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综英美]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一章
杰克·内皮尔。
米国曼哈顿大学化工专业本科毕业,在纽约一家偏僻的化学厂担任工程师。他与陪伴度过他整个大学生涯的女友结婚,这场婚姻的第三年,他和妻子终于拥有了爱情的结晶。
人生总是大起大落的。杰克还记得他提着一袋水果准备敲门,他的眼睛一闭,一睁,就穿越了。
杰克一直觉得他跟小丑这个角色很有缘,他的名字是小丑的假名之一。
有人人错以为杰克·内皮尔是小丑的真名,但实际上dc从来没有指定过小丑真正的起源,被大众认可的《致命玩笑》是黑标作品,同样没有提及小丑的名字。他是化工专业毕业,毕业后在化工厂任职,而在《致命玩笑》中,小丑曾经是ace化工厂的工程师,他梦想当一名受欢迎的喜剧演员,辞去工作后追逐梦想却屡遭碰壁,为了养活怀孕的妻子不得不参与抢劫,最后跌入化工厂的废料池,惨遭毁容。
因为这种巧合,杰克对小丑这个漫画角色很有好感,虽然在原作漫画中,“小丑”的思维和行径不可理喻,他手段残忍,恶毒下作,是个智商高、心思细、毫无底线又爱玩的疯子。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一种混乱、邪恶的魅力,且这种魅力征服了杰克在内的很多人,否则他不会被ign评为美漫历史上最伟大的反派,人气常年稳居dc漫画前五。
喜欢归喜欢,平时他很清醒。小丑这种角色隔着次元欣赏才有魅力,要是他出现在现实世界,就是个杀人放火的,最好在“自称为小丑的中年男子绑架人质并挑衅米利坚警察被当场击毙”的早间新闻里看见。
但他喜欢小丑可不代表他愿意上小丑的身。
杰克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墙角,好像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一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抬头,正看见对面的穿衣镜,镜子中的男人一副标准的西方人长相,眉骨很高,眼窝深陷,两颊消瘦,鼻梁高挺。黑绿色的头发,像海藻一般凌乱而蓬松,一直垂到肩膀,发梢略显弯曲,脸上则画着个恐怖的笑容,鲜红的痕迹一路开到耳朵根下面。
当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落下的阴影,遮住那双浅色的、如靛青的湖水一样的眼睛,给人一种温柔和煦、彬彬有礼的驯服感,因为鼻梁高挺,鼻侧的阴影很重,总令人错觉他眼窝深邃,眼睛却明亮,像藏在深处打量人。可那双金色的眼睛抬起来时,敦厚温和的普通男人消失了,瞳孔中闪烁的只有狮子的凶光。
出乎意料的,他瘦是瘦,骨架倒是很宽,把一身西装笔挺地撑了起来。他戴着一顶黑垂边礼帽,穿着灰黑色的羊绒大衣,蓝紫色的条纹西装,黄色的修身马甲和绿色的丝绸衬衣,胸前别着一朵绽放的白色小花,还有漆面的布洛克皮鞋,看配色像一盘快腐烂的沙拉。
杰克当场眼前一黑,差点就地厥过去。
这标志性的衣品,这肤色,这妆容,和满头的绿光。
——小!丑!竟!是!我!自!己!
杰克撑着身体站起来,又坐下去了。
浑身上下一阵阵地疼,又酸又张又痛,绵绵密密。脑子尤其痛得厉害,太阳穴一跳一跳,整个脑颅像是刚刚沸腾过,炽热的温度还停留在颅骨内侧,脑浆都被烧成阵阵白雾。他一身是汗,湿哒哒的汗水浸透了衬衣,渗出道道深色的水痕,湿透的衣服甚至重重的往下坠。
什么情况?穿越后遗症?
还是小丑得了什么疾病,这次病发让他的灵魂消失,所以他才能占据了?
杰克在地上缓了大概十分钟才爬起来,没办法,他命贵,怕疼,没吃过苦,扭到脚都能跟女朋友嚎得震天动地,跟那个乐于玩命,每次都断几根骨头的疯子不一样。
一觉醒来穿越成了小丑,可能还是有病的小丑。实在太过惨烈,唯一能让杰克感到安慰的就是。蝙蝠侠不杀人,他大体上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大概……也许吧?
现在去抱蝙蝠侠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但愿小丑还没打死杰森·托德,否则自己连大腿都抱不到了。
四下寂静无声,杰克一边思考着眼下的景况,一边拎着自己的手杖走到马戏团门口。猛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他被一股巨力掼在身后的桌子上,涂着口红的嘴唇在桌面上擦过一道长长的红痕,那股力气可太大了,几乎把他从中间活活折成两半,他一瞬间错觉他听到了自己脊梁骨碎掉的声音。
他可没有小丑那样对疼痛的耐受能力,于是他极其干脆的两眼一翻,在剧痛中晕了过去。
而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眼,竟然是桌上凌乱摆放的几个药瓶,药片和胶囊花花绿绿,撒了一地。他看清了几个瓶身上的药物名称,还有旁边电子钟闪烁的时间:
6月8日,19:54。
这次小丑同样难缠。
布鲁斯·韦恩——也就是蝙蝠侠——干净利落地击昏了小丑之后,解开后者的衣带上下摸索,这个丑角酷爱在各种地方藏东西,他常常在袖子里藏着卡片和刀刃,也会把和他的搞笑小道具挂在大衣内侧,有一次蝙蝠侠把他打昏后才发现马甲底下藏着一圈,谢天谢地在他们的斗殴过程中没有起爆,不然蝙蝠侠和小丑就只能在天堂见面叙旧了。
总而言之,小丑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少后手,他甚至能从喉咙眼里吐出刀片来。
但是这一次……奇怪。
蝙蝠侠不知道怎么形容,小丑一路设下陷阱和谜语把他引到这里,他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小丑标志性的花哨手段,然而他一见面只一拳就把小丑打晕了。这感觉有点……虎头蛇尾,没有小丑的风格。那感觉就像作者铺垫了一路恢弘场面世纪大战,结果到了结局所有人都被一颗天降陨石砸死了一样。
虽然能快速制服小丑总是好结果。但是容易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让蝙蝠侠忍不住怀疑他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总之小心谨慎。
他四下寻找,很快找到了小丑绑架的人质,一个10岁的男孩。他被捆着手脚堵着嘴,塞在角落的木箱里,只透过一个缝隙看着外面。稚嫩的蓝色眼睛中满是惶恐,仿佛被牵着走上祭台的小羔羊。做工粗糙的绑在他的腰上,这个疯子连小孩都不放过,刚才就该下手再重点,打掉他几颗牙齿,让他缠着石膏在阿卡姆安静几个月。蝙蝠侠想着。
不幸中的万幸,炸弹没有被启动,显示屏上漆黑一片。
“发生了什么?”蝙蝠侠撕下小孩嘴上的胶布,一边解开他身上的炸弹和绳子,一边问道。
男孩看着他,忽然流下眼泪,露出恐惧到了极点的眼神:“他……他刚才突然就,在地上打滚……叫的、叫的特别大声,还把头往墙上撞,跟……跟疯了一样。”
蝙蝠侠转过头去,瞥见墙角和桌角的隐约血迹,还有小丑身上明显不是他制造出来的多处瘀伤,所有若思。确认了小丑已经失去意识,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之后,蝙蝠侠打开了耳边的小型通讯器。
“我有些东西需要你调查,把资料都发给我。”布鲁斯一边说,一边从腰带里摸出手铐,将小丑的双手反剪拷住,“是一些抗精神分裂症治疗药物。”
韦恩庄园地下,蝙蝠洞。
蝙蝠电脑的显示屏上,巨量的字节和化学式快速地跳动着,映照着阿尔弗雷德宝石蓝的瞳孔。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众药物名称:氯丙嗪、氟哌啶醇、奥氮平、齐拉西酮、阿立哌唑。
抗精神分裂症治疗药物。
“sir,您调查这些干什么?”阿尔弗雷德一边按照布鲁斯所说的查询资料,一边问道。
另一边的布鲁斯:“这是小丑在作案现场遗留的药物,我想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精神问题吗。我们该为此庆贺。”
“别说冷笑话了。”
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小丑让布鲁斯觉得非常不对劲,小丑是哥谭最可怕的罪犯,然而他这次在最后的表现却像个无名的小人物,没有留下任何反击的后手,甚至不比街头混混耐打。更奇怪的是绑架案现场遗留了的药物,小丑可从来没主动接受过精神治疗类药物的治疗,自从他发疯咬烂了逼迫他治疗的医生的脸皮后,再也没有人能和敢强迫他吃药了。
更何况那个孩子的证言,也让他觉得怪异。可惜现场没有监控,他无法看到当时的景象,但他本职是个侦探而非义警,通过现场的痕迹还原当时的情景并不难。他给小丑检查了伤势,后者身上确实有不少瘀伤和擦伤,现场摆放的木桌和墙壁上检测出了新鲜的血迹,。
“sir,这些药物都是奥尔舍药厂生产的药物,而且完全查不到相关的安全声明和生产许可。”
两人一时沉默。
奥尔舍公司,恶名累累的黑心药厂,卡着法律的空子和审核日期,上市大量没有通过药物监管的药品,大部分药品被证实有未知风险,会对人造成不可逆转的神经损伤,包括幻觉、幻听、亢奋、郁躁等多种精神影响。最初让疯帽匠患病的睾酮类药物就来自奥尔舍公司,一次性服下大量不合格药物使少年疯帽匠精神失常。
而最重要,也最致命的是,奥尔舍药厂早在两年之前就宣布破产,并被政府查封。
小丑在服用药物。
服用的是两年前生产,现在早该过期的,会让人变得更疯的抗精神类药物。
“我不知道这两个哪个更可怕一点。”阿尔弗雷德的话语意味不明。

第二章
杰克不常想起母亲。
他仍记得少年时推开母亲的房门时,母亲穿着一件祖母绿的天鹅绒长裙,一头霞光般的深红色长发,如瀑般顺着脖颈与肩膀的轮廓垂落。隔着晚风将衣袍吹起,依稀能看见睡袍下纤细玲珑的身材。她低垂着头,沉默许久,伸出一只羊脂一样白皙的手,那双手修长干净,正抓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几个金铃。金铃在晚风中不住作响,缥缈难测,像隔世的晚风。
觉察到了儿子的到来,女人转过头,缓缓站起,向她的儿子展开双臂,她在一瀑明光里,蝴蝶般翩跹而明亮。杰克捕捉到她的眼睛,是一双璀如星辰的淡金色瞳孔。
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杰克再次变回了孩子,他站在病房之外,隔着一扇玻璃望向母亲。那美丽的女人唱着一支古歌,一边唱一边无意识地摇动身体,动作间繁美森细的裙摆展开,简直像一朵绝美的花缓缓绽放。杰克一言不发,一双成年男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重重地下压,像是一个缤纷的梦被现实的引力重重拽到地上,他听见了从身后传来的,名为父亲的男人的声音。
“别靠近你妈妈。”父亲说着,平津地陈述着,“她是个疯子。”
一片黑暗。
杰克沉浸在梦中,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中出现的是一道漆黑的长廊,没有任何装饰,破败得像荒废了百年。从尽头处,传来空空荡荡的笑声,又冷又尖,仿佛地狱的硫火燃烧时发出的爆响。
他站了一会儿,浑浑噩噩,向前走去,如一具行尸走肉。
银砂般如洗的月光迎头浇下,四下静寂,只有他皮鞋的鞋跟敲在地上,一下一下清脆的声音。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长廊尽头,那是一扇紧闭的铁门,覆盖着巨大的机械锁,墙上则插着个锈了半边的黄铜门牌,上面写着一串号码:801。
这扇门被爬山虎和青苔覆盖,边角处长着低矮翠绿的小小灌木,不知名的野花缓缓摇曳。悬挂在门上的铁质插销已朽烂,摇摇晃晃的拦在门前,杰克握住了门把手,可就在即将开门的瞬间,金属冰冷坚硬的触感刺伤了他,他转瞬从梦中醒来,然后触电般的移开了手掌,哆哆嗦嗦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房间里亮着灯,黄色的灯光从最底端的缝隙照了进来,莹莹的点亮了他的眼睛。内部的光被东西挡住,那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门外的人就贴着门站着,这个发现让杰克寒毛耸立,要是刚才他开了门,恐怕立刻就会跟门外的人来个脸贴脸,呼吸都缠在一起。
杰克两腿发抖,靠着长廊的墙壁坐着,恐惧地抱紧了自己,瑟瑟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更不知道门内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他有一种直觉,透过房门缝隙,他嗅到了喷涌而出的地狱的气息,是硫磺、鲜血和淡淡的雪松香水味,伴随着阴冷、恶毒的笑声。被封印的男人隔着一扇房门,用那双恐怖的酸绿色眼睛冷冷地凝望他。那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能称得上是“人”这种东西。他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家伙,一旦这扇门被自己打开,他将直面的是魔鬼和整个地狱。
就在此时,门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冷笑,男人的声音花腔怪调,鬼魅一样钻进杰克的耳朵里:“亲爱的,可曾在苍白的月光下与恶魔共舞吗?(darlg,haveeverdancedwiththvilthepaleoight)”
(注:“haveeverdancedwiththvilthepaleoight”,是蒂姆·伯顿导演,于1989年6月23日在美国上映的电影《蝙蝠侠》中,被称为“奥斯卡之王”的杰克·尼科尔森所饰演的小丑一角的经典台词。在该电影中,年轻时的小丑是枪杀蝙蝠侠父母的凶手,他在小巷中伙同同伴抢劫并杀死了布鲁斯的父母,最后对年幼的蝙蝠侠说“孩子,可曾在苍白的月光下与恶魔共舞吗”)
然后,门被打开了,杰克看见了他的脸。
说不吓人是假的,杰克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他本想用惨叫发泄一下,然而还没等他叫出来,一连串冰冷的提示音就塞满了他的大脑,生生让他把升到喉咙眼的惨叫咽回去了。
“系统提示:您已完成新手任务‘相遇’,获得以下奖励: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自由随机分配点数10,系统通用货币350,套装·致命玩笑,套装·苍白骑士。”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套装·致命玩笑(传说·未觉醒),包括以下物品:男士燕尾服(紫)、马甲(黄)、衬衫(黑)、手套(紫)、礼帽(紫)、长裤(黑)、皮鞋(黑白)。
该套装组合效果:
1穿着时永久降低理智上限15,每一次穿着将随机损失理智
2敏捷55,体力40,速度48,智力65
3主动技能‘痛楚源泉’,技能发动时,你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疼痛。
4主动技能‘化学免疫’。所有化学技能等级12,ace工厂的化学品摧毁了你,同样塑造了你。你将对一部分化学品产生免疫作用。
5有一定几率触发隐藏觉醒任务‘致命玩笑’,完成任务后将使该套装觉醒
物品简介:哥谭还有人不知道这玩意吗?……哈,听说不少服装店都把紫色的西服下架了,因为他们不想一个变态杀人犯玷污他们的品牌。但是我的西服都是手工订做的!我每次都有按时给衣帽匠付款的,我从来不杀他们,你懂的,在哥谭找个靠谱的衣帽匠太难了,他们大多数都给那些上流人服务,我得用枪指着他们才行。
使用说明:任何时候都请谨慎使用。”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套装·苍白骑士(普通·未觉醒),包括以下物品:包括以下物品:男士西服(白)、领带(黑)、衬衫(白)、手套(白)、遮阳帽(黑)、长裤(白),皮鞋(黑)。
该套装组合效果:
1每小时恢复2点理智值
2降低20的体力、敏捷上限
3有一定几率触发隐藏觉醒任务‘终局之后’,完成该任务将使套装觉醒
物品简介:我从不害怕死亡、暴力、疼痛、鲜血和刀片,但有一天,我开始害怕我自己的影子,因为他无处不在。
使用说明:打开那扇门之前,谨慎使用。”
“系统提示:您已达成成就‘绑架’,获得物品:破损的紫色稻草人(血祭品)。”
“系统提示:您已达成成就‘恐吓’,获得物品:未经浇灌的枯萎鲜花束(血祭品)”
“系统提示:您已完成主线任务一‘再会’,获得以下奖励: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自由随机分配点数15,系统通用货币800,鬼牌·罪犯(传奇·未觉醒)。”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鬼牌·罪犯(传奇·未觉醒)。该物品使用效果:
1每一次使用将随机降低理智值
2敏捷38,体力20,智力65
3特殊技能:恐惧开关。使用该技能后,您将不再感到恐惧,理智值将被维持在您技能开启时的数值,不再滑落。
物品简介:我们要创造一个更好的小丑。
使用说明:任何时候都请谨慎使用。”
“系统提示:收集系统已开启。
目前鬼牌收集数目:13。
已收集鬼牌图鉴:
1罪犯(传奇·未觉醒)
2???(???·???)
3???(???·???)”
“系统提示:阿卡姆私人商店已开启。”
“系统提示:个人属性面板已开启。”
“系统提示:声望好感系统已开启。”
“系统提示:地图界面已开启。”
“系统提示:技能栏已开启。”
“系统提示:主线任务已刷新。”
杰克听着这一连串有点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莫名得热泪盈眶。
传说中的金手指终于到了,马上就可以走上吃饭喝水躺着变强,拳打大都会脚踢哥谭市的龙傲天之路,想想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圆形的牢房,牢房的墙壁被改装过,只有鼓起的厚厚缓冲棉,用于防止犯人自杀。四角处都有监视器,角落有个小门通往厕所,大门处有两道门,一道是足足有新华字典那么厚的钢化玻璃,玻璃门上只有几排碗口粗的透气孔,玻璃门外是厚重无比的铁门,门前则是好几道最粗苯沉重的老式机械锁,纵横交错的插销每一个都有男人的手臂那么粗,门上没有窗户,从房间底部中隐隐能看见外面站着两个士兵的靴子。
房间内摆放着古典沉重的黑樱桃木桌椅,桌上散落着凌乱的书籍、画稿,和一些陈旧破损的玩具,台历、梳子、口红,乱七八糟的塑料零件,发条牙齿,破损的八音盒,敞开的药瓶和散落的各色药片,画着笑脸的纸质玩具鞭炮,还有蝙蝠侠的橡胶小钥匙扣。木桌角落摆放着鱼缸,小小的红鱼在其中游动,旁边是一只东方风格的白瓷软塑料花瓶,随意插着着一些迷迭香、鼠尾草和薰衣草。
桌子旁边的黑色的置物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德文、法文、英文、拉丁语、西班牙语……琳琅满目却放得整整齐齐,被保存得很好,连卷边的都很少,明显主人有收集书本的爱好。
……等下,我这是在哪?
杰克眯着眼请去看铁门下面的一串字符:801。
他眼前一黑。
不用什么地图界面,系统提示了,他现在就在阿卡姆疯人院!

第三章
海面在暮光中波涛起伏,像东方的黄金丝绸。
血色的夕阳沉甸甸地挂在山川上,为整个森林洒下一层灿烂的金色,生长着樱桃、胡桃楸、松毛榉、水杉和三花槭的森林,被风吹拂时叶片像海面一样波动着,层层叠叠,参差倒伏,在夕阳下,好似不断摇曳的金黄的纱衣。深色的鸟群缀在蕾丝般的流云旁边,像散落在天空中的细小铅灰。
阿卡姆疯人院临近大海,潮汐的声音昼夜不停,拍打着所有人的耳蜗。
它是标准的豪华的巴洛克式城堡,只有一座吊桥与哥谭市相接,只要在危急关头拉起吊桥,阿卡姆的疯子们就不能再威胁哥谭。它保存着大量油画、雕像、陶瓷、银器和精美的木制家具。华丽的拱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雪白的石雕墙壁,桌上摆放着银质的烛台,壁橱上雕刻着捧着圣杯的少女,天鹅绒的深红色幕布,边缘用纯金的丝线勾勒出盛开的蔷薇。墙上悬挂着驱蚊驱虫的小香料包,还有路易十格的铜制壁灯,维多利亚风格的奥布松挂毯,象牙色的壁炉和深色的天鹅绒家居装饰。
它坐落在湖中的孤岛上,原身是一栋古旧的哥特式城堡。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位老贵族将其捐给政府,政府向他承诺他的祖宅将被用作慈爱医院,但二者都没有想到的是,它会从高尚的医学研究院变成臭名远扬的疯子集中营。在这里成为阿卡姆疯人院后,政府前后四次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整改和修缮,最终让这栋古堡成为了表面古典的现代化堡垒。
如果他能活下来,一定要出一本书,名字叫《重生邪魅弃少穿越星际过气影帝直播做饭种田带崽火了后发现我竟是蝙蝠暴君的宠妃之我在哥谭当大忽悠的那些年》。感觉光听名字就能大火特火。
杰克觉得自己不该讲笑话,但没办法,他总有些无处安放的幽默细胞。
再说了,穿越时空这么荒谬的事情都发生了,要是再不讲点笑话娱乐自己,顺便活跃一下紧张的气氛,放松放松神经,他估计得在两种人生的交替冲击下精神失常。
总之都来到阿卡姆这种鬼地方了,能不能活就看系统亲爹给不给面子,先看看系统开了些什么吧。但愿金手指能给力一点。
他在五花八门的窗口按钮前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先点开“个人档案”
【个人档案】
姓名:杰克·内皮尔
性别:男性
年龄:??
【基础属性】
敏捷:15
体力:10
速度:18
智力:37
防御:12
状态:未觉醒
自由随机分配点数25
【当前状态】
当前理智值:75
疼痛阈值:60(可调整)
恐惧阈值:75(可调整)
善恶值:-396(混乱邪恶)
【装备】
服装:橙色囚服(破碎),防御1
饰品:沉重的脚镣(濒临破碎),敏捷-8
特殊附加品:鬼牌·罪犯(传奇·未觉醒),敏捷38,体力20,智力65
破损的紫色稻草人(血祭品)
【技能】
恐惧直觉(lv1被动技能不可升级):当不幸之神用他邪恶的眼睛注视你的时候,你有几率觉察到即将到来的不幸命运,并为此而毛骨悚然。
化学免疫(lv1被动技能可升级):ace工厂的化学品摧毁了你,同样塑造了你。你将对一部分化学品产生免疫作用,包括但不限于小丑笑气、恐惧毒气等。
痛楚源泉(lv1主动技能可觉醒):你只有笑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疼痛。技能发动时,你可以随意调整自身的疼痛阈值,最低可降至0。每次使用将降低一定理智值。
恐惧开关lv1主动技能不可升级:疯狂使你遗忘一切恐惧,而你唯一的恐惧只来自于自身。使用该技能后,您可以随意调整自身的恐惧阈值,最低可降至0。每次使用将降低一定理智值。
小丑视觉(lv1主动技能可升级):使用该技能后,您将获得特殊的视野,在视野范围内的指向性线索及内容将被加倍放大。每次使用将降低一定理智值,请谨慎使用。
【任务】
主线任务:
1清醒
具体要求:
维持理智值在0以上。(目前理智值:75,已完成)
任务奖励:保证自身意识清醒独立
2善意
具体要求:
维持善恶值在0以上。(当前善恶值:-396,未完成)
让任意一人信任你,相信你已洗心革面,不再作恶。(12,未完成)
任务奖励:单向回城机会1
3坚持
具体要求:
不杀死任意一个人类。(00,已完成)
不包括氪星人、僵尸、吸血鬼、非人类生物。
任务奖励:维持人格存在而不被融合、抹杀
4肯定
具体要求:
得到任意一位英雄的认同。(01,未完成)
任务奖励:时间压缩装置1
每日任务(每日0:00时刷新)
1令阿卡姆疯人院的任意一人对你产生负面情绪。(01,未完成)
任务奖励: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
2与任意一人组队,并背叛队友一次(01,未完成)
任务奖励:自由随机分配点数10
3从阿卡姆疯人院越狱(01,未完成)
任务奖励:系统通用货币250
常驻任务(可重复完成,完成次数无上限)
1使用滑稽的表演或搞笑的笑话等令他人发笑
任务奖励:惊喜盒子1
2调戏蝙蝠侠
任务奖励:惊喜盒子1
3收集蝙蝠侠相关周边
任务奖励:惊喜盒子1
4涂鸦
任务奖励:惊喜盒子1
【声望-好感】
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当前声望憎恨
吉姆·戈登:当前声望憎恨
本系统仅显示“杰克·内皮尔”接触的角色
杰克看完了这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上辈子——或许这么说很不吉利,但杰克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杰克就是个冷静且善于思考的人,周围每个接触他的人都认为,“他将来必定能成为一个大人物”,然而杰克只成为了一名化工厂的工程师。他处理事情的诀窍就是,找一根笔和一张写字的纸,把当前的状况、条件等等一一写下来,花时间慢慢把他们梳理清楚,然后制定计划,督促自己严格按照计划执行。
但是现在没有纸,没有笔,精神病院不可能把尖锐物体交给哥谭市最可怕的罪犯,哪怕它只是柔软的石墨笔芯。所以杰克只好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缓慢梳理当前的情况。
他成为了最臭名昭著的罪犯,小丑。
这是真的,没错,但没人会相信这种故事。人们不会相信罪大恶极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变好,就像没人认可一个人体内会凭空多出一个灵魂这种理由。蝙蝠侠会觉得他又有什么鬼点子,现在装得楚楚可怜是为了阴谋铺路,然后阿卡姆的医生会兢兢业业地把他送上病床,把通电的金属罩放在他的头顶上,指望着通过大脑的电流能让小丑清醒点,别再沉浸于他个人的臆想中不可自拔。
妻子,妻子。
他的妻子珍妮刚刚怀孕两个月,她没有工作,存款不够她和儿子好好的生活一辈子。
必须回去,尽快。
目的。
他要让别人信任他,认为他一心向善,不会作恶。
这太难了。小丑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如果他突然说“他变成了好人”,旁人一定会认为“他又在酝酿新的邪恶阴谋”,而不是“他不再作恶了,我们试着信任他吧”。
如果可以,扮演一个缓慢病愈的精神病人才是上策,他可以花费半年到一年左右的时间,有意地让自己的表现从疯子变成正常人,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心理铺垫。给所有人一个信任他的理由,病愈了,成了个好人。可是一旦这样,他就得不到任何英雄的认同,拿不到时间压缩装置。他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相等,他绝不希望在这个世界耽误个十来年,回到他前世的世界时他的孩子都长大成人。
理由,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他能毫无逻辑的转变,他需要一个说服别人的理由。
为什么小丑突然变好了?病愈的他,还会病发,再次作恶吗?
怎么让别人相信痊愈的小丑能够回归社会?
将心比心,如果杰克自己是哥谭市民,他绝对不希望阿卡姆疯人院把小丑放出来,不管他有没有痊愈,他都太危险了。让小丑在哥谭市自由活动,跟在闹市中心安放脏弹毫无区别,或许脏弹起爆前有个倒计时,小丑没有。
虽然很可能做不到,但他必须将自己跟小丑割裂。他需要理由和契机,向世人宣布他不再是小丑。他也不会再犯罪。
无可避免的是,总会有人发现小丑是个冒牌货,身体里面换了芯这件事。
还有就是,最棘手的……蝙蝠侠。
作为小丑的老对手,他跟小丑可以算是知根知底,如果非要评选“世界上最了解小丑大赛”,那冠军绝对是蝙蝠侠无疑。在原作漫画中,蝙蝠侠有惊人的侦探能力,所有属性通过训练都接近人类体能所能达到的巅峰。对于“小丑的壳子里换了个人”这件事,杰克没信心瞒过他。他不是专业人士,没有受过训练,而且他也不了解平时的小丑,连模仿都无从谈起。
现在话题游戏又转回去了:有人会相信一个人体内——毫无理由、毫无逻辑、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另外一个灵魂吗?
杰克思考了一会儿,不得不得出结论,蝙蝠侠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故事。
留在哥谭没有出路,他的任务将变成不可完成的死循环,而他会一生生活在小丑的阴影下。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离开哥谭,换个身份,重新做人。
交几个好朋友,努力装成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人,让他们信任他的品行,只需要一年半载,他就能完成主线任务,离开这个世界,回到妻子身边去,说不定还来得及看到他的孩子出生。
对,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让蝙蝠侠和小丑什么的见鬼去吧,他要远离哥谭,去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天涯海角!

第四章
越狱是不可能越狱的,这辈子不可能越狱的。犯罪又不会做,就是在阿卡姆蹭吃蹭喝,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进阿卡姆感觉像回家一样。里面的老哥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里面的!
好吧,打住。
阿卡姆疯人院,被dc粉戏称为哥谭反派的后花园。
意义大概和雷肖古家的拉撒路之池一样,表面上珍贵无比闲人免进,结果谁都能泡,蝙蝠家的老蝙蝠加四个罗宾好像都泡过一回,堪比dc世界的公共澡堂。
阿卡姆疯人院,常年秉承着“谁都能进,谁都能出”的原则,让反派们越狱如吃饭喝水,经常上一页还在拍着胸脯保证“我们阿卡姆疯人院戒备森严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下一页就“不好啦小丑又双叒叕越狱了快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哦不是,快去gcpd顶楼开蝙蝠灯请蝙蝠侠”。像小丑之类的犯罪大佬就是完全无视阿卡姆的安保系统,闲着没事就跑出来溜达溜达,给哥谭人民送点有毒的礼物,又被蝙蝠侠痛揍一顿塞回疯人院。如此循环。
当初杰克看漫画的时候,反派越狱的过程通常都是略去不提,撑死了在边边角角写上一行“小丑又一次从阿卡姆疯人院逃走了”,搞得好像阿卡姆的安保措施跟纸糊的一样,稍微一桶就破了。他当然也没少跟人吐槽这一点,结果现在他行他上,让他亲自从阿卡姆疯人院越狱,他一下就麻爪了。
阿卡姆疯人院关不住小丑,但要关住他可是足够了。
不过幸好还有系统在。
安分守己一段时间,多做点常驻任务和每日任务,把属性刷上去,然后看准时机找个守卫松懈的时候逃出去,就是大功告成!
但是杰克觉得这个系统不太对劲。
系统派发的主线任务都是保持理智和善恶在0以上,然而几乎所有道具在使用时都会降低理智,而且降低理智值都是“随机”,系统又没有明说提高理智的方法,所有任务在奖励那一栏都没有理智值。这让杰克有个非常不好的预感:可能系统根本不会发布回复理智的方法,他需要自己摸索,并且精打细算,谨慎使用有负面影响的道具。
按照主线任务的介绍来说,一旦理智值跌破及格线,他很有可能无法维持自我。
说得简单一点,他可能会消失。
理智决定他的生死,而善恶关系到他能否回去。
但是为什么一定是“理智”呢?把这个“理智”换成“生命”一样说得通,而且意思更加简洁明了,让人一目了然。
杰克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他能出现在这里如果是毫无理由的,那就太荒唐了。说到底,杰克也不相信他会凭空出现,穿越到小丑的体内,他更愿意相信这个“理智”是某个晦涩的提示,这个系统可能跟他来到这里的方法有关联。
而且系统任务上还有一个让杰克很介怀的地方:“让任意一人信任你,相信你已洗心革面,不再作恶。(12,未完成)”,是“12”,而不是“01”。如果不是系统显示错误,那么按照杰克的理解,已经有一个人信任他了,可是系统既没有显示那个人是谁,也没有认可对方的信任,而是要他让另外一个人相信他成了个好人。
所以,这个人是谁呢?
可惜没有答案。依照开启的声望好感系统,他目前所接触的只有两个人,蝙蝠侠和吉姆·戈登,前者大概是把他打昏的一瞬间接触到的,戈登则是蝙蝠侠抬着昏迷的他出门时等在门口接手的,这两个人绝对不会认为小丑是个好人。
杰克紧皱着眉,一切可能都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必须独立思考,谨慎行动。
尽管他不信任这个系统,但只有系统能把他带回妻子身边。杰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论什么时候,保持冷静总是有用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完成主线任务之后,系统奖励了他一些可分配的技能点、通用货币和随机抽奖次数……好吧,听起来有点像是上辈子流行的抽卡手游,尤其是那个惊喜盒子的设定,简直像到让杰克ptsd当场发作,他可是有着连氪一千美刀毛都没出的惨痛教训,谁知道鬼才策划会在里面塞些什么垃圾污染卡池。
先分配点数吧。
为了尽早逃出去,体力、速度和敏捷都需要加点。
杰克思考着点了点那个“属性”下面的“自由随机分配点数”,立刻弹出了一道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是否使用随机分配点数25?是否。”
杰克点下了“是”。
只见“属性”系统的显示页面微微一闪,紧接着弹出下一条:
“【系统提示】随机分配点数25已成功分配。”
而属性则变成了:
【属性】
敏捷:18
体力:12
速度:20
智力:54
防御:12
状态:未觉醒
杰克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随机分配点数”的“随机”,是系统随机分配的意思,不是让他自己手动加的吗?
真糟糕,仔细看看,25点点数,几乎都加在智力上,加了17点,剩下的体力、敏捷和速度共同分享了剩下的可怜的8点。
要说没点负面情绪那是不可能的,他的计划是逃出阿卡姆疯人院,运动神经非常重要。尽管不必做到肌肉发达,但至少不能有太大的短板,然而不知道系统是不是无心的,加在体力这一项上的点数少得可怜,加完之后甚至还没有智力的一半。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关闭了属性面板,转而打开阿卡姆疯人院商店,他还有两次抽奖机会。
阿卡姆疯人院商店的页面做的不算花哨,就是个普普通通、毫不出彩的系统商店,右上角做了简洁的标签归类,把所有商品大致分为以下几种:道具、技能书、特殊附加品。
商品的数量很多,琳琅满目,摆满了整个商店页面,杰克不停地往下拉,好久才看到尽头。他看到了小丑的笑气、毒藤女的花粉、缄默的整形技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急冻人的冷冻技术、贝恩的毒液的具体配方、企鹅人的伞的详细设计图……甚至还有蝙蝠车、蝙蝠镖、蝙蝠电脑、蝙蝠飞机等等问恩科技的详细设计图,只不过后面的价格高得惊人,那一串零看的杰克头皮发麻。
抽奖按钮在左上角,杰克点击它,系统提示再一次弹了出来:
“【系统提示】是否使用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2?是否。”
是。
一个做得极其简陋,宛如涂鸦一般的抽奖动画之后,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2,获得以下物品:技能书‘开锁’lv1、道具‘爆炸扑克牌’1。”
开锁!
杰克舔了舔嘴角,要逃离阿卡姆疯人院,开锁技能是必不可少的,他本来还在看阿卡姆疯人院商店的商品列表里有没有这一项,没想到第一次抽卡竟然直接给他抽出来了。
他找到【物品】那一栏,点击刚刚获得的“开锁”技能书,右下角,“使用”。
下一秒,他就凭空出现在一个巨大的白色空间内,四周上下都是莹莹的乳白色,唯有面前漂浮着几个小东西,他凑上前去才看清了,那是一把锁,普普通通,最老式的那种沉重的锁头。旁边则是一本砖头厚的工具书,和一些铁丝之类的小工具。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技能书‘开锁’lv1,请尽快学习。”
杰克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这个技能书的用法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像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一样,把技能书往脑门上一拍就行,然而事实是,他被系统丢进一个偌大的空间中,没有会动的老师,没有贴心的教学指导,只有一本光秃秃的书和实验道具,他得照着书自己学,而且学不会还不能出去。

