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自从捡到正道大弟子与魔道大弟子(3P)》 第一章
罗溪国,张家村。
一条潺潺小溪从村口的道旁缓缓流淌,溪水清澈见底,有几条鲤鱼正悠闲的在水底浅游,突然来了一枚石子落在水中,砸起了好大一片水花,惊的鱼尾一摆,鱼儿们迅速游走。
溪水边的石阶上正在洗衣几名妇女被水溅了个满脸,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凶悍的妇人突地一下站了起来,骂骂咧咧的举起洗衣棍就朝着身后那些调皮的熊孩子一顿吼,作势要打人,一群年龄半大的孩子哄的一下笑咯咯的散了开,妇人一脸生气的回到位置上继续刚才的清洗,延续着刚才的话题。
“哎,我说,村子里那传言是不是真的啊,消失了近百年的丑人回来了,而且还一点没变样?”
一个看起来很是瘦小的妇人接口道:“我也是听我爹说的,我爹跟丑人是同一个辈份,算是一起长大的,不过那丑人长得太丑了,爹娘死的也早,当年村子里的人都嫌他晦气不愿接济他,还是靠着他老爷子的一亩田地勉强糊的口。”
瘦小妇人旁边的胖妇人忙凑头道:“哎哎,这我也听我娘说了,说他长大后,又壮又丑,模样更可怕了,村子里的人个个怕看见他,没过多久,他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村子,这一走啊,就再没回来过,他那屋子又破又旧,加上是晦气的人住过,便也就没人去惦记了。”
“那屋子,谁敢去住啊……送我我都不要……根本住不下人。”一个长的比较标致的女人插了一嘴。
瘦小女人摇了摇头,“我二叔那天跟我爹喝酒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曾在一个码头上见过那丑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是,我更奇怪的是,那丑人为啥都没变啊?我娘都老了,他看起来还那么壮硕年轻,这不符合常规啊。”不知想到了什么,胖女人停下手中洗衣的动作,转头看着大家伙,把自己心中的想到的话题吐露了出来,“你们说,他是不是妖怪啊?”
大家笑着说怎么可能,可是神情凝重了几分,衣服也不洗了,端着木盆急匆匆的往村子里赶,还没进村子呢,就听到一阵孩子的嬉笑声,听到这声音,妇人们都清楚孩子们在干嘛。从那丑人回来后,村子里的小孩就像是找着了玩具,天天变着法的欺负丑人,说来也怪,不管孩子们闹的怎么过份,明明一身是伤的丑人第二天又会恢复如初,开始时大家伙还会担心这丑人是不是会报复回来,毕竟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实在过于神秘奇异,可当发现一切一如往常后,那种担心也就渐渐的消弭了,任由孩子们玩闹。
但如果丑人真是妖怪的话……
妇人们想到这又加快了脚步,一跨进村子里,村路中央一群小孩子正围成一个圈,闹哄哄的欢呼声喊打声响成一片,妇人们冲过去拉住各自的孩子扯出了人圈,不顾孩子的挣扎硬拉死拽的拖回了家,她们离开时,目光略带恐惧的看着那趴卧在地上的男人。
没有大人来的拉的小孩见身边的同伴都走了,也扔掉了手中的石头,毫无所觉的一蹦一跳的离开了现场,只剩下那个浑身是伤,衣服破烂,头发脏的凝成几股团的男人。
四周静悄悄的,炊烟飘在空中,一幢幢的矮小泥屋坐落有致,每家院子里几乎都养了鸡鸭,挂了干货,静谧的画面中,空出来的路中央缓缓站起来了一个男人,他很高大,也很壮硕,可他太脏了,头发也没打理,有一半垂在面前遮住了他的脸,他整个人驼着背,低着头,死气沉沉的样子对比起旁边充满生气的烟火气,他显得格格不入。
他拖着腿一点一点的走,走的很不稳,没走多远,他就摔在了地上,他似乎朝着伤腿递去了一眼,没喊、没叫,他颤抖的双手上都是血,手臂上全是伤痕,有旧有新,他没有在意,像是习惯了,撑着双臂一点一点的开始爬行,他爬过的地上,血迹蜿蜒的到处都是。
夕阳的斜晖一点点没落,黑夜笼罩了大地,爬行的他终于回到了他的小破屋。
掀顶的屋抬头就能看见星空,有一面墙垮塌在地面上,夜风呼呼的灌入,凉气回旋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地面坑坑洼洼没有一块平地,半扇门页艰难的挂在门框上,晃晃悠悠的要掉不掉,他推开了这扇破木头门,爬进屋子里,回过头又将门掩上。门明明关不上,可他的动作像是在关正常的门扉,他甚至还说了句什么,可是声音发不出来。
他爬到墙角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就如每个夜晚一样,抬头看着天,看着星空,听着夜风,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伤重的腿在慢慢恢复,手上的血在停止流淌,豁大的伤口在渐渐愈合,虚弱的身体在充盈力量,这些他都习惯了,可身体内那股令人难耐的渴望,是他最不想要的习惯。
他就算被打的凄惨无比也一直没哼过一声,可现在,他忍不住的抽泣了出来,全身抖的不正常,歪倒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像是在忍耐什么,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似困兽的低吼,一声一声,如悲雁哀鸣,被夜风带着飞向上空。
晨阳似火,一天的开始降临大地。
张家村的人陆续出门劳作,一切如往昔平淡麻木,直至午时归家休憩,两道破空声来到张家村上空,彻底打
破了这份午时的宁静。
“尧飞尘,你可别太过分了。”
声音如雷似鼓,隐含着怒意,响彻了上空,也惊醒了午睡的张家村,有人出门来看,抬头便见天上虚虚立着的两道人影。
一人着白衣,如仙谪降临,浑身透着清冷孤傲之气。
一人着红衣,如魔王临世,风姿无双魅色入骨。
他二人相对而立,衣袂被狂风吹的在空中飞舞,一头如缎绸般的青丝随风肆意,说不出的俊美潇洒。
红衣人美目瞪着眼前之人,怒火几乎要冲出眼睛,可那白衣公子神情淡然,飘飘如仙,并没有搭理红衣公子。
红衣公子咬牙道:“尧飞尘,荣耀你有了,权势你有了,美人在怀你也有了,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连这个人你还要和我抢。”
白衣公子面无表情,“与你无关。”
“狗屁的与我无关,我俩当初的协议你是不是要反悔了,要不是你,他会逃跑吗?我好不容易搜寻到了他,你还来跟我搅局。”
“既然你不想要他了,那你就别跟我抢,让他跟我走。”
白衣公子垂目看了一眼下面的张家村的某处,冷冷启唇道:“不可能。”
红衣公子怒极而大笑道:“好好,那我们就继续打,谁打赢了他就归谁。”
白衣公子轻轻一挥袖,抬眼无表情回道:“随时奉陪。”
红衣公子张狂表情变的凝重,他张开双手,一团红雾在掌心凝聚,渐渐聚成了骷髅头的形状,骷髅头张嘴咆哮发出嘶吼,声音形成气浪扩散开来。白衣公子背负双手而立,音浪来到他面前被一股无形力量缓缓推开,他仍旧云淡风轻,可是却苦了底下凡人,只要沾染上这音浪,皆都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红雾骷髅越聚越大,脱离红衣人的掌心。
红雾骷髅仰天一吼,引发天地变动,雷声滚滚,云层压顶。
一声清脆剑鸣压过红雾骷髅的嘶吼,自白衣人身后冲天而起悬停在他的头顶,剑身呜呜震鸣,散发光辉,清清如月,带给人莫大压力。
红衣公子双目瞪大,惊讶喊道:“清冥剑——”
白衣公子不言不语,双手掐起剑诀,头顶上的剑身一颤,立化分为九剑,剑尖一抬,九剑剑尖直指向红衣公子,红衣公子双眼充红,眼中不甘奋恨挣扎,可面对是修真门派排行第一,清冥门开创祖师清冥老祖的随身法宝,更是如今清冥门的镇派之宝,他不敢大意,也不敢招惹。
他招回了红雾骷髅,一脸寒意,但是却冷静了下来,不甘示弱的嘲讽道:“没想到,刚封完大弟子,清冥门居然就把镇派之宝赐给了你,看来,清冥门认定你是下一任掌门了。”
清冥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几乎是形成默认,只要清冥剑在谁的手中,那掌门之位非他莫属了。
红衣公子想起门中看过的密阁文献,有点幸灾乐祸的道:“剑拿到手没多久吧,剑灵可认你为主了?若不认你为主,你这样勉强操纵它,害的是你自己啊。”
白衣公子神色不变,淡然的道:“你可以试试。”
红衣公子牙根咬的发痛,一掌拍向了一座山峰,那山峰霎时碎成了石渣,“我可不是怕你,若我要跟你拼命,你也别想好过。”
