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雨歇》 告别(一)
我刚从加拿大回来的时候,w市还处于初冬。位于亚热带的南方城市w市即使在十二月依稀还能感到和煦,这就让我身上厚重的羽绒服成了暴汗服。又重又厚,我跨越一个太平洋将它带回我的家乡只是因为两个行李箱实在是装不下了,全程穿着,现在沐浴在身着薄薄夹克衫的路人的奇异的眼神中,我很坦然。
“郭潇,这儿!”乌泱泱的人群挤在接机大厅,我一下子分辨不出我要找的那张脸,幸好在嘈杂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朝那人走去。
那人放下打招呼的手,露出了他一贯的笑容,走向他的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我回来了。他有我期待的家的味道,事实上他的确也算是我家的一个长青分子,童年时期作为邻居,他不知道来我家蹭了多少次饭,不知道打碎了我妈的多少个勺子,不知道用了多少我家的纸巾擤鼻涕。
就这样的鼻涕虫已经换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显然是刚从工作中离开。
我说:“好久不见,小齐。”
“小什么齐,你怎么肿成这样?”齐潭推着我的行李车,看着我身上的羽绒服,“还挺舍得花,剪刀(加拿大羽绒服品牌)啊,我让你带的鞋呢?”
我无语,不管多大,男人对球鞋都带有一种微妙的情感,齐潭也不免俗。在新款发售的时候挑了三四个型号发给我,我看呆了,直接回你就是有钱买我也没命搬。这人还不死心,问寄快递给他也行,我心说就canada那天天罢工的衰样,你那鞋寄到太平洋就没影了。不过到底还是让他忍痛从四双中选了一双,也算是给他的礼物。
我努努嘴,示意他心心念念的aj正躺在我的行李箱里。
一路走到地下停车库,他帮我把行李搬上后备箱,我先坐在副驾驶位,看着车内干净的装饰,随着车门的响动,齐潭驾轻就熟地操作着,稳稳当当地在高架上飙着。
他说了些琐碎的好笑事,我一一应着,心里却有点怅然。
齐潭比我大一个月,我却一直把他当弟弟,大概是因为他在还未开蒙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少女心事。总之,我早熟。然而不知不觉中,他也有了成年人的样子。这一下的落差让我惊觉,我错过了他步入成熟的过渡阶段,直接面对了作为男人的他,我觉得有些陌生和遗憾。
看着他硬朗的侧脸,我舔了舔后牙龈,问:“不是说你女朋友今晚也来吗?”
今晚,我爸妈和齐潭他爸妈一起坐下来吃个饭,迎接我回来,俗称接风宴。
他不惊讶我会知道他的事情,毕竟我们俩家往来密切,他的一点风吹草动我妈都会在微信闲谈中无意提及,同样的我的一点小事他也不会不知道,虽然更多的事情他应该希望我亲自跟他说,比如说五年前我准备出国。
他笑笑说:“到时候你帮我好好参谋。”
这话诛心,我差点下意识蹦出一句“ofurse”,但是我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
然后再无话题。
我看着窗外快速滑过的大楼,有些我走之前还在建,现在也仅仅是拆掉施工架而已。这样一想,我好像并没有离开太久。
我虚靠在安全带上,有假寐的意思。实际上我在飞机上睡了三轮,中间看完了三部无间道,下机时还念念不忘陈冠希青涩的脸,此时精神相当好,只是没人再想开口,我也不想大眼瞪小眼。
等车驶入小区的车库,我才觉得轻松不少。我拉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走在前面,齐潭走在后面,想要帮我拿行李我没给他,他就不勉强了。
等我输入密码,大门的声音“滴滴”地响时,我的心跳随着门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加快了,我调整着自己的表情,试想怎么才能表现一个感人又不俗套的团聚场面。
我真的太久没见我爸妈了,这五年,我只回去了一次,我不是恋家的人,但如果偶尔想家,就觉得很难受。所以不敢想,在国外生活,矫情是真的要不得。

告别(二)
我妈几乎是跨了一个大步上前将我抱住,拍着我的背,一下就放开了,我看到站在我妈身后的我爸,他有点木讷,但是我知道他的心情,我跟他们说,我回来了。
他们赶忙招呼我和齐潭进去。之前我妈有问我的意见,我觉得接风找个酒店吃就好了,然而父母想了一圈还是觉得应该自己下厨,于是乎他们把接机的任务交给了齐潭,两人不怎么下厨,因为平常有一个做家政的阿姨,所以他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埋在厨房里,做一桌满汉全席,规格赶得上过年了。
他们愿意做,我就愿意吃。
我妈拉着我唠叨半天,期间齐潭拎着行李箱放到我房间里,又去帮我爸摆桌子了。
我喝着茶,听着我妈说齐潭他爸妈本来这个时候还在旅游,知道我回来就直接买了高铁票,现在这个时候齐潭他女朋友应该正在接他们。
我妈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齐这女朋友我还一次都没见过,这次我也正好瞧瞧,听着老齐他们说是个漂亮懂事的。”