第五章
一个普通人被关进了阿卡姆疯人院,该如何活下去?
谢邀,人在哥谭,刚下飞机。利益相关,熟人太多。言尽于此,懂的都懂,匿了。
经过短暂的摸索,杰克算是弄清了这个“阿卡姆疯人院商店”的贩卖模式。
技能书不是拿来搓搓就立刻能用,更不是往脑门上一拍就能明白原理,所有技能都需要自行学习。
点击使用后,系统会打开内置空间强制让他进入,他将在系统空间内学习技能,没有通过系统制定的标准考试就不能出去。系统空间内部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比例相当大,他在系统空间内花费了半个月甚至更长——系统空间内没有时钟,他无法具体计算过去了多久——来学习开锁技能,回到外界时仅仅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物品同样也是如此,系统不会把具体物品直接下发到他手上,而是再次把他丢进系统空间内,让他学习物品的原理和制造。等他学会之后再把他丢出来,然后为他在地图上标注制造用的原料和工具都在哪里,如果附近有成品,系统也会将其标红,方便他取用,唯独不会让物品凭空出现。
这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技能书。每一个物品的制造原理都需要技能支撑。
比如若想获得道具“小丑笑气”,就需要“病理学lv2”、“应用化学lv4”、“高等数学lv1”、“实验室操作技能lv2”等等,如果你的没有对应技能或者等级不够,系统会直接显示当前道具不可使用。意思就是你现在的知识储备不够,菜鸡还不配使用大佬的道具,麻烦学好数理化再来。
唯一不同的是“特殊附加品”。
特殊附加品种类很多,有的类似于网游中的挂件,有的类似于给武器升级的附魔,有的是特殊物品,有的是情报。他完成任务获得的两个特殊附加品,系统显示它们有两种使用方法,将它们携带在身上,将获得不同程度的属性加成,而若是烧掉它们,则可在一定时间内的提升幸运值。
这并不让杰克感到意外,真正让杰克意外的是,商店内特殊附加品的昂贵,几乎是道具和技能书的十倍以上。以及,氪石,竟然也是商店中贩卖的特殊附加品。
属实是……意味深长。
杰克辛辛苦苦地在系统空间学会了开锁和如何制造爆炸扑克牌,回过神来外界才过去了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
外人看来,小丑只是躺在床上发呆而已。
他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外传来金属碰撞,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先是足有男人手腕粗的铁质插销自动抽出,厚重的铁门底端的小门打开了,从外面推进来一个扁平的铁质食盘,同时响起的,还有女性医护人员冰冷如机械般的声音:“晚饭时间到了。”
晚饭?
奇怪,他记得他昏过去时看见的时间是……6月8日,19:54。已经是夜晚了。
难道他只昏迷了一两个小时左右?夜晚八点他被蝙蝠侠击昏,办完一趟手续走完所有流程,还来得及回阿卡姆吃顿晚饭,阿卡姆疯人院夜晚十点供应晚饭?
杰克皱着眉,他感觉很不对劲。像阿卡姆疯人院这种医疗机构,关押的都是可怕的精神病和重刑犯,夜晚八点后供应晚饭这个安排明显不合理。那么最有可能的是他昏迷了整整一天,醒来就正好赶上开饭,这个猜测比较说得通。
但是问题来了,一天水米未进的人再次醒来,必定会感到饥饿,而他没有很强烈的饥饿感,就像是……就像是,他在中途进食过。
杰克打了个冷战,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干瘦而修长的手,指甲留得不长,剪得整齐圆润。他的皮色惨白,犹如失血的鬼魂,病态的皮肤底下青筋若隐若现。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个诡吊的念头缓缓浮上脑海,宛如在月光下浮出漆黑水面的鱼。
一瞬间眼前闪回的,是他那漆黑的梦。他梦见自己站在狭窄的走廊中,水银般的月光泼溅在地上,四周一片昏黑,唯有门缝内漏出一点点灯光,他宛如一只淋了雨的小鸟,瑟瑟发抖地蜷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几乎无穷无尽的恐惧挟持了他。门内站着的男人,他能看到对方的鞋尖,那个男人紧贴着门,呼吸都喷洒在门上。
最后门被打开了,杰克看见了他的脸,他的眼睛,他可怕的笑容,还有那一句拉长了的,诡异到了极点的呼唤,刺穿了他的脑颅:“亲——爱——的——?”
小丑。小丑。小丑。小丑……小丑。
杰克冲进厕所,用手指猛扣嗓子眼,生理性的呕吐反射让他胃部紧缩,喉咙发酸,他先是干呕,然后吐出一大团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还有被融化到一半的药片。
没错,他吃过东西。
这是他被蝙蝠侠揍昏之后,在阿卡姆疯人院呆的第几夜?
药片。杰克喘息几下,橙色的囚服上肩胛骨嶙峋的轮廓凸起,这具身体消瘦得就像一层干瘪的皮崩在骨头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不大的牢房中四处摸索,很快在床边隐蔽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药瓶,瓶身是白色的,没有任何文字、图案,杰克战战兢兢地打开它,手脚冰凉,这一刻,他完全维持不了冷静,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抛至脑后。仿佛是命运诡谲的嘲弄,他成了打开潘多拉的盒子的那个可怜的旅人,他将邪恶和灾难施放到了人间,却将希望关在盒底。
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鬼魂,没有恶魔,没有地狱的硫火,只有几片红色的药片,和一张折叠好的字条。
杰克打开那张字条,那字迹飘逸、潇洒,漂亮的异乎寻常,却让杰克浑身发冷。
字条上清晰地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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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息后,杰克站起了身,他缓慢地走到门边,用拴在门上的铁勺子敲打着门,直到巡逻的士兵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他很冷静,他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么冷静过,在短暂的情绪失控后,他又突然镇静到了极点,像是火山喷发了一瞬间,又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情绪的转变太快,以至于连自己都感到害怕。他蝇营狗苟了一辈子,却仿佛在这一刻真的变成了某个大人物。杰克看着警卫们走过来,用如出一辙的警惕神情看着他,他咳嗽两声,紧接着,听到了从自己的喉咙中传来的话语,那么平静:“我要见蝙蝠侠。”
在警卫们堵住他的嘴之前,他再一次重复,一字一句,犹如铁石:“我在市中心藏了一枚脏弹。现在,我要见蝙蝠侠。立刻,马上。”
“系统提示:您已达成成就‘欺诈’,获得物品: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2。”
蝙蝠侠可以信任吗?
被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拿枪指着脑门,而医务人员给他穿上沉重的锁链拘束衣时,杰克闭着眼沉思。
蝙蝠侠原作漫画的历史有80年之久,从中衍生出的各种设定和平行世界层出不穷,抛开那些黑标作品和黑暗多元宇宙不谈,单单主世界都屡次被重启,被推倒重来,主要角色的身世和经历在不动版本中不尽相同,更何况还有漫改电影、衍生游戏和改编动画等等不同题材载体的区别。就算是dc的亲爹蝙蝠侠本人,在不同的作品中都有或大或小的性格差别。不能简单的将所有作品的蝙蝠侠当成同一个人看待,在数量繁多的作品的塑造和影响下,蝙蝠侠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是一种理想型的人格具象化,一个代表人类的意志和高尚品德的图腾人物。
这就是杰克现在要面对的问题,蝙蝠侠有无比众多的平行世界,有的世界蝙蝠侠能躲oga射线,有的世界蝙蝠侠利安谜语人都打不过,有的世界蝙蝠侠杀人,有的世界蝙蝠侠干脆疯了。他无法确定他是否不幸穿越到了其中一个,然后——他该如何分辨,他的世界的蝙蝠侠,能否信任?
如果小丑真的还活着,跟他共享同一具身体,那么世界上唯一能控制他的,就只有蝙蝠侠。
杰克带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穿上特制的拘束衣,厚实的布料中掺进了编好的细钢丝,结实的皮带紧紧的扣在肩膀和身后。就算穿着拘束衣的是头牛,它也得老实的像条刚出生的小羊羔。为了防止他逃跑,他的脖子上带着特制的电击项圈,手铐脚镣上都带着死沉死沉的电击装置,一旦他尝试逃跑,高压电流就会将他击昏。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金色的眼睛不停转动,评估着阿卡姆的安保系统。
小丑的牢房位于阿卡姆疯人院的最深处,它呈现出圆形,孤零零地高悬在巨大的深坑上,四周都是高高的悬崖峭壁,只通过一条容纳两人行走的铁丝栅栏桥与外界相连。从囚室走到相对外层的区域需要穿过三道自动闸门,每道都是砖头那么厚的铁门,使用沉重无比的老式铁棍插销,跨过每道门都需要经过两重系统和人工检验,真正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是特殊囚室,专门用来关押危险的犯人,目前只有小丑都被安置在特殊囚室中。
这个危险的犯人享受着核电站反应堆的待遇,杰克甚至在牢房外看到了一层厚重无比的铁质安全壳,一旦阿卡姆疯人院拉响警报,特殊囚室就会陷入紧急关停状态,电脑会按照程序降下厚重的铁质墙壁,将整个囚室罩在里面,紧接着将唯一的铁桥升起,把特殊牢房变成悬在虚空之海上的孤岛。这个古老笨拙的技术到现在依然有用,毕竟小丑是个普通人,他总不能变出翅膀飞过来。
以前他总觉得阿卡姆是纸糊的,稍微一桶就破了,现在看来真是错怪它了,作为监牢它真的是太合格了,但扛不住囚犯都是挂壁。
锁链摩擦着地砖的声音刺耳无比,他低着头,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抱着肩膀,身体佝偻,警卫们端着枪围在他身边,一路上要穿过五道门锁系统,抵达疯人院外围,警卫们压了压帽檐,带他走进走廊深处的诊疗室中。
诊疗室只有一张桌椅,他被按着坐在椅子上,面对桌上仅有的一盏光秃秃的台灯。警卫们把他手脚上的锁链锁在地上,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沉重的铁门。
沉默良久,杰克平时着前方,黑暗的深处:“蝙蝠。”

第六章
一只手鬼魅般的从他背后袭来,重重地将他按在桌子上,额角肯定青了一块。真够狠的,杰克心想着,吸了吸鼻子,温热的血从鼻腔中淌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脏弹在哪?”那语气十分平静,蝙蝠侠就站在杰克身后,高大而黑暗的身影笼罩了他。
杰克一点都不意外,他直起上半身,舔掉嘴角的血。他没往后看,更没有笑:“今天是6月几号?”
“我问你脏弹在哪。”
“你先回答我今天是6月几号。”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还是蝙蝠侠先打破寂静:“6月11号。”
11号。三天。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挺直着脊梁,仿佛蝙蝠侠不是站在他身后,而是坐在他面前:“我要看我的牢房的监控录像。”
身后传来的声音依然冷而平静:“根本就没有什么脏弹,对不对?”
“你耳机另一头的小鸟崽告诉你的?因为他没找到任何线索?”
“没有核材料失窃的资料,也没有线索。如果你手上真有那玩意,你会嚷嚷的让全世界都知道,然后拿着控制器到处发癫,而不是今天才轻飘飘地告诉我。”
“哈、哈。”杰克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带着一张特制的铁质面具,下半张脸被固定住,下巴蹭在冰凉粗糙的金属上,一阵阵的疼。或许他现在的造型类似于《沉默的羔羊》里的汉尼拔:“不开玩笑了,苦着脸的啮齿类飞行动物,我想看我的牢房这三天的监控录像。我知道你能拿到,我需要你的帮助。”
蝙蝠侠从他身后走出来,沉默地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像不可逾越的漆黑群山:“理由。”
杰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蝙蝠侠,但毫无疑问,他需要他的帮助。
冰冷的面具紧紧贴着他的脸,转移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狂躁,他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会感觉到内心逐渐平静,这才睁开眼睛,对眼前的男人说:“蝙蝠侠,我不是小丑。”
“我的真名是杰克·内皮尔,曼哈顿大学毕业,在化工厂工作,我和我的妻子结婚几年,不久前她怀孕了——我给不了你证据,我记得的那些地名跟哥谭对不上,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存在,但我的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
“6月8号,我醒来后发现,我变成了小丑,然后你出现,击昏了我,我失去意识。再醒来,我在阿卡姆疯人院,而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在我本该昏迷的时间里,我曾经主动进食过,不是静脉滴注,不是流食,是被我自己嚼碎、吞咽下去的食物。而且,我在牢房的药瓶里发现了纸条。所以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想,验证它需要你的帮助,蝙蝠。我需要弄清楚我没有意识的三天,我的身体在干些什么。”杰克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他可能还活着,就在我的脑子里。”
“你的意思是,小丑人格分裂,而你是其中一个?”隔着面罩,蝙蝠侠没有任何感情表现,唯有露在外面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我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一个外来的灵魂,一段独立的记忆,还是疯子狂想出来的人格?”杰克平静地说着,“我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至少让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
“没有普通人经历了这些后像你一样冷静。”
“谁知道跟那个疯子共用一个大脑的我,能不能算是正常人?但我至少比小丑正常,我是这么觉得的。”
两人一时沉默,直到蝙蝠侠用手指在小臂上点了点,昏暗的待客室里亮起一方小小的、湛蓝的、漂浮的光幕,阿福或者小鸟崽总算把杰克要看的东西找到,并且通过蝙蝠电脑传输过来了。
监控录像是倍速播放的,右上角有时间显示。杰克面无表情,他跟蝙蝠侠一同看着这三天的录像,三天前——穿着拘束衣的小丑被丢进801室,他被捆得像个大粽子,而且双眼紧闭,看上去正在昏睡。然后是一段时间的睡眠影像,到了半夜,他睁开眼睛,面对自己的眼下的景况,面露惊诧,紧接着是若有所思,那张惨白的脸上浮现出的诡异笑容,令杰克毛骨悚然。
他又躺了回去,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像个孩子似的开心。辗转反侧,半睡半醒地到了白天,都没有异常的地方,小丑在他的牢房里走来走去,时而嘀嘀咕咕,时而玩他收集的小玩具,时而用嘴叼着蜡笔在纸上乱画,兴致勃勃,看着更像个小孩了。
但很快杰克和蝙蝠侠就发现了第一个不对的地方,从牢门外送进来的中餐的餐盘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而小丑吃完了饭,拿起药瓶倒出几片药,用水冲服下去。
“阿卡姆配发的精神药物是跟午饭一起送的吗?”杰克询问道。
“规定上是这样。”蝙蝠侠头也不抬。
“小丑就没吃过,对吧?”
“上一个叮嘱你吃药的医师被你咬烂了半张脸。”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强迫你服药了。
杰克下意识地磨了磨牙,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要给他戴上铁面具了:“我不是他。”
“……”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几片药并未让监控录像中的小丑有什么大的反应,这好像跟小丑的打算不太符合,所以他一整个下午都蜷缩在病床角落,满脸失落,委委屈屈地哼着滑稽的小调,宛如一只被雨淋湿的猫。
老天爷,他竟然还有点诡异的可爱。
第二天跟第一天并无大体不同,小丑的拘束衣被解开了,他从警卫那儿拿到了一支钢笔和几张纸,半跪着趴在床上画了一天涂鸦。
转变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发生的。
小丑跟前两天一样,吃饭,服药,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开始出现明显不适,他躺在床上,唇色惨白,手脚颤抖,一层层地出冷汗,仿佛被拔去了头的死蜻蜓。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发出嘶哑的,很快变成了惨叫,那几乎要穿过荧幕,刺破在场两个人的耳膜。叫声根本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反而像是某种濒死的大型动物的嚎啕,混乱中,没人分得清小丑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许两者皆有,因为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听着宛如笑声又像是哭声。
阿卡姆的工作人员很快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走过来,他们没有开门,而是打开铁门顶端的一扇小门,领队取出麻醉注射枪,透过钢化玻璃的通风口,将一管镇静剂当做子弹射向他,注射器精准地扎在小丑的脖子上,残余的后坐力将镇静剂推了进去。
那群荷枪实弹的士兵眼见着他萎靡下去,竟然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真够惊人的,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竟然在害怕他这个瘦弱的精神病人,而且完全不掩饰这种恐惧,仿佛是狮群害怕垂死的羚羊。
小丑。杰克心想,他们畏惧小丑。
小丑的身体异于常人,对镇静剂的耐受性极强,这一针的剂量足够放倒一头大象,如果躺在这的是个普通人,他大概睡下去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然而这一针只是让小丑手脚发软,神志昏沉,一层层地出冷汗。他的身体已经被那桶废液异化,能够免疫很多化学品的侵蚀,其中就包括镇静剂。
没人再敢走进房间,即使小丑的状况极其糟糕,他们只能把他关在房间里,拿走所有尖锐的东西,避免他情绪激动伤害自己。
痛苦的病发持续的时间不长,小丑停止了惨叫,不再发出声音,似乎是晕厥了过去。
大约经过了一到两个小时左右的沉寂,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的苍白男人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双眼是澄澈透明的金色,仿佛黄金的蔷薇在幽暗的井底熊熊燃烧。
蝙蝠侠关闭了投影,他转而看向杰克,宝石蓝的瞳孔中没有疑惑,没有信任,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空洞的平静。杰克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同于小丑的绿色眼睛,他的双瞳是赤金色的,但他明白黑暗骑士不执著于这些细枝末节,在他眼中自己仍然是小丑,充其量是被药物驯服后的劣化版本小丑。他对杰克伸出手,五指张开:“药瓶。”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把抱在胸前的手臂抽出来,同时递给他藏在拘束衣底下的药瓶。以现在lv1的开锁技能,拘束衣对他而言形同虚设。想必蝙蝠侠也猜到了这一点,这对世界第一侦探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推测的事情。
“尽管听起来很荒唐,但我保证这一切真实。小丑的敌人太多,我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请你帮我,蝙蝠侠。”杰克郑重地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的。”蝙蝠侠接过药瓶。
“那么代我向你的小鸟崽问好,以及。”杰克直视他,“保守秘密,布鲁西。”

第七章
“对那个‘杰克’,您有什么头绪吗,布鲁斯少爷?”通讯器另一头,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蝙蝠侠一边开车一边点亮了蝙蝠电脑,荧幕上的小丑平视前方,他没有笑,金色的眼睛藏在眼窝的阴影深处,又湿又冷,像长满了青苔的岩石。
“自称‘杰克’,左撇子,有妻子,结婚数年,谈起化工专业时用的词汇是在6年前那一版的大学教材,懂得很多化工工人的俗称,进入一线化工领域工作时限应该大于5年,所以估算年龄在28~35岁。英语流利,口音偏英式,应该接触过英国郊区的人,或在英国居住过几年。用词和谈吐偏书面语,可能担任过教授之类的职位。”蝙蝠侠平静地说着,“调查3年以前英国和美国所有化工有关专业的学生档案,重点排查‘男性,已婚,在化工厂工作’。”
“你相信他的话吗,布鲁斯少爷?虽然测谎仪传来的数据显示他没在撒谎。”
“他是否在撒谎不重要,阿福,而且测谎仪对他没用,不必浪费时间和资源。”检查了药瓶上没有追踪器,没有毒气,更没做什么手脚之后,蝙蝠侠就带着它往韦恩庄园赶去。
“他连证据都没有。”
“在这件事上我们不需要证据,他和我都明白这一点。如果是假的,我会去调查他的目的,如果是真的,那这有可能改变小丑,让他变回正常人。”
坐在蝙蝠洞里的阿福抬了抬眉毛:“我宁愿相信哈莉和毒藤女生了孩子。”
“不必过分异化他,他的疯狂有病理依据,他是个病人。既然是病,那么就有治疗的方法,和痊愈的那一天。”蝙蝠侠一边说,一边通过蝙蝠电脑调取小丑的脑部ct结果。
他是个疯子,不论是精神还是生理,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是个疯子。
小丑的大脑跟常人不同,他的左右脑并不对称,左脑过度发达,从而挤压生存空间,使得右脑相对萎缩。蝙蝠侠猜测这可能跟ace工厂的酸液有关,那一桶成分不明的化学液体让小丑失去了原来的容貌,也不可逆转地毒害了他的中枢神经,损伤了他的前额叶,从内到外的改变了他。
一直以来,人们倾向于左右脑并没与明确的分工,但小丑那远超常人的记忆能力、读写能力和运算能力,明显是发达的左脑的产物,而变态到了极点的思维、逻辑、语言,则是萎缩的右脑带来的附加品。由于感情区域被化学品损伤,他失去了常人的共情能力,变得冷酷、残忍、狂妄、病态执着,他总是龇牙列队地狞笑的原因,就是左右脑不协调造成的面部神经失控。
这也是为什么小丑能活着的原因之一,他这个病例十分特别且有意义,有著名的研究者说过,“你看他看到了罪犯,我看他看到了三个诺贝尔医学奖”。
“你要相信,那个……呃,杰克?”阿尔弗雷德喝了口热红茶,“恕我直言,他有事情瞒着你,别太信任他。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精神病人,我们不能保证他不比小丑更危险。而且他还知道你是谁。”
蝙蝠侠沉思了一会儿,他回想着不久前杰克的表现,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他确实对我有所隐瞒。他很聪明,但是戒心很重,并不完全信任我。”
杰克·内皮尔——如果他真的作为一个人格独立存在,而不是小丑的表演和社稷的话——是个冷静、聪明、善于思考、戒心很重的人。
精神分裂,学名为解离型人格分离,这类患者通常会表现出语言、逻辑、计算能力的缺失,和多种病态的思维紊乱、激进、障碍。但在杰克身上找不到这一点,他逻辑缜密,极有条理,谈话时口齿清晰,吐字清楚,进退得当,毫不拖泥带水。他完整的记忆和逻辑思维能力都让布鲁斯惊讶,他甚至有一套圆满的、与他的性格毫不冲突的,关于过去的记忆。
与此同时,他非常谨慎,戒心很重,布鲁斯是心理学大师,任何细微的神态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从杰克的肢体语言中,看他出他有所隐瞒,而这些隐瞒没有主观上的恶意,仅仅出于不信任和自我保护。就像他最后叫破蝙蝠侠的真正姓名一样,在形势上处于劣势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他会尽可能的透露消息,从而掌握一些主动权。
对这种人而言,“交易”比“帮助”更合适,更能让他感到安心。
“总之,布鲁斯少爷,那个‘杰克’让人不安,尽管他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但他还是很像小丑。”
没错。布鲁斯心想,杰克跟小丑很像。
他的动作、语言和神态,处处藏着小丑的影子,尽管他自己没有觉察,但他的习惯跟小丑完全一致。他们用同样的方法思考、交涉、行事,言谈举止中少了刻意营造的标志性的滑稽感,可还是让布鲁斯觉得熟悉。杰克确实是个聪明人,但他聪明的地方和程度都让布鲁斯感到不适,比起两个独立人格,他更像是不笑的、冷静的、不再疯狂的小丑,他给了布鲁斯一种诡吊的感觉,如果说以前的小丑是散发着浓浓恶意的黑暗深渊,一直凝视着他变态的巨大眼球,那么杰克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空洞。
他是个空虚的、不立体的东西,他诉说的过去不足以支撑他作为独立人格存在。
布鲁斯面对他时想起的是小丑随口编造的关于它出身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悲惨的过去,他贩卖这些滑稽可笑的悲惨来嘲弄人们,还伪造了许多过去的身份供后来人调查,迄今为止小丑的起源仍然是一团不可知的迷雾,布鲁斯知道的只有他胡编乱造的、冷笑话一样的故事,他已经讲了上百个。
但现在的重点并不在杰克这个人身上,如杰克所言,或许他的精神不够正常,但至少比小丑正常多了。
“请阿卡姆的医生给小丑做个新的全身检查,然后将数据发送到蝙蝠电脑上。加强蝙蝠洞和韦恩庄园的安保措施,告诉杰森他们及时联络,调查看守小丑的警卫。三天送进来的药都不同,小丑在拿自己做实验,能让他拿到对应的药物,还有钢笔,说明警卫里有他的人,把那些老鼠抓出来。”
说罢,布鲁斯看向放在车上的药瓶,白色的药瓶胖乎乎的,随着车辆颠簸不断晃动。
如果杰克说的是真的,布鲁斯心想。
那么这将是彻底打败小丑的机会。
梦中。
这次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是杰克在那扇门背后,房间狭仄,没有灯光,一片黑暗,但让他安心的是,这次没有门缝了,木制的大门紧紧贴着地板,一点灯光都漏不进来。他坐在墙壁夹角的角落里,让黑暗笼罩他,四周寂静无声,他宛如一只被困在潜水钟里的蝴蝶。
不知沉寂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或者一个小时,直到房间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房门之外,是小丑,他就站在门外,紧贴着房门,杰克能听到那低低的、扭曲的笑声,魇咒一样往他的耳朵眼里钻。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爸爸回来了。”小丑一边敲门,一边藏着花腔怪调的歌。
不开不开就不开……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就接上了。杰克舔了舔嘴唇。
他当然没去开门,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也有一种直觉,这扇门一旦开了,绝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小丑似乎意料到了他的举动,并不生气,语气甚至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亲爱的,我的小先生,我该怎么称呼你?杰克、约翰、亚瑟,还是j先生?”
小丑有很多假名,杰克·内皮尔是最早的1989年《蝙蝠侠》电影中小丑的名字,在这部电影中小丑是个遭到老大背叛落入化学池中的黑帮成员;约翰出自游戏《蝙蝠侠:内敌》,在这个游戏中小丑是个普通的黑帮新人,会因为蝙蝠侠的选择走上两种不同的道路,也就是义警线和小丑线;亚瑟则来源于2019年的r级漫改电影《小丑》,这部电影中小丑被患有精神疾病的女佣母亲抚养长大,逐渐被底层的生活逼疯,最终从一个有些懦弱的好人成为了蝙蝠侠最大的敌人。
杰克不吭声。
“我一直有很多名字,所有人都在寻找我的真实身份,然而没有任何人成功过。已经太久了,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到底是谁。我好像一直就是个疯子,毫无理智,毫无底线,没有逻辑,更谈不上人性。”小丑坐在门口,滔滔不绝,“但是突然,你就出现了,你藏在我变态的大脑里,却是个正常人。发现你存在时,你还那么小,一团蜷缩在黑暗里的意识,像个小婴儿。”
杰克沉默。
小丑浑不在意,他敲打着木门:“那时,我随时都能杀了你,你根本来不及拒绝我,即使是现在,我也能闯进去,杀死你就像掐死婴儿,可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发现你没有疯,或者你已经疯了,因为你想当个好人,跟那只不幸的蝙蝠一样,你不想杀人。那时我才对你有兴趣,你知道吗,人格的诞生和消亡在这具身体里都是小事,我一天到晚能转换三十个人格,但他们都是我,是我的碎片。我打败他们,吞噬他们,直到我发现了你。”
“得知你的存在,和你的坚持时,我非常高兴,你绝对想象不到,我能有多么感激。我把你像婴儿一样抱在怀里,用我仅有的一点记忆和理智来哺育你,直到你长大成人,出现在蝙蝠眼前。你将嘲笑他,也将否定我,世界把我倒提着丢进疯狂的冥河中,让我刀枪不入,然而我才发现,我还有不疯的地方,你是我的阿喀琉斯之踵。你是我的倒影,我的一部分,我的另外一重身,我因此而爱着你。”
杰克依然沉默不语。
小丑笑了笑:“亲爱的,不必害怕,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如果世界上有人永远不会伤害你,那个人就是我。因为你使我……完整。(……plete)”
现实。
小丑被捆在一张铁床上,下半张脸带着假面具,漆黑的蝙蝠侠站在灯光不可及的黑暗中。小丑没有挣扎,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置物台,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可怕笑容:“我的小蝙蝠宝贝,等会见到了另一个我,记得帮忙带句话给他。”
蝙蝠侠不回应。
“你们怎么都是这样,难道我说的话就这么不值得回答吗?你也是,他也是……真可恶,可你们都是我心爱的人,我又拿你们有什么办法!你们就仗着这一点给我摆脸色!”小丑小幅度地把手攥成拳头,在床上锤了两下,似乎气急败坏,但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很快消停下来,笑着舔了舔嘴角,“蝙蝠,千万记得,可别带错话了,是这样的,听好了——”
“‘亲爱的,你使我完整(darlg,plete)’。”