白衣公子收回剑诀,九剑归一,回到他灵窍中,他表情猛一变色,红衣公子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白衣公子已是消失在眼前,红衣公子正暗自讶异,可下一瞬,他也脸色大变,瞬移消失在了空中。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一座破屋中,破屋抬头可见蓝天,一面的墙垮塌在了一边,面上坑洼不平,却有些血迹残留在上面。
红衣公子一跺脚,暗骂道:“该死,他怎么可能跑得掉。”
白衣公子环顾四周,看见地上血迹,他目光凝了凝,走过去蹲下身沾了点在手上,他看着指尖上的血,似出了神。
红衣公子骂骂咧咧不停,见白衣公子还是这副冷淡的表情模样,气道:“尧飞尘,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放走他。”
“尧飞尘,他就是不想见你才逃的,你怎么就不能放过他。”
“早知道……早知道在他求着我带他走时我就应该答应的,该死……浑账……王八蛋……”
红衣公子已经气的不知道在骂什么,在骂谁了。
白衣公子充耳不闻,他伸出另一只手向指尖的血渍一点,血渍慢慢飞了起来,它飞的很慢,甚至像是喝醉了的醉鬼,晃晃悠悠的飞出了门,白衣公子跟在后面,血渍在前面引路,红衣公子奇怪他要做什么便也跟了出来。
血渍停在了张家村很多地方,有些地方比较偏僻,有些地方比较脏乱,有些地方甚至不是人呆的地,每过一个地方,白衣公子就要停下来闭上眼像是在收集什么,然后他又睁开眼,跟着血渍走。
血渍极有灵性,当白衣公子睁开眼后,它就开始动。
就这样,过了一天一夜,张家村那些昏倒的人还是未醒来,可白衣公子这不紧不慢的动作,红衣公子已经察觉到了什
么,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他眼中溢满了杀意。
对于他魔道的身份,凡人的生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平时不放眼里,连杀都懒得动手,可是如果惹到了他,他不介意踩死这些蝼蚁。
夜晚再次来临,平时还有灯火亮起的张家村如今漆黑一片,白衣公子睁开了眼,神态依然清冷,而那血渍不再动弹,停在空中,白衣公子一挥袍袖,血渍消散在空中。
“有人在帮他。”
“什么?你什么意思?”
白衣公子突然的开口让红衣公子惊愕了一下,随后他反应过来,不由暴跳如雷,“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打我的人的主意。”
白衣公子飞身到了空中,低着头看着脚下,红衣公子也飞到他身边,皱眉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是谁?”
白衣公子淡淡道:“不知道。”
红衣公子正要开口骂人,白衣公子却突然伸出右手,红衣公子警觉一退,盯着白衣公子道:“尧飞尘,你是真想跟我再打一场吗。”
白衣公子没有回答他,掌心浮立起一枚小剑,此剑是他所炼,名为紫烟,伴了他多年,被他一步步提升到顶级法器,距离法宝也只是临门一脚。
红衣公子搞不清他要干嘛,可也是警惕的聚起灵力,全身防备。
小剑飞出白衣公子的掌心来到地上,它在地面停了停,突然一下子钻入了地面,地面开始发生震动,房屋摇摇晃晃,连带附近的山体都开始崩裂,一阵轰隆隆的震天响动,整个张家村开始陷落,直至看不到一丁点村落的痕迹,震动停了下来。
红衣公子目瞪口呆。
尧飞尘,身为正道,清冥剑修,名扬修真界已久,却做出了一件与正道理念背道相驰的事,这怎会不让他目瞪口呆。
以前视人命为重责的尧飞尘哪里去了?
红衣公子沉默的看着在黑夜中一身白衣的尧飞尘,明明翩然如仙,正直如钢,外表还是以前的尧飞尘,可是红衣公子也发现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白衣公子突然开口喊他,并难得的说了一大段话:“桑朔,你在他身上下的追踪手段帮他的那个人解不掉,所以你还能搜到他位置的是不是?”
红衣公子点了点头,“找得到,不过得花时间。”
白衣公子平静而淡然的道:“无碍,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第二章
百年前。
罗溪国,靖水州,平于镇,南方第七大码头,暗香码头。
平于镇盛产香料,又有河道相助,一时成为了罗溪国香料的名产地,全国上下各地的香料都来自平于镇,连带着也旺盛了码头的生意。
河道宽阔,河面上的商船如织,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码头上忙碌的工人们下了一批又一批的货物,辛苦却也甘愿,毕竟这工钱还是与体力活挂钩。
因为生意做向了全国,码头的工钱还是不少的,闻名而来求一份活路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能得到这份工的人却得有真本事,否则连门坎都不让人进。
张丑人也是听人说起这里后就离开了村子里直奔这里而来,他对自己的体力还是相当有信心,也有信心自己能被录用,后来波折一番后,他被录用了,成为了卸货工人中的一员,因为他身强力壮,几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渐渐地这家主人也不再嫌弃他长相丑陋不堪的问题,只让他下货的时候躲着别人就好,别吓着人。
张丑人知道自己的模样见不得人,没有二话便答应了。
离开张家村到了暗香码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让张丑人从束发之龄熬到了弱冠之龄,人也褪变了不少,比起年少时的跳脱,他倒愈发沉稳,不知他年岁的人见到都会先是被他模样吓一跳,而后再唤他一声老师傅,当知道年岁后便解释道以为他已到而立年龄。
这种让他尴尬的事不少,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因为他模样的问题。他鲜少与人打交道,没有什么好友,工友与他相处也仅仅只是各忙各的,话都聊不到两句,后来存了点钱,他就搬出了卸货工人们合宿的地儿,自个儿找了个小屋子租住,再后来就存了点银子买了一处小屋,心中才有了踏实感。
不过,银子花光了,他也没能娶到媳妇。
平于镇像他这种年龄还没媳妇的人少之又少,但凡有点钱的,你再是不好,总归有人愿意嫁。可他为了稳定在这里,花光了积蓄,再没有多余的钱娶媳妇了。
这事让他成了工友们闲暇时的谈资,说他傻,有钱不先娶媳妇,买什么房。他也懒得跟人解释,想着自己的长相,有钱还不一定能娶到媳妇。
不过他爹的遗言就是希望他能娶到媳妇,生个儿子。
他爹这遗言他记一辈子,也在朝着这目标进行,最多这目标是延缓了时间,并不代表不能完成,毕竟钱是万事通。
为了多赚点银子,他几乎天天呆在码头,半年过去,他存的银子就是以前一年的量,可把他开心的不行,因为卸货最晚,半夜里只他一人,坐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数着钱,结束之后拿布包好钱放在怀里准备回家休息。
这里是一处河边石阶,水流的拍浪声一波波砸在石板上发出哗哗的声音,远处黑压压的不见光亮,只有微弱的月光倒映在水面上,准备转身离开的张丑人被什么光亮的东西闪到了眼睛,他不由停下身子,回头顺着那抹光亮望去,一柄湛亮的剑竖立在水中,月光照在剑身上,反射的亮光随着水波的荡漾起浮着,他有点惊奇,想看清楚点,就走到了河边,这一瞧就将他吓了一吓,剑下正浮着一具尸体,随着水浪浮浮沉沉。
码头呆了多年这种情形他不是没见过,甚至还帮忙捞过尸,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他就跳了下去,朝着那尸体游去,等他游近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尸体周围裹着一层似茧的东西,晶莹透明,还会动,这让他有点害怕,可下一瞬,那坚起的剑一歪,倒在这尸体的怀里,那层似茧的东西慢慢化开,露出一个人来。