齐潭出了厨房,接话说:“我路上也跟郭潇说了,让她好好给瞧瞧。”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妈就翻了个白眼:“就潇潇这眼光,你别管她说什么,你们好好处就是了。真快啊,阿姨第一次见你还在穿开裆裤呢,现在就要娶老婆了。”
我愣了一下,齐潭没什么反应,回:“是啊,真快啊。”
我将茶饮尽,趁人还没来齐,进房打开行李箱收拾。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特意没动那个装着他鞋子的箱子。在我回来前,我妈就叫阿姨又洗被子又擦桌子的,现在的房间正如我离开时的一样,没有变化,我感觉很安心。翻弄间,我打开了一个较旧的收纳盒,里面装满了我和齐潭写的小纸条,一些是初中的,那时我们一个班,有段时间还是同桌;还有一些是高中的,长了个子的他坐在我的后排,经常从后面飞纸条,扔到我桌上。
字迹始终是我的清秀,他的潦草。然而出国多年,中文少写了,以前书法的功底都丢了,现在的字迹变了不少。
反正都变了,我看着那堆纸团思索了一下。
我拎着理出来的垃圾刚想出门的时候,齐潭正好打开门,他大概也是去楼道里扔垃圾了。
他看着手上的袋子,说:“给我扔吧。”
我表示没意见。
坐下来吃了一轮的凉菜,齐潭爸妈才到。
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视线移到他们身边的女人身上,笑得很热切:“你就是齐潭女朋友了吧。”
“你好,我叫李燃燃。”她也笑着跟我握了一个手,随后就挽着齐潭坐到一边。
我瞟到她手上的手链,视线一凝,也坐回餐桌。
一桌上热热闹闹,齐潭爸妈围着我关心说在国外有没有受委屈,回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能回答的都详细回答,知道他们关心我,我也不愿意敷衍。
我爸咪着小酒,全程听着,偶尔给我夹菜。
我话锋一转,讲起了在国外生活的趣事,逗得一桌人笑个不停。
中间我陪着我妈去削水果。
我妈拿着雪梨,有些唏嘘,小声地跟我说:“原来我和老齐还说,兴许我们还能亲上加亲呢。没想到小齐…不过那个燃燃倒是个乖的。”
我切着橙子说:“陈女士,我和齐潭就是兄弟,搞不来基。”
摆完盘,因为话题断截,气氛不太活跃。
我插着一片梨开始八卦齐潭和他女朋友的事。齐潭不是善于说私生活的人,李燃燃虽然害羞却知道这也不是仅仅讲给我听的,给长辈们留下好印象很重要。她的话说的圆滑漂亮,重点是在于他们俩一见钟情,难分难舍。
齐潭妈妈明显也比较满意这个预备儿媳妇,还打趣说:“燃燃这名字中带火,是齐潭的克星,把齐潭迷得死死的。”
我顺着话表示赞同,心里却想起了以前,我知道齐潭和我想的一样,因为他刚刚沉沉地看了我一眼。
小时候我们俩都作恶多端,他是皮,我是坏,每次出事,我都拿齐潭顶包。有一次被识破了,齐潭他爸很无奈,说:“潇潇是暴风疾雨,把齐潭压得死死的,真是齐潭的克星。”
我克了齐潭二十二年,中间五年我缺席,他已经找到了别的人,他的新克星。这是原本只属于我的名词。
但是我不是以前的郭潇了,我心里狂风暴雨,面上镇定无比。我还是很好的招待着他们,这是我的接风宴,主人公也必须是我。
待到快晚上十点,我把他们四人送进了电梯,微笑着说再见。
电梯门关上的那刻,我心里面的一些东西也跟着死去了。
我需要一份仪式感,划清界限。于是我转身,将门关上,我做得小心翼翼,就像从此齐潭不会再进入到我的生活里一样,我也不会去打扰他。我们可能还是朋友,但仅限于此。
想通了,我走到厨房,看着围着围裙正洗碗的爸爸和擦着炉灶的妈妈,眼眶微酸,这是我真正需要珍惜的。
我围上另一条围裙,默不作声的分了碗筷一起洗,我爸看了我一眼,把塑胶手套放在我手边,我抿抿嘴,挤回喉咙口的酸涩。
我的生活,有爱我的人陪伴,会更好。

幻想
保持联系的朋友中,祝遥和我关系最好。我们的友情始于高中,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还未友尽。她是个当代典型的网红模板,大学的时候已经算个小网红,有了名气后开始做网店卖衣服,因为算是在“网红做生意”这一批浪潮中比较果敢前卫的,她已经从网店店主蜕变为服装外贸自营商,最起码她自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也认同,这份职业很适合她。
由于“网红当明星,明星当网红”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祝遥搭上了一个在圈里为实现演员梦的富二代,自己也偶尔客串一下网剧,于是网友对她的定位从网红变成了十八线小明星。
其实“搭”这个字有点贬义,我想这富二代手上能支配的现金说不定还没祝遥多,所以他们应该是势均力敌的,我祝福他们,实际行动为给祝遥每条秀恩爱的朋友圈点赞。
总之,借着祝遥的光,我有幸参加了一次三线到十八线圈里的局,其中有几个我甚至能叫得出名字。
“怎么样?这一个个一表人才的比齐潭强多了吧,他那脸我看一次忘一次。那边站着的几个可是极品。”祝遥目不斜视地跟我耳语,眼神一直锁定在灯光交界处的几个身影,她用锥形的鸡尾酒杯挡住自己眉飞色舞的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倒是很让人有兴趣。
我看了她眼。
祝遥得意地晃了晃酒杯:“我还不知道你,居然答应来凑热闹,肯定是情场失意了。说到情场除了齐潭还有谁?”