第八章
“……”杰克默默无语了几分钟,最后面无表情地说,“实话实说了,蝙蝠,我恐同。”
“不要只理解表面,这句话有其他含义。”蝙蝠侠同样面无表情。
我当然知道,阿卡姆粉丝团团长表白爱豆的经典名句——“你使我完整”。
至于“亲爱的”、“我的小先生”这种称呼,小丑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对谁都是一幅骚里骚气的口吻,不止对蝙蝠侠,在早古动画里对超人一口一个“酥皮”,面对光头卢瑟都能“亲爱的卢瑟,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别说话,吻我”,而且特别喜欢给人起昵称,压根不管别人跟他熟不熟。
小丑是不是同性恋更没有讨论的价值,显而易见的,性向这种东西对他没意义,他只是蝙性恋而已。
杰克低下头,叹了口气:“蝙蝠,今天是几月几号?”
“6月19号。”
好吧,一下就过去了将近十天。
药物的分析、整理和实验都是大工程,上市的大型医药公司甚至会花费几年时间进行药物实验,确定它的治疗效果、适用人群和毒副作用,这还需要海量的实验数据和医研究人员来支撑。蝙蝠侠能一个人把几年的工作压缩到十天已经是极限,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感慨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十天过去,时间流逝的速度太让人没有实感了。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蝙蝠侠上前一步,解开他手上的皮带,让他的两只手臂自由活动,其余地方仍然扣得死紧。杰克从他手中接过药物报告,翻看了几页:“两种药?”
在上世纪,纳粹德国秘密成立了医学研究部。其中一名叫道格拉斯·拉斐尔的医师,受命研发所谓的“高速思维药物”。
在他提交的试验报告中写明,人类现在使用的大脑,仍然是二十万年前的原始人的大脑,在漫长的人类演化过程中,大脑几乎没有过于明显的进化特征,甚至在从智人到人类的漫长历史中还萎缩了一部分,虽然原因可能是大脑过大会威胁怀孕中的母体,造成难产,危害人类的繁衍进程。但不可否认的是,大脑应该还处于粗糙的原始状态,实验的目的就是对大脑进行刺激和开发,让人类的大脑变得更加“精致”、“现代”。
道格拉斯认为,思维的本质是大脑神经节的连接,通过神经细胞上的电流信号得以进行,思考的速度也就和神经节上的信号传递速度挂钩。如果把大脑的活动转换成电能,人在全力思考时的功率相当于一只12瓦的灯泡,这样的功率都能支撑起人类目前已知的智慧,没有理由人类的大脑不能做到更多。那么能否研发一种药物,增加信号传递的速度,从而实现把思维加速?
这就是“高速思维”实验。
以现在的医学眼光来看,这个实验根本就没有理论依据,事实上到现在科学家都没弄明白大脑的运作机制,然而道格拉斯医生却凭借着这篇胡扯拿到了当局的实验经费。他研发出了理论上的思维加速药,实验表明这种药物确实能让小鼠表现得更加活跃,脑部大量血管增生,在记忆和运算能力上也有了显著提升,但是每一个服用该药物的小鼠都过于亢奋,最后也因此而死。
道格拉斯测定了各种数据,最后发现它们是饿死的。在进化这条路上,大脑其实只是个奢侈的器官,因为它耗能极高,现代人的大脑只占人体重量的2,耗能却占总能量的20。服用药物的小鼠的大脑耗能更大,它们就算更聪明也毫无竞争优势,为了供应过热的cpu,它们把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觅食上,供能集中到大脑使身体内其他细胞营养不良,它们最终被高耗能的大脑活活烧死。
另一种药则要追溯到二战结束后的冷战时期。
一名生理学家在狗的身上做实验,他使用各种药物干涉胚胎中大脑的发育,切断左右脑的连接,使其各自独立,从一个大脑变成两个相对小的大脑。
这明显是收到了那时“大脑有明确独立的分工”这个假说的影响,在他看来,如果实验成功,他将得到两个独立思考的大脑,两个大脑的存在毫无疑问的会让个体更加聪明,而且如果能让两个大脑交替休息,或许人类就不再需要睡眠。当然实验没有成功,他确实切断了左右脑的连接,但却让所有的实验动物变成了不能自理的弱智。大多数实验动物不能站立、不能呼吸、不能吞咽,大小便失禁,甚至失去基本的感觉,对疼痛没有任何反应。
“这医学报告,看着像是幻想。”杰克把报告递给蝙蝠侠,“是这两种药让我出现的?”
蝙蝠侠点了点头,拿起桌上两张ct片:“数据显示它确实对你产生了作用。如果我没猜错,最开始那瓶药是你自己做的。”
“我不是他,叫我杰克。”杰克闭了闭眼,“也就是说现在没有生产它的药厂?”
看来这次的药不是来自制药厂的流水线,而是实验室的产品,指不定还是蝙蝠侠亲手制作,难怪他看到药片大小不太规律。
“这个你不必担心。”
“好吧,没问题,我记得上次我清醒了六个小时,但我不能确认我摄入的药物的量。现在我应该隔多久吃一次这两种药?”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不止两种。”
“哈?”
蝙蝠侠推着置物车走到病床前,让杰克看到铁盘中依次排开5种不同的药瓶:“两种精神药物都有毒副作用,我已经尽量使它们无害化,但依然会损害肝脏、肾脏和心血管。”蝙蝠侠指着那些药瓶,一一介绍它们的功用,语气平淡:“抗凝血,降血压,解毒,保护肾脏,缓解肝脏压力。”
“哦,天哪……”杰克一看那一大把药片就头疼,“我小时候一定很讨厌吃药。”
“四个小时服用一次。”
“所有?”
“所有。”
“睡眠时也要?”
“没错。”
杰克又叹了口气:“但愿我们的哥谭甜心能帮我报销闹钟的费用。”
蝙蝠侠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半张脸都掩藏在钢铁般的面具下,像是另外一张覆盖在脸上的凝固的面具:“我会的。”
“所以现在我是他的狱卒了?”杰克舔了舔发痒的嘴角。
“是的。”蝙蝠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时他还不明白那眼神中藏着什么,“以后要辛苦你了,千万勇敢,杰克。”
“你别这么严肃,真的很无聊,我可以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人,他走进一家宠物店——”杰克转过头,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该死的蝙蝠家的传统艺能,他早该料到的,“哦,好吧。”
半小时后,韦恩庄园地下,蝙蝠洞。
“你还在想这件事吗?”阿尔弗雷德走出自动升降电梯,看向蝙蝠电脑的屏幕,两个畸形的大脑模型缓缓转动。
他的敌人用全部精力来研究蝙蝠侠,蝙蝠侠同样花费大量时间来研究他的疯子们。数年前,韦恩集团启动了大量医疗项目,包括但不限于:收集海量罪犯和志愿者的大脑模型、向数家著名精神科研究所注资、创立医学专业刊物向国际知名学者征稿、研发新的医疗手段和精神类药物等等。这个项目被命名为“启明星工程”,意在弄清楚疯子们各有千秋的疯狂于病理上的意义,在临床上治愈这些不知悔改的邪恶罪犯,给被黑暗笼罩的哥谭带来全新的希望。
这几年中,布鲁斯通过ct、核磁共振和热成像系统提供的数据,建立起一个相对概念性的大脑模型,通过海量的病理数据运算,粗糙的概括出人脑的部分功能体系。输入的病历包括正常人、色情狂、者、家暴者、吸烟者、酗酒者、、吸毒者、肝性脑病患者、有暴力倾向的混混、连环杀人案凶手、多次入狱的罪犯、狂犬病晚期患者、反社会人格者、精神病患、抑郁症患者、著名学者、艺术家……超过六十万人。
“看这里。”布鲁斯按了几个按钮,荧幕上显示出两个完全相同的、左右不对称的大脑模型,它被人工划分成好几块,每一块用不同的颜色标记加以区分,上面写着不同的数据,他用原子笔点了点两处最明显的红色,“这两个地方,h-97和g-8,用药前后的变化最明显。”
阿尔弗雷德看了几眼:“直接说结论吧。”
“h-97相对活跃的人,是大学教授、研究员、在专业领域做出杰出贡献的学者;而g-8相对活跃的,”布鲁斯顿了顿,“连环杀人犯、食人魔、犯、奸尸者、绑架犯、吸毒多年的毒鬼、反社会人格者、家庭暴力者、虐杀儿童者……”
“就是说,h-97就是聪明,g-8是反社会?吃了药之后,他反社会的那部分变化了,变成正常人了,不再想着犯罪,也没有以前那么高的智商。总体来收拾好转了。”阿尔弗雷德转身倒了杯茶,递给布鲁斯,“我们终于等到了我们的病人痊愈的那一天,我以为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事实正好相反。”
“什么?”
“事实相反。以前小丑这两部分的活跃程度就远超常人,我想这是他病态的犯罪欲望的元凶。服药之后,大脑的整体活跃程度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但h-97和g-8的活跃程度都比其他区域更高,”布鲁斯在屏幕上划了几下,跳出来一个更为明显的柱状统计图,其中两个明显高于其他“h-97提升了3倍。而g-8,是81倍。”
阿尔弗雷德凝望着那几个图形:“你是说,他用药后反而更疯了?”
“是的,所以我们不能信任他。”布鲁斯抬起头,看着荧幕上不断转动的大脑,幽幽的蓝色的光芒照亮了的眼眸:“他比小丑更可怕。”
布鲁斯想起很久以前,他跟小丑的一次战斗。
小丑照例被他打了几拳,在地上滚了几转,落到碎石堆上,不住喘气,每喘一口气都会有一口血滚出来,好像他的肺破了个洞。他的手摸进大衣内衬,举起左轮枪,瞄准蝙蝠侠,但只听得一阵破风声,尖锐的蝙蝠镖直接打掉了他的手枪,另一只蝙蝠标紧随其后,把小丑的手掌贯穿,钉在墙上。
鲜血喷涌而出,小丑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蝙蝠侠再次扑上来,将他能动的那只手的手臂放在膝盖上,用力向下一折,骨头折断的声音很闷,仿佛折断一根鲜嫩的树枝。
“嘿、……哈、哈、哈、……哈哈哈哈、蝙蝠,你知道吗,我想起一个道理,”小丑依然是一张扭曲到了极点笑脸,只不过一脸是血,狼狈不堪,“从前有个伟人……说、说……疯狂的极致是什么呢?”
小丑吐出一口血沫,仰起脖子,狂笑起来:“疯狂的极致就是,你根本就没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章
阿卡姆疯人院深处。
“新来里区?”一名警卫领着另一名年轻一些的警卫在走廊上巡逻,四周无人,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响,“第一次走这里?”
“来了一个半月了。”年轻的警卫点了点头。
阿卡姆疯人院警卫是高危职业,但由于韦恩庄园资金支持,这里的工资和抚恤都是其他地区的三倍往上。因为人手充足,轮休卡得没有那么紧,休息时间相对较多。所以才一直有人来当警卫,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在工作人员口中,阿卡姆疯人院被分为两层,表层是毫无威胁的精神病患者,他们被送到疯人院只是为了寻求治疗,病愈后仍有可能精神正常,回归社会。过渡地带是有犯罪史的病人,他们的暴力倾向非常严重,但有前人的案例可以遵循,仍旧存在彻底治愈的机会;最深层则被称为“里区”,被关押的病人个个都在哥谭市大名鼎鼎,且臭名昭著,没人指望他们的精神病得到治愈,甚至连改善都没有任何希望。社会只想把这些杀人累累的恶魔关在笼子里,千万别让他们跑出来。
“这一层是谜语人、疯帽匠、稻草人、腹语师、企鹅人、双面人、小丑女……”老警卫挨个叫着名字,叮嘱着年轻警卫,“毒藤女、急冻人、鳄鱼人和小丑被单独关押。毒藤女被单独关押在没有植物的地方,急冻人的房间在她对面,记得别靠太近,低温会冻伤你。鳄鱼人有专人处理,不用你去操心。还有——小丑,他在最深的地方,最近很安静。”
“安静?”
“嗯,对的,他最近有点安静的过头,大概跟蝙蝠侠每周来一次有关系。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看书,如果你不幸要去那儿站岗,他要什么书你就去找就是了,哦对了还有,”老警卫拍了拍脑门,“如果他给你说笑话,不管好不好笑,一定要笑。”
“你怎么又来了?”杰克放下手里的《病理生理学》,“你一天到晚不巡逻的吗。”
“过得怎么样。”蝙蝠侠面无表情。
“挺好的。”杰克说这话时真心实意,他的生活质量起码能吊打90的哥谭民众。阿卡姆疯人院对他们这些大佬一向是特殊待遇,他的牢房一点都不狭窄,反而非常宽敞,不仅食物管够,时常有点心加餐,甚至还特别配备了冰箱、制冷剂和咖啡机。阿卡姆不会强迫他进行治疗——准确的说,是自从他逼疯了他的几个心理医生,又发疯把剩下那几个的脸咬成低配双面人,之后,再也没有医生愿意靠近他了——也不会暴力干扰他的日常安排,除了没有自由,阿卡姆一切都好。
“你的医生说你一直在看书。”
“反正有这么多时间,总不好浪费,一天到晚睡觉没意思。”
最近他发现,相关书籍也能升级技能,只不过不如系统直接给的技能书快,所以他就用坐牢的时间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刷等级。学好数理化,技多不压身。
“你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没有,蝙蝠,我们不共享记忆。”杰克一边说着一边开了包薯片,阿卡姆疯人院的食物供应一向充足,他们会给特殊牢房的人预备三天的食物量,以应对不知何时到来的紧急关停状态。一旦特殊牢房关停,降下的金属壳子将把囚室整个笼罩,这时候可没有送饭进去的小窗户了,他们总不能看着囚犯在关停状态饿死。
“听说你最近精神状况有改善。”蝙蝠侠对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叠报告,这是阿卡姆疯人院近期给小丑他们做精神检测结果。
“你知道我能伪造那玩意吧?”杰克叹道。
小丑是精神病学和心理学上的大师,心理医生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给他提供治疗的心理医生没能让他改善,反而被他逼疯了好几个,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哈莉·奎茵,她原本是阿卡姆的医生哈琳·奎泽尔,直到小丑扭曲了她的心灵,把她变成了大名鼎鼎的小丑女。所以精神检测根本就是无用功,要是小丑愿意,他甚至能立刻变回正常人。
几年前阿卡姆疯人院就禁止医生对小丑的精神展开研究,因为接近他的心理医生几乎都上演了“病人没治好,医生也疯了”的好戏。
至于杰克能不能伪造……他忍不住往技能栏那瞥了一眼,上面赫然排列着一长串技能,其中就有写着心理学lv4。
这就是刷书的成果。
“至少你以前可从没费心思伪造过。”蝙蝠侠放下报告,递给他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全糖,加了很多布丁。”
“……”,杰克感觉他在损自己,“还是谢谢。”
(注:这里是蝙蝠侠在玩双关。小丑女对小丑的爱称就是“小布丁”。漫画中小丑很反感这个称呼,屡次对小丑女说“不准喊我小布丁”。《疯狂的爱》中蝙蝠侠喊他“小布丁”他还生气了)
“他怎么样。”
杰克知道蝙蝠侠嘴里的“他”是谁:“没有出来过,他很安静。我是个好狱卒。”
“药要记得吃。”对话干巴巴的,显然两人都不健谈。
“知道,我是个守时的狱卒,作为奖励,你该听我讲完一个笑话,是这样的,从前有个伙计,他走进一间酒吧——”杰克还没说完,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影。属实经典复刻,“好吧。”
阿卡姆疯人院每周都有放风时间。
杰克最开始很想吐槽这种完全不合理的制度,把一群杀人放火的疯子聚在一起玩过家家,是真的不怕他们趁机商量越狱事宜吗?
等到真的放风的时候,哦,原来别的囚犯都是一个星期防风一次,而他……两个月一次。不仅如此,每一位在里区有名有姓的大佬背后都至少站两个警卫。那没事了。
送走了蝙蝠侠的下午正是放风时间,杰克脱了一身拘束衣,转而换上沉重的脚镣。他本来没有放风的特权,但是他他最近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作为奖励,他可以去跟别的罪犯聚一聚,也被允许可以不穿拘束衣。虽然手铐和脚镣依然沉重,但至少双臂能自由活动,而不是一天到晚抱在胸前,到睡觉时手臂都快没知觉了。
谁能想到一个月前他还在找借口周末不去健身房运动,现在能手上空闲的出去走走都能让他感动得快要落泪,果然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放风的图书室由客厅扩建,地上一层冰凉的棕木地板,凳子和桌椅是各色的几何形,没有花纹,没有装饰,既方便擦洗又便于进行检查。杰克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看见双面人、企鹅人和谜语人逸已经坐在一张桌上,对他招了招手,仿佛极其友善亲热的样子。
杰克眼角默默往下,打量声望系统上的一串字符:
谜语人(爱德华·尼格玛):当前声望厌恶
企鹅人(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当前声望厌恶
双面人(哈维·“阿波罗”·丹特):当前声望厌恶
杰克:……呵呵。
能做到除了哈莉之外的正派反派没人对他有好感,真正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丑,你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强。
“各位先生,女士——哦,没有女士,想听个笑话吗?从前有个人,他走进宠物店——”杰克撸了撸袖子,坐到谜语人等人面前,娴熟地开始洗牌发牌。
托那些可重复完成任务赠送的惊喜盒子的福,他现在有技能扑克lv5,出千lv8——惊喜盒子净开出些花里胡哨但毫无卵用的技能——可以说整个疯人院从上到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会玩牌的家伙。谜语人他们都知道小丑喜欢出千,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他总是赢。然而他们不是很在乎,在这种鬼地方乐子太少了,相比起看书,他们倒宁愿跟小丑打打牌。反正他们也出千,在牌桌上出千各凭本事,不爽不要玩。
顺道一提,“出千”是他第一个达到lv5以上的技能,系统还因为这个给了他一个成就奖励。杰克瞥了一眼技能栏,那个诡异的技能就躺在技能栏的角落。
队友出卖学(lv1被动技能可升级):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可选择一名队友,将他的行踪出卖给敌方,打破他对未来的美好构想,或使他的宏伟计划因你而毁于一旦。每次发动该技能可获得一定自由随机分配点数。
杰克:……所以这个技能是几个意思?谁跟我组队谁倒霉是吗?
这技能属实诡异,不过原来的小丑就经常拿了一血浪如狗,顺风操作坑队友,有时候形势一片大好他上去就给对面英雄送头,有时候他反复横跳阴晴不定为了找乐子当二五仔。不仅单刷过正义联盟(新52蝙蝠侠:终局),还只身一人挑翻过末日军团(正义联盟v4第13期),连反派智力巅峰的卢瑟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难免同为超级反派的恶棍们嫌弃他。所以有这种被动技能,杰克倒不是很意外。
“你怎么不笑了?”哈维·丹特看了看手中的牌。
“面对你们这群没有幽默细胞的人,我笑不出来。”杰克龇牙咧嘴,他很不爽他打断了自己的笑话,要是这个笑话逗笑了三个人,他就有三个惊喜盒子了,“你们有什么外面好的消息吗?跟我们尊敬的哈维先生的未婚妻跟人跑了一样好的消息?”
“一半的我说他想开车碾死你。”哈维完好的那半张脸上没有表情。
“另一半呢?”
“用卡车碾。”
杰克难听地干笑了几声,把手里几张牌洗成花的造型,此时企鹅人一边看着手里的牌一边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有意思的消息。”
“说来听听。”
“我有个伙计,在码头工作,他们说前段时间有人带着一伙人偷渡到了哥谭,是想挑战蝙蝠侠。”
杰克心里一突。
“每天要应付数以百计的挑战者,当蝙蝠侠也是件辛苦活。”他装作随意的说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伙计跟我说他记不太清,好像是叫……贝恩吧。”

第十章
贝恩,大名鼎鼎的断背狂魔。
很多人可能以为贝恩是个无脑的莽汉,然而事实刚好相反,贝恩强壮、聪明、残忍而可怕。他来到哥谭市挑战蝙蝠侠,并且猜到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甚至摸进蝙蝠洞打断了蝙蝠侠的脊骨。如果不是毒液对大脑产生的毒害作用,蝙蝠侠最可怕的敌人这把交椅,也许还轮不到小丑来坐。
杰克曾经看到过那么一个说法,在正统的哥谭蝙蝠系反派中,给蝙蝠侠造成了最可怕的精神创伤的是小丑,而最可怕的肉体创伤则是贝恩。
当然,如果刨去“正统的哥谭蝙蝠系反派”这个限定词,那么给蝙蝠侠造成最可怕的精神创伤的人并不是小丑,而是在布鲁斯八岁时,真正塑造了蝙蝠侠,让蝙蝠侠得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所有传奇的英雄英雄故事的开端——那个在年幼的布鲁斯面前枪杀他父母的歹徒。
“贝恩,听着像是三流戏剧边边角角的小角色。”杰克故作不在意。
事实上他还真不是很在意,贝恩确实打断了蝙蝠侠的背,逼得后来一段世间布鲁斯只能坐轮椅,但后来老爷养好了伤,反手就把贝恩丢进疯人院,机器德古拉抽血伺候。《阿卡姆之城》里贝恩快被抽成人干了。
再说没削之前的贝恩不论是武力还是智力都是巅峰,蝙蝠侠都打不过,他上去凑什么热闹,自保要紧。
保命嘛,不丢人。
“不如听听我的笑话,我保证比贝恩有意思,听我讲——从前有个人,他走进宠物店,对店长说,‘给我的狗剪头发,100美元,给我剪头发,10美元?’,店主说‘狗敢吃大便,你敢吗’,客人说‘要是我敢呢’,店长回答道,‘那你以后剪头发也100美元’。”杰克饶有兴致地说着笑话。
周围传来“噗嗤”的笑声。
唯有谜语人爱德华·尼格玛没有笑:“我的谜语才是最迷人的,听着:我有四只眼睛,但我看不见,我是……”
“密西西比。”杰克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不如来听听我的谜语,我像一只蝙蝠,却比铁塔更高。我有人的嘴巴,却不会笑。我是谁?”
(注:我有四只眼睛,但我看不见,谜底是ississippi。ississippi这个单词有4个i,英语中i与眼睛eye同音)
谜语人沉思了一会儿:“是什么?”
“是站在铁塔上的蝙蝠侠啦。”杰克嬉皮笑脸。
谜语人满脸不屑:“你这也算谜语?!”
杰克立刻又说一句,堵住了谜语人发作的嘴:“我还有个谜语,我像一只蝙蝠,却没有长着翅膀,我倒吊在城市的阴影下,抓着树的脊梁,我是谁?”
谜语人憋了一会儿:“是什么?”
“是倒吊在树枝下面的蝙蝠侠。”
谜语人:“……”
杰克笑得更厉害了,“我像一只老鼠,却长着翅膀,我把我的孩子装进口袋,在天空中滑翔,我是谁?”
谜语人面无表情:“是带着罗宾的蝙蝠侠。”
“错,是蜜袋鼯。”
周围又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声。谜语人愤恨地把牌往桌子上一丢,拉开椅子走了。
“真是输不起的小心眼,所以现在,各位先生们……谁去找个新人来陪我们打牌?”杰克对着谜语人的背影撇了撇嘴,“我们的地下黑道皇帝小企鹅,还是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前交际花——双面人先生?”
“你把人气走了,应该是你去找。”哈维用他完好的那半边脸翻了个白眼,“抱歉,我忘了你孤家寡人,人憎狗嫌。”
“谁说的,我还有哈莉。你的未婚妻在哪儿呢?——哦,哈维先生,多有冒犯,听说你从中间被分成两半,你的……那玩意也是两半的吗?难怪我听说你的未婚妻不久前就跟我们的哥谭宝贝跑了。”
哈维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着脸走了。
“呃——企鹅?”杰克一脸无辜地扬了扬手里的扑克。
企鹅人的回应是一个大大的白眼:“你非要把最后一个跟你打牌的也气走?”
杰克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就在此时,一股阴冷的感觉击中了他,仿佛一颗高速射来的子弹,又或是死尸的手顺着脊梁寸寸抚摸,最后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心脏,让他毛骨悚然。他浑身上下过了电般的颤抖,立刻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看守他的警卫被他的一惊一乍吓到了,立刻端起上了膛的麻醉枪瞄准他。
“怎么了?”企鹅人也被他阴沉的脸色惊到了,他下意识地回味自己刚刚说出的话,心里想着哪个词刺激到小丑了。
杰克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冷汗,他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感挟持了一瞬间,终于清醒过来,转而甩了甩头,做了个手势:“没,我只是突然想上个厕所。”
他没再管企鹅人,而是径自往角落的厕所走去,身后的警卫对视一眼跟上他的脚步,依然端着麻醉枪。
到了厕所,杰克才长出一口气,看向技能栏:
恐惧直觉(lv1被动技能不可升级):当不幸之神用他邪恶的眼睛注视你的时候,你有几率觉察到即将到来的不幸命运,并为此而毛骨悚然。
该技能正在冷却中,剩余冷却时间:23小时51分31秒
果然。
由于设计不当,卫生间进门的走廊很窄,而且有几个转弯,他的身影转了两转就短暂消失在警卫的视线中,警卫深知这种结构深藏的安全隐患,以前有个警卫在这里被他看管的病人偷袭,咬断了两根手指。他们赶忙跟上去,看见杰克正站在洗手台前,弯着腰,似乎在系鞋带。但是为了防止囚犯拿到绳子,统一配发的鞋子是没有鞋带的,警卫心中警铃大作,他们立刻举枪瞄准:“别背对我们,让我们看见你的手,掌心张开!”
杰克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说:“趴下。”
“什么?”警卫们一愣。
“我叫你们趴下。”杰克的脸没有动,仿佛一尊固定住的石像,但是金色的瞳孔明灭,转动着看向一旁,“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趴下。”
没人来得及再追问,像是刻意响应这句不祥的预言,杰克的话音刚落,剧烈的爆炸产生的冲击便震塌了整面墙,将两个不明状况的警卫掀倒在地。厚重的水泥墙砸在他们身上,杰克发誓他绝对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托lv4的开锁术的福,他解开脚镣只需要短短几秒,在爆炸的一瞬间他飞快地踢掉了镣铐,蛇一样钻进洗手台下面,三面墙壁形成的夹角能够保护他,有效减少爆炸产生的碎石造成的伤害。他缩在洗手台之下,双手抱头,张开嘴巴,避免震荡损伤耳膜。
爆炸声此起彼伏,夹杂着远远传来的尖叫和嚎哭,乱七八糟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最后彻底被爆炸声吞没。杰克闭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读秒,等到爆炸声终于停息后,他才慢慢地从大理石洗手台下面出来,去探那两个警卫的鼻息。
不幸中的大幸,他们都只是被倒塌的墙壁砸中,断了几根肋骨,没有特别致命的皮外伤。但是当他们看到杰克靠近时,先是显现出迷茫,然后是恐惧,最后变成了绝望,他们的眼中倒映着杰克诡异的笑脸,嘴里满是粘稠的血沫,摇动舌头就会被血液糊住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杰克看出来了,他们想说的是,“上帝啊,你还不如让我被石头砸死”。
然而小丑并没有掏出刀子或笑气,他紧紧抿着嘴唇,把两个警卫拖到安全的地方,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避免断裂的肋骨插进肺里造成气胸:“在这里带着别动,应该能撑到医生过来。”
警卫露出先是惊疑不定,犹豫半晌,才战战兢兢地流露出感激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小丑为什么突然大发慈悲,但要是不给点颜色说不定小丑生气起来又玩什么花样……然而杰克并不在意他们恐惧到了极点的感谢,而是拿起他们腰间的手枪。
完了!他要把我们都射死!这是小丑最爱玩的把戏,他会让他的猎物觉得自己能活下来,然后在他们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射杀他们!
警卫认命地闭上眼睛,然而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他心惊胆战地掀开一只眼皮,环视四周,绿头发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另一个警卫终于吐干净了嘴里的血:“……小丑没杀我们?”
“好像……是的。”
两人沉默了,他们都知道彼此为什么沉默。
“我们……被小丑救了……?”
胸前疼痛阵阵,警卫放缓呼吸:“好像……是这样的。”
两人相对无言,诡异的气氛在狭窄的角落中弥漫。一个警卫舔了舔嘴角,把满嘴血腥气卷进喉咙:“今天真是……人生中最让我惊奇的一天。”
走远的杰克晃了晃手里的手枪,哼起一支得意的小调。
阿卡姆疯人院又双叒叕出事了。
杰克扪心自问,以阿卡姆出事的频率,如果他是蝙蝠侠,一定会被气到英年早秃。
幸好他不是。

第十一章
杰克在想什么布鲁斯不清楚,但他确实觉得自己迟早发际线后移。
最近阿卡姆的疯子们安分守己,黑门监狱的罪犯们也在劳动改造,有头有脸的大佬都没出来折腾,哥谭黑道只剩下杂鱼两三条,轻轻松松地就被蝙蝠侠收拾干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蝙蝠侠能获得一段休闲时光,与之相反,随着初代罗宾迪克的离开,他反而更忙碌了。
蝙蝠侠似乎从诞生起就跟疯子有不解之缘,从布鲁斯成为蝙蝠侠到现在,他遇见的敌人几乎都是精神病人,他们的大脑产生了器质性病变,生理病态让他们的言行不可理喻。但只要是疾病,总会有治愈和缓解的方法,小丑的日渐好转给了他希望。尽管他看得出来小丑——或者说是杰克,仍然不是正常人,他罹患一定程度的妄想症,在跟他人交流时,他的眼珠会不自觉地转动并凝视其他地方,布鲁斯并不知道系统这回事,但他确认杰克看到的是某种幻觉,这种幻觉就是杰克对他隐瞒的部分,他将其认定为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秘密。
不过他也没指望小丑真的变得跟正常人一样,一看他畸形的大脑就知道这完全不可能。到目前为止他表现出的低攻击性,已经让布鲁斯足够满意了。
这段时间,布鲁斯大量精神病理学方面的书籍,查阅脑科医学最前沿的论文知识,用韦恩集团ceo的身份向几个著名的实验室注资,并在全球范围内收集大量精神病人和正常人的大脑模型,将其输入蝙蝠电脑中进行大数据统计。
不过这些繁重的工作,还不足以让他喘息不能,真正令他疲倦的,反而是另外一项简单的调查:
根据杰克口述的身世,查明“小丑”的起源。
当蝙蝠电脑里传来警报时,他差点手一抖扯掉一大把头发。
昨晚为了处理一桩毒品走私案而彻夜未眠,他刚刚把幕后主谋胖揍一顿丢进黑门监狱,准备回家洗澡,再睡上一个甜蜜的好觉,阿卡姆疯人院的警报声就响了。这前后的衔接太过紧密,连蝙蝠衣都不用换的。
这帮疯子还真会挑时候!
恼火归恼火,面对蝙蝠电脑警报时发出的蓝光,布鲁斯仍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的怒气深深地压下去。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愤怒,时刻保持冷静,失控的愤怒会毁了蝙蝠侠,他戴上漆黑的蝙蝠面罩,将多年前直面父母的死亡的男孩的脸藏在面具底下,只剩嘴唇和下巴袒露在外,那双嘴唇紧紧抿着,抿成一条笔直的线,像是严守着某个秘密,又像是要把那个八岁孩子的哭声,死死地压在喉咙里。
阿卡姆发生了什么不难猜,有人用炸弹袭击了疯人院,将这栋坚固的现代化堡垒炸开了一个缺口,给这帮杀人疯子们空投了枪械以及一部分重型武器,炸弹分布的位置非常巧妙,它首先破坏了单独关押毒藤女的牢房,紧接着是小丑等人放风的图书室被轰开,然后炸塌了疯人院唯一的桥梁的起落器,吊桥无法升起,阿卡姆的罪犯们可以直通哥谭,让这些危险而疯狂的罪犯到处乱窜,好比把定时炸弹丢进闹市,蝙蝠侠不可能放着他们不去处理。
他先去处理了在哥谭市中心作乱的疯帽匠、毒藤女和杏仁体,打晕了劫持女子学校的变态杀手扎斯,这期间,他的罗宾杰森·托德循着线索找到贝恩,却被后者击伤,只能回到韦恩庄园休养,他已经连续战斗了一整天,体力不支,不眠不休。失血和层层累加的伤势让他无比虚弱,在这糟糕的一天中,可能只有“小丑的病暂时稳定”这一个好消息,毕竟小丑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可怕得多。
然而这次的老朋友明显还想跟他多玩玩。
蝙蝠侠站在阿卡姆疯人院西侧一条走廊外,隔着一扇砖头厚的钢化玻璃门,他看见昏迷的哈莉·奎茵躺在走廊尽头。
“你知道我在这,一定会带着防毒面具,但是我打赌,你只带了一个。”扩音器中传来男人低沉、嘶哑的声音,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我们的小丑女小姐可不免疫我的气体,她就在走廊尽头,不过千万要小心,她已经被我注射了毒剂,撑不到你抱着她穿过长廊,所以你要怎么办呢?你可只有一个面具。”
紧接着不远处的电视机画面跳动,一阵雪花过后,开始播放一段监控影像:纤细的哈莉像白色的鸟一样高高跃起,轻盈落下,她转动手里锋利的刀片,娴熟地切开两名警卫的喉咙,血流如注。哈莉轻轻巧巧地踩着血泊,撩了撩自己海藻般的金发,故作嗔怒:“嘿,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把面具给她。”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稻草人,乔纳森·克莱恩,恐惧大师。
克莱恩童年悲惨,他的母亲去世,沉迷于生化实验的父亲一次次将他丢进地窖中,让他在黑暗和恐惧之中瑟瑟发抖。在学校中,瘦弱胆小的克莱恩被同学嘲笑欺侮,他们讥笑他麻杆一样的身体“像个稻草人”,为了报复那些人,克莱恩开始潜心研究“恐惧”这一情绪的作用机理,这项研究使他成功获得哥谭大学心理学教授的头衔,但又因为稻草人强烈且漫无目的的仇恨而失控。在克莱恩使用人体试验被校方解雇之后,他便彻底堕落最后沉沦与疯狂的泥潭,他发明了鼎鼎有名的“恐惧毒气”,吸入这种气体的人会产生强烈的幻觉,所有幻觉都跟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有关。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用手臂上倒置的护甲切开电路板,打开大门让恐惧毒气尽量飘散出去,同时从腰带里掏出折叠防毒面具。稻草人说得没错,他带了面具,但是只带了一个人的,防毒面具即使折叠过也占了很大的空间,他必须留下空间给其他高科技小道具。
他把面具扣在脸上,冲进走廊深处,将小丑女哈莉翻过来,后者被捆得结结实实,眼窝深陷,脸色发青,嘴唇惨白,一身都是虚汗,僵硬的脸部肌肉上还残存着恐惧的痕迹,与此同时,她的体温高得不正常,心脏在肋骨底下剧烈地跳动,蝙蝠侠掀开她的眼皮,瞳孔紧缩成了针尖状,这是猝死的前兆。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蝙蝠侠取下了他的面罩,扣在哈莉的口鼻上。
走廊的长度,不够他憋着一口气跑到尽头,更何况还拖着昏迷的哈莉,蝙蝠侠努力屏息,最终还是吸进了一口气。意料之中,且无可避免的,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托马斯和玛莎的亡灵环绕着他,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腐烂到了一半的尸体,他们紧紧贴在蝙蝠侠身上,用只剩骨架的手将他们的儿子推来推去,每做一个动作都会有蛆虫落下。尽管身体已经腐烂了,脸却还是新死的样子,头部没有皮肤,只有四个光秃秃的血洞,他们就用那抽象可怖到了极点的脸看着布鲁斯,目光幽深得像是两口枯井。
“我的……父母……”
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小巷,一声枪响几乎震破耳膜。男人和女人应声倒在泥泞和积水中,身下鲜红的血泊不断扩大。然而无论他如何回想,躺在地上的男女似乎都是没有脸孔的,他们的脸埋在金色的头发底下,像一张惨白的蜡纸。
大雨滂沱,他坐在父母的尸体旁,一夜长大成人。
那是他恐惧的夜晚,也是他力量的源泉。整个哥谭都知道蝙蝠侠从不杀人,却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是布鲁斯知道,他成为蝙蝠侠是想保护那些像他一样的孩子们,为了他们不在夜晚为父母的死去而哭泣,为每一个家庭都能平安穿过电影院后的小巷。
然而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愤怒和失控,在那个夜晚他的内心积累的,对犯罪的憎恨和愤怒,并不比其他人更少。父母的死亡让他成为蝙蝠侠,却也把他逼到悬崖边上,让他在理智的底线旁摇摇欲坠。
恍惚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的,掺杂着冷而恶毒的笑意:“只需要,足够糟糕的一天——”
——任何人都会像我一样发疯。
蝙蝠侠在心里接上。
你疯了。蝙蝠侠看到那个男人站在他的父母身后,双手高举,恐惧毒气让他幻听,本来就怪里怪气的语气更是被扭曲得不成体统,宛如歌唱一般。
——你疯了,蝙蝠。在你父母被杀死的时候你就疯了,你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戏服,在城市里荡来荡去,玩佐德那老掉牙的把戏。你把你的孩子们推上战场,让他们去跟疯子短兵相接,你有想过这有多么不合常理吗?他们本该拥有快乐的童年,坐在教室里,而不是面对疯子们……我知道你从不杀人,这并不意味着你高尚,你只是害怕而已——
闭嘴,小丑。
——你害怕发现你喜欢暴力,你害怕明白你根本不想杀死你父母的凶手被关进监狱,你想他死,你想在那一晚对他开枪,亲手杀了他为父母报仇!然而你做不到,你他吗像个小孩一样什么都做不到!你只好当个义警,把所有罪犯当成那个凶手的替身!没有什么正义,你只是愤怒,你很悲伤,很幼稚,你是个被夺走了父母的男孩。所以你不敢杀我,你一旦杀死我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你会发现你跟我一样——
闭嘴,小丑!
——为什么不承认,我们,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不同。正义的、邪恶的、高尚的、低劣的……承认了有没有什么,没关系,大家都一样——
闭嘴!闭嘴!闭嘴!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它端着一块湿淋淋的白布,扣在他的口鼻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嗓音:“尽力止住呼吸,我带你出去。”
蝙蝠侠恍惚地抬起头,他看见穿着紫色燕尾服的疯子,站在他面前,咧开嘴,露出一个鲜红的冷笑。
“小丑……?”
蝙蝠侠拖着哈莉往外走时,杰克就站在大门外。
说来有点惭愧,他最开始没打算伸出援手。
在他的潜意识中,蝙蝠侠一定会赢,他的智力和体能都是人类巅峰,还有韦恩集团的雄厚财力护体,各种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在他眼里,蝙蝠侠满级六神装,能跟他掐的大佬同样都是狠角色,疯起来连自己都打,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化学厂上班族,还是别掺和他们神仙打架比较好,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岂不是一切完蛋,他还想尽快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贪生怕死嘛,不丢人。
然而当他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受伤的蝙蝠侠将面罩交给哈莉,还拖着哈莉一步步往外走的时候,他的心里不是滋味。
蝙蝠侠是个充满悲剧色彩的英雄。
别人以为他是黑暗,他是正义,他是法律,他是哥谭本身,但归根结底,他只是守在死去的父母尸体旁的小孩。而蝙蝠侠,是那个8岁孩子的梦。梦里漆黑的英雄从天而降,拯救了他和他的父母,然而现实无情地刺痛着他,于是他成为了那个英雄,他将守护所有像他一样的孩子。尽管蝙蝠侠的不杀原则一直颇有争议,但杰克必须肯定的是,蝙蝠侠是个伟大、高尚的人。
这也是蝙蝠侠的悲哀所在,归根结底,是童年的不幸给了他力量,让蝙蝠侠这个概念从痛苦中诞生。一旦布鲁斯·韦恩得到幸福,幸福也将从内部彻底瓦解他,使蝙蝠最终消失。蝙蝠侠的悲剧核心即是如此,他配得上世界上所有的幸福,然而他只能孤身一人。
杰克很喜欢蝙蝠侠这个角色,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英雄。但他来到这里之后,他几乎没有把蝙蝠侠当成活生生的人看待,他看待他更像是面对单机游戏里的npc,他点击“蝙蝠侠”,弹出对话框,走完了剧情,“蝙蝠侠”给了他两瓶药……他承认他一直是这么看待他的,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剧情会推进,故事得写下去,蝙蝠侠不会死,也不会输,那我进去折腾什么呢”。
但是,但是。
当他站在门前,看着黑色的英雄孤立无援,跌跌撞撞地拖着昏迷的哈莉,即使吸进的毒气会危及生命也要救下她的时候,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如果站在这的是小丑,他要么欢天喜地地把门一关,要么站在门口说风凉话,阴阳怪气地嘲笑蝙蝠侠的个人英雄主义,反正绝无可能伸出援手。然而他不是,所以他走进毒气深处,将蝙蝠侠的手臂搭在肩膀上。
帮就帮吧。他心想,不能为了回去不择手段,不能为了见到妻儿,把良心都丧完了。