这人的面目被头发遮了过去,身上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非常不凡,没有那层茧的包裹,他正在慢慢沉下去,这已由不得张丑人多想,他赶紧游过去把人捞起,费力的将人拖上了岸。毕竟是个大活人,还是个男的,这重量还是把张丑人累的气喘吁吁,等他休息够了,才想着去看看这人的情况,他把这人脸上的头发一拨开,发现是个长的顶好看顶好看的男人,把他看的一愣,好一会儿功夫他才回过神来,拍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清醒才去探了人鼻息,发现有呼吸。
这下他犯了难,是将人带回去,还是把人留在这里不管,不过他没犹豫太多,背着人提着剑朝着自己的小屋走去。
这算是他救了的第三个人吧。
前两个是大姑娘,长的也挺漂亮的,不过跟这人比,好像没得比。
那两个姑娘家居然比不过一个男的长的好,真是不知是喜是悲。
但这人也真的是重。
累了一天,还背着一个大男人走了一路,张丑人再是铁人也抗不住,没精力收拾身上,两人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把人放床上后,他躺在人旁边就马上睡着了。
被他扔在地上的剑散发着光亮,可是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起不了什么作用。
晨曦破开了黑暗,一点点点亮了世间,被阳光照醒的张丑人一睁眼,入目的便是一张皱紧了眉的脸,张丑人还有点懵懂,缓过来后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个人,还是昨天自己
救回来但没有时间理会的人,他打着哈欠翻身坐起来,刚动了动脖子活动下身体,蓦地便感觉到脖子间一凉,他低头看去,是昨天带回来的那柄剑正贴在他脖子上。
他不敢动一下,僵直的坐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麻木了,身后似乎有了动静,他本能的想转头看,可是那剑就立刻在他脖子上划过了一道小伤口,他立刻停住了动作。
有一双手探上了他的腰,顺着他的腰身向上来到他的肩头,被人抚摸的异样感让他浑身发痒,他忙开口道:“别摸了。”
话一出口他觉得不太对劲,忙补充道:“我怕痒。”
那双手退了回去,清冷的声音响起,“是你救的我。”
“是是是,是我救的你,仙、仙人、这个剑是不是你的,你、你能不能让、它别贴着我的脖子。”
身后的人轻轻喊了一声:“紫烟。”
那柄剑退了开去静静的立在半空。
张丑人整个人几乎瘫软,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恐惧感,坐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平复好心中情绪,他方才有机会回头看向床上的人,看着床上那人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与昏迷时的不同,这人给人的压迫感十分强烈,排斥感也十分强烈。
张丑人忙跪在地上磕道:“小人不识泰山,请仙人原谅,请仙人原谅。”
罗溪国的仙人传说并不少,张丑人也不是无知小儿,见着这柄剑,再加上这人的气度,这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此地是何处?”清冷的仙人打断了他。
“罗、罗溪国,靖、靖水州,平于、于镇,暗香码、头、头。”
“这是你的住处?”
“是、是、的”
“离南平港多远?”
“好、好像、非常远。”
“…………”
不敢抬头的张丑人没听到声音心中越加忐忑,可是仙人不问话,他也不敢主动说什么。
“我需要在你这里住段时间,这是报酬。”
张丑人看着地上的金叶子发呆,眼睛开始发亮,忙欢喜的答道:“是是是……”
“你出去,无事别进来打扰我。”
“是是是……不会打扰仙人的。”
张丑人高兴的捡起金叶子离开了屋子,他身后,床上的人突然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这让走到门边的张丑人听到动静不由回过头看,看见的是之前还气焰压人的仙人满脸苍白,嘴边全是血,他担忧的停下了脚步想去帮忙,却被仙人用一个凌厉的表情制止了。
“记住,我交待的话不会重复第二遍。”
空中静立的剑对向他,他不敢停留,忙一个箭步冲出了屋子。
心中不由怨怼,仙人又怎么样,仙人就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想是这么想人家,但张丑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对伤者该有的照顾他还是会尽量做,他跟住在附近的工友打了个招呼,请人跟管事的头带个话,想休一天,工友还以为张丑人转了性子了,直问他怎么了,毕竟他之前一直不要命的干活赚钱,这一下突然请休一天,实在让人奇怪。
张丑人没跟人解释什么,只敷衍的说有事,急匆匆的走了,走到街头,看到迎面而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少爷就停下了脚步,他避开藏到了巷子里,等那少爷走远了才走出来回家。
他进厨房烧了一大锅的热水,熬了点粥,端着粥在屋门口徘徊半天,粥凉了他又抬回去加热,如此反复,终于等到屋子里的人唤他了。
屋子里的血腥味很重,床上的褥子全是血,看的张丑人触目惊心,他更加不敢抬头看这人了。
“有多余的被褥吗?”
张丑人低声回答:“有的。”
“换了。”
“是。”
“准备热水。”
“热水有的。”
似乎诧异的停了一下,仙人才开口道:“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张丑人看着手里的粥,嗫嚅的开口道:“仙人,我、我、我熬了粥。”
面前的仙人静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我的眼睛不方便,你喂我吧。”
张丑人浑身一颤,小小的退了一步,目光带着惊惧的看着空中静立的剑。
剑没有什么动静。
张丑人舒了口气。
张丑人不敢抬头看,低着头举起勺子递过去。
“你这样我怎么吃。”
张丑人怕的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抬起头,把勺子递到仙人的嘴边。
吃了几口,仙人挑起了眉,问道:“你怕我?”
张丑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仙人好像眼睛不方便,说出的话却与心里的想法相去甚远,“没、没有。”
“那你是怕紫烟?”
紫烟不就是你的,怕它怕你不都一样。
可口中还是说,“没、没、没有。”
“那你一
会儿伺候我沐浴。”
张丑人手里的碗差点摔了。
他看着屋里的紫烟剑,吞了吞口水,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是、是、仙人……”????

第三章
张丑人买的小屋不大,就两间屋,另一间是个厨房,剩下这间才是住人的屋子,洗澡的桶是他很久前买的,租住屋子的时候只有在冬天的时候才用得上它,买了新屋搬过来后反而还没用过。
这桶被他放在屋里的角落里,里面堆放了不少杂物,他把杂物清出来,又拉到外面院子里的井边冲洗了几遍,洗完拖回屋里,提着水桶一遍遍来回奔波的把浴桶灌满,水温调好,这才把床上的仙人搀扶下来,服侍着仙人脱下衣服,进入浴桶,为仙人洗头,搓澡,搀扶着人起来给人裹上被子,又把脏了的水倒掉,重新换了一桶干净的水,再把人扶进桶里。
这一通忙活让张丑人觉得比上货下货还累,主要是他心里阴影大,面对仙人,他一点二心都没敢起,全程尽心尽力,可谓是心力交瘁,由不得他不累。
仙人靠在浴桶里,或许是沐浴了的原因,看起来有点慵懒,“好了,你去把被褥换了,我泡一会儿。”
张丑人擦掉了汗,忙道:“是。”
最后一直到半夜仙人才将他赶出来,一天下来,他也是一身的臭汗,他一直活的挺粗糙的,洗澡他一直都是直接用井水冲,这夏天冲井水是件凉快事,今夜他也干脆来到井边脱光了衣服,提起水桶取出一桶桶井水开始冲洗自己。
当初他看中这里,就是因为这院子里有一口井,所以那价格他咬咬牙还是买了。
洗干净了身体,他进了厨房,地上打着地铺,是他之前就弄好的,没有嫌弃什么,他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梦里,他有了媳妇,有了孩子。
翌日。
张丑人站在屋外踌躇,眼瞅着上工时辰快到了,他还是没敢敲一下门。
他的鼓起的勇气最多只是让他举手停在门板上方,始终落不下来,他心里暗骂自己怂货,可依旧不敢僭越。
“何事?”