我想说其实我在国外过得挺滋润的,whatsapp(北美微信)里还存着几条别人邀请约炮的信息呢。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想反驳,抿了口酒,说:“这局是挺养眼的,不过我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些,还是更喜欢钱包厚一点的那种类型。”
“实在!”祝遥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几个男女过来敬酒,她嫣然地转回去应付,我冲他们笑笑,表示没有与他们谈话的欲望。
等她完事,我有些好奇地问:“像我这种圈外人参加他们就不担心我爆料?”
祝遥说:“这就一酒局,说穿了喝个小酒而已,免费给狗仔这种新闻他们都不要。真正玩的局那才是…”她笑得暧昧,我表示ok,我懂了。
灯光开始变得昏暗,我跟祝遥说去点酒,她贴在我耳边说了一段话,我看向吧台处,原先倚靠在吧台处的两人走向一边,只留下一个背影修长的男人。
我把空酒杯放在吧台上,点了杯莫吉托,等的期间,发觉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在看着我,半明半暗的灯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太清五官,但我直觉是个很出色的男人,或许比我刚刚见过的小鲜肉都还要出色。这种出色不一定是外貌上的,也许是气质的差别。他站在那,与我隔着四五十厘米,我都觉得一股男性荷尔蒙在吸引着我。
这种感觉我经历过很多次,大多情形都是在街上与长相出众的男人擦肩而过时那一瞬间感到惊艳,这种惊艳很深刻,即使过了十秒钟之后那人的五官面貌可能都开始模糊,但我的大脑保留着被惊艳刺激的感觉。
现在也是如此,除了对方不会一下子消失在街角,因为他正向我走来。
我拿过点好的酒,转身离开。
“怎么样,看到正面了吗?”祝遥见我回来,从人群中脱离出来。
我不好形容,说:“没有。”
“怎么会?我刚刚听到他会跟下一个点莫吉托的女人舌吻呢。”
怪不得这人之前撺掇我点莫吉托,我挑眉看她:“你怎么不自己亲身去实践。”
祝遥眨了两下眼睛。
我突然注意到此时已经有四五个女人去吧台点莫吉托,但那男人站了片刻就走了,没有任何想要接吻的意思。
合着祝遥还是最早听到消息的人。
这时,祝遥的手机铃响了,我从她心虚的面部表情知道来电人是谁了。
“干嘛。”
“跟我朋友吃饭啊…就学院路这…”
“呵呵我才没有去那什么垃圾party哦,好的。”
瞬间蔫了的祝遥看向我说:“我男朋友车已经架在外面了,先走一步。”
我理解地做了个ok的手势。
她又说:“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我家离这儿不远,你快走吧,到家了给我发微信。”
“好的。”
祝遥走了没多久,我拿起手包准备离开。外面的路灯很亮,所以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我看清了眼前正在抽烟的男人的样子,是他。
如我所料,他长着一张对我极有攻击性的脸。
他看着我,掐掉了手上的烟,眼神冷静,看着我似乎我跟飘落的烟灰一样微渺。
“你怕什么?”他饱满的下嘴唇轻启,峻冷的眉头中间有一道缝,表情略带轻蔑。
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我说话,要知道之前灯光暗,我能认出他是因为印象深刻,他却不一定知道我是之前在吧台的女人。
他走近,俯视我,“郭潇,加拿大圈子里玩得很开。”
我不知道他是哪得出来的结论,比起这个我更惊讶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和他的交友圈理论上没有交集,着实奇怪。
我有些反感,“你是谁?”
“陈景行,景色的景,行为的行。”他对我拿出手机搜索的行为反应很淡,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的举动,知道我什么也找不到,从裤兜里拿出汽车钥匙,递到我面前。
“郭小姐有兴趣吗?”
我看着上面的宝马标志,嗤笑一声,对上他的眼睛。
往往能引起我兴趣的人,都带有类似非主流的行为(齐潭例外)。这种行为是超越平常认知的,飞扬跋扈的。这与我性格有关,我总是期待些不同寻常的事让我变的生活变得与众不同,比如幻想在喜欢的男生前昏倒,比如在打群架的时候把酒瓶砸在对方头上。以上都没发生过,所以我现在在跨出这一步与不跨出之间犹豫。
我没有什么经验,但我知道,他是个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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