第十二章
问:没有防毒面罩,如何从充满恐惧毒气的房间中救人?
答:把恐惧阈值调到0。
杰克把恐惧阈值调到0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开单机游戏修改器的玩家,boss魔攻点满,一道残血两刀秒人,然而他现在魔抗999,boss打他连护甲都破不开,全是iss。
令他意外的是,恐惧气体竟然有气味。不酸、不辣、不苦,也不刺鼻。倒像是雪松味的男士香水,夹杂着丝丝海盐的味道。
他没有细想,只是觉得味道有点熟悉,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蝙蝠侠和哈莉带出去。哈莉还好,虽然是个成年女性,但体重也算不上重,唯有蝙蝠侠一身肌肉再加铠甲,重得差点没把杰克的胳臂给整脱臼。吸进了这么多恐惧毒气,蝙蝠侠却还有意识,宝石蓝的瞳孔如镜子般平滑,空空茫茫地倒映着他的笑脸,一个血色的、弯弯的月牙:“小丑……?”
“是杰克。”杰克用唇语说道:“别动,我带你出去。”
离开警卫后他就找了个地方换上“致命玩笑”套装,尽管他不喜欢别人将他们认成一个人,但不得不承认,小丑的名头能够保护他。这半个月时间他摸索出了一套恢复理智的办法:睡眠、和吃甜食,都能随机恢复一定理智,现在他的理智快100点了,攒了这么多,不用白不用。大概是幸运,这次他穿上致命玩笑套装,系统提示理智只下降了10点。
拖着蝙蝠侠和哈莉往外走时,他从漆黑的大理石地砖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毫无血色的惨白男人,高而枯瘦,像游荡了几个世纪的古老鬼魂。他有一双赤金色的眼瞳,如灯一般照耀明亮,那张标准的西方人脸孔上,阴影和灯光同样立体,他没有笑,却在脸颊上画了个上弯的、红彤彤的笑脸,上挑的口红痕迹直接开到耳朵根底下,活灵活现地就是东方传说中的裂口女人,看上去狰狞而恐怖,像张胡里花哨的石膏面具,而不是一张人脸。
小丑在漫画里长得奇形怪状,看上去狰狞恐怖,但一旦他不笑,他就变回了普通男人,沉默、温顺、内敛,甚至给人懦弱的感觉。他像学者,像老师,像艺术家,像为了生活劳心劳力的普通人,唯独不像杀人的疯子。
好吧,其实他不是很想在自己的脸上画个笑脸,但谁让他在惊喜盒子里抽到了这个特殊道具。
特殊道具:小丑的笑脸(传奇·可觉醒):
该物品使用效果:
1敏捷25,体力20,智力27,速度15
2有一定几率触发隐藏觉醒任务“sile!”,完成该任务将使套装觉醒
物品简介:whyserio,n(为什么这么严肃,孩子?)
使用说明:画上一个笑脸吧,它会使你更疯狂。
杰克是个实用主义者,不管这个笑脸有多诡异,画上去也不好看,还很费口红,但就凭它能加属性还没有副作用,不用就是浪费。
他拖着蝙蝠侠和哈莉往外走,忽然听到了电视机被开启的声音,他抬起头,悬挂在角落的电脑屏幕被点亮,一个男人站在监视器另一头。他穿着破旧的黑色斗篷,带着漆黑的防毒面具,看上去细而干瘪,摇摇晃晃,像一只瘦得只剩骷髅的乌鸦。
杰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声望界面。
稻草人(乔纳森·克莱恩):当前声望憎恨
“有什么事吗,克莱恩?”杰克平静地吸了两口恐惧气体。
稻草人克莱恩盯着他,目光好似要把他烧出个洞来:“你为什么不恐惧?”
“哈?”
“你为什么不恐惧?”克莱恩死死地盯着他,“你的瞳孔在缩小,身体在流汗,说明你不免疫我的恐惧毒气,它在你身上一定发挥了作用。你应该看到你最恐惧的东西,然后害怕得屁滚尿流。但你没有,为什么?”
因为我开挂了。
杰克耸了耸肩膀:“或许是我没有恐惧?”
“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你也一定会有。哪怕是你,小丑。”稻草人凝视着他,“你怎么不笑了?”
“呼吸着这种毫无幽默感的气体,我没有任何笑的心情。”杰克揉了揉鼻子,“见鬼,你怎么能在这么恶臭的气体里呼吸?它快把我熏晕了!”
“我的气体没有味道,它是我最完美的杰作,不可能在你身上没有效果,你一定看到了什么,你的恐惧之源。他就在你的身边。”克莱恩的肺部起起伏伏,破风箱般的喘气声从喉咙里挤出来。
忽然,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脑海,落下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
如果恐惧气体无色无味,但杰克却闻到了特殊的味道,那么最有可能是恐惧气体带来的幻觉。他仅仅用了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种让他感觉到熟悉的气味究竟来自哪里,又对他有什么意义。
他眼角向下,瞥见一只手,一直带着紫色丝绸手套的男人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熟稔的雪松男士香水味逐渐贴近,像是一团无形无状的雪白幽灵。
对,那个熟悉的气味,是第一次醒来时闻到的,小丑身上的香水味!
“我们……终于见面了。”小丑的幻影站在他身后,那声音诡吊而扭曲,仿佛是某种咒语一般,伴随着温热的吐息,萦绕在杰克的耳边,“我很高兴,杰克,你想象不到我有多高兴,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在有任何联系,也永远不能在现实见面,但是,竟然是恐惧毒气弥补了我们之间的遗憾。对于我是你的恐惧这件事,我感到非常、非常的荣幸。”
杰克僵住了,在稻草人眼瞳的倒影中,他只看见了他自己。
“转过头,看着我吧,亲爱的。只要你看着我,你就会明白,这是我想告诉你的一切。”杰克站住不动,小丑张开双臂,仿佛为义人带上王冠的耶稣,又仿佛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神子。随即他的双臂合拢,将杰克紧紧抱在怀中,用涂着口红的嘴唇,噬咬他的耳垂,口吻深情得不可思议:
“我们彼此完整。”
“你看见了什么?”稻草人问道。
杰克耸了耸肩,他们都是心理学上的大师,他的肌肉动作根本瞒不住对方的眼睛,杰克也没打算瞒:“一些不太好看的东西。”
小丑的幻影挑了挑眉。
稻草人凝视他:“那你为什么不恐惧?”
杰克沉吟:“因为我没有恐惧这种东西吧。”
“不可能,你一定在说谎。人都是有恐惧的,即使是……你这种毫无理智的疯子。”稻草人冷笑,“不过没关系,门窗已经被我反锁,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都要跟你的小情人们一起死在这里。”
说罢电脑屏幕闪了闪,陷入了黑暗。
四周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海盐香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阴冷的感觉逐渐爬上脊梁,虽然他并不恐惧,但他的肉体并不能免疫毒素侵袭,像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被寒冰淹没,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冷气是如何从脚底向上攀爬,浑身上下的肌肉在毒气中渐渐紧绷发僵,肢体末端正在失去知觉。他长出了一口气,确定了稻草人没有撒谎,门窗都被从外面自动锁死,这才开启了主动技能“小丑视觉”。
在他做着一切时,小丑的幻影正背着手站在原地,他竟然没有跟往常一样喋喋不休,而是吹着诡异的口哨,酸绿的眼镜像两个深深的漩涡。
“小丑视觉”是个消耗理智值的技能,他曾经尝试使用过一次,就在他那栋圆形的特殊监狱里。在技能开启时,他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失去色彩,而在简单的黑白灰三色调世界中,他能看到亮绿色的提示,宛如世界变成了一张灰色的蜡纸,而有人在上面画了粗劣至极的涂鸦,一个简陋到了极点的游戏界面配上最糟糕的通关提示。
在小丑视觉中,他找到了逃离特殊监狱的方法,即使是在紧急关停状态,铁壳降下时,他也能看到逃出去的道路。
然而看到归看到,能否实施是另一回事,当他看着提示上的“需开锁lv6”、“需机械动力学lv9”、“需电气工程自动化lv8”,再看看自己可怜的技能点数,决定还是安安静静地看书,在阿卡姆疯人院深造个几个月再说出去的事。
小丑视觉开启,四周变成了黑白色,他训着诡异的涂鸦提示摸到墙壁一侧,用开锁术打开工具间,取出一根撬棍。他用撬棍撬起一块地面上的一块铁板,小丑视觉提示这里的螺丝有松动,铁板被他抬起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圆形的铁闸,已经十分老旧,边缘上满是黑褐色的铁锈,看上去有几年没有开启了,杰克仅仅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未整修前留下的下水道闸门,阿卡姆疯人院经历过几次扩建,但排水管道从未修整过,那里依然保持着几百年前的样子,每到涨潮时间,翻涌而上的潮水都会下下拍打墙壁,让整栋建筑在潮汐的起伏中震颤。
没错,这是套出去的路,打开这扇门并不难。
但是。
“你真的要下水游泳吗?”不知何时,小丑贴了上来,如一个幻影,一个没有呼吸的幽灵,“你要直面你的过去,你的痛苦,还有你的心吗?”

第十三章
水。
水是生命之源,人体成分有60是水。
但是,当它将杰克淹没的时候,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腹中,他被温暖的羊水所包裹。但是很快,它就会展现出自己的真面目,不再如母亲般温柔,而是变成一种诡异的、平静的、死寂的介质,它将涌进肺里,隔绝所有空气,使肺泡和血管撕裂般的抽痛。它让人失去上下,失去左右,无论往哪里去,好像就只剩下无尽的水流,它沉默地裹挟着溺水者去往深处,直到他最终如身边的洪流一般平津,内外的气压平衡了,人就这样在水中融化,沉沉下坠,像一块铅。
杰克还记得幼年的自己沉入水中,向上看去,水命波光闪烁,宛如参差纵横的鱼鳞,扭曲的水纹中,他看见了母亲的脸。宛如在高温下融化的油彩,各种斑斓的颜色湿淋淋的拉出长丝。
“妈妈……”胸腔传来阵阵剧痛,他忍不住张开嘴,冷水灌进肺中的时候,他呼唤着。
妈妈是个疯子。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疯的,在生下杰克之前,还是之后。她的精神问题来自家族遗传,母亲的家族就是漫长而血腥的精神病史,外公病发砍死了陪伴他三十年的发妻,舅舅当街捅了路人十三刀被关进精神病院,远房堂哥杀死妻儿和年迈的父母,自灭满门。这种遗传病更像是流淌在家族成员体内的血毒,一种附骨之疽般的诅咒。它让患者激进、亢奋、偏执、充满攻击性,从人变成一头凶猛的野兽。
毫无疑问,母亲隐瞒了家族遗传病史才能嫁给父亲,否则她病发后父亲不会表现得如此慌乱,如此手足无措。生活不能自理的精神状态,和无底洞般的治疗开销,使她成为了父亲的累赘,父亲不得不在工作和生活之间疲于奔命,一边照顾发疯的发妻,一边喂养嗷嗷待哺的孩子。
生活的艰难和琐碎很快压垮了父亲挺直的脊梁,他选择逃避,逃避使他的生活一落千丈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即使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拉上几个狐朋狗友,埋首于所谓的事业,每日外出,彻夜不归,把年幼的儿子和精神失常的妻子丢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年幼的杰克不得不学着照顾生病的母亲,他少不更事时曾不断向父亲寻求帮助,可每一次拨出的电话不是忙音就是挂断。他总是说着自己很忙、很忙、很忙,忙着挣钱,忙着结交朋友,忙着搞他的事业,所以没空回来看望他的妻儿,除了银行卡上的数字一变再变。
杰克无法责怪他,他是个不幸的男人,被他爱着却欺瞒了他的女人拖入命运的漩涡中。归根结底,父亲是母亲的受害者,他和他都是。
他不再打电话了,而是专心致志地照料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母亲偶尔也有不疯的时候,她神志清醒的短暂时刻,总是把杰克抱在怀里,默默垂泪,好像这样就能弥补他过于早熟的童年,又好像要把他塞回自己的肚子里,保护他不被世情太早刺痛。杰克被他抱在怀里,不言不语,逐渐趋于厌倦,母亲的病太过熬人,久病床前无孝子。
直到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杰克还记得那时的妈妈,她穿上了年轻时的白裙,把淡金色的蓬松卷发高高梳起,骄傲的露出自己如天鹅般修长、纤细的颈子,以及圆润白皙的肩膀。她依然如少女般美丽,甚至比跟父亲结婚时更美,好似岁月从未在这具躯壳上留下痕印。
她清醒了,这一次她没有流泪,而是笑着把杰克抱在怀中,走出家门。
母亲抱着杰克乘坐巴士,来到城市边缘,那里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河堤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荒草丛生,漫过膝盖。她将杰克放下来,让后者坐在她的膝上,梳理他海藻般的金发,满怀歉意地开口:“对不起,杰克,妈妈是个疯子。”
杰克没有回答。
“别责怪你爸爸,为他抛弃了我,他过得太苦了,都是因为我欺骗了他。也请你原谅我,我把疾病遗传给了你,让你也变成疯子。”
“就像妈妈一样?”
“就像妈妈一样。”
“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杰克问道。
母亲听到这个问题,忽然留下了两行热泪,她亲吻着杰克的额头、脸颊和嘴唇,好像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似的:“我请你原谅我,杰克,原谅我,原谅我……我只是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母亲的眼泪滚落,像是热烫的蜡泪。
她并没有哭泣太久,过了一会儿,她抱着杰克站起来,苍白纤细的手臂紧紧箍着他。她向前走去,一步一步,走近波涛汹涌的江流深处,水吞没了杰克和她,宛如卷起一片落入水中的花朵。窒息的剧痛撕裂了有效地胸腔,杰克转瞬间知道她想要做什么,拼命挣扎,抓挠着母亲的小臂,可后者的臂弯如铁箍般紧紧扣拢,将杰克死死锁在她怀里。
黑暗翻涌而上,可就在此刻,母亲的手松开了。
杰克手脚并用地踢开她,拼命向岸边游去,这一刻他忘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忘记了她是他的母亲,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他像踩着一块石头般踏着她往上游,只为了一口救命的空气。当他终于浮出水面,世间的一切伦理纲常重新回到这颗大脑中,他才发觉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他回头看去,竟然隔着粼粼的波光,看到了母亲被水纹扭曲的脸,她张开嘴,涌出一大口气泡,用唇语说道:要多想。
她说,要多想,杰克。
仅仅一句话之后,她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无力的手被涌动的水流裹挟,从杰克的手掌中滑落,在洪流将他们两人分离之际,那双淡金的眼镜依然半睁着,像是还有千言万语要跟她的孩子诉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她无法陪伴她的孩子平安长大,最后她只能把所有叮嘱,所有担忧,所有炽热的爱,都浓缩成这短短几个词语:多想。
短短一句话后,江流带走了他的母亲,女人的身影消失在白茫茫的波涛下,只晃了几晃,再也看不见了。
他在江边坐了很久很久,在金红色晚霞的映照下,江面仿佛一匹静置的丝绸,流水的光辉中散落着水银般的质感,残阳如血,一个生命消失在澎湃汹涌的水流中,除了水面上寥寥几丝荡开的波纹,没有任何痕迹。
妈妈死了。
冷静,杰克,你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时代进步,医学发展。曾经的痼疾再也不是无法破解的诅咒,你的疾病可以被有效控制,只要你按医嘱服药;你有了知道你的病史,依然愿意跟你结婚的妻子;你不会成为跟你母亲一样的疯子,你会当个庸碌终生的普通人,在化学厂当个毫不出色的工程师,完成自己的工作,拿一份不算高不算低的工资,下班了去超市挑拣些便宜的菜,回家给他同样平庸的妻子炖汤。你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了,他不会遗传你的精神疾病,你将看着他像所有人那样,出生、长大、结婚成家,生下他自己的孩子……你能过你所期待的不过是这样平凡的一生。
所以,你的战胜你自己,现在,你的心里没有恐惧。
杰克拖着蝙蝠侠和哈莉跳进下水道,这是通往大海的排水管道,水中带有海水特有的咸涩,水流漫过头顶的一刹那,杰克突然又被图书馆里的那股冷意挟持了,他的手脚开始变得无比僵硬,像个焊死了的锡兵人偶。水再次让他想起了母亲,她躺在繁花之中,那具尸体像新雪一样苍白。他想起母亲垂泪的眼,想起滴落到他手臂上的滚烫的泪,想起她最后的呼唤。
母亲没有死,她就藏在水里。她的灵魂藏在水流深处,最黑暗、最不可触及的地方,当她的儿子落入水中,她就会温柔地张开臂弯拥抱他,水……让杰克想起她。
这不是恐惧。杰克顿悟了,他从来没有恐惧过母亲,也从未责怪过她。尽管她是个疯子,尽管她把家族的精神疾病遗传给了他,尽管她把他和爸爸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尽管她想带着杰克一起走。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逃避,并不是因为恐惧,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太怀念她。
妈妈。
杰克失去了所有力气,沉沉向下坠去,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拽住他的衣领,拖着他顺着水流前行,他坠在那个人的臂弯中,浮出水面,登上陆地,那个人把他平放在地板上,从后背处有规律地挤压他的腹部,让他吐出咽下去的水。又湿又黏又冷的液体滚出嘴唇,喉咙的刺痛让杰克条件反射地开始呕吐,鼻腔里全是翻上来的胃酸和浓郁的血腥味。他闭着眼睛,像多年前站在江边的孩子一样,轻声呼唤着:“妈妈……”
没人回应,只有按在背后的手微微一颤。

第十四章
醒来又昏迷,不知过去了多久。
蝙蝠侠睁开双眼。
天花板是漆黑的大理石色,惨白的灯光不断明灭晃动。
刺痛很快传来,手臂、大腿和腹部都疼痛阵阵,在睡梦中,他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现在豆大的汗滴凝在额头,流进眼睛里。
站在病床边的男人看他醒了,急忙把他按住,示意他不要乱动:“别动,你有骨折,伤口还没完全缝好,动作太大会出血。”
他仍然是那副打扮,紫色的条纹燕尾服风衣,酸绿色的马甲配上淡黄的法国衬衣,胸前别着一朵素白的山茶花。配上那张脸上上弯的笑脸,一切都让蝙蝠侠感到该死的熟悉,熟悉到他额头的青筋怦怦直跳:“小丑?”
“是杰克。”杰克舔了舔嘴角,习惯性的吃进去一点口红,“医务室被炸塌了一半,麻药不够用,你忍着点。”
到了躲避稻草人的恐惧毒气,他带着蝙蝠侠和哈莉逃进下水道。然而他不会游泳,要不是蝙蝠侠被水一激清醒过来,带着他游上陆地,他得跟蝙蝠侠和哈莉一起淹死,蝙蝠侠伤势太重,做完这一切之后又昏迷了过去,是杰克带着两个人走到阿卡姆疯人院的医务室。
“你怎么穿成这样?”蝙蝠侠这才发现他在给自己清创,来到阿卡姆面对稻草人之前他就已经遍体鳞伤,失血和骨折让面对稻草人的他不够清醒。现在他躺在一张病床上,杰克卸掉了蝙蝠侠的一部分盔甲——该死的,他怎么知道盔甲的拆解方法——无影灯被爆炸震碎了,他找不到太好的光源,只能拿来一盏台灯放在床头,在这样简陋的环境下清创、止血和缝合。
“阿卡姆的眼目很多,我必须穿成这样,否则会给人感觉我有问题。”杰克喷了一口烟。
嘴里有苦涩的味道,是恐惧毒气的解毒剂。蝙蝠侠抓住他的手,凝望他:“你怎么穿过恐惧毒气的?”
“我没有穿过,你和哈莉当时就倒在门口,我一口气就把你们拖出来了。”
“杰克。”蝙蝠侠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记得我倒在哪儿,你无法欺骗我。”
杰克将缝合线打了个结,放下手里沾满血污的镊子,长长地叹息一声:“蝙蝠,我好歹救了你,你应该说谢谢。”
蝙蝠侠的嘴唇紧紧抿着,很久:“谢谢。——所以你怎么解决恐惧气体的?”
杰克把烟卷叼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中,显出完全不同甚至处于两个极端的模样。
蝙蝠侠发现他的眼神在变化,有时他的眼神如穷途末路的狮子,有时又像条伤痕累累的流浪狗,他即是懦弱的工程师,又是人人害怕的疯子,是不受欢迎的喜剧演员,又是哥谭历史上最可怕的罪犯,那种难以忽视的割裂,感觉反而令人忽略了他的容貌,即使是蝙蝠侠,也不禁生出一种错乱感,错觉这同一张面孔下有两个人的灵魂。
“你看见他了吗?”杰克忽然说。
“谁?”
“小丑,他就坐在那里,在我身边。”
蝙蝠侠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那儿根本没人。”
“我知道他只是幻影,恐惧毒气让我看见了小丑,他是我的恐惧源泉。”杰克将肺里的烟雾吐出,灰霾袅袅而上,“然而问题就在这里。我应该害怕他,但是我忘了我为什么害怕他。”
蝙蝠侠沉默。
杰克抬起头,凝视着他,目光却悠远地穿过了他本人,看向空茫深处:“蝙蝠,你觉得我是他吗?”
“不是。”
杰克看向任务栏,那里仍然是“让任意一人信任你,相信你已洗心革面,不再作恶。(12,未完成)”。
他并不觉得意外,蝙蝠侠很难彻底信任谁,连他最好的朋友,“世界最佳搭档”超人,他都为其准备着一仓库的氪石。杰克可没觉得只要半个月就能让蝙蝠侠信任他,而且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任意一人”是蝙蝠侠。尽管知道是假的,但当他听到蝙蝠侠说“不是”时,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弹掉手中的烟灰。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两条完全相同的肽链,不同的折叠方式让它们成为不同的蛋白质。或许我是小丑的投影,他的思维方式以另外一种方式整合,就变成了我,你们觉得我和小丑是一个人,我们展现出的不同,就如同月亮有不同的面,但它仍然是同一个月亮。”杰克一边说着,一边给蝙蝠侠包扎伤口,“可在我看来,我就是我,我是个普通的化学厂员工,我有妻子,不久前她怀孕了,我的人生就是日复一日的工作,休息,娱乐,睡眠,周而复始……我从未作恶,我不是他。”
蝙蝠侠不再回答这个敏感的问题了:“哈莉在哪?”
“隔壁床,她中毒太深,我给她注射了一管稳定剂,应该没问题。”杰克意识到了跟蝙蝠侠谈论这个问题过于敏感,蝙蝠侠不会对他放松警惕,而小丑犯的罪足够让他在阿卡姆老死,于是骑驴顺坡下,绕过了这个话题。“稻草人被我拷在你们中毒那个走廊的拐角上,那里没什么人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他的体术不怎么样,但对付稻草人足够了。
“你知道解毒剂怎么配。”
“知道。”在阿卡姆商店花450个系统通用货币兑换出来的。
“你说过你跟他不共享记忆。”
“但我就是知道。”
他抽完了一根烟,随手把烟屁股弹到地上,烟蒂上沾着一圈口红。蝙蝠侠看着他端起甜茶,闭着眼睛喝上一口,忽然说道:“谢谢。”
“不客气,也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会游泳?”
“不是不会的问题,只是……”杰克极其随意地跟人谈起过去,“我妈妈是淹死的,在我眼前死的。”
蝙蝠侠顿了一顿:“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蝙蝠,大家都一样。现在的人,没个惨痛的过去之类的好像就没资格说话一样。你经常让我惊喜。如果你能坦率一点——好吧。不逗你了,我们来说正事。”杰克嗤笑了一声,“阿卡姆的围墙是有人故意炸开的,还有人空投军火武器,把我们武装起来,让我们在这里,或者去哥谭市干点烧杀抢掠的活。别看吊桥升起来了,吊桥哪次拦住我们了?而干这事的人的目标,绝对是你。”
蝙蝠侠用沉默表达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有种特别的直觉,这次你可能要吃亏。让我猜猜,施放阿卡姆的疯子们,让你疲于奔命,然后在你最疲倦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听起来就是个很棒的计划,对吧?”杰克耸了耸肩,“我猜猜,如果我是他,我绝对会趁你放松下手,就比如……你回到家的时候。”
“你是指?”
“对方猜到你是谁了。”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蝙蝠,你在哥谭本地制造了身份上的盲区,但是这一套不一定对哥谭之外的人管用。倒不如说蝙蝠侠的真实身份,到现在都没被人发现才是个奇迹。”
蝙蝠侠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来,攥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蓝色的眼睛明亮得可怕:“你知道些什么?你参与了多少?”
……我知道这是剧情。
杰克笑了一声,变魔术似的掏出一瓶易拉罐似的喷雾器,丢给蝙蝠侠,后者接过,喷雾器只有巴掌大,瓶身的几个标签都被化学液体腐蚀的破破烂烂,确定了杰克没有在这玩意上做任何手脚之后,他才问道:“这是什么?”
“别那副表情,好像我又做了什么危险的玩具,不是笑气。这只是麻醉气体,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吗?对着别人喷一下,就算是头牛也得倒下。”杰克做了个手势。
“为什么给我?”
“也许我想帮你呢?”杰克笑道,“或许我已经改过自新,只想当个好人。”
好人。蝙蝠侠的眼中倒映着杰克的笑脸,上弯的口红一路画到耳朵根下面去,像东方传说中的裂口女人。
这是一张普通男人的脸,瘦削、苍白,略带些憔悴,当他不笑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可怕。可当他咧开嘴,笑起来时,宛如恶鬼的灵魂在这个男人体内苏醒,每一个直面他的人都看到了地狱。
这个人恶贯满盈,他屠戮警卫,枪杀手无寸铁的老人和孩子,把上了膛的强分发给精神病人,让他们去闹市中心自由枪击;他逼疯了他的心理医生,把无辜的人丢到化学池里,剥他们的皮做挂画;他把定时炸弹捆到女孩身上,拿着枪逼她向人群中心走去。他曾试图给水库投毒,也曾计划用毒气毒死所有哥谭市民。他给蝙蝠侠的亲朋留下致命创伤,一度让后者的家庭推向支离破碎,他毫无心理负担地作恶,永远不知悔改,他应该被绞死一百次,尸体也该挂在绞刑架上风干,一个世纪后也该有人唾弃他的尸骨。
现在他说他想当个好人。
“别太纠结了,蝙蝠,我并不是他。”杰克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现在放我下来吧,你就这么举着手臂不酸吗,省点力气。”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将他放到地上,他摸了摸万能腰带,取出两瓶小拇指大的药瓶递给杰克:“按时吃药。”
杰克刚伸手接过,蝙蝠侠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两只手长开,分别拷在病床床头,杰克,没想到他会毫无预兆地突然翻脸,目瞪口呆,喊上一声:“喂!”
“抱歉。”蝙蝠侠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另一张病床前,同样将昏迷的哈莉拷住,“待在这别动,警察很快就到。”
“你这个人就是……”杰克想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准确的形容词。他看着蝙蝠侠整理衣着,便知道他又要出去战斗:“等一下,哥谭会飞的小耗子,你得休息,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还有好几天没睡觉了,你不能以这种身体应战,真的会出事的。”
这一刻真滑稽,小丑竟然在担心蝙蝠侠。
“抱歉。”蝙蝠侠做完这一切,把喷雾器挂在腰带上,推开了医务室的门,“哥谭需要我。”
杰克背对着他,不知道他走了没有。他两只手都被拷住,没法挥手告别,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算了,那下一次见我,记得带一杯奶茶过来。多加布丁。”

第十五章
蝙蝠侠走了。
杰克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刚才他指给蝙蝠侠的地方。
“抱歉,他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人情味,就像墙壁一样,挡在我和普通人之间。”小丑标志性的花腔怪调,“显现在想想他对我可真是无情,他憎恨我,难免移情你,但愿你不要怪罪他。”
四周无人,哈莉还未清醒。杰克的眼神下移,小丑——小丑的幻觉,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哼着歌,他穿着品味奇怪的紫色燕尾服。一头蓬乱如枯草般的绿发,惨白的皮肤像毫无生机的死树皮,紧紧贴在一层鼓起的肌肉上,在灯光下亮的吓人,仿佛微微散发着乳白的荧光。男人的身体上下没有多少块肉,有些地方能看见凸起的骨骼的轮廓,肋骨根根可数,让人怀疑是否皮肤直接贴着骨头。
“你是我的幻想?”
“我是你的幻想?不不不,亲爱的,我们两个谁是谁的狂想根本不重要,你会思考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吗?我们互为对方的幻想,一辈子没犯罪过的正常人,偶尔会幻想他是个超级罪犯,好像这样有多厉害,疯子的妄想呢,就是觉得他是个正常人。”小丑走近了,用苍白的手指点着他的额头,“那么,你是谁呢?你是一个不好运的灵魂,倒霉催的被塞进我的身体里?还是另外一个我,只不过被药物驯化,失去了过去的一部分记忆?或者你干脆就是一个突然出生的人格,我病态的大脑左右切断了,所以现在这具身体里有两个人?”
杰克闭上眼睛,选择沉默。
“哦,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别这样,睁开眼睛看看我。”小丑故作哀求,“我可以给你一样东西,你喜欢的!就像你的小道具那样……”
手铐沉重的质感突然消失了,杰克在黑暗中感到有人牵起了他的手,他被牵引着往前面走去,与此同时,医务室特有的消毒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化学品特有的刺鼻味道。
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这里不是阿卡姆疯人院的医务室,他站在铁网铺就的简陋的高空小路上,脚下就是许多巨大的化学药剂桶,桶内的液体沸腾,翻出一个又一个硕大的气泡,空气中热浪阵阵,夹杂着化学品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几乎让杰克眼泪横流。他上前几步,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像高级餐厅的领班,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上扣着一个红色的头罩,看上去像是放大的半个药丸。
红头罩!
在广为人知的漫画《致命玩笑》中描述的小丑的起源,小丑原本是个不受欢迎的喜剧演员,为了养活怀孕的妻子参加抢劫,但在行动开始前却被告知妻子因家具漏电而死。他无法退出这场犯罪活动,被迫打扮成红头罩帮的头领红头罩的样子行动。在面对蝙蝠侠时,他惊慌失措脚底踩空,跌入一桶化学药剂中。化学药品的强烈腐蚀性使他皮肤惨白,体毛发绿,在绝望中,这个普通的男人陷入疯狂,最后成为了哥谭市最恐怖的罪犯小丑。
杰克心里一凛,赶忙上前几步,这个动静惊动了红头罩,后者的同伙被ace化学厂的警察击毙,他受到了很大惊吓,以至于一点动静都让他毛骨悚然。杰克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敢靠近,而是大声喊道:“离开那儿,那儿的栏杆不稳!”
“你说什么……别逮捕我!等一下!我是无辜的,真的,我没想到跟着他们杀人,我能证明,我不是……”红头罩语无伦次,一步步向后退去,金属头罩让他的视野受限,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明亮的赤红色,这更加重了他的恐惧。后来的小丑在这是只是个普通人,他的语气无比怯弱,尾音都在颤抖:“求求你离我远点,我只是被他们强迫的,不信我可以证明……”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摘头上的金属罩,杰克暗道不好,红头罩所在的地方被化学品蒸腾的毒气腐蚀得七七八八,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坠落,他赶忙扑上前去,希望能在不幸发生之前抓住红头罩。然而谁都没想到这这一举动有多致命,红头罩大声尖叫了一声,为了避开他向旁边扑过去,摇摇晃晃的栏杆显然无法承受成年男人的体重,杰克听到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他伸出手,可没能抓住红头罩,两人的指尖相对着擦过,在半空中,重物落入液体的声音那么轻,像春风把一朵花吹散到地上。
杰克靠着破旧的栏杆,向下望去,希望能看到红头罩泡在液体中的身影,然而什么都没有,滚沸的化学废液液面上只有不断翻涌的气泡。
他忽然清醒了,而小丑就站在他身后,像耶稣背负的十字架。
“没有人能未卜先知,”小丑的笑声轻而冷,“愚人和智者同样后知后觉。”
金红色的化学废液滚烫沸腾,如夕阳般的光芒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孔,两张完全一样的脸。
“这是你的记忆?”杰克没有表情,“你让我看这些,是想然我怜悯你吗?让我知道你经历过多糟糕的一天,所以你发疯就是合理的?”
他站起身,直面小丑,直面着那张狂笑着的,如恶鬼般狰狞的男人,宛如面对一面镜子,火光明明灭灭,活活把两个人映照得像是两个面对面的鬼魂:“小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像你一样有无比糟糕的过去,跟你一样被命运击碎身心,但他们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堕落,疯狂绝不是人的本性,控制自己的疯狂才是。”
小丑并不愤怒,他反而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冷笑道:“亲爱的,你不懂,你还不明白。你什么都没经历过,灵魂纯洁的像一张白纸,所以你才高高在上,大言不惭。但你也什么都经历过了,你是我没有堕落的那一部分,你的存在让我着迷。我不会责备你,但是我得纠正你一点,我从不需要任何人怜悯我,谁怜悯我谁就是看不起我!”
小丑双手张开,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一个漆黑、瘦长的十字架,他万分得意,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带跟的皮鞋一下一下地踢在地板上,手舞足蹈,像个吸lsd过量的精神病患者。废液翻滚的声音比魔鬼的低语更不堪,灯光明灭掩映,杰克在睁眼和闭眼的空隙间,看到了许许多多双眼睛,老人的、孩子的、少女的、妇人的……无数双眼睛层层叠叠地凝望着他,散大的瞳孔中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生死交错,至明至暗,原来都是空白。
“你以为我恨蝙蝠侠吗?恨他没有接住我,恨他没有救我?不不不,我感激他,我非常非常感激他。他塑造了我——并不是全部的我。他让我看见了另一种可能:有没有可能,你前二十年的生活都是无意义的?你出生时,上天只把你的身体降生到身上,而这具身体里从来没有灵魂?”小丑靠在化工厂的栏杆上,说话的语调像是唱歌,“我就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整整二十八年我都在荒废人生。知道那天我掉到化学池里,化学液体包裹着我,像母亲肚子里的羊水,我的灵魂从那里诞生了!那种真正活着的感觉,比我之前经历的所有人生都要美好。我告诉你,我谁也不恨,我只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荒废了我的前半生?!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疯?!”
“你……”杰克凝视着他,“你彻底疯了。”
小丑回望他,绿色的瞳孔空洞平滑,没有爱意,没有憎恨。
“我没有疯,我很清醒。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感觉,你无聊的人生就是为了一个瞬间而存在,上帝说‘要有光!’,他就是照亮你的那束光。当你遇见他的时候,你感觉你的生命被点亮,你的人生从此充满了意义。你忽然从普通人变成了哲学家,你日日夜夜跟他论道,为了互相证明你们自己而打生打死,东方有个古老的先贤曾经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小丑仍然滔滔不绝。
“你说的人是蝙蝠侠?”
小丑忽然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他失神地望着杰克,酸绿色的眼睛中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有。深情、痛苦、悲哀、憎恨、愤怒、怜悯……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的眼中依次闪过,这一刻他突然变得比所有人都易感,比世界上最棒的艺术家都感情充沛,那张恐怖诡吊的脸上,甚至闪烁着天父或者耶稣般慈爱的光辉。
“不,是你。”
杰克睁大了眼睛。
“因为你觉得我是你吗?”
“你觉得你是我?”
小丑低下头去,嶙峋的肩胛骨耸动起来,他又开始狂笑,笑声越来越大,直至快要把屋顶掀起来,杰克的话语像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得满地打滚。笑声中没有得意和喜悦,又尖又冷,寻不到任何人类该有的情绪,那是魔鬼在地狱中发出的笑声,犹如灭世的硫火燃烧的爆响。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会是我呢?我只是疯狂而已,而你不是,你就算想是你也不能是!如果你是,这个故事就没有了意义,更没有可以期待的东西。别听他们的屁话,你没有精神病,你很正常,你是个普通人。你从来就不是我!”小丑大声咆哮,声音嘶哑。
杰克忽然福至心灵,上前揽住了他,这个男人站在栏杆旁边摇摇晃晃,他怕他一个失足又掉进化学池里:“那个相信我洗心革面,不再作恶的人是你吗?”
“是我。”
“为什么?”
“只有你不是我,你才有意义。这个故事才有意义。”
杰克沉默:“我是否有意义不是这样界定的。”
“你还太年轻,但我看见了你的命运,就跟那只不幸的蝙蝠一样。世界总是相似的,命运从来不因为谁善良而偏爱谁,与之相反,他们因为他们的高尚品德而承担更多。”小丑紧紧拥抱住了杰克,仿若悲痛欲绝的阿波罗拥抱他变成了月桂树的恋人,“杰克,我该怎么救你呢?我该怎么让你免于命运的责难,我真想让你逃出这里,然而你还是会回来。哥谭是个坏母亲,她不允许她的孩子离开自己。如果你有一天无法承受,就逃到我这里来,我会帮你处理一切。”
“为什么?”杰克再问一遍。
“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为什么?因为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鬼魂也好,人格也罢,即使你只是我的狂想,是我在睡前做的梦,是一戳就破的泡影……我说的是,无论你是什么,我都深爱着你。我只想让你看见,让你理解,自始至终,你的面前只有两条道路。他们中的一条通向我,而另一条。”
难以置信,这拥抱真挚且充满了感情,杰克直面他体内涌动的炽烈的爱意,好似臂弯中拥抱着太阳。而拥抱着他的男人,曾经在哥谭市4意屠杀,狂笑着摆弄他的恶毒计划,干出的事连恶魔都要甘拜下风,可临到了眼前,他又突然展现出圣人般的慈悲,甚至能爱上路边的一片枯叶。
“——通向死亡。”
小丑紧紧抱着他,侧过身体,两人一同向下坠落,狭窄的化工厂突然变成了无尽深渊,在无尽的下坠的途中,杰克喉咙里的声音都变成风声:“小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也许我想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小丑咯咯直笑,“也许我只想跟你跳一支舞。”

