烟,烟头落了一地;也有人烦闷地抓着头发,嘴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哀鸣;还有人哭到休克,连走路都成困难。我却连一个表情都做不出。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负责人便叫我去捡我妈的骨头。他的脸上被时间镌刻下深深的皱纹,夹杂着些许黑灰,也不知道是谁的骨灰飘出了焚化炉。或许是想再最后看一眼人间,却停滞在这里,最终顺着水流进入下水道。
在抱着我妈的骨灰盒的那一刻,我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她是真的死了,被装在这个沉甸甸的小盒儿里。
说来也好笑,电视剧也全都是骗人的,根本没有把人烧成灰一说,里面是被敲碎了的大腿骨和颅骨。
我抱着她的骨灰盒往回走,很慢很慢。不管前路如何,都只剩我一个人,走得快些,或者慢些,总归是要死的,我不急,真的,不急。

chapter 5 遗物
回到家后,我便联系锁匠换了锁。我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呆,却也不想在这段时间被那个男人骚扰,被男人强暴这种事情,体验过一次就已足够。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堕落的契机,而不是永无止境的粗暴羞辱;就算是要找人操干这具淫荡的身体,也应该是个年轻的,器大活好的,与我妈毫无关联的。
我查了注销户口的相关规定,不算什么太难办的事。我打算明天就去办理。至于学校那边,太久不去,会被自动退学,也就没必要再去面对那些或怜悯或嘲讽的眼神了。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读不读书,都没什么要紧。
想好后路后,我便开始着手收拾我妈的遗物。挑选了几件她经常的穿的衣服烧过去后,我便把其余的捐了出去,也算是为她行一点善,希望阎王在翻阅她的功德簿时,不要只看到她用身体接待了多少个男人,间接破坏了多少个表面还算得上和满的家庭。
她留下的书,全部都打包寄到了丽江,专门寄的慢件,价格和时间都很合适,等处理好这边的一切后,我乘着火车去,应该还能赶得上。
为什么是丽江,或许她都忘记了吧。某一次酒醉后,她抱着我痛哭,在泪水中回忆着美好的童年,恩爱的父母,还有因辍学而夭折的梦想。
我熟记着那条小巷,可以细数出街道上有多少家她光顾过的店铺。她的父母在那里有一套物业,死后将房子过给了她。
她未曾特意告诉过我这些,但我清楚地记得:在我五岁那年,她匆匆回过一次家乡,办理完丧事,除了红肿的双眼外,还带回了一个房产本。
至于那些家具,我卖给了隔壁的小夫妻。他们厌恶与我妈有关的一切,却不会跟钱过意不去,毕竟这些家具都是当年那个“金主”置办的,价值不菲,就算是收了再转卖,也可以赚不少钱。
我愿意便宜处理给他们,不过是图个方便。想起他们一边数钱一边皱眉的样子,我兀地笑出了声。
到现在,这套公寓变得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留下,只有钉在墙壁上的壁柜还在,上面的书早空了,只剩下几个日记本和相册,这是我得随身带着的东西。
等这一切都处理好后,天都黑了。我第三次在我妈的卧室里过夜,睁着眼却睡不着。我取下了搁置在壁柜上的日记本。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当年种种早已化成风,再去细究,除了徒增烦恼外毫无裨益。
不过,日记不能看的话,相册总该可以吧?不过是些往昔时光的定格,或风光无限,或青春洋溢,或张扬美好,应该没什么不可见人的辛秘。
斟酌片刻后,我拿了年代最近的一本。但说是距离现在最近,看这封面的备注,却也是十来年了。
我翻开发黄的扉页,看着我妈恬淡的笑容,冰冷多日的心暖了些许。我就知道,她一定也有过很美好、很值得怀念的青春,不然她不会在无数个酒醉后的夜里,哭得那样悲伤而压抑。
在看到那个嫖客出现在我妈的相册里后,我的笑容却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明明是闷热的夏季,我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留下的照片很多。每一张照片中,他都用温情而缠绵的目光注视着我妈。后面还有我妈的字迹。她的字很好认,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娟丽,反而从撇捺弯勾里透出来一股豪气和骄矜。
“祁斯年,俞轻寒2010年3月12日于京大”
“祈斯年,俞轻寒2010年4月18日于乌镇”
“祈斯年,俞轻寒2010年7月19日于波兰”
“祈斯年,俞轻寒……”
转折在2012年,祈斯年逐渐淡出了。一个好看到不真实的男人却出现在了相册中,他们的神态和动作都很暧昧,好似一对缱绻的情侣。