听到这清悦的嗓音,正是里面的仙人在问话,张丑人心中一喜,忙在门外提高了声音回道:“仙人,我、我今日要去上工……怕您有、有别的吩咐。”
里面静了一会儿,仙人的声音才传出来:“我需要些衣服。”
“好的好的,那还有别的吗?”
“这时辰了,我再说别的你还有时间听吗。”
张丑人干笑了一下,“是是,还是仙人您想的周到,那您如果有别的需要,等我下完货回来后您再吩咐。”
“嗯。”
张丑人心中大石落下,一转身急匆匆的就走了,走时他没忘关好门,门他不敢锁上,万一仙人要出来发现锁上了,那可就不好了。
到了码头上,时辰晚了点,管事的甩了他一个白眼,张丑人点头哈腰的道歉个不停,管事的没说他什么,挥挥手让他干活去了。
一直忙到午时,轮到张丑人得空吃饭了,饿的他埋头就跑,跑到吃饭的地,只见一伙汗涔涔的汉子围着一张小方桌在大口大口的刨饭,一副饿狼吞食的场景,实在不堪入目。
张丑人拿着大碗走过去添了饭夹了些菜端到了一旁蹲着吃,正巧那里有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伙,见他过来忙不迭的退到一边给他让了位,两人互相之间没开腔,各吃各的,那小伙在吃了两口饭后就耸动着鼻翼在空气中嗅着什么。
小伙喃喃道:“好香啊。”
张丑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奇的闻了闻,啥味也没有啊,都是码头上惯有的香料味道。
小伙转着头看了看四周,抬起下巴嗅着那香气,一不注意就凑到了张丑人身上,张丑人胳膊肘推了推像是得了失心疯的小伙子,“小子,好好吃你的饭。”
小伙子醒过神来的挠了挠脸,又凑到张丑人身上闻了闻,然后说道:“张丑人,你一个男人涂的什么香料啊?这么香……”
张丑人白了他一眼,“我有这闲钱么我买香料……你什么狗鼻子……”
小伙子一脸困惑的看着天空,“可是我真闻到了,真的好香,比平于镇上任何一家香料店卖的香料都香。”
听他说的模样不像骗人,张丑人奇怪的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确实什么味道都没有啊。
那小伙子看着他,又是郁闷又是不解,“我鼻子不是你们这些普通人的鼻子啦,我的鼻子很灵敏的,别人闻不到的我都可以闻到。”
张丑人当他发神经,匆匆吃完了饭就回了码头继续干活。
把今天的任务完成后,张丑人到管事的那里交了记录,他一副打算走的模样令管事的好奇问道:“今天不继续了?”
“嗯,家里有事。”
管事的有点好笑,“你一个光棍男人能有什么家事啊。”
张丑人闭着嘴,一句话没说。
他出了码头的宅子时天色还没暗下去,抓紧了时间跑到街上,找着一家当铺将金叶子换成了碎银子,来到了一家缎绸铺。
这家缎绸铺是张丑人不想来的地,但平于镇上,料子顶级的就这一家,那仙人的气度,能是普通料子应付的吗。
所以他来了。
掌柜的见到他,一脸的鄙夷,招呼店里的伙计就要赶人。
张丑人一个矮身躲开了伙计,忙道:“姚掌柜的,我有银子。”
姚掌柜拨弄算盘珠的手一顿,抬起头打量他,他从怀里掏出了银子给姚掌柜的看,姚掌柜的挥挥手,那伙计才退下去。
姚掌柜的问:“哪来的?”
张丑人扔了扔手里的银子,“反正不是偷不是抢来的。”
姚掌柜的冷笑着道:“张丑人,你别以为你离开了薛家跑到码头上干活就有本事了,我不信你能弄到这么多钱,我可是听说,你前段时间才买了个屋子,你当心我报官了。”
张丑人可不会被姚掌柜的这一吓给唬弄住,银子一摆,在姚掌柜面前的大桌上放得整整齐齐,“姚掌柜,这生意上门来你都不做?你对得起薛家请你当这掌柜吗?”
姚掌柜看了会儿张丑人,脸上的表情变的客套了几分,“也是,反正有银子上门,我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张丑人笑着道,“谢谢了,我想买一套成衣带走。”
姚掌柜抬了抬手,一个伙计上前来,“去,把做好的成衣拿上来。”伙计走后,姚掌柜又看着张丑人似笑非笑,“你走后,薛少爷可就少了个出气桶,这府里的下人可惦记你了。”
张丑人脸色白了几分,神情不太好看。
他这难堪表情让姚掌柜对味了几分,心情也畅快了些,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选好了还是赶紧离开吧,今天薛少可是要来店里盘点,他说过不许你再出现在他眼前,要是见着面了,你可就不好过咯。”
姚掌柜的提醒并非善意,而是出于恶意,对于张丑人的事,他看好戏的心思可远远大于同情的心思。
张丑人一言不发的选完了衣服付完了银子匆匆的准备离开铺子,结果刚走到门口,就与门外正在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身子壮硕有力,即便是不经意的一撞,他倒是还能稳稳的站在原地,门外要进来的人却被他撞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那个要摔倒的公子被身后反应快的护卫接住了,难堪场面没发生,可是这公子的脾气也是恶劣,张口就骂道:“是那个王八羔子不长眼,眼瞎了没看到薛家少爷啊。”
结果撞他的人他还没看清,只觉一道风扫过,眼前已是不见了人影。
张丑人快速跑离了是非地,大气直喘的停了下来,还好他跑的快,即使薛家少爷要找他算账,那也是后面的事了。
张丑人回了家,把买回来的衣服给了仙人,仙人摸了摸衣服,表情看不出高兴不高兴,但好歹是把衣服换上了,张丑人心里轻松了下来。
两人吃完了晚饭,仙人拿出一张纸给他,嘱咐了他明天按纸上的方子给他抓药,又给了他两片金叶子,这可把他乐的对薛家少爷的恐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战战兢兢的过了几天,张丑人也没见薛家少爷来找他麻烦,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了几分。
其实他没想过,要是薛家少爷找他麻烦,他可以求助仙人啊。
或者说,他根本忘了自己是仙人的救命恩人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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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中。
仙人皮肤好细腻,仙人的头发好滑好黑,仙人的锁骨好精致啊,仙人被热气熏的整个人红透透,好像更漂亮了,也好诱惑。
仙人一掌拍过来。
张丑人,卒,全文完。
作者:啊,简直想开心撒花,我又写完(划掉)一篇文了。

第四章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张丑人发现,仙人冷漠是真冷漠,事儿少也真是事儿少,比起张丑人以前伺候过的人,已经是个很好的主子了。
虽然仙人名义上算不得张丑人的主子,可实质上,已并无差别。
张丑人白天照常上工,除了仙人有需要,平时根本不会搭理他,或许是在恢复,张丑人晚上起夜时经常发现屋子里在发出亮光,把他看的可好奇了,不过他再是心痒,也没想过造次。
小老百姓就好好当小老百姓,别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拜师成功什么的只会存在于话本中。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拜师,但是念头刚一冒就赶紧掐断了。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进入厨房,从水缸中拿出冰了一夜的猪肉,开始弄瘦肉粥吃,这在以前,是件奢侈的事,可最近生活不是富裕了些嘛,加上嘴也馋了,便决定今早奢侈一回。