第十六章
杰克睁开眼睛,他仍然能在医务室里,只是短暂地打了个盹。墙上悬挂的钟表显示他只睡了3分钟。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塔罗·愚者(传奇·未觉醒)。该物品使用效果:
1每一次使用将随机获得理智值并随机增加理智上限
2体力28,体力20,智力35
3特殊技能(未觉醒不可开启):可自主开启‘子弹时间’模式,开启后可自由调节自身感受的时间流速。每次使用将随即降低理智值与善恶值
4特殊技能(未觉醒不可开启):救死。外科手术等级5。当你为垂死之人进行救治时,使他们成功脱离生命危险的概率增加15。但你所有的治疗手段都会使你的病人更加疼痛
物品简介:没有人能未卜先知,愚人和智者同样后知后觉。
使用说明:时时刻刻佩戴它。”
“系统提示:收集系统已开启。
目前塔罗收集数目:13。
已收集塔罗图鉴:
1愚者(传奇·未觉醒)
2???(???·???)
3???(???·???)”
杰克打开装备界面,这次他得到的是一张塔罗牌,而不是类似罪犯那样的鬼牌。而且属性好得不得了。
他在“收集品”这个栏目看到了六个格子,三个紫色三个金色,理论上六张卡牌都能装备,他想起梦境中小丑狰狞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新获得的“愚者”牌转过来,牌面上画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他头戴桂冠,穿着短袍,左手拿着金色的玫瑰,右手提着全部的家当,他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悬崖之下波涛汹涌,白浪在峭壁上拍得粉碎。
在塔罗牌中,愚者牌的意义很特殊,它是塔罗牌的第一章,是“0”,好像比什么都小,却又像蕴藏着无限潜力。他特别的顺序定位,并不在1到21的顺序之中,可以说,它是一切的开端和终结。
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
没错,他还有另外一层意义,足够让这张金色的卡片蒙上一层阴冷感觉的意义:它是扑克牌中的“joker”牌的原型。
意识海深处。天穹苍白,流云如蕾丝般缀在天边,边缘是柔软无匹的宝石蓝。
已近暮色,鸟雀还巢,偶尔一声悠远啼鸣,大丽花在晚风中摇晃,法国梧桐的枝叶轻轻颤抖。蛛网般的绵密细雨飘落,悄无声息的濡湿了栅栏后的三角梅,黑石铺成的错街小巷,总也浮着薄薄一层微不可查的宿雾,夕阳如铁水冷凝的光辉散落其上,渐渐变成一种水淋淋的锈色,花园后的英国玫瑰久未修剪,枝叶长得茂密且4意,宛如情人柔软的手臂,撩拨着路人穿行的脚步。
教堂的钟声远远传来,在绵韧的晚风中转调,变成了旷远浩渺、千回百转的回声,犹如塞壬的歌喉。
这是虚构的世界,是杰克——或是小丑——幻想的,不存在于现实的世界。
它存在于杰克不曾觉察到的意识一角,是他理想中的世界在内心深处中的投影,但令人惊奇的是,这里没有教堂,没有学校,没有游乐场,没有图书馆,这只是一片墓地。绿油油的草坪上,林立着无数雪白的十字墓碑,墓碑纵横延伸,望不见尽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埋在这里。
身穿紫色西服的男人越过他们,用手杖拨动缀着晨露的草业,细小而翠绿的叶片探出头来,撩拨着他的脚步。这片墓地中只有他一个活人,他一言不发。在他身后,夕阳的光照在雪白的十字架上,映亮了墓志铭的沟壑,只见上面赫然写着:joker。
再往前看去,墓碑上的名字依然是那一个:joker、joker、joker、joker、joker、joker……每个墓碑上都写着“小丑”,这片墓地中埋葬着数不清的小丑、小丑的坟墓,一座一座,连成了漫无边际的巨大坟场。而唯一活着的小丑在坟场中心行走,听不见任何除自己之外的呼吸,脚步声如游魂般萦绕在身后。细雨沙沙的下。
小丑抬起头,看向天穹深处,罕见的没有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语出德国诗人里尔克的最著名作品《沉重的时刻》)
小丑念着不知所云的诗句,压低帽檐,低笑着地远去了。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雪白的墓地深处,漆黑的剪影像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哥谭市的头顶,摇摇晃晃。
杰克没有觉察到发生在他内心深处的一切。
他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张卡牌的真正意义,一大串系统提示音就糊了他一脸。
“【系统提示】您有的新的支线任务可完成。”
“支线任务‘王车易位’(传奇)
具体要求:
让蝙蝠侠免于断背之苦。(01,未完成)
任务奖励:特殊套装觉醒机会1,套装·,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5,自由随机分配点数50,系统通用货币1500,惊喜盒子10
任务简介:圣诞节传统,每晚只能打开一份礼物。所以在我的老朋友彻底退场之前,我要送给我最亲爱的蝙蝠一个……甜蜜的惊喜!譬如说……一个全新的宿敌!你觉得谁能胜任呢?谜语人?他很聪明,但聪明人不适合当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企鹅人?老兄,他只是个经营赌场,满脑肥肠的黑帮头子而已;猫女?哈莉?毒藤女?她们会跟蝙蝠滚到一张床上去的。所以……你看,贝恩怎么样?”
我杰克就算是死在这,死外面,跳下去,都不会完成什么支……好吧不走流程了,真香!
任务还是要做的,奖励这么丰厚,还能觉醒新得到的塔罗牌,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他安顿好还在昏迷的哈莉,转而钻进阿卡姆疯人院的仓库,一般来说疯子们的随身物品都被屯放在这里,一些衣物、千奇百怪的小道具和部分军火,阿卡卡姆疯人院的历史久远,仓库很少清理,没人知道边边角角里堆着什么。依靠地图系统的指示,杰克成功从角落堆放的箱子中翻出一件漆黑的大衣,还有一把崭新的cheyta200狙击。
大衣像是一件宽大厚实的黑色雨衣,长及小腿肚,外罩这一层防水防雷的纳米薄膜,尽可能地不反光,方便使用者隐藏在黑暗中。外套上有许多拼接式的口袋,几个皮带可以确保大衣牢牢地固定在身上,不至于在激烈的活动中滑脱,杰克扣好扣子,拉下兜帽,兜帽下沿自带硬质的钢化塑料,能够有效降低强光直射造成的影响,并且掩藏自己的脸。
大概是某个狙击手落在这里的,便宜他了。
杰克从军火库里弄到了狙击的子弹,随即驾驶着一辆无人看管的渔船渡过海洋,来到哥谭市,他本来胆战心惊地觉得自己会遭到阻拦,但是没有,逃出来的大半罪犯被蝙蝠侠重新扔进大牢,但哥谭市还未完全从混乱中恢复过来,gcpd(哥谭城市警察分局缩写)正在手忙脚乱的维持秩序,一时间没空管他们这些偷渡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蓝色的夜幕如柔软的丝绒,法国梧桐的枝叶在风中摩挲,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声音,仿若风的呼吸。淡淡的宿雾逐渐浮起,城市和教堂的灯光依次勾连,灯火万家中,男人和女人的欢笑遥遥传来,裹挟着尘世斑斓的气息。
天空是铁灰色的,沉沉的雨云湿淋淋的压下来,濡湿寒冷的空气破开槛窗,长驱直入,穿堂而过。
雨渐渐大了,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框上,碎石似的响。
韦恩庄园坐落在哥谭视野最好的开阔平地,背后是一片终年翠绿的松林,花园的石子小路布满青苔,雨后总是积起小小的水洼。
天地挤在一起,落下一场蓄谋已久的雨,在雨中,空气中突然开始飘荡一股冷冽的香味,这是韦恩庄园特殊的香气,像佛手柑又像薄荷叶,更多添加一些松香和樟木的味道,宛如一款女士香水的前香和尾香。雨声越来越大,泥泞的草地全是积水,暴雨倾盆而下,整栋庄园在雷霆和骤雨中颤抖。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狂风卷过整个花园,将蓊郁的四角梅和石竹花折断。
杰克坐在高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在身上,他吞下最后一口泡芙,抬头向下看去。
雨渐渐小了,天色如铅灰般厚重,潮湿的草地,渐渐浮起了一层寒雾,在韦恩庄园之外,隐隐传来了手风琴的声音,琴声之后,山的轮廓影影绰绰,漆黑的飞鸟略过荒原,阴冷的风吹拂着那柔软的翅膀,偶尔传来几声啼鸣,声声切切,尽是凄凉。
这里是哥谭。

第十七章
哥谭是什么?
《哥谭时报》曾经号召市民向它投稿,“用几个名词来形容哥谭”,它将每天刊登市民们的回答。
于是市民们投递的书信不断涌来,“哥谭是蛋糕”、“哥谭是玫瑰”、“哥谭是放坏的奶酪”、“哥谭是孩子眼睛”、“哥谭是罪恶之城”、“哥谭是恶魔之个都”、“哥谭是工厂喷出的霾”、“哥谭是一团黑灰”、“哥谭是个巨大的漩涡”……
自从蝙蝠侠出现后,有一个回答,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市民们的投稿中,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赞同的声音。
——“哥谭是蝙蝠侠”。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在柔软的纳米级防护膜上负起一层稀薄的水雾。
幸好正是夏日,也不至于太冷。杰克挤在狭小的树冠间隙,把自己深深藏在黑暗中,长出了一口气。
cheyta200狙击步枪,现代狙击中射程最长的枪械。配备弹壳子弹枪管、制退器消声器和光学瞄准镜,在高达2000米的有效杀伤范围内,子弹偏转的角度小于1角分。
狙击枪的威力太大,就算只瞄准四肢也会把手脚打成烂泥,所以不能用常规子弹。杰克摸了摸口袋,这是特制的麻醉子弹,将高浓度的神经麻醉药剂浓缩成子弹大小,命中人体时的高温将使其蒸发成为麻醉气体,目标吸入后将很快失去意识。但是这种子弹也有缺陷,它命中人体时的高温将造成大面积烫伤,即使限制了威力,它依然携带常规子弹的强劲动能,足够让目标骨折。
麻醉子弹不能长久使用,在杰克眼中,它有个更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命中后的麻醉气体必须吸入后才能发挥作用,可能只有奇袭有效。以后用的多了,他们学会在第一时间闭气,那麻醉子弹大约就只相当于橡皮子弹。
阿卡姆那帮疯子不可小视。他们在这方面学得飞快。
这“阿卡姆疯子”可能也得包括自己,杰克瞥了一眼闪烁跳跃的“狙击:lv8”,这是他在意外开到一本狙击技能后没日没夜刷出来的。系统没有把技能等级卡得太死,像是狙击这种比较机械性、主要吃熟练度的技能,他可以通过进入系统空间不断模拟练习来升级,如同从普通实习生变成熟练的流水线工人。但像是“高等数学”之类知识性、技巧性、灵活性都很复杂的技能就不行,就像人能不断做试卷做练习题提高成绩考上大学,但不可能用这个方法解决哥德巴赫猜想。
至于这个“狙击lv8”到底是什么概念,杰克也不清楚,他没有在现实中使用过,系统练习中他只打过移动的仿真靶,反正再强也强不过死射和丧钟,不过眼下这个情况,应该勉强能用。
(死射:死亡射手,自杀小队核心成员,被誉为“地球上枪法最准的人”,最辉煌的战绩是通过预判一枪狙中奔跑中的闪电侠;丧钟:dc世界观下最强的雇佣兵杀手,强大的战术师和最可怕的刺客,近身肉搏不输蝙蝠侠)
狙击枪沉重而冰冷,边角却是圆润的。杰克把它沉甸甸的抱在怀里,不自觉地上下抚摸,仿佛爱抚美丽少女柔软的小手。
真不可思议,他喜欢枪。
上辈子他学过使用枪械,却很少拿枪,他和妻子居住的城区治安很好,他不需要时时刻刻带枪。这一次的狙击与平常完全不同,它的重量、质感和触感都让人着迷,如同毫无温度的死物下藏着个虚弱的灵魂,只有绝世尤物的肌肤或最昂贵细腻的天鹅绒才能给他这种感觉。他从未如现在一般,迷恋于这种冰冷的杀人机械,以至于难以自控地抚摸着它枪管、枪托、枪口和瞄准镜。
他端起狙击枪,尽力忽略心中如火山般沸腾的喜悦,从瞄准镜望向韦恩庄园。
韦恩庄园地处宁静的郊区,占地面积很大,大多是毫无遮挡的草坪,以韦恩大宅为圆心半径五百米左右的范围内,没有非常良好的狙击点,毫无疑问,韦恩家族刻意构造了这种地形,用以降低主人被狙击手从远处射杀的风险。
布鲁斯很谨慎,韦恩庄园和蝙蝠洞的通道位于大厅的落地钟后,那里并非不可射击的死角,大厅四周仍有几扇落地彩窗,但落地窗都贴了单向透光的纳米薄膜,从内侧可以看到外侧,但从外面窥视内侧就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色块,更别提大部分时间落地窗的窗帘是拉上的,就比如现在。也就是说,杰克如果光用肉眼狙击根本就没有视野,自然不可能打中。
但没关系,他有热成像系统,还有小丑视觉。不难发现贝恩和蝙蝠侠的具体位置。
视野的缺失是双向的,当他看不见室内的人时,室内的人也无法看见他。但杰克一旦开枪即是暴露自身存在,不论是贝恩还是蝙蝠侠都是聪明人,从弹道判断狙击手的大致位置于他们并不难,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一旦贝恩发现附近埋伏着狙击手,就会立刻躲到水泥墙之类的射击死角之后,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说老实话,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定能击中贝恩,风、雨还有子弹穿过玻璃时发生的偏转,都会对子弹的落点产生影响,他从未在现实世界使用过枪械,更没尝试过盲狙,只能尽力。
如果要绝对保证贝恩无法折断蝙蝠侠的背,直接进入韦恩大宅射伤贝恩无疑是更好的选择,但是,他必须照顾蝙蝠侠的心情,给双方都留有缓冲的余地——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是一回事,真的进入韦恩庄园射伤贝恩又是另一回事。可能对于蝙蝠侠而言,“小丑闯进韦恩庄园”,比“贝恩折断了自己的脊梁”可怕得多。
如果能让蝙蝠侠把贝恩引诱到有视野的开阔地……
杰克的眉头慢慢拧紧。他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一只细长的口哨,吹响它,尖刻、扭曲而高亢的哨声响起。
小丑说得没错。
这是蝙蝠侠被贝恩从蝙蝠洞里丢出来,在大厅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滚了三圈时,心里唯一的想法。
杰克,该死的——杰克,他明显继承了小丑的某些特质,跟小丑一样聪明而致命,他一眼就看穿了贝恩的把戏,知道韦恩庄园里有什么在等着他。蝙蝠侠吐出一口血,呼吸时胸腔上下起伏,带来阵阵剧烈的刺痛。可能是他的肋骨断了几根,插进肺里,呼吸道里满是浓郁的血腥味。
他用手撑着地板,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动作像百岁老人般迟缓而笨拙。视野摇晃,鲜血从额前流下,淌过眼睛,目之所及全是模糊的、鲜红的色块,宛如带着个红彤彤的头盔。蝙蝠侠喘了几声,把喉咙里的血咽下去,他颤抖着摸向腰带,想取出几枚蝙蝠镖,却失败了,贝恩折断了他小臂的骨头。
杰克给了他恐惧毒气的解药,但解药本身就有麻醉效果。之前不眠不休地战斗,肾上腺素让他完全无视了疼痛,现在麻醉效果退去了,他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疼痛就像附骨之疽般涌了上来,一阵阵地噬咬着全身的肌肉和骨头。仿佛一个英雄末路的隐喻,他是蝙蝠侠,他是布鲁斯·韦恩,他是失去了父母的八岁孩子,他是人类,他没有超能力,也并非不老不死,他有极限。现在就是他的极限了。
英雄末路,无计可施。
在贝恩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时,他想起了他的父母,还有年幼时那条黑暗的小巷。
你是布鲁斯·韦恩。
你信任着哥谭市,你向你的父母发誓,承诺洗清这座城市的所有罪恶,你要成为让她们骄傲的英雄。
所以,现在,思考,布鲁斯·韦恩,蝙蝠侠。不要停止思考,不论情况有多糟糕都有机会,但放弃了才是真正的穷途末路。哥谭需要你,哥谭需要蝙蝠侠,所以现在——思考!
忽然,从远处传来几声或短促,或悠长的哨声。宛如鸟鸣。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阵哨响的含义,猛地往旁边一滚,撕裂的腰部肌肉传来剧痛,连环杀手扎斯在那开了两道深深的血口,连带着给他的肺也开了个洞。他挣扎的姿势可算不上好看,像是拼命躲避的蠕虫。贝恩差不多厌倦了观赏这位英雄的丑态,他轻而易举地将软趴趴的蝙蝠侠倒提起来,直面那张仍带着面具的,伤痕累累的脸——哥谭最富有的年轻人,布鲁斯·韦恩的脸,说道:“我本可以杀了你——”
蝙蝠侠根本不等他说完,他没断的手腕忽然一动,变戏法似地从手掌后面掏出个小瓶,重重砸在贝恩脸上。
这是杰克给他的麻醉药瓶,时间太短,他没来得及检验里面是什么。贝恩戴着厚厚的皮质面具,不论是笑气还是麻醉气体,都不能完全发挥作用,如果里面真的是笑气,多半也不会致命。
蝙蝠侠落在地上,屏住呼吸,拖着一条脱臼的腿,手脚并用地冲向没有被窗帘遮挡的落地窗。
在外界射入的满地水银般的光辉中,他想起刚刚听见的哨响传递而来的讯息,韦恩庄园附近,除了他和贝恩,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尽管现在还不清楚他是谁,但他显然对蝙蝠侠没有恶意。不久前的鸟鸣,是场外第三者按照简易军用秘密电码吹哨,蝙蝠侠从哨声有规律的长短停顿中,拼出了这样一句话:
“到开阔的地方(touttheopen)!”
“聪明,蝙蝠。”
杰克赞叹一声,之前他还在思考,万一蝙蝠侠没发现哨声中的玄机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盲狙。
有小丑视觉在,就算没有视野,狙杀贝恩也称不上难,但终究是“狙杀”。系统可是卡死了他不能杀人,把一切赌在运气上显然不是他的作风,要是子弹在半路上撞到什么,弹道发生了偏转,把贝恩脑袋打开花,他就得跟着贝恩一起完蛋。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蝙蝠侠显然理解了他的意图。在这么紧急的情况下还有心情听鸟叫,并且能从鸟叫中推断出杰克所要传达的信息,被死亡威胁笼罩还能进行如此清醒且有条理的思考,可见蝙蝠侠冷静到了什么地步。
不愧是dc世界最伟大的侦探。
杰克像蛇一样趴在树冠上,左眼看向瞄准镜,镜头中倒映着蝙蝠侠。贝恩没有觉察到这是陷阱,他走出窗帘的遮挡范围,扑向蝙蝠侠。刚才他只想折断蝙蝠侠的背,现在他是完全起了杀心。他要杀了蝙蝠侠,把后者的头挂在墙上,证明他打败了他的梦魇,哥谭的幽灵,盘旋于黑暗的骑士,那只藏在街头巷尾传说中的蝙蝠!
阿尔弗雷德和杰森都不在韦恩庄园,蝙蝠侠连续战斗了两天一夜,早就是强弩之末。贝恩铁了心要杀死他,他压根无力反抗。他明白刚才贝恩没有很强的杀意,或许只是想打断他几根骨头,但蝙蝠侠从不寄希望于敌人的怜悯,他永远不会向罪犯俯首。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所有筹码都放在赌桌上,赌那个吹哨的家伙赢!
蝙蝠侠的生命悬于杰克的指尖。
杰克没有任何动摇,一声子弹出膛的巨响,滚烫的铜壳跳出枪膛,落在地上。枪口发出的亮光照亮了杰克的瞳孔,如果他能看见此刻自己的表情,就会发现那一瞬间的他完全不似人类,金色的眼中流露出森然的杀意,和如铁壁般的冷酷,简直像盖在脸上的一张铁面具。
子弹撕开了雨幕和夜色,犹如尖利的獠牙,击穿落地窗,撕裂天鹅绒的窗帘,精准无比地打在贝恩的肩胛上。空气中飘起一阵血雾,巨大的动能直接让后者仰面倒下,脊背翻转变形。
蝙蝠侠移到窗前,顺着弹道方向望去,只看到点点星子悬挂在晦暗的夜幕深处,看不清面孔的男人站在树梢顶端,好似一只湿淋淋的乌鸦,遥遥向他招手。恰在此时此刻,哨声又响了起来:
“不必感谢,是哥谭需要你(don’)。”
“系统提示:您已完成支线任务‘王车易位’。获得物品:特殊套装觉醒机会1,,套装·,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5,自由随机分配点数50,系统通用货币1500,惊喜盒子10。”

第十八章
骑士陨落事件以贝恩惨败结束。
杰克完成任务后趁夜摸回阿卡姆疯人院,将和大衣藏在自己的箱子里,然后回到了的哈莉身边,抱着哈莉被姗姗来迟的警察逮捕。期间没有任何反抗,完全是束手就擒,唯一的要求是“对哈莉轻点,她中了毒”。
哈莉听到这话感激得痛哭流涕,她中了稻草人的毒,损伤了声带,暂时不能开口说话,但那狂热到了极点的眼神还是看得杰克阵阵心虚,他不好意思告诉哈莉·奎茵他刚刚从蝙蝠侠那儿回来,那种感觉就像花心多情的丈夫把小情人嫌弃的东西送给他的结发之妻,妻子感激涕零毫不怀疑丈夫的真心一样。
杰克不自觉地把小情人这个甜蜜的单词跟两百磅体重的蝙蝠侠联系在一起,然后一阵恶寒。
打住。
杰克还是被押回了阿卡姆最深处,享受他特别的单间待遇,基于最近他的精神状况趋于稳定,以及被他救下的两个警卫的证词,他可以拥有更多不穿拘束衣的自由时间,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再如何表现良好,小丑依然是阿卡姆疯人院关押的最可怕的罪犯。
贝恩时间平定,哥谭秩序逐渐恢复的第三天,杰克再次见到了蝙蝠侠。
夏天是这座晦暗的城市最好的季节,终年不散的尘霾总会在六月时散去一段时日,这时,居住在阿卡姆的人们,有幸能透过一扇小小的铁窗,能看见湛蓝的高高天穹,以及绵延至远方深处的黛色群山。白桦树林拱卫着深处苍白的湖,随意生长的枝叶把温暖的阳光切成碎片,如碎金一样铺陈在铁灰色的窗台上。
他仍然带着手铐、脚镣、高压电项圈,只是没有穿拘束衣和铁质面具,荷枪实弹的警卫们不能进入房间,只能站在待客室门外。杰克一看这个阵仗就知道来者是谁,果不其然,在等待了短短几分钟后,一身漆黑的蝙蝠侠走进待客室,坐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杰克两手交叠,“有人叮嘱你带点甜点来探视吗?”
蝙蝠侠不说话时,沉默而冰冷,像一堵漆黑的、尖耳朵的墙,横亘在哥谭的普通人和他的罪犯们之间。但是自从杰克脚破了他的姓名后,偶尔的,他会流露出属于布鲁斯·韦恩的温柔,就像此刻他从黑斗篷底下递出个纸盒:“巧克力蛋糕。”
“如果这是个烂俗的故事,我们现在应该发生点什么,比如用身体付账,或者迸溅出爱情的火花。”杰克习惯性地调戏蝙蝠侠。
“你已经付过了。”
随着这句话,蝙蝠侠掏出了黄铜弹壳,立在桌子上,金色的弹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若狮子的眼睛。
好吧,世界上最棒的侦探。杰克撇了撇嘴,他就知道这档子事瞒不过蝙蝠侠。
“还有你看了些什么?”蝙蝠侠抬头看着他,尽管那半张黑面罩让人很难看清他的神色,但杰克仍然从微妙的神态中读出了那句话,“没人敢跟你——你这张脸,这样的身体——做交易的”。
“从阿卡姆出去的心理医生写的有趣的东西,比如说这本《阿卡姆:天才住在疯子隔壁》,还有《最后一笑——解密犯罪之王小丑的生平》。”杰克对他扬了扬手里花花绿绿的书本。
随着哥谭的疯子们的恶名,“阿卡姆”这个标签迅速成了财富密码,最开始写下《阿卡姆:天才住在疯子隔壁》这本书的心理医生,只在临床工作过一年,根本不够资格跟臭名昭著的疯子们对话。他甚至一次都没来过里区,全凭着自己的臆测和毫无根据的传闻在书中胡编乱造。
他声称双面人是为不公平的法律牺牲的斗士,即使抢银行也是为他的理想筹集资金;稻草人是深陷研究不能自拔的疯狂科学家,为了论证他的观点正确他在自己身上做实验,最终变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德行;疯帽匠同年被父母老师虐待,爱上了一个他幻想出的、不存在的爱丽丝,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能成为皮格马利翁。
而作者用了整整三大章来描述小丑,把小丑塑造成一个“命运不幸的超级天才、发疯的哲学狂人、信仰混乱的虚无主义者”,在书中,小丑是个因为思想过于超前,无法被世人接受,甚至遭到排挤,无法工作的天才,他时常在人伦、法律、道德等方面提出充满哲学性的问题,这些问题逼疯了所有为他治疗的心理医生,连作者本人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心健康考虑,中断对小丑的观察治疗。在书的最后,作者用一句话收尾:活得这么清醒的人,为什么人们都说他疯了?
不得不说,刨去作者故弄玄虚的故事,和一堆看似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的哲学思考,这本书其实写得还挺有意思的,作为消遣读物非常合格。
《阿卡姆:天才住在疯子隔壁》,就是凭借着还算可取的质量,以及犯罪疯子们的噱头,成功在一个月内狂销六百万册,后续一年销量超过千万,创造了哥谭的销量神话。那位心理医生一夜暴富,一时间这股东风吹遍了整个哥谭,从此关于阿卡姆的书籍不断涌现,大部分都是拿着疯子的名字们当噱头圈钱,后来蝙蝠侠觉察到这些胡乱臆造的书刊,会让民众对疯子们产生崇拜情绪,这对哥谭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所以由韦恩集团出面打击了这股歪风邪气,但打着阿卡姆擦边球出版的书刊仍然不在少数。
值得一提的是,最初暴富的那位医生,拿到稿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哥谭,远远离开,他可能走了投机取巧的路,但不代表他是个蠢货。他知道他的书全是无根由的臆测,如果让那帮真疯子们知道他的大名,恐怕哪天逃出来一个就能顺手杀了他。
蝙蝠侠脸色黑了黑:“少看这种胡编烂造的东西。”
“可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像在台下听吟游诗人讲关于我的故事,原来我已经成为一个传说。”杰克舔了舔嘴角,反正他闲得很,刷书之余也会看看消遣放松身心,“我这还有我跟哈莉的爱情,要我亲自念给你听吗?”
“那是小丑跟哈莉的,不是你的。”
杰克顿了一下,笑道:“你终于知道我不是他了?”
“将信将疑。”蝙蝠侠说,“或许你确实不是他,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小丑要创造一个看守他自己的狱卒。”
“可能他觉得这样有趣,反正小丑做事从没有目的。”
蝙蝠侠给杰克倒了一杯热可可:“不,小丑有目的,他只是看上去无序。他把他的游戏视为和我的‘论道’,他想向我证明他那套糟糕的理论,为了证明这个他可以不要命。但是他突然治好了他自己,给他自己创造了一个狱卒,我想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
杰克端着热可可,沉默了一会儿:“蝙蝠,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
“或许小丑确实疯了,但是他没有他看上去那么疯。我的意思是——他表面上毫无理智,但实际上他很清醒,至少有一部分很清醒。他远没有疯到那种程度。”
蝙蝠侠点了点头:“我确实这么想过。哈莉·奎茵还是哈琳·奎泽尔的时候,曾写过报告表示,小丑没疯只是装疯,应该给他执行死刑。但他确实大脑畸形,我们无法证明这种损伤对他的精神毫无影响。”
他曾经为小丑的大脑走访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学者,不少脑科专家看到模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病人竟然还活着?由此可见小丑的出现有多罕见,其他相同程度的脑损伤者不是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就是智力严重受损连妈妈都不会喊,唯独他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生活和智力一点都不受影响。
“可能我就是他没疯的那部分。”杰克总不能跟蝙蝠侠说自己是穿越的,让别人误认为小丑人格分裂也不错,“毕竟在发疯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可能心存善意,还有一点温柔,不至于像现在一样丧心病狂。”
蝙蝠侠思考了一会儿,流水一般的阳光从他衣褶中滚过。窗外黛色的群山,被升起的朝阳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松林高大素丽,将碧蓝如洗的天空切割成几块,偶尔传来叶片簌簌的风声,阳光把云朵卷成一条收放的白线,在天边细细的、精致的铺陈,如同贵妇裙摆上缀满的华丽蕾丝。
碎金的阳光落在一方小小的木桌上,宛如被切正几个狭长长方形的金色挂毯,杰克喝着热可可,听他说道:“谢谢,杰克。”
“为什么说谢谢?”
蝙蝠侠站起来,这一刻与他不再像一堵漆黑的墙。“你是个开端。一切都会变得更好,我所做的都有意义。”
“我不太想泼你冷水,蝙蝠,可能只有我是特例,其他的会依然那么坏,以后也不会改善。”杰克笑了笑。
蝙蝠侠没有转头:“即使只有你,也有意义。”
杰克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到的故事,退潮后有很多小鱼留在岸上,如果没有人干预,它们只会在水洼蒸干后被晒死,这时有一个孩子,他不断地把那些小鱼抛回海里,一条接一条。大人告诉他“鱼太多了,你救不过来。而且,谁在乎呢”,孩子捧着快被晒死的小鱼说,“这条鱼在乎”。
布鲁斯·韦恩永远被困在在电影院后的小巷中,他如西西佛斯一般不断与邪恶战斗,而他终其一生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不再让一个八岁的男孩在父母的尸体旁哭泣,也是是徒劳无力地不断阻止那两颗射向他父母的子弹。戏外的人责备他过于坚守自己的原则,认为他的原则是否使他的敌人有恃无恐,他的仁慈是否纵容他们继续犯罪。却没看到杀人的影响对蝙蝠侠来说有多大,他不断地与他的敌人对抗,重复着几乎无意义的锁链般的战斗,只是为了“这条鱼在乎”。
“布鲁西,你为什么成为蝙蝠侠?你为什么战斗?是为了正义吗?”杰克问他。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儿:“让我的父母瞑目。”
“相信我,布鲁斯,当你成为父母,你就只会希望孩子平安活着,而不是去当什么披风英雄。你上次骨头断了几根?”杰克意有所指地看着蝙蝠侠的腰背和手臂,那里一定裹着厚厚的绷带和固定的夹片,也许还填充着大量镇痛剂。
“你不懂。”
杰克火大:“你说我哪里不懂?我我是个父亲,我也有孩子!”
“我不会停止战斗。”蝙蝠侠说,“你也说过,杰克,‘哥谭需要我’。”
杰克楞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确实是他不久前说过——哦不,吹过的,他有点沮丧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讨厌你们这群有牺牲癖的个人英雄主义者,每次看你们争先恐后地牺牲自己拯救他人就很烦,好像人生中只有高尚的道德有意义,我最恶心这种情节了,老套重复,无意义的自我感动……你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就不冷吗?”
蝙蝠侠耐心地听他唠唠叨叨地抱怨,很多人以为他冷酷,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蝙蝠侠,意外的是个温柔的人。
杰克做了个手势:“蝙蝠,其实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当你穿上蝙蝠衣,决定与邪恶战斗到底的时候,不论输还是赢,你的父母都会以你为骄傲。”
蝙蝠侠值得更美好的世界。
或许自己的到来就是那个契机。他作为一个好的开端,给蝙蝠侠以崭新的希望:一切都会变得更好,你所做的一切,绝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断重复。你的努力,你的希望,它们都有意义。
“如果你的孩子像我一样,你也会以他为傲?”
杰克愣了愣:“会的。”
“你刚才还说绝不希望他去当个披风英雄。”
“那不一样,布鲁西。父母就是……不论子女做什么,他们都会爱着他的,无条件的。父母就是这样。”
蝙蝠侠转过身,两人互相对视,在彼此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眼睛的颜色,金色和蓝色,像深藏在泥土深处的琥珀和绿松石。这一刻他们什么都不说了,又像是什么都说清楚了,良久沉默,二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宛如相识数年的老友。
蝙蝠侠数不清他和小丑相识了多少年,时间能让太多东西变质,就算是最纯粹且单一的憎恨,也很难维持这么多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蝙蝠侠对小丑的感情不再止于“最可怕的敌人”那么简单,也许在那时蝙蝠侠追上小丑,对他说出“让我帮你”,又听到小丑说的那个疯子和手电筒的笑话时,他们就已经是朋友了。
“下次再来看你,杰克。”蝙蝠侠转身推开会客室的门。
杰克招了招手:“保重身体,蝙蝠。”
风略着层叠枝叶间的细缝,将叶子震得簌簌直响,那声音如丝绸般柔韧绵缓,大理石教堂静默伫立,巴洛克风格的塔尖刺破云顶,自远方,遥遥传来教堂的钟声,雪白的飞鸟在广场上起起落落,万物静默如迷。
正是涨潮之时,遥远的海面如银白的丝绸,雪白的潮水和泡沫起伏涌动,巨浪拍打在漆黑的礁石上,一阵轰鸣远远传来。
阳光下的哥谭,不再如往常一般黑暗、分离,而是带着古旧、敦实而温柔的遗风,煤炉、饭食、脂粉和香料混杂的气味,大理石的教堂,古老的壁画,米白色的亚麻窗帘,迷宫般的小街小巷,长满青苔的石板地面。沉默的哥谭市像年老的贵夫人,虽然眼角长满皱纹却依旧美丽,这种美丽是时间和教养的沉淀,就像包裹着宝石的蜜蜡,这是女人们梦想中的变老。
哥谭是什么?
哥谭是蛋糕、哥谭是玫瑰、哥谭是放坏的奶酪、哥谭是孩子的眼睛、哥谭是罪恶之城、哥谭是恶魔之都、哥谭是工厂喷出的霾、哥谭是一团黑灰、哥谭是个巨大的漩涡——
哥谭是蝙蝠侠。