可是奇怪的是,照片后面却没有任何介绍和留言。没有名字,没有年份,也没有地点,和之前的照片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我妈的境遇一定和这个男人脱不了干系。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不为别的,只是替我亡故的母亲问一句,为什么。

chapter 6 离开
我已经坐上了通往丽江的绿皮火车,为了省钱,买的是硬座。狭小的车间充斥着汗味,烟味,脚臭味,我不免庆幸我还带了口罩。
行李不算多,一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一份死亡证明,一个骨灰盒,几件衣服,还有我妈留下的日记本和相册。
距离我妈离世,已经一周多。丧母的悲伤,被强迫的无助逐渐淡去,阳光却始终透不进内心。
即使是在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依旧没有松气的感觉。我好像已经死在过去,腐烂,溃败,化为一堆枯骨。
靠着窗,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警察老实憨厚的脸庞,心中掠过几分嘲讽。再怎样无害的人也会压不住心中的欲望,这便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只可惜,我本以为,他会是不一样的。
为了能够将住了十来年的那套房子早些脱手,我给房产中介的提成比市场价高了一倍。不出我所料,一天之内他就帮我办理妥当了,看完房子后买方很爽快地签了合同。
当然,这些都是一个叫向荣的中年警察陪着我办理的。从我去派出所办理我妈的死亡证明开始,他就一路陪着我,跑中介,签合同,买车票。
我先前不知他此举何意,难道是看我这么可怜,想起了他年龄相仿的子女吗?
直到我进入铁路站的前一刻,我才知道真正的缘故。他问了一句:你还会回来吗?你……妈妈……会葬在哪里?
原来如此——他也是我妈的客人,或许,他还在那肮脏的钱色交易中动了心。下贱的给钱就上的妓女,象征着正义的警察,多么戏剧,多么嘲讽。
我恶毒地勾起了嘴角,“原来你也拜倒在我妈膝下。阿姨知道这件事吗?你一个月工资够付几次嫖资?”
是了,他陪我跑了三天,还把我带回家吃过饭。他的妻子是个朴实的女人,以前在乡下务农,现在在工厂里上班。他们有一儿一女,是龙凤胎,比我小三岁,都是很听话的小孩。
我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我不介意把这把刀子插得更深,“你帮我,不会也是想上我吧?需要我退票吗?去哪家旅店?”
他挺直宽阔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下去了;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羞恼,或者兼而有之,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踉跄着离开的背影看起来竟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火车开动了。窗外的风景一闪而逝,我的脑海中不自觉幻想出那个警察和我妈颠鸾倒凤的场景。
我知道,我那句话,不仅嘲讽了他,也侮辱了我妈。坦白讲,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又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说不定他给的嫖资曾经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是因为他违背了他作为警察的原则——不,警察算什么。就连那位都曾做出xxx,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嫖一次,算得了什么。
是因为气愤他和我妈有过那样不堪的关系——不,这十多年来,和我妈上过床的男人少说也有百个。我妈寡廉鲜耻,我的脸皮也不遑多让。
是因为觉得他背叛了阿姨和那对可爱的弟弟妹妹——不,虽然我对那位阿姨很有好感,也犯不着因为她男人出轨而感到不愉,这年头,不偷腥的男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他和我妈算哪门子出轨,没有情爱只有性而已。
在我昏昏欲睡之际,想到他牵着我的手的那种温暖的触感,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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