最近码头上没多少活,管事的很爽快的放了大家的假,可在那里上工的人根本不想要这假,毕竟钱这东西,怎么赚也不会嫌多,包括最近发了笔横财的张丑人也是这样想的,昨日仙人又拿了金叶子给他,他盘算着最近用金叶子在当铺里换的银子,昨夜里睡觉差点没笑醒,那可是他五年上工的份量啊,娶媳妇已经有望了。
这让他对生活生起了希望,只差把仙人伺候好了,仙人伤好离开,那他准备娶房媳妇的事就近在眼前了。
他越想越激动,连带着对仙人也起了感恩之心,更加肯定自己要对仙人好了。
他哼着三教九流的曲子,做饭的样子有些吊儿郎当,不过手上揉面的动作却是娴熟的没出纰露,配着大铁锅里熬的咕噜咕噜冒泡的皮蛋瘦肉粥,厨房里俨然一幅热火朝天的样儿。
等他弄好,他可没敢做这尝鲜的第一人,把热腾腾的肉包子用小盘装好放到托盘里,一碗散发着肉香的粥放在托盘里,还有两个清炒的菜样也放到了托盘里,一眼望去,让人十分有食欲。
张丑人自己满意不已,端着盘来到屋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屋中的人才出声放他进去。
伺候好屋里的人出来,他的肚子已是饿的乱叫,赶紧跑进厨房吃了个肚皮撑,他才满足的收拾起来。今日不上工,他这模样也不敢出去吓人,想着屋子好久没收拾了,趁着今日有空,他便开始拾弄起家里。
清扫,擦灰,去蜘蛛网,劈柴,蓄满水缸,他干的呼哧呼哧,外面能整理清理的他都弄完了,只剩下仙人呆的屋子。这明明是他的家,可他硬是不敢上前敲开门进去打扫,他想着要不算了吧,仙人最近好像伤势好了不少,应该快离开了吧。
等人离开再打扫也行。
想通关节,他也没去纠结,重新取了一套衣服来到井边打算凉爽一下,他的院子四周都砌高了墙,并不担心被人骂他行为不雅,他脱去衣物,提出一桶井水冲了一遍,舒爽的呼出一口气后,他拿过皂角往身上抹,白色的泡沫贴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混合着水珠,被正午的阳光照的整个人在发亮。洗干净了一身,他回头取过毛巾擦拭身上,刚擦了一半,他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是那仙人,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门站在门口,视线似乎在看他这里,似乎没在看他这里。
虽然两个都是大男人,但是人家一身整洁如雪的白衣,自己赤裸全身的样子站在人面前实在令人尴尬,张丑人拉过毛巾挡住了下身,样子是怪异点,但至少让难堪减少了些。
张丑人低着头问道:“仙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出外走走,你带路。”
“好、好、仙人,请让我、我先穿上衣服。”
张丑人没听到回答,心里急的跟蚂蚁在身上爬似的痒,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仙人,只见仙人无神的双眼盯着前方,良久才回了他一句嗯。
得到特赦,张丑人迫不及待的捞起一边石墩上的衣服回了厨房穿好,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把自己从那份尴尬里说服出来,他走出厨房,见到仙人遗世独立的站在院子中,愈发出尘了。
他想到了什么,进屋中拿出了一个斗笠,这是他出去的时候需要戴的,毕竟他貌如恶鬼,人见人怕,除非习惯了之人,否则真没人愿意天天面对他这张丑脸,他也庆幸这仙人眼睛似乎是出了问题看不见东西,不然也跟他相处不了这半个月。
可他拿出这斗笠却不打算自家用,他来到仙人背后,鼓起气,声音颤颤的道:“仙人,您要不要戴上斗笠?”
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好一会儿,仙人才用自己清冷的嗓音问道:“为何?”
“不是,不是说您见不得人,是、是您长的太俊俏了,出、出门会、会、会……”
张丑人卡壳了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了,仙人微微侧头,他不在乎戴不戴这东西,可听这凡人念念叨叨半天说不出什么,不想再听下去了,便拿过斗笠戴到了头上。
两人出门时,一个戴着白纱斗笠,一身气质超脱脱俗于世,那身洁白如雪的白衣穿在他身上,直让人大呼太合适不过了,另一人蒙着一块碎布遮
住了半个面,身上穿上粗衣短裤,那胸前的腱子肉袒露于人前,古铜的皮肤泛着油光,带着一股雄壮的气息。
从张丑人的家走到街上要不了多久,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仙人身后,宛如一个小侍,旁边的路人看着他二人这身装扮,皆都奇怪的打量他们,可是一些行人认出是张丑人后,那好奇便也就烟消云散,毕竟谁也没那闲心看一个丑人。
张丑人发现,仙人的眼虽然瞎了,不过似乎并不影响他走路,有一次在家里他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出来,仙人淡淡的回答他,自己是瞎了,但是耳朵没聋,所以仙人全靠听声位来辨别的,这让张丑人崇拜极了,不过他该怕还是依然怕的。
两人穿过热闹非凡的街道,转进了小道中,顺着小道又拐进了巷子里,深巷里比起外面安静了许多,有一些凌散的店铺开着,香铺店占了多数,这是平于镇的特色,所以走在路上闻到的都是香料的气味,张丑人已经习惯了这味道,可眼前的仙人似乎不习惯,特别是进入深巷里后,这些香味更浓了,仙人的脚步不由自主的逐渐加快,张丑人一个分神就跟丢了仙人。
明明要自己跟着出门是让自己带路,怎么出了门是他一直在跟着仙人呢。张丑人郁闷的想。
张丑人喘着粗气总算在一家琴铺里找到了人,可他不敢有怨言,走进去后就默默的跟在仙人后面,看着拿下了斗笠的仙人神态从容随手拨弄了一下桌上琴弦,路过一架一架的古琴,看样子没有想要买,似乎只是随意逛逛打发时间。
店铺的掌柜是个老人家,脸上挂着笑,模样很是慈祥,他看见前后进来的两个怪异的装扮的人逛了半天没挑琴没询问,便上前招呼道:“客官可是不满意小老儿这里的古琴?”
仙人神情淡淡的道:“不是。”
掌柜不在意的笑笑,“噢,那客官请随意。”
仙人叫住了掌柜,问道:“我刚刚听到你这里传出箫声,可有箫卖?”
“箫?噢,倒是还剩下一支,方才也是来了位公子买走了小老儿的一支萧……”掌柜回忆了一下,看着仙人笑道,“平常人来我这里都是买琴的,我真是好奇,你们怎么就知道我这里也卖萧呢?”
仙人取出一枚金叶子,并没有回答掌柜的问题,淡漠的道:“剩下那只萧我要了。”
掌柜好脾气的摆摆手,“多了多了,这个我可要不得。”
仙人收回手,侧头向后轻声说了一句:“你,身上可有银子。”
张丑人并不知道仙人在与他说话,他还在神游发愣,直到仙人转过了身直直向他走来,他当时只感觉到有股从未闻过的清冽香气笼罩住了他,腰上就被一双手摸了上来,他下意识的推开了眼前的仙人,这一推没推开人,反被仙人反手扣住了手腕,手腕上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他惊诧的望着眼前男子的容颜,双目虽然无神,但眉峰间的清冷仿佛流入了他的眸子里,给人一种寒意的错觉。
张丑人立刻自知是自己走神了,不知道仙人刚刚与他说了什么,他开口解释道:“对不起,我刚刚恍神了,仙人您刚刚说什么?”