第十九章
“系统提示:您已获得套装·(传说·未觉醒),包括以下物品:男士礼服(黑)、马甲(黑)、衬衫(白)、手套(白)、礼帽(黑)、长裤(黑)、皮鞋(黑白)、银质手杖、丝绸领结(白)。
该套装组合效果:
1每一次穿着将随机损失20理智值
2敏捷25,速度28,智力40
3体力-25,防御-18
44主动技能‘数学感知’。所有数学技能等级8,你将对数字有异乎寻常的直觉,并拥有远超常人的计算速度。
物品简介:你知道吗?史无前例的,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我喜欢他,我是说——最后他和一起,,一对命中注定的宿敌,到死都死在一起——我喜欢这个结局。
使用说明:谨慎使用。”
“【系统提示】您已使用特殊套装觉醒机会1,,有的新的主线任务可完成。”
“主线任务‘贝克街的亡灵:开膛手杰克结案报告’(传奇)
该任务需跳跃世界线,请在跳跃前确认本次跳跃所携带的物品
本次世界线跳跃点:《名侦探柯南剧场版:贝克街的亡灵》
世界等级:a
跃迁程序初始化,世界线跳跃开启倒计时:14日23时59分
具体要求:
参加‘茧’游戏,协助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缉拿‘开膛手杰克’案的真凶。(01,未完成)
任务奖励:套装·(传奇·已觉醒),特殊头衔·开膛手杰克,解剖技能等级8,特殊附加品·开膛手的拆信刀,阿卡姆疯人院商店随机抽奖机会15,自由随机分配点数45,系统通用货币1800,惊喜盒子12
可完成成就:
献给名侦探的挑战书。(01,未完成)
额外奖励:特殊头衔·,特殊附加品·莎乐美的银妆刀
任务简介:有时候你必须聆听前辈的故事才能得到长进,历史上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把女人的零件搞得到处都是变态屠夫,半夜拆开那些女人的骨头的人是谁,是上流社会的优雅绅士,还是游荡在伦敦街头的幽灵……总之,如果你想成为你的城市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杀人犯,就得想办法让前辈充满荣耀的称号在众人眼前破碎。千万记得,身处文明社会的人第一次谋杀的瞬间,就像猴子变成人类一样充满了历史意义。
难度评估:d
系统提示: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系统提示:跃迁程序初始化已完成,能源填充100。”
“系统提示:本次世界线跳跃以灵魂为主要载体,请在跃迁前整理好本次跳跃需携带的物品。跃迁后不可长久滞留在非原生世界内,任务失败或完成后将自动返回本源世界。”
“系统提示:是否进行世界跳跃?”
杰克在阿卡姆疯人院深造了半个月,每天除了睡眠就是安静看书,如果刨去没有自由这一点的话,阿卡姆给他分配的牢房不失为好的自习室。
没有小丑作乱,阿卡姆清净了很多,期间紧急关停装置启动了一次,根据警卫们的说法,是毒藤女越狱了,越狱时顺手卷走住在她隔壁的哈莉,不过这阵骚乱完全没影响到杰克,除了他大半夜听到哈莉遥遥喊了几声——那时正是紧急状态,铁架桥被升了上去,唯一的通路被切断,小丑的牢房宛如高悬在空中的孤岛,哈莉对着巨大的环形深坑干瞪眼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弃营救她的j先生,跟着毒藤女走了。
毒藤女逃狱后,蝙蝠侠特意来过一次,大约想看他是否老实。但他是半夜来的,彼时杰克裹着毯子睡得正香,蝙蝠侠也没叫醒他。
就这么悠悠闲闲地晃过了两个星期,跃迁程序终于初始化完毕了。
基于新手保护原则,第一个任务往往难度不高,跟着剧情走也能完成。同时,因为难度不高,允许通过系统空间携带的物品也不多,只有三个格子。
与此同时,杰克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当他的几套衣服被拆分开来,比如分成帽子、大衣、披风、衬衣或是手套,每个部件都会占据一个格子。可是当这些部件能够凑成整套时,它就被视为一个物品,只占一个格子。
杰克思前想后,还是带上了那套还没显示名字的套装,鬼牌·罪犯,和塔罗·愚人。
虽然致命玩笑属性面板非常好看,还自带痛觉屏蔽技能,说是满级神装也不为过。可惜它有个致命缺点,每次穿上它都会损失理智上限,如果多次使用理智上限将会不断降低,最后即使理智是满的也是个非常残的状态,稍不留神就会san值归零然后把自己也一起归零了。所以杰克能不穿它就不穿它。这次任务难度只有d,新套装的属性应该足够应付了。
与此同时,为了避免语言不通带来的尴尬,杰克还特地去商店购买了日语技能。现在他日语技能lv5,日语的纯熟程度跟母语相当,甚至可以直接出去做同声翻译。
确定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杰克心情忐忑地按下了“确认”按钮。
“【系统提示】正在投放时空锚点……正在记录四维坐标……正在启动柯罗诺斯多维时间压缩装置……跃迁引擎初始化完成……正在启动灵魂忒修斯之船保护系统……塔纳托斯协议正在载入中……即将抵达靶向世界跳跃点。”
“【系统提示】您已抵达预定跳跃点,无大幅度偏转。正在为您配置身份,配置已完成。祝您任务顺利,旅途愉快。”
名侦探柯南剧场版,《贝克街的亡灵》,首映于日本2002年4月20日。
在该剧场版中,一个名为弘树的天才男孩,被辛多啦公司的董事长收养。他研发了能够自主进化的人工智能,他将其起名为“诺亚方舟”。他将“诺亚方舟”投入网络世界,使其隐藏起来之后,弘树跳楼自杀。
几年后,主角江户川柯南一行人参加了由辛多啦公司开发的拟真全息游戏发布会,在会上,弘树的亲生父亲被人谋杀,在死前留下了线索,直指辛多啦游戏公司开发的拟真游戏。为了寻找弘树生父死亡的真相,柯南等人跟贵人名流的孩子们,一同进入名为“茧”的游戏舱内,抵达了百年前的雾都伦敦。工藤新一和父亲工藤优作在游戏内外双线推理,探寻著名的连环杀手“开膛手杰克”的真实身份,以及谋杀弘树生父的真凶。
随着系统提示音落下,杰克面前出现了三张金光闪闪的卡牌,像是手游里的抽卡页面。他随意点击其中一张,那张卡片转了过来,上面画着个带着高礼帽的英国男人。他整张脸孔被黑暗笼罩,一手提着细长的银质登山手杖,夹在腋下,另一手提着锋利的短刀。漆黑的血迹从短刀上淌下,滴落在他的脚边,一路蜿蜒。
“这样的身份吗,有点意思……”杰克念出了卡片上的名字。卡片只短暂漂浮了一会儿,很快化为一团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消失了。
辛多啦游戏发布会会场中心。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几个高官贵人的儿子在客人众多的大厅中踢起了足球。突然足球偏了个角度,砸碎了侍者手中的盘子,好几杯红酒泼了一地。
江户川柯南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名男子护住了身旁的女士,避免了红酒泼在女士昂贵的晚礼服上的尴尬情景,女士明显跟他不熟,只是疏离却颇有礼貌地道了声谢,然后提着裙摆离开了。
那个保护女士的男人,有一张耐看的脸,标准且迷人的英伦长相。高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和嘴唇的轮廓,使他如文艺复兴时代的石膏像一般立体,梳得整齐的黑色短发带着些微微的卷曲,淡金色的眼睛像深藏在泥土中的琥珀。他穿着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戴着斯文的金边眼镜。袖口有些高,露出了左手上的一块手表,和手腕处的苍白皮肤和淡青色的血管,骨节微微凸起,看着像个出身优渥,教养良好的大学教授。
奇怪,那个男人……柯南注视着他,眉头缓缓皱起。
男人一开口,劈头盖脸一连串发音标准的英语,明显是下意识地用了最熟悉的语言,说了几句后才反应过来孩子们听不懂,咳了几下,转为一口流利的日语:“别在这里踢足球,会给别人造成困扰,想玩的话到外面玩去。”
高官的孩子拧起眉毛:“叔叔,你是谁啊?”
柯南认得为首的那个孩子,他叫诸星秀树,一个日本财团的孩子。
“我叫乔·科尔(joekerr),是茧游戏的研究顾问。”男人没有什么表情,将足球交给了那些孩子们,“看到你们这些孩子,让我很为霓虹这个国家的未来担忧。”
其中一个小孩说:“因为我爷爷的银行给你的公司出钱,所以你们才能完成游戏开发的。你这么说话,我就让我爷爷不给你们钱了!”
“叔叔,可能你刚回国,不认识我们,但你要是得罪了我的话,小心我让我爸爸炒你的鱿鱼!”
“臭屁的大人!”
“无所谓,但如果你们再在这里踢足球,我就要把你们赶出去了。”男人道。
男孩们满脸不爽,却也没有什么办法,面前这个男人明显不吃这套,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拿着足球,气鼓鼓地走了。
“真是帅气的叔叔,跟某个人完全不一样——”铃木园子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身旁正埋头吃着刺身的毛利小五郎,满脸不屑地撇了撇嘴。但她转过头来,看向刚才的男人,瞥见后者身旁熟悉的孩子,差点大叫出声:“——诶诶诶?柯南?!”
只见柯南挤开周围的人,向那个男人走去,一脸孩子的纯真:“哇,叔叔,你好厉害,三两下就把那群讨厌的家伙赶走了!”
杰克:……
好假的营业式笑容,有被敷衍到。
名为乔的男人自然就是杰克,他笑了笑,没有在意柯南的恭维,而是递给他几颗水果糖;“这没什么好得意的。”
奇怪。柯南心想,这个男人好奇怪,他是用左手拦住刚才那位女士,也用左手拿酒杯和水果糖,这证明他是个左撇子,但他左手上戴着的那块手表,是某个著名奢侈品牌推出的机械手表,需要主人每个星期手动调试一次。人喜欢用惯用的那只手来做精细活,如果那块表真的是这个男人的,他就会把它戴在右手上,用左手调试他,但是他却把它戴在左腕上。
“我刚刚听你说,你是研究顾问,是你发明了‘茧’吗?”柯南继续说着。
“柯南!”毛利兰追上柯南,一把将后者抱起来,忙不迭地向乔道歉,“抱歉,先生。这个孩子一向好奇心旺盛,打扰到您了。”
“没什么,我还挺喜欢小孩子的。”杰克笑道,拽了拽雪白的蕾丝袖口,“‘茧’不是我发明的,我只是个大学教授,兼职‘茧’游戏的研究顾问,负责神经接入系统的理论部分,在国外为辛多啦公司提供理论数据基础,这些研究基本都是在国外的实验室内进行的,我已经有很多年不回霓虹了。这次回国是想看看我的理论化为实体的样子,喏,这是我的名片。”
他将名片递给闻声而来的毛利小五郎。
柯南回头打量着那张名片,只见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乔·科尔(joekerr),加利福尼亚大学神经学教授,伊尼特拉姆(itra)研究所主任,辛多啦公司项目研究顾问。
名片背面,则是一个戴着高帽的小丑图腾。
他绝对不是什么大学教授。
柯南看着这个自称乔·科尔的男人,眉头慢慢拧紧。

第二十章
恰在杰克和几人说话时,大厅一角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柯南循声而望,正是刚才那几个在大厅里踢球,又被杰克赶走的孩子,不慎将足球砸在雕像上,把雕像手里的匕首踢飞了。
“不会要让我们赔吧?”其中一个孩子有些惶恐,他家里倒不缺雕像的钱,他更怕父母因为这件事责骂他。
“放心,这是辛多啦的董事长从家里搬到这里展览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诸星秀树将短刀捡起来,重新放回雕像的手上。
孩子们做完这些,有恃无恐地继续踢球。柯南眉头一皱,正想走近去细看那把刀,灯光却在此时啪的一下暗了下来,整个大厅陷入黑暗之中,为有舞台明亮。担任“茧”游戏文本的他的父亲,工藤优作,在众人的掌声和灯光下登上舞台,满脸笑容地站在主办方身边向来宾致辞。不久后,灯光再次亮起,柯南环顾四周,那个自称为乔·科尔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踪影。他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惊动任何人,连柯南都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二十分钟后。
“什么?他们的主任失踪了?!”
作为“茧”游戏的文本负责人,正在现场参加发布会,听得消息后赶来的工藤优作,如此对着目暮警官问道。
这个失踪的主任就是弘树的亲生父亲。
弘树的亲生父亲的工作室位于地下室内,理由是:只有在僻静的地方他才能工作。
根据第一目击者的说法,这位工作人员在楼梯口就发现了些许的血迹,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赶到失踪者所在的工作室,本该在工作室工作的主任却已经失去了踪迹。现场只遗留下一大滩血液,随后鲜血蜿蜒着淌到地上,一路从处于地下室的工作室延伸到一楼,期间积起了大小不等的几洼,血迹一直延伸到一楼的大厅中心,突然就在那里离奇消失了。
按照血迹线索来看,失踪者是坐在电脑面前被凶手刺伤的。鲜血在血压的作用下喷得很远,看样子是伤到了动脉。凶手直奔要害而来,手法干净利落,在行凶后,他并未将凶器丢弃在案发现场现场,现场仅仅发现了他用来擦拭血迹的卫生纸。
但凶手大概没想到受害者没有死,在凶手离开之后,受害人离开了案发现场,拖着流血的身体慢慢移动到一楼。然后在一楼的大厅中心,血迹突然中断了,受害人人间蒸发。
“是的,有个工作人员来到这里,然而没有看到他们的主任。现场发现了大面积的血迹,主任很可能已经遇害。我们正在地毯式搜查凶器,向辛多啦公司索要监控文件,并寻找目击证人。查看有谁在死亡时间前后进入了办公室。”目暮警官点了点头。
“出血量怎么样?”工藤优作问道。
“很大,恐怕那位主任受的是重伤,如果没有及时输血,凶多吉少。”目暮警官摇了摇头,“他到底是怎么绕过监控消失的?”
“每个来宾进入大厅都经过安检,没有人能把类似刀子的金属物体带入会场。”也就是说凶器一开始就在现场之内,“等一下,目暮警官,我想问你,毛利小五郎来过这里吗,有没有带着一个戴眼镜的小孩?”
“戴眼镜的小孩,你是说柯南吧?”目暮警官笑道,“那个人小鬼大的小孩,跟以前一样在凶案现场到处乱窜,不久前刚刚被赶走来着。”
果然,新一他来过了。
工藤优作点了点头,他背着手臂,环顾四周。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键盘上,他看见了刺眼的红色,鲜血被分别涂抹在键盘的“t”、“r”、“j”三个按键上。这是死者在死前留下的、关于凶手的线索。
t、r、j……百年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犯,开膛手杰克(jacktheripper)的首字母。
失踪者留下的线索……不对,不对,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工藤老弟,你怎么了?”目暮警官从未见过工藤优作如此作态,他像只困兽一样在案发现场焦灼地转来转去。
“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目暮警官,也许凶手不止一个人。”工藤优作低声说,“有人帮助了失踪者,所以他才能绕过监控录像。”
“不止一个人?不可能,我们发现的所有线索、痕迹,都证明案发时只有死者和凶手两个人。”目暮警官惊讶地回答。
“所以说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工藤优作无比焦躁。
如果失踪的人已经死了,那么从现场来看,这就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
案发时不可能第三者在场,如果他是共犯,必定会帮凶手做些什么,否则凶手不会白白带他来看一场杀人好戏。如果他是目击证人,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间办公室十分开阔,各个边角一览无余,根本藏不下谁,目击证人只会变成第二具尸体。
但是——该死的,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感觉到某个人,或者是某个幽灵,在凶案现场徘徊。之所以将他成为幽灵,是因为他没有留下任何足迹,他可能来过,但他的痕迹已经被完美掩盖,粉饰得太过完美,反而令人觉得不适。然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后,那位幽灵把自己的气息遗留在这间房子里,像是一个冷嘲,折磨着工藤优作的侦探的直觉。
忽的,工藤优作在电脑操作面板的b插口上,发现了一点血液痕迹,非常细小的痕印,看着像溅上去的血半凝固之后,是有什么东西剐蹭过。
他凑上去仔细观察,钻入他的鼻腔的,是一阵淡淡的化学品,和海盐香水混杂的气息。
工藤优作仔细观察,没错,这是鲜血喷溅出来,在接口上凝固之后,才有的刮擦痕迹,证明有人曾在凶案发生后拔插u盘。
“你说这是有人在不明人士行凶后进入了案发现场的线索?”目暮警官看着那个痕印。
工藤优作沉吟了好一会儿:“是的,他是盘旋在弘树父亲的凶杀现场的幽灵,这块刮擦痕迹,是他把u盘插进接口又取出时留下的。这就是他进入现场的原因,是为了得到电脑里的东西。”
“是商业间谍吗?”
“哪一家的商业间谍能够进入凶案现场,在满地的鲜血中不留下一个脚印、一缕毛发或一点指纹?目暮警官,你看我们周围,如果没有这个剐蹭的印子,我们能找到证据证明他进入过现场吗?没道理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的人,会不慎留下这样的剐蹭。而且u盘和b接口处有一段距离,只要小心谨慎不会刮到,但痕迹偏偏留在那里。”工藤优作徐徐说道,“这说明这个痕迹是后来的人故意留下的。”
目暮警官睁大眼睛:“那他为什么要留下这种线索?是挑衅吗?”
“不是挑衅,是挑战书。”工藤优作笃定地说。
是给侦探的挑战书。
“那这个痕迹是什么意思?”
“血迹……在凝固后的血液上留下的痕迹……我想,是‘跟着血液走’的意思。”
工藤优作和目暮警官循着血迹,一路从主任办公室坐在的地下室走到一楼。这件大厦很是奇特,它是一个空心的、直立的圆柱形,如果从最上面俯视下去,就会看到两颗空心嵌套的圆环。为了防止有人失足,大厦在内侧修建了铁质的栅栏。据说是开发商层想要修建五个这样的大厦,蹭一波奥运会的东风,但只修建了一个就资金不足不得不停工。从地下室到一楼,有两处楼梯和一架电梯,全都没有设置监控摄像头。一到四楼是封闭的仓库,没有任何窗户,一楼仅有两个相对的出口,出口处有保安看守。工藤优作和目暮警官来到血迹的尽头,这里是两个空心圆环的共同圆心的位置,血迹就在这里消失了。
失踪的人去哪儿了?
工藤优作抬头望去,像是青蛙仰望着井口,他只看见了圆形的天空。
就在这时,所有孩子们都进入了“茧”游戏舱内,鸡蛋形状的游戏仓缓缓降下透明的玻璃罩子,将所有孩子封死。大厅暗了下去,灯光依次熄灭,音箱中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男孩的声音:“各位,我们将玩一场生死游戏。”
消失数年的人工智能,“诺亚方舟”出现了。
“各位,我们将玩一场生死游戏。”
“游戏的规则是这样的:你们可以选择进入不同的游戏寻找答案,被击中和受到伤害都会出局。当成功通关我的游戏的人出现,我将不会动在场所有人一根汗毛。但是,若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所有人都被淘汰,没有人胜出。那么我将启动藏在游戏仓内部的电磁脉冲装置,摧毁所有人的脑部组织。”
“游戏仓被高压电保护,请不要尝试使用暴力手段打开游戏仓,营救你们的孩子。若是你们激怒我,我就会违背游戏规则,杀死游戏仓里的所有孩子。不要尝试给游戏仓断电,因为我不在这里,我在网络之中,而游戏仓的电磁脉冲装置,由内置电池供电,数据传输的速度永远比你们摧毁内置电池更快。这里几乎汇集了所有高官贵人的子孙,代表着国家高层的未来。一旦他们在这里死去,这个国家将出现后代上的断层,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份责任。”
“从古至今,医生的孩子会成为医生,政客的孩子会成为政客。权力和财富由父辈交到那些孩子手中,一代代地传了下去,由血统组成了不可斩断的坚固锁链,就这样永世循环。而被这些孩子统治的国家,将有怎么样的光景,也许今天在游戏中就能得到解答。”

第二十一章
“茧”全息拟真游戏中,1888年的雾都伦敦。伦敦贝克街221号。
“这里就是……那个……夏洛克·福尔摩斯住的地方?”小岛元太气喘吁吁地说。
“是的,这是他跟华生一起租的公寓。”毛利兰同样喘着气。
“好真实的游戏……”吉田步美满头大汗,“就是别在这种地方也这么真实就好了。”
柯南、毛利侦探团、小兰还有三个政界名流的孩子,一起踏上了了寻找伦敦开膛手的旅程。他们一行人刚刚进入游戏,便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寻声而去,正撞见作案中的开膛手。但由于诺亚方舟的干涉,他的道具全部不能使用,所以没能拦住杀人凶手。在阿笠博士的引导下,他们知道了这场游戏会有一个帮助者,而这个帮助者,应该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从案发的白教堂一路走到福尔摩斯居住的贝克街,他们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天,走到太阳升起又落下。眼看临近了,好几个孩子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毛利兰休息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叩响了公寓的门环。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年妇人打开房门,她穿着干净整洁的长裙,端着一个托盘,满脸笑容:“这么晚了,是哪位?”
“啊……那个,您是哈德森太太吗,我叫毛利兰,我想见福尔摩斯先生。”毛利兰有些拘谨。
“哦,你们就是两个礼拜前,协助福尔摩斯先生破案的孩子们吧,你们怎么都来得这么不巧,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博士去达特摩尔出差了,不在家里。”哈德森太太笑道,“不如进来吧,外面冷得很,我泡热茶给你们喝。”
“啊,那个,哈德森太太,我们之前有人来吗?”柯南看着哈德森太太手里的托盘。
“有的,他就在福尔摩斯先生的房间里,你们来的都不是时候,福尔摩斯先生不在家。”
“能问一下嘛,那个客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据他说他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是个没有名气的作家,还出版过一本书。”哈德森太太引着毛利兰一行人走进房间。
福尔摩斯的朋友,没有名气的作家?柯南紧皱着眉。
福尔摩斯的房间贴满暗红色的花纹墙纸,墙上悬挂着几幅油画和花朵形状的水晶灯,地上铺着昂贵的小羊绒波斯地毯,一张黑樱桃木的圆桌和几把椅子,墙角摆放着书架、书桌和试验台。
而在柯南等人之前,一个男人已经坐在房间里了。他戴上一顶黑色的垂边礼帽,礼帽压得很低,深色的小羊绒披肩,他戴着折光的金丝眼镜,细长的眼镜链从颈后勾成一圈。再往下看,是单薄的黑色羊绒大衣,深黑色的单排扣纯羊毛晨礼服,手工定制,繁复厚重,配上同色马甲和法式衬衫,喉咙前别着雪致的丝绸领巾,衣领前插着莎乐美的银质浮雕胸针。袖口缀着白色的蕾丝,海豹皮的白手套。手里提着棕褐色的牛皮琴箱,脚上踩着擦得锃亮的漆皮皮鞋。
“哇哦,好、好、好……”元太的词汇量还不足以支撑他说出“奢华”一词。这个男人的衣着奢侈到了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境界,他像是一位英国最上流的绅士贵族。
诸星秀树略带鄙夷得瞥了他一眼:“土包子。”
看到毛利兰一行人来了,男人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脱帽行了个礼,对毛利兰说:“您好,你们一定是夏洛克的徒弟吧?”
“我是毛利兰,我本来想到这里寻求福尔摩斯先生的帮助,可是好像来得不巧,他不在家。”站起来的杰克比普通英国男人更高一头,这样高大的男人让毛利兰有点紧张,“请问您是?”
男人露出温煦的微笑:“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雅各布·布宛纳巴(jabbuwanaba),是个没有名气的作家。我是夏洛克的朋友,以前很少见面。本来想今天拜访他,顺便收集一些素材。谁知来得不巧,夏洛克和他的助手都不在。”
这个自称为雅各布·布宛纳巴的男人,就是杰克。他稍微在脸上做了点手脚,毛利兰完全没把他和不久前那个大学教授联系在一起。
他应该就是这个游戏的帮助者了。毛利兰心想。本以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却没想到福尔摩斯先生并不在家,帮助者是他的朋友。
不过想想也是,以福尔摩斯先生魔鬼般的推理能力,抓到开膛手杰克一点都不难。如果帮助这真的是他,而非这位雅各布先生,整场游戏就没有一点难度了。福尔摩斯带他们躺赢。
哈德森太太站在他们身后,笑道:“各位随便坐吧,我去倒些热茶。”
孩子们很快四散开来,或坐或站,毛利兰坐在一张沙发上,忍不住搭话:“您是来收集什么素材的呢?”
杰克点了点头:“是关于传说中的莫里亚蒂教授的。”
柯南紧紧盯着杰克,压低了声音说:“莫里亚蒂教授……他也会在游戏里出现吗?!”
“喂,莫里亚蒂是谁啊?”元太听到了他的呢喃,一脸困惑。
柯南神色严肃:“莫里亚蒂,是夏洛克·摩尔摩斯的宿敌,被称为‘犯罪界的拿破仑’,他在英国创建了庞大的犯罪帝国,据说对欧洲全土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伦敦里几乎一半的案子都与他有关。他经常实施完美犯罪,轻而易举的抹去现场所有痕迹,从而逃脱警方的追捕。总而言之,他是个冷血的高智商罪犯,非常难对付。”
他确定这场游戏的帮助者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而是面前坐着的这位英伦绅士,雅各布·布宛纳巴。他自称是夏洛克先生不常见面的朋友,为了收集写作素材前来拜访福尔摩斯,碰巧遇见了他们。这些确实都说得通,他的言辞、举止、衣着和神态都没有破绽,是个标准的十九世纪的英国绅士。但他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种诡异的扭曲,柯南把他称之为侦探的直觉——眼前这位优雅的绅士一定在什么地方说谎了。
“大侦探,你闻到了吗?”灰原哀悄悄对他说,“这位先生身上的香水味很浓。”
柯南用力闻了闻,没错——这位雅各布先生身上有很浓的白茶香水味。
“是在遮盖什么气味吗?”
柯南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用敬语,而是称呼福尔摩斯先生为‘夏洛克’,这是朋友之间才会用的亲密称呼。”
“他是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难道他是华生?”
“不,不可能。我看了今天的日期,今天是9月30日,是‘达特摩尔猎犬’案案发的日子,华生博士一定在福尔摩斯先生身旁。”
“你在收集开膛手杰克的素材,那你手上一定有关于案件的资料对吧?能不能给我们看看?”诸星秀树坐在沙发上,随意踢着桌椅。
此时,他的朋友将脏兮兮的球递给他,满脸惊喜地喊着:“秀树你看,这是一百年前的足球诶!”
诸星秀树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躲开,同时惊叫道:“别靠过来,脏死了,脏死了!”
按照十九世纪的礼仪,诸星秀树应该对杰克用敬语,但他不仅没有,口气也十分随意。杰克没有计较:“这么自然的命令人的口气,我猜你是某个贵族家的儿子?”
“是的,贵族长大也是贵族。‘人的命运一生下来就决定了’,这是什么很难懂的事情吗?”
“这样啊,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人的命运一生下来就决定了’,很多贵族家的孩子都像你这么想,但是在我们这个时代,孩子能否平安长大还是问题,我见过很多孩子夭折,也见过贵族被走投无路的匪徒杀死。命运可不是像锁链一样有迹可循,环环相扣,就如同开膛手杰克,”杰克拿起当天的报纸,看向一页的右下角,“放任那个家伙在街上游荡,不择对象地杀人,很让人困扰,得想办法制止他才行。”
奇怪,奇怪……为什么……
柯南心中那股割裂感越发放大,他情不自禁地心想着:为什么这么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男人,他没有叙述什么,只是在感叹而已。可给柯南的感觉更加微妙了,雅各布先生的话语像是某种诡异的魔咒,越听越让他不适。可他完全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在这家伙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
诸星秀树紧紧盯着杰克,目光深冷如井:“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个作家而已,不清楚这些。”杰克戳饮了一口哈德森太太端来的红茶,“不过,你们来拜访福尔摩斯是为什么?”
“我们是为了开膛手杰克案而来的。”
柯南藏在毛利兰身后,悄悄望向杰克。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是个标准的十九世纪地上流绅士。他温柔地对待毛利兰,那双眼里却是冷的,像是对她和她的说辞完全不感兴趣。一个女孩带着一群孩子来拜访福尔摩斯,调查凶名赫赫的开膛手杰克,他对这种诡异的组合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像是,像是——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面带微笑,又似乎根本没有表情。他交叠着两条长得过分的腿,眼帘低垂,似乎沉浸在对红茶的品味中,但是那双藏在眼镜背后的金色的眼睛,却如鬼火一般在眼窝深处闪烁,他凝视着在场所有人,仿佛凝视一场雨、一座雕像、和一个虚无的影子。最后那目光在远处交缠,变成了深深的漩涡,那漩涡的深处五彩斑斓,又似乎只是一片空白。
——像是他早就知道一样。

第二十二章
开膛手杰克,活跃于伦敦街头。受害者一共有6位,均为外貌姣好的年轻女性,年龄均在19~25岁之间,从事皮肉生意。开膛手的作案手法高度一致,凶手将受害者割喉后开膛破肚,割下部分女性器官如子宫或乳房。所有受害人所有受害人面部均遭受过不同程度的锐器刺伤,均未遭受过性侵害。部分受害者尸体拼凑不全,尸块有烹煮过的痕迹。
开膛手对女性充满仇视。作案手段专业、老练,凶残血腥,极具隐蔽性,且具有强烈的反侦查意识,且具备一定的解剖学知识。凶器为匕首或短刀。推测职业可能为医生、厨师、屠夫或猎人。
“恕我直言,女士,让您带着小孩去调查开膛手杰克案,多多少少有些莽撞了。他现在可是伦敦头号危险人物,也许我应该称赞你的勇敢。”
“一个作家来收集莫里亚蒂教授的素材,您也相当胆大。”柯南笑了笑。
“确实挺有趣的。夏洛克这里没有关于开膛手杰克的调查报告,但我们志趣相合,也许能在这里偶遇是上帝的指引,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帮助?”
“对。”杰克将红茶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对哈德森太太微笑,“哈德森太太,红茶很美味,谢谢你的款待。”
哈德森太太一边将茶杯收走,一边对杰克说:“你们这就要走了?詹姆斯先生,您不给福尔摩斯先生留下名片吗?”
“没必要的,即使我们没能见面,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友情。有些情谊不仅仅通过书信传播,只要两个人认同彼此,就算远隔天涯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你说是吧,这位小侦探——柯南?”
柯南突然被点到,愣了一愣。他没来得及品味这句话的含义,只能点点头:“呃……嗯。”
杰克压低礼帽,推开了门。柯南趁这个机会,目光飞速撇过杰克曾坐过的那张椅子,杰克曾经看过的报纸还大辣辣的摆在桌上。柯南显示看向报纸一角,像是被电到了一般明白了什么。他赶忙回头望去,那位雅各布先生已经走出了大门,他很高大。直到杰克生站起来,他才发现,雅各布先生比同时代的英国男人高两个头。他身高惊人,却并不健壮,只有薄薄一层肌肉覆盖,明显是个养尊处优久了的贵族一般的人物。
他眯着眼睛,直视杰克的腰间,手工制作的昂贵礼服十分宽大,完美地遮挡了男人的身材。可是,就在衣摆飘动时,他发现杰克的腰间,有一块微微鼓起。
“小心雅各布·布宛纳巴先生。他身上有枪。”越过灰原哀的时候,柯南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旋即他走到杰克面前,摆出孩子般的微笑:“雅各布先生,你说的帮助指的是什么?”
杰克依然是笑眯眯的:“你们不是对开膛手杰克案有兴趣吗?我在警局有不少熟人,可以帮你们拿到受害者的第一手资料。”
“您说的资料是……?”柯南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杰克的唇角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点了点头,“是遇难者的遗体。”
伦敦警局。
警察从腰间掏出一串光亮的铜钥匙,打开了停尸房的大门。开膛手案的受害者们静静躺在担架上,白布下的轮廓破碎,完全看不出受害者生前的曼妙。遗体的胸部凹凸起伏,腹部则突兀地瘪下去一块,柯南掀开白布一角,陈旧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拉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下面惨不忍睹的女性躯体,那是个美丽性感的年轻女性,穿着一条酒红色的天鹅绒长裙,喉咙被割断,巨大的伤口横亘在脖子上,露出被割断的苍白肌腱。遗体的小腹被利刃切开,前胸被挖去部分血肉,腹腔的内脏被搅成一团乱麻,肠子被扯得乱七八糟,断成几节,切碎的肉块混合着凝固的血,挂在失水萎缩的皮肤边缘。
受害者已死亡数天,尸体开始腐烂,皮肤显出一种发霉般的黑、青、紫混杂着的颜色,紧紧绷在同样干瘪下去的肌肉上,敞开的皮肉下能看见断裂的肋骨。女人双眼半睁,露出早已散大的瞳孔。
开膛手杰克手法冷酷凶残,引起了前所未见的社会恐慌。在此案中,受害者无法留下完好的遗体。即使知道这些,并做足了心理准备,柯南还是在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差点吐了。以前他接触的遗体只是血肉模糊,但也没有腐烂,给人心理上的冲击虽然大,但也没大到这种程度。
“该死的,别在这种地方这么真实啊……”他勉强把喉咙里的酸水咽下去,就见杰克递给他一个小瓶子:“这是什么?”
“嗅盐。”杰克耸了耸肩。
“你是上流社会的淑女吗,为什么会准备这种东西?”
(在维多利亚时代,上流社会的淑女会随身携带嗅盐)
“6岁的侦探都有,携带嗅盐有什么稀奇的?不过你可真冷静,伦敦最老道的验尸官看见这具遗体时都吐了。”
“你也很冷静呢,作为一个作家。”
杰克意有所指地看向毛利兰等人,他们在看第一具尸体时就受不了冲击,现在趴在栏杆上吐得昏天黑地,“不过,我们这位可爱的小侦探,你有什么发现吗?”
柯南把嗅盐抵在鼻子底下,努力让自己从浓烈的尸臭中清醒过来:“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开膛手杰克跟第二个牺牲者,也就是哈妮·查尔斯特有关系。”
“哦,怎么看出来的?”
“哈妮的尸体被毁得最严重的,第一个受害者仅仅是被割喉剖腹,作案手法更像个杀手。从第二个受害者开始,开膛手变成了冷酷的连环杀人魔,但即使是后两个受害者,尸体的损毁程度也不如哈妮。”柯南闭着眼睛,让杰克把白布盖回去,“开膛手憎恨哈妮。”
第二个牺牲者,哈妮·查尔斯特,41岁,女性,独居。她在9月8日夜晚被杀,尸体被遗弃在白教堂之后的玛利亚教会隔壁的空地。基本确定抛尸地点即是案发现场。
柯南睁开眼睛,拿起伦敦警局的证物袋,在开膛手杰克案的第二个牺牲者的案发现场,留下了外观设计完全相同,只有大小不一样的的戒指。
伦敦警局对开膛手杰克非常重视,不仅加强了夜间巡逻,还走访调查了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第二位受害者,哈妮·查尔斯特,多年前在名为温莎的城镇结婚,育有一子。但是,她是个充满梦想的女性,因为自己的美丽,不甘愿跟丈夫在小镇里贫贱度日,于是她在十年前抛夫弃子,独自前往伦敦。她确实如愿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年轻时是伦敦有名的交际花,做过很多绅士和贵族们的情妇。
“这两个戒指,一只是哈妮的,而另一只戒指,跟哈妮的所有手指都不匹配。”柯南说道,“这个小戒指是开膛手故意留下的线索。”
杰克微微一笑:“被哈妮抛弃的儿子,可是他已经死了。”
按照伦敦警局提交的调查报告,在哈妮离开之后,哈妮的丈夫因为过度思念妻子,独自踏上了寻找哈妮的旅途,从此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一丝音讯传回过家乡。父亲失踪时,哈妮的儿子仅有8岁,他的叔叔侵吞了父亲留下的抚养费,却将他赶出家门,哈妮的儿子不得不四处流浪,最后在某个下雪的夜晚,冻死在伦敦街头。
“在这种年代,死亡档案是可以伪造的。”柯南头也不回,“有一个人可以伪造。”
“哦,是谁?”
“开膛手不是个罪犯,他是个杀手。有人伪造了他的死亡,让他受专业的训练,然后把他投放到伦敦街头,将伦敦笼罩在恐怖的阴霾中,那个人怎么想,都是……”柯南回过头,意味不明地对杰克笑了笑:“莫里亚蒂教授。”
“也就是说,你们的调查对象,从伦敦最可怕的杀人犯,进化到了控制着整个伦敦的犯罪天才。不过可真有缘分,我是为了莫里亚蒂教授才去拜访福尔摩斯的,现在我们殊途同归了,现在我们该怎么找他?”
是啊,这么巧。柯南在心里说道。
“关于莫里亚蒂教授,我只是知道一些而已。他喜欢在背后操控,并不经常出现在伦敦,我们去找谢巴斯查·蒙朗上校。他是教授的心腹大将,经常在市中心的扑克牌俱乐部出现。”

第二十三章
伦敦市中心,扑克牌俱乐部。
“人太多了,一下都进去的话会打草惊蛇的,大家现在这里等我,我从后门溜进去看看情况。”在扑克牌俱乐部的后门,柯南拦住了其他人。
毛利兰早就知道柯南很有想法,有时候他成熟得像个大人,有时候又比同龄孩子更幼稚。所以她只是叮嘱他:“那你千万要小心。”
“嗯!”柯南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进去。
“他可真是个相当早熟的小孩,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要不是知道夏洛克没有妻子,我都会以为他是夏洛克的血脉。所以,他是夏洛克的徒弟吗?”杰克随意地跟毛利兰攀谈起来。
对这位教养良好的优雅绅士,毛利兰颇有好感,加上杰克夸赞的是柯南,她最喜欢的孩子,当即答道:“没有啦,他只是有个当侦探的远房亲戚,大概是很崇拜这个亲戚,然后有个长大当侦探的梦想,所以举止都在模仿那个人。”
这个“当侦探的远房亲戚”和“那个人”,都指的都是工藤新一。
“我猜他那个当侦探的远房亲戚是你男友。”杰克突兀地说,“因为你说起他的时候露出了很甜蜜的表情。”
“啊……这个,不是!”毛利兰红着脸,拼命摆手。
“是‘不是’还是‘还不是’?”杰克仍是一副绅士的温吞表情。
“都……都不是!”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当侦探的情人之类……让我想起夏洛克对‘那位女士’,因为她打败了他,所以他们彼此理解、彼此尊重,那是非常美好的感情。”杰克一边说一边拦住路边的报童,买了一份全新的伦敦日报看了起来,“就是侦探这种人,基本都是自大狂,难免习惯于俯视别人。他们会认为别人是弱小的,需要他们保护的,尤其是你这种女孩,就像开在温室里的小花。他们没意识到这是一种不尊重,我说了,他们自付聪明,所以自大,如果你想获得尊重,就得正面打败他们。就像那‘那位女士’一样。”
“那位女士”指的是艾琳·安多拉,她打败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并成为后者唯一欣赏、尊重乃至爱慕的女性。
“喂,这是该对女士说的话吗?”灰原哀不着痕迹地插入他们中间,结束这番令人尴尬的含沙射影。她倒不是为了杰克嘴里的自大狂工藤新一,只是不希望毛利兰受到语言伤害,“难道你对小兰姐有什么想法?”
“那抱歉,女士们,我说的话冒犯到你们了。”杰克做了个手势。
“你一直在看报纸,对开膛手的消息这么感兴趣?”
“是啊,谁会放任一个杀人魔四处游荡,这会损害伦敦的秩序。因为开膛手案,伦敦提前进行了宵禁,可有些人只有入夜我在有心情拜访。”杰克看都没看灰原哀。
“入夜才有心情拜访,是指犯罪吗?”灰原哀冷冷地看着他。
杰克的动作顿了一顿。
“你腰间有枪,看大小和制式应该是一把左轮,这种枪的后坐力很大,新手可用不了,这证明你会用枪,而且还是老手。一个作家怎么会用枪呢?”
杰克摇了摇头:“说到‘犯罪’,你好像是一副很不屑的口吻?”
“难道我还要去尊敬一名罪犯?”
杰克没有在第一时间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之前说到,‘命运像锁链一样有迹可循’,贵族的孩子是贵族,农夫的孩子是农夫,富人永远是富人,穷人永远没办法出头。身份就这样代代相传,环环相扣,组成了令人绝望的锁链,由这些锁链,组成牢不可破、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但是,我们还有方法斩断它,拒绝这种可悲的往复循环,那就是犯罪。”
“你——”灰原哀睁大眼睛,梗了一会儿,“你说的不叫犯罪,那叫,那叫……不管那叫什么,那绝不是用‘犯罪’来命名的东西。”
“但你不可否认,那是一场多数人对少数人的谋杀。在如果那些少数人活着,大多数人就活不下去的时候。犯罪也好,其他的也罢,怎么称呼它都是小事。只有一件事,最可怕的罪犯不是不是在深夜拆女人零件的人,不是被称为‘犯罪界拿破仑’的人,他们坐在哪,锁链又为何延续不绝,想必你我都很清楚。”杰克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雕像般的脸上落下一块阴影,“顺带一提,我写作的地点颇为偏僻,偶尔会出现些糟糕的动物,所以我才会配枪。”
灰原哀抿了抿唇,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忽然扑克牌俱乐部中传来混乱的打斗声,毛利兰听到声音,脸色一变,直接冲上前去,一脚就将俱乐部后门踹开。杰克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报纸,见几人进去之后都没出来,显然是没控制住场面,不禁叹息一声,从腰间拔出了那把漂亮的左轮手枪。
带着小孩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状况。
柯南通过后门走进扑克牌俱乐部观察,发现蒙朗上校赌博却出老千,这一状况被莽撞的诸星秀树叫破,蒙朗上校气急败坏之下对秀树和柯南动手,于是两方混战。由于诺亚方舟规定,被击打便算是出局,所以在混战中,两个高官的孩子为了保护柯南离开游戏,小岛元太、圆谷光彦和吉田步美接连退场,还在游戏中的只剩下灰原哀、毛利兰、江户川柯南和诸星秀树四个人,外加雅各布·布宛纳巴这个外来者。
几声枪响制止了众人的撕打。
一阵撕裂的破风声,堪堪擦过耳际,子弹的动能带动的气流让临近的皮肤隐隐作痛。
蒙朗上校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头望去,墙壁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孔,如果这一枪不是故意示威而是瞄准了他的头,现在他的脖子以上已经炸开花了。他转过头来,瞳孔倒映着站在门前的男人,后者穿着繁复的手工礼服,举着一把漂亮如艺术品的金色左轮手枪。枪口冒出袅袅烟雾,烧得滚烫的铜壳掉落在地,极为清脆的一声。
这是寂静的俱乐部中除了呼吸和心跳之外唯一的声音了。
这个绅士般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毫不犹豫地举枪,对在场的几个赌徒就是一顿乱射。他根本没费时间瞄准,只是随随便便地看上一眼,然后就扣动了扳机,邪门就邪门在这里。每一枪都是精准地擦过脑袋,也许打碎了几根头发,但没有人流血。要知道他们当时可没傻站着,所有人都是移动靶,男人的枪法显然好得可怕,而且他的目的是威慑而非杀人。若是他有这个心思,整个俱乐部没有人能站着。
“谁?!”蒙朗上校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地颤抖。
见鬼,他对自己的枪法这么有信心?要是子弹稍微偏一点,他们就得血溅当场。
蒙朗上校咽了口口水:“……对我开……枪?你……”
奇怪。柯南看着蒙朗上校:他这是在害怕吗?
他害怕雅各布先生射死他?
老实说,雅各布先生突然入场,直接用枪声镇住所有人的行为,把柯南他们这群友方人士也吓了一跳。不过仅仅用了几枪救控制住了局面的手段,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毕竟在场的人再强再有权势,也知道在手里没家伙的时候,一个手里拿着枪的人惹不起。万一把这位看似绵羊般的绅士惹毛了,给他身上开个洞可就不划算了。
蒙朗上校还没说完,杰克就又连开两枪,枪枪擦过他的头皮,在墙壁上激起一阵细小的石屑,开枪的同时,杰克说道:“闭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蒙朗上校把眼睛一闭,做了个“我听话”的手势。
他在伦敦混了这么久,分得出谁是色厉内荏的小鬼,谁是杀人如喝水的疯子。前者就算拿着刀逞凶斗狠,也根本不值得害怕,他们内心怯弱得像一只小鹿,刚刚长硬了鹿角就出来对着别人刨蹄子,而后者就算他什么也没做,也会让人汗毛悚立,因为犯罪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他们真的会因为一点小事随意地开枪杀人。
杰克面带微笑,慢悠悠地走进俱乐部,准备向侍者索要一杯酒。但他忽然瞥到长桌尽头,桌子上铺着来自东方的昂贵丝绸,上面倒扣着高脚杯,旁边是一瓶醒了半天的红酒。他举着还在冒烟的枪走过去,给自己倒上一杯,动作悠然得令人错觉他才是这间酒吧的主人。暗色的酒液不断摇晃,在晶莹的玻璃杯上留下鲜红的痕迹,像暧昧的口红印,也像一层层新鲜的血。
“我问你,你的顶头上司在哪儿?”杰克浅浅啜饮了一口红酒。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名老人的声音:“我在外面都能听见小孩子的吵闹声,看来今天是相当的热闹。怎么,是有人在寻找我吗?”

第二十四章
杰克独自靠着吧台喝酒。好像站在门口的老人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
蒙朗上校的视线在门口老人和杰克之间不断逡巡,额头上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告状道:“请……请等一下!教授,他们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孩子!”
教授?!
“你是莫里亚蒂教授?”毛利兰惊叹道。
老人抬起头来,他穿着昂贵的羊毛大衣,带着一顶宽檐圆帽,满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他精神矍铄,颧骨高耸,从黑暗的眼窝深处,射出两道阴冷的精光,他紧紧抿着嘴唇,表情严肃异常,皮肤像干枯的树皮,紧紧绷在一层单薄的肌肉上。
“没错,我就是蒙朗上校的上司。本来我将度过一个美好夜晚,可是却发现这里有小孩子吵闹。”老人面带笑容,负着双手,“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孩子们,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柯南紧紧皱着眉,脸色沉凝,没有说话。毛利兰左右看看,见杰克站在吧自品酒,没有任何开口说话的意思,这位绅士愿意帮忙是好事,就是手段明显过激。作为游戏的帮助者,他有这么好的枪法已经足够了,交涉还是需要他们这些玩家来做。尽管知道雅各布先生只是一段数据,但她仍然担心莫里亚蒂教授难为他。看着老人没有对杰克的行径多加指责,毛利兰不由得在内心深处松了口气:“我们来这是想知道开膛手杰克,是教授为了让伦敦成为恐怖之都,所以放任他在街头游荡的对吧?”
老人撇着杰克,或是对杰克的行径心有不满,或是顾及着后者手里的枪。他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压低帽檐,冷笑道:“你只答对了一半,开膛手杰克,只是个贫民窟里被母亲丢弃,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但是他的才华非常出众,一眼就能让人看出的他的天赋,他将是一个完美的犯罪者。所以他被培养成了一流的杀手。”
“那他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女性?难道不是莫里亚蒂教授操纵他杀人的吗?”
老人将手杖在地上砸了砸:“开膛手杰克,成为了超乎我想象的杀人魔,然后他就失控了。这一连串的案件,正是他失控后的恶果,他出没在伦敦街头,给伦敦的地下秩序造成损害——如果你们想收拾开膛手杰克,那么我可以给你们一点帮助。”
蒙朗上校左右看看,犹豫着喊道:“喂……莫里亚蒂教授!”
老人瞪了他一眼:“闭嘴!”
蒙朗上校瑟缩了一下,不再多言。
“虽然开膛手杰克已经失控,但他仍然是被训练出来的杀手,只要接到指令,应该还是会遵从,你们只要想去那儿等着他就行了。”老人闭了闭眼。
柯南说道:“那要怎么做呢?!”
老人诡秘地笑了笑:“你们身旁那位绅士会告诉你们的。”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集中在杰克身上。
“不能通电话,不能拍电报。因为可能会被通讯公司监听。开膛手失控了,想必他不敢见到教授,就算他敢,教授也得隐藏自己的行踪,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可能是报纸。比如早报纸上刊登广告。”杰克耸了耸肩。
老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柯南回过头:“那么,你要命令他杀谁?”
“我猜,是艾琳·安多拉。”杰克耸了耸肩。
诸星秀树困惑地搔着头皮:“艾琳·安多拉是谁?”
“她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欣赏、尊重的女人,她也是福尔摩斯先生唯一产生接近于‘爱’的感情的异性。”毛利兰回答道。
“哼,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孩子,得到了莫里亚蒂教授的帮助……真有趣。祝你们幸运吧。”老人哼上一声,转身走出了俱乐部。
第二天,白教堂地区。
天气晴朗,柯南慢慢走过教堂后面的翠绿草坪,这里是开膛手杰克案的第二位受害者,哈妮·查尔斯特的遇害现场。
柯南往前走,走到黑色大理石砌成的教堂,发现教堂后门左侧悬挂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神色橡木木牌。
“十月的第二个礼拜六,举办亲子慈善义卖会。”身后传来男人含着笑的声音,他重复着木牌上的词句,“哈妮·查尔斯特遭到杀害的日子是9月8日,那一天是礼拜六。”
柯南听得声音,赶忙转过头去,雅各布·布宛纳巴正站在他的身后,他依然穿着那身漆黑的礼服,细长的银质手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地面。他的笑脸温和而礼貌,却给柯南一种极为诡异的扭曲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漩涡:“雅各布先生,是您?”
他都没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是我,看样子你还在玩侦探游戏,有兴趣跟我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吗?”杰克一手背在身后,笑着说道。
“嗯……嗯!我看这里举办过慈善义卖会,就想哈妮是不是在参加完义卖会之后受害的,我猜开膛手杰克就隐藏在那堵矮墙后面,趁哈妮出来的时候突然袭击,杀死了她。”柯南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教堂旁边的那堵矮矮的白墙,“不过,雅各布先生,昨晚你很幸运呢。”
“嗯?”
“蒙朗上校是莫里亚蒂教授的心腹手下,你直接开枪威吓他;放在长桌尽头的红酒,摆放在最昂贵的丝绸上,当混战发生生,有人的第一反应是保护那瓶酒,而不是同伴,所以我猜,那瓶酒是蒙朗上校他们为莫里亚蒂教授准备的,可是你拿起来直接就喝了;这两件事已经足够冒犯,而莫里亚蒂教授却没有为难你。所以我想,你要么是贵族,要么身居要职,连莫里亚蒂教授不愿跟你交恶,所以你才对你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对吧?”
“你倒是很敏锐,简直就像夏洛克的孩子一样。”杰克笑了笑:“我的身份不能由我自己告诉你,你就把我认为是某个王公级别的贵族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我遇见你们到现在,我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不说谎也并非意味着真实。柯南心想,隐瞒、拼接部分真相,一样能误导人的思路,甚至会让人得到截然相反的结论。
“你是让我自己猜你的身份吗,这是你对侦探的挑战书?”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的目的是什么?”
“有趣。”
“什么?”柯南愣了一瞬,“有趣?只是有趣?”
“是啊,毕竟我最好的朋友是个侦探。我设置一个难题,给它笼罩一团迷雾,看着侦探围着它打转,最后在解开难题时露出笑容,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杰克两手交叠,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银质的小丑手杖,“我很乐意跟侦探玩点无伤大雅的小游戏,就比如现在的,‘猜猜我是谁’。”
“猜对了会有什么奖励吗?”
“有啊,依靠自己找到谜底的成就感。你们侦探最喜欢这个了。”
“你……”柯南一时间啼笑皆非。
“你确实很像夏洛克。但你的侦探能力太琐碎了,你相信现场的每一处线索都有其价值,相信所有证据都会帮你指向凶手。你的侦探能力确实很强,但是往往对一种犯罪束手无策,你猜那是什么?”
柯南沉吟了一会儿:“无意义、无理由、无规律的随机流窜作案。”
一旦这种案件发生,他们侦探就很难有用武之地。侦破这种案件需要警察花费时间走访,查阅大量监控资料。等于用最笨的办法地毯式排查,海底捞针。
“这种案件很少发生。”他补上了一句,“做下这种案子凶手是最邪恶的罪犯。”
“是的,柯南。你相信有绝对邪恶的人存在吗?对他们来说,一枪打烂别人的脑袋,就像你走路时踢小石子一样平常,他们毫无感情,笑嘻嘻地打断孩子全身的骨头,把年轻的女孩弄成瘫痪,他们明知道自己有多邪恶,却永远不会停止犯罪,也不会为此而忏悔,你相信这种人真的存在吗?”杰克深深地看向他,金色的眼中跳跃着寒冷的辉光,像磷火在黑暗中闪动。
“我……”柯南沉默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他不再在这个男人面前伪装成小孩的样子,而是用成年人的身份和口吻,平等地与这位雅各布先生对话,“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过,我们称这种人为‘反社会人格障碍者’,他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与他人共情,有很强的攻击性,没有羞耻心,无法融入人群。”
“那你相信他们还有良知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在开枪打爆别人脑袋之前,你觉得他们会有一瞬间想过,‘这么做不好’吗?”
“我不清楚,我不是精神医生,但是——”柯南沉吟许久,“也许是有的,只是很少。我曾听过我爸爸说,这些病人的情况,大多数是‘理智的刹车接触不良’,而不是‘根本没有刹车’。”
他看着杰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但是后者像带着一张沉重的铁面具,把所有神色严丝合缝的倒扣在完美的微笑之下。他得到这个答案,仍然是笑了笑,笑容中没有任何温度,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对柯南的回答是否满意。也许自己的话语并不重要,这位雅各布先生心中早有判断。柯南看着杰克取出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伦敦日报,递给他,然后露出招牌的温和笑容:“这是今天的日报,去找莫里亚蒂教授留给你的线索吧。”
柯南接过,但第一件事不是去看之前俱乐部的老人所说的广告版,而是快速翻过几页,目光瞥到报纸一角。
果然,是这个东西,他没猜错。
而且跟上次不同,上次报纸这里的版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涂写的痕迹。而现在,这里有雅各布·布宛纳巴先生的笔迹。这是刻意留下的线索,雅各布先生在给自己提示——不是,对于侦探来说,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明示了。他将自己的身份开成公布地告诉了柯南,同时也是作为他回答了问题的报偿。雅各布·布宛纳巴先生根本不在意回答的内容,他所想得到的,仅仅是“回答”这个举动本身。
柯南将报纸放下,深深地看着杰克远去的背影。
雅各布·布宛纳巴——我早该想到的,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文字游戏。答案一直近在咫尺,或许你从最开始就没费心去隐瞒。
之前我就有所怀疑,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你现在所用的真正的姓名。但你说想跟我玩“猜猜你是谁”的游戏,很显然谜底并非你现在身份。因为在我知道了你在游戏中的名字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
在这个身份背后,你究竟是谁?

第二十五章
莫里亚蒂教授如约刊登了杀人委托。
“看这里,‘今晚去清扫歌剧院的舞台——给j的消息’,和‘凯旋公演,华特沙王室歌剧的偶像,艾琳·安多拉’。”柯南竖起报纸,给众人展示报纸上刊登的消息。
“把福尔摩斯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性,当成开膛手杰克杀害的目标……”灰原哀说道。
诸星秀树看着周围人的脸色,终于明白了事态有多严重:“也就是说,我们要从莫里亚蒂教授和开膛手杰克的手里,保护那个叫‘艾琳·安多拉’的女演员?”
“是的,但别太担忧,我们身旁可是有个神枪手。”柯南指了指身旁的杰克,“雅各布·布宛纳巴先生,一定会保护艾琳·安多拉小姐的,对吧,雅各布先生?”
这小鬼想要得到他答应对付开膛手,保护艾琳的承诺。
杰克站在一边,挑了挑眉:“没错,如果有可疑的家伙,敢接近我们这两位美丽的女士,那我一定会开枪的。”
“雅各布先生枪法这么好,只要开枪,就一定会击中开膛手杰克的,到时候我们一拥而上,把他抓住扭送警察局就好啦!”柯南满脸做作的天真,“对了,雅各布先生,你的枪能装多少发子弹啊?”
这小鬼,要他承诺枪里一定要有子弹。杰克仍是微笑:“子弹是满的,足足6发。”
两人隔着人群,目光相接。杰克金色的瞳孔一片冰冷,毫无笑意,他已经用眼神传达了他想诉说的话,告诉这位小小的名侦探:在接下来的游戏中,我能给你们提供的帮助,只有这6发子弹。
伦敦,凯旋歌剧院。
柯南一行人推开歌剧院的后门,抱着花束走进歌剧院中,还没走几步,立刻就被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你们站住,这里只允许相关人员进入!”
毛利兰等人还没说话,杰克就先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名片塞给那个男人:“我们是艾琳·安多拉小姐的朋友,想在演出前拜访她,为她放松心情。”
中年男人先是愣了愣,然后上下打量杰克的衣着,后者明显价格不菲的礼服让他信了大半,不管来者是谁,能有财力穿上这身礼服的人他都惹不起,所以当即咳嗽了几声,指了指剧场深处的一条长廊:“抱歉,是我冒犯了,艾琳·安多拉小姐的房间就在那条走廊最里面的地方。”
“他真的是贵族?”诸星秀树嘀咕。
“不是哦。”灰原哀回答。
“你说他不是贵族?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贵族不会跟我聊……‘犯罪’的。”
众人走到长廊尽头,轻轻敲了敲门,很快门开了,房间里站着一位穿着端庄美丽小礼服的女士。
“这位就是艾琳·安多拉小姐?”毛利兰惊讶,因为这位艾琳·安多拉小姐跟工藤新一的母亲,也就是工藤有希子完全是一个人。
这部游戏的文本由著名推理家工藤优作负责,游戏人物的建模也有参考现实中的人物,比如如果毛利兰留意到福尔摩斯公寓中的照片,就会发现福尔摩斯就是工藤优作,而他的助手华生则是阿笠博士。有这个前提,她就不会惊讶于艾琳·安多拉小姐是工藤有希子——得益于工藤优作微妙的浪漫和自恋。
“嗯,是我,你们是?”
“艾琳小姐,现在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开膛手杰克是莫里亚蒂豢养的杀手,今天他要来这里取你的性命,只因为莫里亚蒂教授想看福尔摩斯先生露出悲伤的神色。请你中止今晚的演出!”柯南语气飞快。
“福尔摩斯先生露出的悲伤的神色吗,我也想看看呢?那位福尔摩斯先生,究竟会为了我而难过到什么程度。”艾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美丽得像是挂着晨露的白百合,“哦,对了,这位先生是?”
杰克脱下礼帽,与艾琳握了握手:“您好,美丽的女士,我是雅各布·布宛纳巴,是位无名作家。您让我很惊讶,夏洛克唯一欣赏的女性,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语。”
“但是,如果太爱一个人的话,总是会忍不住去想象呢。”艾琳微笑,“而且大家都会保护我的,对吧,雅各布先生。没有人能伤害我。”
杰克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若有所指地回答道:“当一个名侦探——或者立志成为名侦探的男人的情人,真是个可悲又甜蜜过了头的故事,让人不想太早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你说是不是,柯南?”
这家伙,又在含沙射影。
柯南满心无语,不过他刚才说“不想太早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就是承诺不会真的伤害艾琳·安多拉,这倒是件好事。
艾琳·安多拉没有中止演出的意思,柯南等人还想再劝,杰克便做了一个手势调停:“如果艾琳小姐坚持不愿中止演出,我倒是有个办法,艾琳小姐,你有没有多余的演出服?不需要完全一样,相似就行。”
“您的意思是?”
“找一个人假扮您,如果有两个艾琳·安多拉突然一起出现,想必开膛手也会犹豫,这样我们就能趁机抓到他的马脚了。”
假扮艾琳·安多拉的任务,理所当然地交给了毛利兰。
其实柯南反对这个计划,因为会陷毛利兰于危险之中,众人的人选本来是杰克,让神枪手女扮男装总比让女孩去当诱饵安全一点。直到杰克站了起来,在场的人才打消了这个计划,杰克身高198,就算踩着平底鞋都接近2,没有哪一位女士会搞到这种程度,让他伪装成艾琳·安多拉,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假的,这样女扮男装就没意义了。
毛利兰穿上与艾琳同一个颜色礼服,她圆形的阔沿帽上缀着艳色的羽毛,帽檐压低,遮住大半张脸孔,领口、衣襟和袖口处缀满层层叠叠的蕾丝,漆黑的长手套,强调修长感的高腰线,手里提着一只宝蓝色的女士包,颇为优雅高贵,看着不像是歌剧演员,反而像王储夫人。
“您可真美,跟艾琳小姐一样美。真希望您的侦探男友也在这儿。”杰克笑着摇了摇羽毛笔。
“他不是我的男友啦!”毛利兰脸色通红。
艾琳·安多拉登台演出,柯南等人隐藏在帷幕之后。
“但是,莫里亚蒂教授要怎么让开膛手杰克袭击艾琳·安多拉呢?剧场里坐着这么多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诸星秀树看着灯光下美丽无比的女子。
“因为莫里亚蒂教授也已经厌烦了开膛手杰克,所以这次袭击是他为开膛手杰克准备的末路。不论这次谋杀成功与否,教授都不会让杰克出现在世人眼前了。”柯南边说边用手帕擦拭着眼镜片。
“诶?莫里亚蒂教授不是说,开膛手杰克是他培养出来的杀手吗?”
“重点不是‘开膛手是莫里亚蒂培养的’,而是‘开膛手已经失控了’。开膛手不听教授的命令,随意袭击受害者,引起了警方注意,如果让他被警察抓到,那么就有指控莫里亚蒂教授的可能。一把六亲不认的刀,还是毁掉比较好,否则迟早割伤自己。”柯南低着头,“这件事,想必开膛手杰克也知道。”
“他知道来了就是自投罗网,那他还会来吗?”
“会来,一定会来。”
“为什么?”
“因为命令他的人是莫里亚蒂教授。”
两人正在说话,四下安静,只听见笔尖的沙沙声。杰克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只鹅毛笔在报纸上写写画画,他表现的对报纸很感兴趣,众人也没在意他在写什么。突然间,一声巨响传来,高高的天花板都在响声中震动,仿佛是地下深埋着的巨大心脏开始跳动,桌上的茶杯瓷器在剧烈的震动中轻翻在地。
歌剧院在剧烈的颤动,仿佛整栋建筑建立在一面巨鼓上,现在鼓被敲响了,鼓面上的小石头上下颠簸,墙壁和柱子在晃动中被撕裂,不断掉下巨大的岩石碎片。强大的振波把舞台上的几个人掀倒在地,诸星秀树差点一头撞在墙角的墙壁上,幸好他及时稳住了平衡。
杰克像一头矫健的豹子般扑了上去,冲进帷幕之后,一脚踢开舞台出口的木门。在剧烈的爆炸中,聚光灯和架子纷纷落下,激起一阵尘土,出口的木门在震动中被挤压变形,没能在第一时间打开,就这一下小小的延迟拖延了他们,杰克没看后面,只感到一阵比匕首还锋利的风切割在裸露的皮肤上,随后到来的才是墙壁坍塌的巨响,像是撞击教堂的青铜大钟。千钧一发之际,杰克只来得及护着艾琳和毛利兰毫无风度地一滚,把两个花朵般的女人扑在身下,然后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冒犯了,两位女士。”杰克说道,雨一样的石屑大在他身上,噼里啪啦的直响。
“你为什么要救我呢?”艾琳被他抱在怀里,女人的身体比花枝更为柔软和芳香。
“因为你们都是名侦探倾慕的人,我不介意为我喜欢的故事增添一些紧张感。但如果你的故事在这里就是结局,那可就没什么意思了!”呼啸的风撩起杰克耳边的碎发,无人注意,他的发根处,是隐约的黑绿色。