仙人没有回答他的话,扣着他手腕的力气却在加深,张丑人想挣脱,却挣脱不出来,还是琴店的掌柜开了口带他出了泥沼。
“你家公子问你身上带了银子没有,他要买萧,给的金叶子太多了,小老儿不能要啊。”
所以,仙人刚摸他的腰其实是在找银子。
张丑人瞬间无言,但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仙人真是孤傲的话真不会重复第二遍,而且,自己又不是故意没听到的,想要他重复第二遍他还生气。
张丑人歪着身体错开挡住他的仙人对掌柜的道:“银子有的,掌柜的多少钱,我付给你。”说完后他讨好的看着仙人歉然道:“真对不住,仙人,我下次不敢了,一定注意不走神了,您就放放手行吗?”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了下来,有点哄人的意味,顺带着还使劲嘬牙花子,让人听起来他快要痛死的样子。
琴店的掌柜在帮他说话,他自己也争气的示弱给仙人看,仙人很快就松了手转身走向掌柜,他低头看向手腕,淤青倒没有,但是留下了一圈红痕,这让他感觉自己在自讨苦吃。
两人出了琴店,天边的太阳都落了一半,夕阳的余晖挥洒在天空上,给云朵带去了色彩,耀眼而夺目。
走到门口,仙人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出声道:“带我去河道。”
河道的路张丑人很熟悉,所以很快应下。
仙人接着道:“去安静点的地。”
张丑人想了想地方,应道:“有的,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人少。”
仙人道:“走。”
张丑人在前带路,仙人跟在他身后,走了半柱香时间,水浪声越来越大,两人穿过树林之后,宽广无边的江河就显现在眼前,右侧远处还能望见进进出出的船只。
两人来到河边,张丑人看到仙人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纸船,纸船是黄色的,上面隐约有朱砂的红痕,红痕看起来扭扭曲曲的像毛毛虫,仙人
把纸船递给了张丑人,道:“把它放到河水里。”
张丑人惊讶的啊了一声,一幅“这东西放河水里马上就淹了啊”的表情。他不是不想问,他是不敢问,毕竟手腕上的疼还提醒着他,别多事。
反正仙人交待的事总有他不知道的理由,仙人只需要他做,不需要他问。
如果做不好仙人会不会怪罪他啊,张丑人有点胆战心惊的想,然后他就用了自己全部的心神将这只小船小心翼翼的放到河水里,那神情,犹如在捧着一颗易碎的珠宝,盛满了珍惜。
纸船刚沾到水,令张丑人惊讶的一幕是纸船一瞬间就大了十倍,变得与一艘小渔船一般大小,纸船上扭曲的红痕散发着红光,红光包裹着船身,只见刚还空无一物的河面上眨眼间出现了一艘红船随波浪起伏不定。
张丑人还在发愣的盯着那船看,突然,一道悠扬萧声自身后传来,张丑人保持着这个愣愣的呆滞表情回过头,站他身后的仙人已经摘下斗笠,修长白皙的手指持萧按音,低沉缠绵的萧声传出,他眉眼低垂,浓密鸦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一头如瀑长发随风而舞,衣袂翩跹,映着后方的月挂树梢头,让张丑人的眼瞳禁不住的一点点睁大,心脏于此刻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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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果然好看胜于一切!嗯!受动心了,代表虐要开始了……

第五章
张丑人只觉天地间仿佛突然的安静了下来,耳中听到的只有那低柔如情人细语的萧声,眼里装的只有这低眉垂目的温柔男子,心在这一刻被什么填的满满当当的,充足的几乎让他忍不住想喊出声,可他又不想打扰这眼前的一切,因为这一切太过于美好和虚幻,仿佛轻易间就会被打破。
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再是美妙的萧声终会停下,低阖眉眼的仙人微抬双睫,神态已复以往,淡漠而疏离。
然而张丑人仍旧沉浸在虚枉的幻想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仙人蹙起剑眉,对着张丑人的方向一挥衣袖扇出了一道劲风,劲风来到张丑人的身上,把他惊醒的同时也推着他向后跌去,而身后,正是那滔滔河水。
砰咚一声落水声响起,张丑人后仰着落入了水中,冰冷的河水霎时淹没了他全身。
不过长期在码头讨生活的他应付这场面实在过于简单,他落水不深,水性极佳,游上去对他来说非常的简单,他在水中蹬着腿借力向上游去,快到水面时,却见到了仙人走到岸边垂首侧耳倾听的身影。
张丑人游水的动作停了下来,隔着上方薄薄的水流有些痴了的望着那道白色身影,身影隔水,荡荡曲曲,起起伏伏,如梦似幻,张丑人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胸口的位置,心脏跳动的感觉,仿佛在这一刻鲜活了起来。
张丑人有些迷茫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他有点分不清。
张丑人浮出水面沉默的向岸上爬去,他有些失魂落魄,上岸后就坐在岸边一言不发的望着水面,似乎出了神。
对于张丑人那边的情况,仙人并没有投去过多的关注,经过刚才他吹奏完了一曲后,河面上纸船的红光开始大放光采,几乎照亮了这半个岸堤,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朝着纸船的方向一投,信件在空中自发化为了一道流光注入到纸船内,纸船底下水流开始涌动,船身缓缓划过水面推开水波,不一会儿,已是远离了这处岸堤。
纸船离去,只余两人留在原地,远处霓虹交错,为长夜点了灯。
张丑人是被河面上的风吹的打起了冷颤,他涣散的思绪渐渐收拢,拉着自己湿嗒嗒的衣服裹紧了全身,转头看着负手而立的仙人,仙人红唇紧抿,白皙的侧脸透着冷淡无情,他看着看着莫名的有了一种失落感,垂着头出声问道:“仙人,我们要什么时候回去?”
仙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仙人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名字,他被这个问题冲击的有些混乱,张着嘴就回答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叫张丑人,我来自张家村,我……我今年……已是弱冠了……我还没娶妻……我还没……”
仙人打断了他,“我没问你的你不用回答。”
张丑人忙捂上了嘴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仙人有没有生气,暗自也在奇怪自己是怎么了。
仙人伸出手掌来到张丑人面前,张丑人低头看去,只见仙人细白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枚翠绿欲滴的叶子,叶子碧幽通透,外形与仙人给张丑人的金叶子雷同,张丑人不解,看着仙人犹豫着没去接。
仙人开口解释道:“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命,这是债物,此物你可换一个请求。”
“请求?”
仙人颦起了眉,似乎非常不愿意说太多话,但为了交待好事情,他耐着性子继续道:“你拿着它可以要求我为你办任何事……总之,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
张丑人看着仙人的手,有点走神,一时竟没接上话。
仙人没听到张丑人的声音,以为他在斟酌,便不在意的道:“你可以多考虑考虑,毋须急于一时。”
张丑人沉默的拿过那片叶子,发现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叶子,摸起来竟十分温润滑腻。
“这是玉……”他捧着玉叶惊诧道。
“此玉叶名为绿瑶,本是传送法器,不过它受到了损害已无法复原,如今也只能起到传音的作用。”
“这么厉害。”
“只是它传音的作用只有我可以听到。”
“啊?其他人听不到吗?”
“…………”仙人一副你很烦的神情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道:“我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想好了便用它来寻我。”
张丑人不知怎地心钝钝的有点疼痛,他低下头用轻缓的声音问道:“那仙人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仙人冷淡道,“我迟早都要离开。”
仙人拂袖转身向树林里走去,冷声道:“回去了。”
张丑人拿着玉叶握在掌心,向仙人的方向追去。????

第六章
月华如练。
如今正值盛夏,夏夜里伴随的总是一声声蝉鸣蛙叫。
然而张丑人的住处却不似以往平静。
“丑人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啊啊啊?”