第二十六章
“好……跑得好快!”诸星秀树被杰克的身手震惊,这个像兔子似的在飞落的巨石上蹦来跳去,灵活无比的躲开倒塌的墙壁和石块,体态柔软轻盈得像是少女,“难道他是东方武术传人?不是说侦探里不能出现东方人吗!”
从前,家总结了几条关于侦探的规定,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出现东方人。原因就是那个时代的西方人相信东方人都练过功夫,飞檐走壁身轻如燕一骑当千,这种不遵守基本规则的人物一旦出现,意义大概等同于最低级的机械降神,会让注重逻辑的侦探无法做到自圆其说,把之前花费大量笔墨铺垫出的感受毁得一干二净。
杰克抱着艾琳冲出剧院,歌剧院内已是浓烟滚滚,绅士和淑女们在警员的指挥下避难,各式人声交杂,吵闹和哭嚎此起彼伏,场面混乱无比。他护着艾琳和毛利兰冲进人群相对稀疏的地方,礼貌地脱下大衣披在艾琳的头上,遮住她的脸孔和头发:“艾琳小姐,你呆在隐蔽的地方,不要出去。毛利兰小姐,要麻烦你了,你得跟我出去当诱饵。”
毛利兰点点头:“我明白。”
杰克环视四周,见团队又减员一人:“那个茶色头发的小女孩(灰原哀)呢?”
柯南脸色难看:“为了救我,被倒塌的雕像砸中……”
恰在此时,一个穿着灰白色大衣的男人冲出人群,像猛兽一样拱起身子扑了过来,他带着高礼帽,脸上带着半边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外貌。杰克反应的速度比在场所有人都快,他飞快的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直接对着那个高瘦的开膛手开火。随着两声巨响,几乎半尺长的火焰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爆裂的弹夹掉落到地上,冒出滚烫的白烟。
开膛手的上半身向后仰,全身在空中转了一圈,这个动作换个人必定腰椎骨折,但他竟然做到了,他轻盈的像个舞者,又灵活得像个高空杂技演员。只见他侧过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子弹击中了男人的披风,巨大的动能将披风撕裂开来,布料的碎屑四处飞溅。
“打中了吗?”柯南大叫道,他们没法不喊,刚才开枪的枪响真的在场所有人耳朵发痛。
“他太灵活了!”杰克眉头紧紧拧成一团。
绅士和淑女们听到了枪声,大声尖叫起来,四散溃逃,像一群受了惊的鸭子。
开膛手手掌一晃,从衣袖底下掏出一把短刀,几乎同时传来的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与毛利兰的呼喊。杰克没有大意,趁着开膛手转体落地中时的停滞,再次开枪。
毛利兰越过溃散的人群,径直冲了上去,她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很难说面对开膛手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不感到害怕——她已经快要忘记这只不过是一场真实过分的游戏了——但在场还有两个孩子,她必须站出来保护柯南他们。但开膛手轻盈地躲过了这记踢腿,直接从怀里掏出个圆形的烟雾弹,往脚下一扔,烟雾喷涌而出,挡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烟雾遮挡了绝大部分视野,能见度几乎为0。柯南环顾四周,只隐隐约约卡见了杰克影子,看后者的动作,是他举着那把漂亮得像艺术品的左轮手枪,正瞄准藏在烟雾深处的开膛手。
柯南忧心毛利兰的安危,远远地大喊一声:“雅各布先生,别开枪!”
杰克当然没有开枪,不仅是因为这附近人太多,有误伤的风险,他还记得烟雾冒出时,毛利兰就在开膛手身边,试图制服后者。因为烟雾的关系,他看不清毛利兰的位置,贸然开枪很可能会打伤那个女孩。
混乱中传来一阵打斗声,掺杂着男人的痛呼、布料摩擦的声音,或许还有刀子刺进人体的闷声。雾太大了,很不清是谁在和谁铲斗。紧随其后,撕裂这些声音的,是一声子弹出膛的巨响,此时正是烟雾最浓的时候,没有人看清到底是谁开的枪,但柯南听到的声音,正是从杰克的方向传来的。随之而来的还有毛利兰的尖叫:“雅各布先生——!”
烟雾逐渐散去,柯南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没有人帮他们,绅士和淑女们早就跑得精光,毛利兰、开膛手和杰克都消失不见。
“艾琳小姐,跟警探待在一起就会安全,我们去追他!”诸星秀树对着艾琳·安多拉说道。
“小兰姐!小兰姐!小兰姐你在哪儿?!”柯南已经什么都不顾上了,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着,声音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回荡。
混蛋!开膛手带走了小兰!
冷静,冷静下来,工藤新一,烟雾出现的时间不长,开膛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掳走小兰,却不留下任何线索……可是刚刚人太多了,开膛手可能就藏身在那些绅士和淑女们之间,被人流裹挟着离开的。即使他留下了脚印,也会被众多其他人的痕迹一层层盖掉。
柯南发现自己无法冷静下来,开膛手是个仇恨女性的连环杀人犯,尽管这是游戏,毛利兰不会真的死去,但他害怕“茧”的拟真程度会伤害到毛利兰,要知道开膛手案的受害人,他们不少人,可是被活生生地开膛的!
“喂,柯南,雅各布先生……”诸星秀树试图提醒他杰克也失踪了。照理来说,开膛手不可能绑架两个人,而且杰克还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
或许没必要纠结这些设定,杰克的定位是这位游戏的帮助者,现在帮助者在这里就该退场,不再为他们提供有效的援助,柯南和诸星秀树必须亲自去直面开膛手。
“别管他,找小兰姐!他不会死在这里的!”柯南的话语像是个突然炸开的爆竹,很难想象一个小孩体内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诸星秀树楞了一下,瞬间想到柯南对福尔摩斯原著的熟知程度,怔怔说道:“你是不是知道雅各布先生是谁?”
柯南的动作顿了顿:“雅各布先生跟开膛手,应该是父子关系。”
“父子关系?!”
诸星秀树震惊,这位自称为雅各布·布宛纳巴的先生,他年青、英俊、高大、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谈吐得当,令人心生好感。怎么看都跟这个邪恶的开膛手沾不上边。
“他是开膛手的父亲?!”
“在某些意义上是的。”柯南点了点头。
“他是开膛手的父亲,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开膛手,所以拜访福尔摩斯先生,相求福尔摩斯先生找到他,然后……哦,见鬼,我们让他对他的儿子开枪。”诸星秀树说道,“不对,哈妮当初是嫌贫爱富才抛夫弃子来到伦敦,但雅各布先生明显是个贵族,而且很可能是伦敦本地人,这根本说不通!”
柯南却再也没有回答他问题的心情了,他困兽般在狭窄的伦敦街道中转来转去,失去毛利兰让他无比焦躁,他走过几条长街,穿过醉醺醺的人群,烂醉的男人和女人如河流中的鱼群,撞到他身上又依次分开。
伦敦东区宛如一个腐烂的疮。
在这里,砖石垒成的房屋摇摇晃晃,布满涂鸦和黑泥,地面从来没有干净过,不论是否下雨,永远是一片又脏又臭的泥泞。这里是吞食人生的泥沼,每一个穷人跌落到了这里,几乎立刻就会被沼泽吞没,就再也没有回到人世的希望。
居住在这里的人们,要一天十八小时劳作,像头畜生一样不停地工作到死,最后到手的薪酬低的可怜,还要花费三分之二来付房租。付不起房租的人会被赶到街上,露宿街头,或许会遇到心怀不轨的水手,任何犯罪行为都是不新鲜的事,警察可不会为了这些搾不出油来的家伙们追凶。
女性没有任何工作机会,她们干着跟男人一样苦累的生活,薪酬却比男性更低。如果不结婚或者不幸丧偶,她们和孩子都无法活下去。贫穷使她们无法购买像样的食物,连石头一样的黑面包都是昂贵的,女人和小孩不得不周转在垃圾堆之间,捡食一些还没烂透的蔬菜瓜果勉强充饥。
在这样艰难困苦的生活中,出卖自己的维生似乎再理所当然不过了,依靠着邻近的港口,往来进出的商船、士兵、水手,这里豢养着数量庞大的不幸女人,风尘女子的身体并不昂贵,只要付一点钱、几块面包或者或几杯酒,就可以4意玩弄她们。为了饮酒,她们不接受任何宗教团体的援助,拿了钱往往也是再次回到街上,继续干着为人所不齿的工作,直到她们的容颜,被岁月和酗酒彻底摧残得不成样子,再也让人提不起跟她寻欢的兴趣。
酒精是贫民窟,乃至整个伦敦的麻醉剂。
次日的伦敦日报,刊载了一则新的广告。
美丽的女士在这里做客,来白教堂见我。
——j给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伦敦,白教堂。
柯南重新站在白教堂门前,面对那块巴掌大小的深色木牌。
“又是亲子义卖会?”诸星秀树看着木牌上的字样,忧心忡忡,那一天开膛手的表现像是吸了lsd的疯狗,用枪如神的雅各布先生也没能给他造成伤害。他压低声音,悄悄靠近柯南:“我们怎么办?他是个成年人,雅各布先生也失踪了,我们只有两个孩子。”
柯南皱着眉头:“我们得等。”
“等什么?”
“等雅各布先生过来。”
“你疯了?雅各布先生已经退场了,他肯定不会回来帮助我们,我们的自己通过游戏。你说要等他?”
“雅各布先生喜欢玩文字游戏,但是从来不说谎。所以他一定会来,他承诺过保护小兰姐。”柯南说。
——“没错,如果有可疑的家伙,敢接近我们这两位美丽的女士,那我一定会开枪的。”
没错,那个时候,杰克说会保护“两位美丽的女士”,是在玩文字游戏也是在承诺。他许下诺言时,在场一共有三位女性:灰原哀、毛利兰和艾琳·安多拉。他本来可以选择,可以骑墙观望反复横跳,但随着灰原哀在逃跑时被雕像砸中,遗憾退场,他的选择之一就这样消失了,那么这份承诺就变成了“保护艾琳·安多拉和毛利兰”。
柯南缓缓把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吐出去,推开了白教堂的后门。教堂中的绅士和淑女们转过头来,见是一个毛孩子打断了这场义卖会,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柯南目光一撇,他看见阳光穿透巨大的彩绘玻璃窗,在地面上留下切碎的五彩斑斓的影子。教堂中央悬挂着一幅古典主义肖像画,带着明显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风格,画布上,圣母玛利亚怀抱着新生的基督,垂眉敛目,神情安详、柔和而慈悲,背后倒映着天国的圣光。
这幅画被高悬在教堂之顶,圣母慈爱的眼神若隐若现,每一个抬头凝望它的人都会生出错觉,错觉玛利亚的眼光正落到自己身上,她用温柔到了极点的眼神注视着低处的人,那张少女的、美丽的脸上,显现出惊人的母性,每一个观赏画作的人都会觉得他们看见了母亲。
他在想些什么呢?
柯南想象着开膛手,一个孤独的孩子,握着短刀在教堂门口等待,他在等待抛弃他的母亲。当哈妮·查尔斯特走出教堂,他便扑向她,少年时的儿子渴望着母亲的拥抱,青年时只剩下杀意蓬勃。人生漫长,爱和恨都真实而热忱。他手中的匕首却刺穿了那个女人的身躯,鲜血喷涌而出,与开膛手的眼泪一起落到地上。
在哈妮的尸体逐渐僵冷的时候,那个在年幼时失去了母亲,长大成人后又失去了一次的男孩,他在想些什么呢?
“你们好,我是福尔摩斯先生派来的。我带来了他的口信:开膛手就在这里,在你们这群人之中。”柯南清了清嗓子。
这些参加义卖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几乎都是贵族或富家弟子,穿着干净整洁的西装礼服。若再平常,他们决不会听一个孩子的话语,但福尔摩斯的名头镇住了他们。知道开膛手杰克这个杀人魔就在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露出了惶惶然的惊恐神色,柯南带着诸星秀树越过长凳,站在台上,对在场所有乘客说道:“好,请在座的各位女士,把你们的披肩或者围巾拿下来,露出你们的脖子。”
众人互相看了看,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福尔摩斯让个小孩来指挥他们,但还是照做了。
“那么,就让我来说明一下,根据福尔摩斯先生收集的资料,开膛手杰克在第二个牺牲者的案发现场,发现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戒指。多年前,哈妮曾经抛夫弃子,独自前往伦敦。”柯南面向教堂内的人们,举起福尔摩斯的调查报告,“所以,福尔摩斯先生是这么推理的。她遭杀害时现场遗留的两个戒指,一只是哈妮的,而另一只跟哈妮的所有手指都不匹配的戒指,是被害者哈妮·查尔斯特跟开膛手杰克亲子关系的象征。哈妮把同样造型的戒指交给儿子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诶,你是说,这个小戒指是开膛手的?而且开膛手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诸星秀树满脸惊讶。
“嗯,没错,根据福尔摩斯先生的报告,哈妮·查尔斯特在9月8日遭到杀害,那一天,白教堂地区的教会举行了亲子慈善义卖会,每月一次,拍卖由亲子共同制作的东西,开膛手大约也知道这件事吧。”
“这么说来,开膛手他……很想跟母亲一起参加义卖会,所以在现场留下了戒指,对吗?”诸星秀树道,“他是因为怨恨他的母亲抛弃了他,所以才会下手杀人。”
“他杀死的第一个女性,只是为了模糊警方追查的视线罢了,而第三个、第四个受害者,则是莫里亚蒂教授扭曲了他,即使他已经杀死了母亲,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与母亲相似的女性下手。”柯南看向教堂最后排的长椅上,那里坐着一位纤细的女客,她有一头金沙般几近透明的长发,和照片上的哈妮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发“而且他自己,也是个常年男扮女装的男性。”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时歌剧院门口的人非常多,开膛手一冲出来,就锁定了艾琳·安多拉,这证明当时艾琳演出时他也在歌剧院中,见过艾琳的衣着。而且开膛手的穿着很显眼对吧?他一定穿着一套不引人注意的衣服,要杀人就换上开膛手的服装。但拿着一叠衣服的男士同样很显眼,于是就有一个办法:把衣服藏在裙撑下面。”柯南还有一句话没说透,开膛手将毛利兰错认为艾琳,证明开膛手当时确实观看过艾琳的演出,但应该坐在非常后排的位置,他只看见了艾琳的穿着打扮,却没细看到艾琳的脸。他专门询问过凯旋歌剧院的工作人员,确定开膛手应处于歌剧院的包厢中,那里距离舞台较远,专门用于安置女士。
但他没有说明开膛手绑架的女孩并非艾琳,毛利兰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教授的宿敌唯一爱过的女人”这个头衔有分量,开膛手重视莫里亚蒂教授,因此不会如此轻易地杀死她。
“他是哈妮的儿子,虽然假扮成了女性,但在生理上仍然是个男人。他有喉结,必须穿着高领衣服,或用围巾、披肩之类的遮掩,这就是为什么开膛手只在秋天作案,而且,现场发现的戒指有磨损的痕迹,证明这只戒指常年戴在人的手上。如果,从小到大都带着同一个尺寸的戒指的话,那根手指一定会有变化的。在他的十根手指里,一定有一根,特别的细。”
迎着柯南的目光,那个美丽的淑女冷笑着缓缓将手抬了起来。她右手的无名指真的非常细,几乎只有其他手指的三分之二。
“女……女人?”诸星秀树一脸震惊。
被识破的开膛手站起身,撕开身上的长裙,柔软的丝绸礼服之下,不是少女曼妙柔软的胴体,而是铁质的软甲,这时众人才发现,他肩宽腰窄,两腿细长,从骨架来看确实是男性。但他脖子上下的部分割裂得太严重了,开膛手长着一张冰雪般结拜通透的小脸,脖子下面却拼接着一个男人的身体。这种诡异的惊悚感让绅士淑女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四散溃逃。
“小兰姐在哪里?!”柯南逆着人流大喊。
开膛手几乎同时喊道:“莫里亚蒂教授在哪里?!”
柯南紧紧盯着他:“把小兰姐还我,我就告诉你莫里亚蒂教授在哪!”
开膛手冷笑一声,一脚踢开放在教堂最后面的长条形储物箱,木屑四处飞散,半昏迷的毛利兰他五花大绑,蜷着腿堵着嘴被塞在储物的木箱里。她明显被灌了药,全身无力,肌肉松弛,即使意识清醒,也不能进行动作,可是看到柯南的脸,她突然惊醒了似的挣扎起来,被布条勒着的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扭曲的呜呜声,看口型依稀是“柯南,快逃”。
“莫里亚蒂教授在哪?!”
柯南一边用眼神安抚毛利兰,一边喊道:“他不会来了。”
“艾琳·安多拉就在这里,他的宿敌唯一爱的女人,他为什么不来?”开膛手还不知道他抓到的不是真正的艾琳·安多拉,而是假扮艾琳的毛利兰。
“你为什么看不透?莫里亚蒂教授已经抛弃你了,你以为他会在意艾琳·安多拉?就算来了也是他派来的杀手,把你和艾琳·安多拉一起清理掉!”
开膛手却不想再听他啰嗦,他像炮弹一样拱起身子扑了过来,直接将柯南等人压在地上。少女般的脸上满是蓬勃的杀意。
孩子的力量完全无法对抗成年人,柯南被他骑在身上,压住喉咙,那双男人的手死死地压着他的喉管,几乎要把几块喉软骨积压变形,柯南前胸剧痛,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满嘴都是血腥气。但他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毛利兰,眼神中流露出属于工藤新一的温柔。
他强忍痛苦,开口说道:“你想要什么,开膛手?你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已经报了长久以来的怨恨,现在你还想要些什么?!”
“住嘴!我从没怨恨过他!”这话一说出来,开膛手自己都愣了愣,像是现在才想明白了似的。
“他还是她?”像是一个前后呼应的隐喻,柯南也用了当初杰克的“没有还是还没有”的句式,诘问开膛手:我问你母亲的她,你却回答我父亲的他。
“闭嘴,小鬼,你们怎么会懂,我要自由,我要绝对的自由!不再是谁的儿子,不再被谁所驾驭!”开膛手的声音合着吹过的晚风,“我来这里,只是要莫里亚蒂教授给我一个新身份,只要他放过我,我就把艾琳还给他。然后我就能远走高飞,让我体内的恶魔之血,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
“别骗自己了,你不是为了新身份才来的!你在杀死你母亲的时候就能走了,而不是今天!你从一开始就拥有自由,莫里亚蒂教授在你失控杀了好几个人之后,才开始着手处理你,在这段时间里你明明随时都能远走他乡!”柯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是你甘愿被莫里亚蒂教授驾驭!因为他养大了你,因为你还把他视作父亲!”
没错。莫里亚蒂教授,那个男人——开膛手是被他抚养成人的孩子,莫里亚蒂教授给了他他人从未享受过的偏爱,所以即使开膛手自知失控,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伦敦远走他乡,因为他的心中还存在着幻想,他仍然把莫里亚蒂教授视为他的父亲,心甘情愿又心怀侥幸地被他所驱使,直到开膛手在歌剧院门前看见了黑洞洞的枪口,才明白曾经的父亲已经下了决心要清理他。
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打着用艾琳交换新身份的名头,你想见到谁?
柯南略带怜悯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条狗:“你还爱他,你来这只是想见他。”
开膛手暴怒得无以复加:“闭嘴!闭嘴!闭嘴!到此为止,我一定要杀了你,就在这里!”
诸星秀树想要上来帮忙,却被他一脚踢开。孩子全力以赴的力量,在成年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诸星秀树被他踢的老远。毛利兰尖叫一声,只见他从腰间抽出雪亮的短刀,在黄昏的光辉下,刀锋的光猛照亮了毛利兰的眼睛,她在那倒影中看见了她自己。
新一,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开膛手刚要下手,却忽然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男人的声音,那声音冷而轻,带着尖刻的笑意:“席格。”

第二十八章
华特·席格·理查德。
这是开膛手杰克真正的名字。
席格已经很久很久不常想起从前。
他还是幼儿时,偶尔坐在阁楼的屋顶上向下眺望,正是秋天,麦田被切割成整齐的方形,有的已经收割,只剩一地光秃秃的麦秆,略显荒芜,有的仍在灼热的风中摇动,金色的麦田泛开一波波渐次起伏的麦浪,小镇被夏天残余的热气蒸出淡淡的白烟,平原上的羊群仿佛白色的云朵。忙碌的一天的男人和女人们吵吵嚷嚷地穿过街道,昏黄的灯光逐渐亮起,越发密集,整个小镇都沉浸在一层雾气般淡薄的、黄色的微光中。
那个时候,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就会这样平静地喊他:“席格。”
8岁之前的他患有哮喘,当他病发时,他能坐在莫里亚蒂教授的腿上,陪他看一会儿书。莫里亚蒂教授或是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或是从口袋里掏出嗅盐罐,他的宠爱是漫不经心,就像看见流浪狗可怜,会奖赏似的摸上两下。
“您查到我的母亲在哪儿了吗?”他只在教授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问。
莫里亚蒂教授从不真诚:“没有消息。”
然后席格就不再问了,他越长越大,一年年地沉默下去。莫里亚蒂教授也不再喊他席格了,童年时短暂的温存就像是映在井底的镜花水月,在梦里还完好,如今轻轻一碰就碎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被这样呼唤,开膛手想起的是多年前的黄昏,莫里亚蒂教授的脸在光影下扭曲成粗糙的色块,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想,那昙花一现般的父爱是否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他的大脑虚构了这个善意的谎言,避免他某天跟着父亲一起吊在房梁上。席格无数次在梦中思考,但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答案。父亲这个词在他心里成了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教授,你来了?”
很难说清这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现在是什么表情,也许是哭,也许是笑;前一刻他还喜不自胜,下一刻又像狂怒到几乎失去理智。他抬起头来,蓝紫色的瞳孔中隐隐闪动着泪光,他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之后,留下了两行眼泪。这个残害了数名无辜女子的杀人狂魔,竟然还有这样易感脆弱的一面,仿佛被父母抛弃在小巷中的孩子。
诸星秀树看着站在门外的男人的脸,毛骨悚然,失声喊叫:“雅……雅各布先生?!雅各布先生是莫、莫、莫——里亚蒂教授?!”
柯南撇了撇嘴,毫不意外。
迎着所有人惊悚的目光,杰克笑了笑:“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詹姆斯·莫里亚蒂(jasoriarty),是个正经罪犯。”
(这里是杰克在玩梗,梗来自美国电视剧《哥谭》,剧中企鹅人对戈登有一句台词,“戈登,我是个正经罪犯”)
“不对,莫里亚蒂教授……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在那个俱乐部里?!难道那不是真正的莫里亚蒂教授?!”诸星秀树有些错乱,“柯南你是怎么发现的?”
“文字游戏罢了,而且是很不高明的那种。”柯南撇了撇嘴,不得不说杰克的文字游戏有够无聊,想透了就会发现没有一点挑战性,完全不能让侦探产生成就感,“‘詹姆斯’和‘雅各布’,在英语里用作名词,都是‘雅各’的意思,在《圣经》中两个词可以通用。‘布宛纳巴’则来自于拿破仑的原名‘拿破仑·布宛纳巴’,联合‘犯罪界拿破仑’的称号,就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诸星秀树目光在柯南和杰克之间不断逡巡:“可是他说他是作家……”
“他是个数学教授,曾经写过一本《小行星力学》,他说自己是作家也不算撒谎。”柯南边说,边拿起杰克曾经涂写过的报纸,“而且,他早就给我们提示了。”
“这是……数独游戏?”诸星秀树看着报纸上填得密密麻麻的数字,立刻就明白了柯南的意思,“那俱乐部里的那个老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人,他只说他是‘蒙朗上校的上司’,我觉得他应该是蒙朗将军和莫里亚蒂教授之间的传话人,而且他说话时都没有带主语,一样是在玩文字游戏。而且,如果那个老人真的是莫里亚蒂教授,他不会放任‘雅各布先生’喝他的红酒,还威胁蒙朗上校的。”
其他细节还有很多,在俱乐部,蒙朗上校说‘你对我开枪’,如果翻译成英语,就会发现他用的是敬语,但却没有对后来的那个老头用。
还有后来再歌剧院门口,开膛手本来有能力杀死艾琳·安多拉,却没有出手,仅仅是现身跳了几下就跑远了。因为他看到莫里亚蒂教授站在艾琳小姐身边,他没法对这个被他视为父亲的男人下手。即使他在这里,就表明莫里亚蒂教授不再跟他做父子了。
不过,柯南·道尔的原著中,莫里亚蒂确实是个垂暮的老人形象,看来是工藤优作进行了魔改,让著名的莫里亚蒂教授变成了现在这副年青的样子。
而且这家伙可真是够自来熟的,竟然直接自称“福尔摩斯先生未曾谋面的朋友”。柯南斜睨了杰克一眼,看在他至少愿意来救毛利兰的份上,倒也没戳破他这个一厢情愿地谎言——也许杰克没有说谎,在他的认知中,他和福尔摩斯先生确实是朋友。
“所以你才说,他是开膛手的父亲,而且绝对不会死在这里……”诸星秀树喃喃说。
“教授,既然你已经听到了我说的话,那么就照做吧。你给我一个新的身份,承诺从此放我自由,我把艾琳·安多拉还给你。”
莫里亚蒂——或者说雅各布·布宛纳巴,或者说杰克,只是挑了挑眉:“好啊。”
开膛手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愣了一瞬。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想离开,难道我还会强留你?或者干脆排个杀手来杀了你?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情分。把那个女孩和小孩们放了,拿着这个,这是你新的身份证明和车票——”杰克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动作间口袋里的东西掉了出来,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两圈。
开膛手和杰克一起看去,那是个小小的、熟悉的嗅盐罐。
“咳。”杰克的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像是被人不慎窥见了不能见人的秘密似的。他捡起嗅盐罐,丢给开膛手,“这个也拿去吧,留个纪念,以后别再回来。”
开膛手接过那罐嗅盐,心情复杂。儿时的他患有哮喘,每当病发时莫里亚蒂教授便会给他闻一闻嗅盐,他长大了病也好了,再也不需要嗅盐罐了,莫里亚蒂教授却还是随身携带着它。
“我有把我当儿子看过吗?”他问他。
杰克挑了挑眉:“不知道,我没有别的儿子,做不出对比。如果非要有,我希望是个女儿。也许你应该当个淑女。”
柯南想起开膛手那一身女装,没有说话。他趁着两个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绕过去给毛利兰松绑。
开膛手没有再说话,他下意识地把嗅盐抵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而刺激着鼻腔的却并非鹿角酒的气味,而是陌生的麻醉剂的气味。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倒在地上,意识还清醒着,身体却不能动弹了。杰克哼着小调跨过他,轻蔑得好像跨过路边一条狗,与神态中刺人的冷漠完全相反,他的笑容温暖得像春日吹来的第一缕风。
杰克低下头,迎着开膛手的目光。他有一张标准的西方脸孔,一般沉在明灭的阴影中,立体得像大理石像,那双眉眼总也低垂着,看上去温顺悯善,金色瞳孔如天鹅绒般柔软,藏在长长的睫毛下面,被圣母像的阴影笼罩着,神色虔诚而恭顺,更像是博学的青年教授,带着一股微弱的硝烟的气息和淡淡的柠檬海盐香水味。
“怎么……怎么回事,他怎么突然就倒下了?”诸星秀树结巴了。
柯南依然冷静:“瓶子里的不是嗅盐,而是麻醉药品。”
“聪明的孩子。”杰克随意地赞叹,拿出了腰间的左轮手枪,上膛的声音回荡在教堂中,空荡荡的,如同巨鼓擂响。他拆开牛皮纸袋,把那些伪造的身份证明倒在开膛手身上,文件上一个字都没有,全都是白纸。
开膛手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逐渐心冷。白纸飘洒着,宛如飞扬的纸钱。
“教授。”他楠楠地呼唤,“我们做了十年父子,你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我。”
为什么下不了手呢?
当他站在艾琳·安多拉小姐身旁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冲上去,杀了他的。
那时是他最好的机会,他的父亲没有带任何人在身边,只要杀了他的父亲他就自由了,从此他不用再听任何人的命令,也不用再畏惧谁。然而他还是没能下手,就像他的父亲也没有刻意瞄准他。匕首和子弹都不约而同的上抬三寸,错过了对方。短短的交锋中,他们沉默着对视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各自放过了彼此。
当子弹擦过身体撕裂开膛手的披风时,他从他的父亲眼中看到了一切。他的父亲告诉他,这是一场告别,从此生死两清,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么多了。
“果然,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杀了你的……”

第二十九章
“这么多年,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开膛手死死地盯着杰克。
杰克满怀爱意地抚摸着金色的枪管:“谁知道呢,如果你是个小淑女,或许我会对你留情。但很不幸你不是。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你有这种想法,背叛了我的还觉得自己能活下去,甚至还让我来见你。”
他把枪抵在开膛手的太阳穴上,这位残杀了数位女士的杀人魔,只能像头刚落地的小羊羔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死死瞪着杰克,仿若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梦是噩梦还是美梦。杰克停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任何阻止的声音响起,悻悻地耸了耸肩,回头看着柯南:“不阻止我吗?”
“枪里没有子弹。”柯南回望着他。
“哦?”
“你的承诺是6发子弹,但是在歌剧院门口你就打空了弹夹,所以你不会杀他。”柯南笃定地说。
杰克赫赫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让在场所有人心里发毛。那双淡金色的、空空荡荡的眼睛,仿佛是黑石角落上生长的幽暗青苔,吸饱了黑暗的雨水。
他丢下,坐倒在开膛手身旁,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滚进肺里,又吐出来,白色的烟雾袅袅而上,逐渐消散,他的脸模糊在这散去的烟雾深处,脸上狮子般的凶狠和狰狞都消失了,现在的他仿若落了一身绵绵的细雨,多少有种温柔和落寞的味道,更像是那个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贵族或教授。只有此刻他身上才有些许莫里亚蒂的味道,可他怎么可能又是杰克又是小丑呢?
“你真的跟夏洛克一模一样。”他感叹道。
“如果你没有出什么事,为什么不来帮我们呢?”诸星秀树看杰克没有开枪杀人的意思,还是松了一口气。
“有趣啊。”
“有趣?”
杰克点了点头:“如果当时我还在那,知道我是谁的柯南一定会请求我,叫我命令开膛手伏法,不准伤害他的小兰姐。但是这样有什么意思?还是看孩子们勇斗杀人犯有趣得多。”
“有趣……”诸星秀树跟当初的柯南一样无语,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为了找乐子而自寻麻烦的人。
“如果枪里有子弹,你会阻止我吗?”杰克没有再理会诸星秀树,而是转向柯南。
“会的。”
“为什么?他杀了很多女人,罪大恶极。”
“没错,他罪大恶极,但我是个侦探,而不是法官。私刑或许能消灭罪犯,但这绝不是我要的正义。”柯南道。
杰克吐了个烟圈:“你们侦探好像都是这种观念,‘我没有权利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
“法律的意义就在这里:把一群最有智慧的人集中起来,确保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思虑周全。死刑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必须使用它的同时,也把它关在笼子里,因为……因为生命是沉重的,无论剥夺谁的生命,都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我们必须看着他们的眼睛。”
“哼。”杰克轻笑一声,站起身来,将那顶高礼帽戴在头上,压了压帽檐。
“雅各布——詹姆斯先生,你要走了吗?”毛利兰活动着僵硬的手腕。
“是啊,跟你们玩很开心。但是再不走夏洛克就要来抓我了,所以我得,像鸟一样远走高飞,就这样——”杰克背对着万丈光辉,挥了挥手,“up,up,andaway……”
(up,up,andaway:这句是超人系列动画的名台词,翻译为“向上,向上,飞走了”,此处是杰克在玩文字游戏)
像是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脑海,柯南在一瞬间醒悟了。
没错,就是这样!这个游戏一开始见面时就让他感到奇怪的原因,还有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身上那股隐约的不协调感,原来答案就在这里。而且非常简单,果然莫里亚蒂教授从一开始就没有隐瞒。
柯南抬头看去,杰克正巧微微回头,金色的眼睛仿佛两朵飘摇的鬼火,他都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告诉了柯南一切:
你猜出来了吗?
这是他故意留下的线索,作为柯南回答了他的问题的奖励。第一次他用报纸一角的数独游戏给柯南揭示他的身份。第二次现在这句略有些突兀的英文,是他故意设下的两道谜题的底,关于弘树父亲究竟是如何失踪的,以及在“詹姆斯·莫里亚蒂”这个角色之后,他到底是谁。
杰克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午后的光芒中。在临走之前,开膛手的话语,像是魇咒似的,从背后紧紧追来:“我也可以是个女孩……”
诸星秀树看着他离去的影子,长出了一口气:“那这样的话,岂不是开膛手伏法了,游戏通关了?”
“通关不通关,要看你愿不愿意关闭这个游戏了。”柯南的眼神中有种奇特的沉静,他呼唤着曾属于多年前跳楼自杀的那个男孩的,现在又被命名为诺亚方舟的人工智能所拥有的名字,“人工智能,诺亚方舟,或者说应该叫你——弘树?”
诸星秀树抬起头,脸上不再是一副官二代的神色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游戏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被封锁在“茧”游戏仓内的孩子们安全了。
人潮汹涌,现场混乱,杰克混入跟孩子拥抱的父母之中,准备走出会场。
然而就在他拐了几个弯,走进没人的侧厅后,还是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留步,乔·科尔先生。”
杰克回过头去,小小的男孩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两手插袋。他整了整衣领,说道:“小弟弟,找我有什么事吗?大人可是很忙的。”
“我只想问问,该怎么称呼你,乔·科尔,还是莫里亚蒂?”柯南的脸上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成熟神色。
杰克挑了挑眉:“你怎么发现的?”
“从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只要一说话,就让我感觉很奇怪。这个游戏开始时,所有人说的都是英语,只是在诺亚方舟的影响下,人们说英语变成了人们说日语,但本质还是从英语翻译过来的日语,有时语法和单词会有一些不搭。但是你不一样,你那句‘up,up’,可没有被诺亚方舟翻译成日语。那么我就知道了,你从一开始直接说的就是日语,十分流利,没有任何不协调,所以我猜,‘莫里亚蒂教授’是由玩家扮演的,而这个玩家,不仅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谁,还精通日语和英语。那就只有你了。”
“没想到是我流利的日语暴露了破绽。”杰克笑道。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诸星秀树是诺亚方舟对吧?”
“我又有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吗?”
“你跟诸星秀树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大人对小孩。”
杰克耸了耸肩。
“我猜你根本不是乔·科尔先生。你顶替了他的身份,穿着他的衣服混进了会场,我猜真正的乔·科尔先生,可能在开场就被你迷晕了,现在在某个地方睡午觉。”柯南说道,——但除此之外,作为我解开了你的身份这个谜题的奖励,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哦,你还想知道什么?”
“弘树的父亲是你带走的,你就是那个作案现场的幽灵。虽然我不太相信,但结合中断的血迹,还有那句‘up,up,andaway’,我猜是你用了某种手段,直接从一楼大厅的空旷地带升上去了。而当我们抬起头时,会看到巨大的圆形天空,这也是你的暗示,‘蛋’,所以你把受伤的弘树父亲藏在一颗茧形游戏仓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杰克笑着摸了摸下巴:“那位先生自己要求的。”
“他要求的?”
“弘树开发了能够根据dna追溯祖先的人工智能,发现辛多啦集团的董事长,是大名鼎鼎的杀人魔“开膛手杰克”的后代,是董事长给了弘树太多压力,逼得年幼的弘树不堪忍受而跳楼自杀。他一直追查着儿子自杀的原因,最后发现了董事长的秘密,董事长再次为此伤人。于是他愤怒了,他要揭露这一切,在所有政界名流贵人富商面前,指控辛多啦集团的董事长谋杀,让董事长身败名裂,为他儿子报仇。所以我给他做了止血和包扎,把他藏在了游戏仓里。现在他应该在演讲了吧。”
“这才是你给侦探的挑战书。不是那个所谓的‘猜猜我是谁’。”柯南的眉头慢慢拧紧,“我猜你这么做,是想得到弘树——或许我该成为‘诺亚方舟’比较合适。”
杰克笑了起来,笑声嘶哑,气流声穿过狭窄的喉咙,像老式破风箱般呼哧呼哧地响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光盘,对着柯南晃了晃:“说得不错,名侦探。你果然很有福尔摩斯的风范,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我设下的谜语。面对不断循环的锁链,诺亚方舟相信团结一致就能克服一切危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还不够聪明,也许是聪明到不想那么聪明,要斩断‘贵族的孩子是贵族,农夫的孩子是农夫’的循环,‘团结一致’是做不到的。”
“你又要推销你那套犯罪理论?”
杰克耸了耸肩,蹦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人民万岁。”
柯南蹲下去,调高脚力增强鞋上的按钮,悄悄走近放在地上的花瓶:“你确实很聪明,但我已经解开了你所有的谜题。现在该是你给我奖励的时间了。”
“这么快就要交卷了吗?你还有一道题没有解答。”杰克诡秘地笑了笑,“还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谎,从头到尾,我的挑战书都没变过,只有‘猜猜我是谁’。”
“什么?我已经猜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你是‘詹姆斯·莫里亚蒂’,然后,你是伪装的‘乔·科尔’,谜语已经被解开了。”
“不,还没有,远得很呢。你曾说我的文字游戏很无聊,但关于我的身份,依然只是个文字游戏。”杰克笑了笑,缓缓向后退去,“我是伊尼特拉姆(itra)研究所主任,你把伊尼特拉姆(itra)倒过来念一念。”
“伊尼特拉姆(itra),i-n-i-t-r-a-……-a-r-t-i-ni——arti!马丁尼?!这、这是……”柯南的脸色越来越沉,“你是他们的人?!”
马丁尼——这是一种鸡尾酒的名字。在所有鸡尾酒中,马丁尼的调法最多,所有又被称为鸡尾酒之王。
“保护好你的艾琳·安多拉,和约翰·h·华生吧,”杰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柯南微笑,“工藤新一。”
柯南还没来得及把花瓶踢出去,他直接向前一扑,撞碎落地窗的玻璃——这里是八楼!柯南飞快地跑到窗边,向下望去,在一片落下的玻璃碎片中,那个漆黑的身影格外明显,他的身体像少女一样轻盈而柔软,在半空中灵活的转了几个圈,最后从袖口中喷出一截细细的黑色铁丝绳,缠住大厦表面的雕像凸起,绳钩在雕像顶端缠绕了几圈,最后在巨力的拉拽下固定得死死的。
杰克在二十多层楼的高空上荡了个半圆,只有一条绳子维系着他的生死,但他一点都不害怕,柯南甚至听见了一声隐隐传来的欢呼。这个疯狂的空中飞人撞碎了一层楼的玻璃,那身影只是短暂的在窗边停留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消失了。
“一个会飞檐走壁的东方人,就不该出现在侦探里。”柯南看着那道身影,喃喃地说,“马丁尼……该死的文字游戏。让侦探没有任何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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