月光下,张丑人家的屋顶上趴着一位二八芳龄的女子,她姿态颇为狼狈,小脸上脏兮兮的,一脸苦相和悔色,从开始的无理埋怨到现在的无比期望,只希望张丑人赶紧回来把她带下去。
她现在挂在屋顶上,下不去上不来,脚下支撑着她的那片屋瓦已经在摇摇欲坠,她现在是动也不敢动。
可这样的情况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怨不了谁,谁让她跟哥哥吵架,跑来找张大哥哭诉,结果来了没见到人,在门口等了好久都不见人来,就想翻墙,没想到墙太高,只有从屋子后面爬到屋顶再跳到墙头上进到屋里,她想的挺顺利,但开始做了之后才发现,她想简单了。
她都挂在这里两个时辰了,能救她的人还没有出现,她几乎要绝望了。
“丑人哥哥你再不来我就要摔死了!”
“我要是摔下去是脸着地,那我这漂亮的小脸不就毁了,那死的样子是不是也很丑,啊,丑人哥哥,我不要这么丑的样子死,你快来啊!”
“呜呜呜,丑人哥哥你再不来,吕媛只有在来世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丑人哥哥你再不来,你救回来的这条小命又要完蛋啦!!!”
“呜呜,哥哥,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吵架,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王八蛋欺负你嘛!”
“哥哥!丑人哥哥!”
女子抽抽泣泣,说话声音一声大过一声,完全没听见有人推开小院的门,直到张丑人在下面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然后开始哇哇大哭,抽噎着开始责怪张丑人来的晚了,让她害怕了好久。
张丑人对吕媛素来是让着的,她这番责怪即使无理,张丑人也是在下面忙着道歉忙着找梯子爬上屋顶救人。
把人救下来,吕媛虽哭着,但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心情多少平复了些。
张丑人顾虑着男女有别,只有在语言上笨拙的安抚着她,等她不哭了,才问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吕媛低着头,一副不愿意说。
张丑人倒也不再逼问她,可是要怎么安置她却让他有点犯难。
吕媛毕竟是女子,在他这里住一夜,对她的名声实在是影响不好。
当张丑人提出让吕媛去住客栈,吕媛本不想同意,她也想气气自己的哥哥,可这事会牵扯到张丑人,怕害到他,吕媛只能咬咬唇点头了。
然后张丑人让吕媛在院子里等一会儿,吕媛就看到丑人哥哥走到门前敲了敲门,恭敬的对着门里说了一番话,里面传出一个嗯字,丑人哥哥便向她走来。
她好奇极了,看着门问:“丑人哥哥,里面有人吗?是谁啊?”
张丑人不想瞒她,但也不想说。
吕媛的性子野蛮惯了的,既然张丑人不愿说,那她就自己去看。
吕媛的动作太突然了,张丑人完全没意料到,等他回过神来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吕媛已经跑过去推开了门,然而下一瞬,她就倒飞了出来。
张丑人心中一惊,忙要冲过去接住人,却被一股力量束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吕媛哎哟一声的摔在了地上。
吕媛结结实实的摔的惨叫了一声,张丑人担心的大喊:“仙人请手下留情,吕媛不是故意的。”
敞开的大门里,仙人一袭白衣的立在那儿,神情淡漠的很,那柄曾指着张丑人的长剑悬浮在他身侧,剑身微震发出轻鸣,看的张丑人心惊肉跳,他不由一抬脚发现自己能动了,他赶紧朝着仙人的方向跪了下来,砰砰的磕了两个头,“还请仙人息怒,别怪罪吕媛,她真的不是有意的,请仙人别……别……”
仙人一步一步的走到张丑人面前,冷冷的开口道:“别什么?别杀人吗?”
张丑人浑身发抖,视野里是仙人白色衣袍的下摆,精致的流云暗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是仙人第一次给他的恐惧感那么的惊心,在河边见到的吹箫的温柔仙人仿佛只是幻影。
仙人眉眼之中全是清冷之意,听不到脚边跪下之人的话他也不生气,反正他说的也是张丑人要说的话,只是张丑人害怕承认罢了。
仙人拂袖转身,走进屋子里前,他扔下一句话:“别再有下一次。”
张丑人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敢抬起头来,他望着门,眼中有恐惧有伤心,听到吕媛还在痛的哼哼的声音他忙站起来跑到吕媛身边,见着人没大碍才落下心来。
吕媛缓过劲来后,看着那扇门也是既怒又怕,张嘴想骂人,可是又感觉里面那个长的过于好看的男人不好惹,忍着脾气就没敢发作,直到走出那座屋,她就一路大骂,骂着骂着又哭了起来,张丑人怎么安慰都没用,直到进了客栈,客栈留守的小二见着这情况,看张丑人的目光都带着鄙夷,把张丑人尴尬的不行,他只能拉了拉面上的蒙脸的布巾缓解一下,这情况吕媛当然看到了,然
后就把所有的怒火都对着小二了,最后两人就被赶了出来。
张丑人等吕媛平复好了心情后,只能带着她到了下一家客栈。
吕媛在路上问过张丑人那仙人怎么会住在他家里,既然吕媛都已经见到仙人了,而且仙人还当着她面施法了,这情况怎么可能还瞒得住,张丑人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吕媛气的骂仙人忘恩负义,居然让救命恩人下跪,根本就是个假仙。
在普通凡人的认知中,仙人似乎都是好的,可张丑人救回来的仙人却打破了他们这两个普通凡人的认知。
吕媛最后埋怨道:“丑人哥哥,你下次别什么人都救回来好不好?万一救到个坏人呢,就像现在你家里那座大神,哪儿对你好了,我看他一点觉悟都没有,你这样以后会很惨的。”
张丑人听的忍住笑,看着吕媛不由道:“你不也是我救回来的?”
吕媛气的哇哇大叫,跺脚骂张丑人不识好人心。
经这一番对话,仙人给两人造成的恐惧也散去不少,住进客栈后,两人分别时,吕媛担心的看着张丑人,劝他住客栈,回去要面对那个可怕的仙人,怕张丑人会出事。
张丑人无奈的拒绝了她,他觉得要出事早就出事了。
吕媛劝不动他,只能说明天再去找他。
张丑人点了点头同意了,不过没敢让吕媛去自己家,两人最后只能约到码头上见。
吕媛知道是因为丑人哥哥家里那座大瘟神的原因,又气的骂仙人鸠占鹊巢。????

第七章
张丑人与吕媛分别时,已是深夜,再过三个时辰,就是他上工的时间。这时辰回到家睡下也睡不了多久,摸着自己一天未吃东西的肚子,他想了想,便转过了一条小巷,准备去找点吃的东西。
月光躲进了云层里,周围黑压压的,也静悄悄的,街道上卖夜食的小贩有些已经在收拾生意的行当,张丑人上前去询问了一圈,大半的小贩都不愿意做生意了,他无奈的只能去另一条街寻觅吃食了。
这条街是平于镇有名的香艳地段,从街东到街西都是经营青楼的买卖,白日没见得多热闹,但到了晚上,衣香倩影,寻欢客人,乐不思蜀的大有人在,晚上这里的宵食自然也是会卖到天亮姑娘们休憩寻欢客们离开的时刻。
这个地方张丑人来的不多,除了往回还伴在薛少爷身边时来过,再后来便是有幸的得码头管事的大方,挑了几个码头上干活勤劳的来这里寻欢作乐,管事的跟其他几人玩的怡然自得,只有张丑人格外的不适应这种地方,加上他面貌丑陋,哪个姑娘都不愿伺候他,他不会强迫人家,自己便坐在那里喝闷酒,直到半夜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的离开去房间做那档子事,只剩下他一个坐在空房间里无所适从,茫茫然的把酒壶里的酒都喝光了,然后自己一个人起身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不太顺利,刚出房门便碰见了薛少爷,少不得受到薛大少爷一顿奚落嘲讽,那时也是他喝了酒的缘故,加上心情确实低落,从未敢冲撞薛少爷的他那天便忍不住的动手打了人一个耳光。
时隔半年,这里依然繁华似锦。
灯笼挂了一条街,亮如白昼,喧闹的声音鼎沸嘈杂,比起其他街道,不知热闹多少。张丑人躲过一个又一个前来揽客的姑娘,走到街铺背面,这里比起前面可就安静多了,可是他知道这里前面不远有一家的馄饨摊的馄饨好吃。
这街的背面是一条河道,而那馄饨摊就摆在一座石桥底下,他没走多久便看到了那摊子,馄饨摊子边支着一块王记馄饨的布幡,几盏小灯架在四五张小木桌上,小桌坐了不少人,他捡了个空缺处坐下,便要了两碗大碗的馄饨。
这里的馄饨其实并不便宜,可他最近确实腰包丰厚了不少,想着好久没吃了也愿意出钱多吃一点解馋。
他挑的这处位置是避开人的地方,比较暗,摊贩老板都没注意到那儿坐了人,他实在饿的受不住就出声催促了一声,老板这才发现他,笑笑抱歉的为他煮上了两碗馄饨。
馄饨刚抬上桌,他正要伸手去拿筷子,却被一双白皙细嫩的手从他身后一把握住,他惊讶的回头看去,却见着薛少爷一脸阴沉的看着他,他的心猛的沉了下去。
薛少爷目光一瞥,瞧见了那两碗馄饨,扯着嘴角笑了,“哟,挺有胃口的嘛,还吃两大碗肉馄饨,最近你看来是赚了不少银子了嘛。”
张丑人低下头,一声不吭。
薛少爷拉着他的手不放,目光直直的盯着人,凶狠的犹如恶兽想一口吞下眼前的人,“我刚还以为我眼花看错人了,没想到跟过来看,我哪儿眼花了,明明是你这个丑人最近发达了嘛,身上穿的衣服都华贵了不少,是我眼拙,没看出来您现在也是富贵人了呢。”
张丑人受不了他这讥讽,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向这里好奇的望过来,他便挣了挣手腕,连馄饨都不想吃了,可是薛少爷是习过武的,而且是准备要送进修仙门派的种子,真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轻易反抗的了的。
他挣不脱,便用身体去撞开人,他毕竟是个体格壮硕之人,这一撞撞得薛少爷不住的后退了两步,连带着手也跟着松了劲。
张丑人刚要跑,可薛少爷是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在了张丑人的脸上,这个耳光的力道之大,打的他脸上热辣一片,连带着还撞翻了桌椅,他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那桌上的滚烫馄饨也跟着全洒在了他身上,痛的他闷哼了一声。
薛少爷弯下身扯起他的头发,“怎么?还想跑?你忘了你离开薛家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了,让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可是你偏偏不听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我看见,你是真的被我欺负上瘾了是吧?”
张丑人闭着眼痛哼,无力回答他的问题,但为了少受罪,他不停的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薛少爷似满意的笑了笑,“你怎么不敢,你哪里不敢了,你敢得很,敢打我耳光,敢跑到我家店铺来买东西,敢撞了我就跑,还敢呆在平于镇,我可一点也没看出你不敢啊……”薛少爷轻轻拍了拍张丑人的脸,“要不是最近家里来了贵客我没时间料理你,你以为你能躲这么久?今天居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我看你是活够了……”
张丑人仰着头喘息了两声,睁开眼看着满脸笑意,但眼中毫无笑意的薛少爷,“那你要怎么样?”
薛少爷新奇的哟哟了两声,“怎么不怂了,要是你继续怂下去,我兴许还会放过你呢。”
张丑人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咬着唇没接话。
薛少爷看他这模样,估摸着是想到怎么惩罚人了,可
惜似的啧啧了两声,“既然你怕丢人,那我就让你丢到底,连底裤都给你丢干净,让你好好长长教训……”
薛少爷话音刚落,抬手便扯下了张丑人脸上的布巾,霎时,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和嫌恶声,张丑人抬手要捂住脸,却被薛少爷扣着手腕动弹不得,他只能把头垂在胸前,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可下一瞬,薛少爷的手却搭上了他的腰上,他惊愕的想躲开,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然而薛少爷要制服他太简单了,他便感觉到自己腰上的系带被解开,裤子慢慢滑下来,塌在了腿根。张丑人两腿蹬着疯狂的挣扎,薛少爷几欲降不住人,他眼一红,咬着牙把张丑人上身的衣服撕碎了扔到了一旁,随着衣服一同落到地上的还有一片碧幽翠绿的叶子,张丑人看见了,想也不想的就要扑过去捡起它,却被薛少爷一把扯回来压在了地上。
张丑人上身赤裸着趴在地上,一只手被扣在背后,他听的到周围人的嘲弄声,还有讥笑,可他的眼中只有那片绿叶子,伸出的手甚至想抓起它,可是徒劳无功。薛少爷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想要尊严吗,那我就踏碎你的尊严。”
“为了你这破尊严,居然敢利用我离开薛家,你有胆的很。”
薛少爷的话音很轻,轻的只有他们俩人听见,但也是很重,重的压垮了张丑人。
薛少爷直起身,拍了拍张丑人圆润挺硕的屁股,然后一把剥下了张丑人的裤子,在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中,薛少爷站了起来,抬腿踢了张丑人几脚,“怎么样,你的尊严……还有什么价值。”
张丑人赤裸着蜷缩在地上,浑身发抖,他心里不停的喊着祈求着,仙人能出现来救他。
可是仙人没有出现。
他内心的祈求,谁也听不见。

第八章
薛少爷见张丑人这副痛不欲身的模样心情愉悦不少,他近日来既要顾家里的生意又要陪贵客游玩,着实憋了不少闷气在心中,如今情绪在张丑人身上尽数发泄掉后,他身心轻松了不少,顺带着看张丑人时也开始顺眼起来。
薛少爷看了一眼人群,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听着围过来的人都在议论着张丑人,心底莫名的生起一股郁气。他只当是心火还没发泄完,正欲开口再凌辱张丑人一番,却被一道突兀出现的声音制止了。
“我道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有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原就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嘛,这有什么好看的……哎,还害我以为这里有热闹可看,不管不顾的抛下了怀中美人兴致冲冲的过来瞧瞧,没想到是眼前这一幕,啧,害的小爷我白跑一趟了。”
说话的公子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待众人四下观望是谁人之时,有一人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喊道:“人在那儿……”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在一树黄灿灿的桂花中便先见着了一抹红,那抹红影以一种放浪不羁的姿势坐在树梢上,手上提着一壶酒,一头鸦羽般黑亮的青丝铺满了他一身,他衣领半敞开,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脖颈以及锁骨,他见着众人向他看过来,倒不显的紧张,而是嘴角挂着微笑,将手中的酒壶凑到了唇边又是豪饮了一口,姿态颇为潇洒从容,自成风流。
他一双凤眼微微阖着,似在回味刚刚饮下的美酒,竟是对一直黏在他身上的旁人目光一概不理,只顾享受,只顾沉迷。
薛少爷看着那男子,心中略微震惊。
无他,只因这些天他接待的贵客便是正道的魁首清冥门中的弟子,而这两位弟子与自己兄长交谈时他曾听到过有关魔道的事。近千年来魔道势微,一直被以清冥门为首的正道打压的抬不起头,可魔道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将它打压下去了,但是造成的损害却是让正道人士颇为头疼,魔道一旦不要命来,那是死也要拖一帮人下水。清冥门与玉殊观眼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愈演愈烈,便无奈的与魔道定下了一份特殊的协议,这协议以魔道的退让为前提,逼着他们只能到了极西之地修行。修真者修行本就不易,所需资源不可计算,魔道退到那处绝地,可谓是自绝了生机。
然而,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魔道修行资源匮乏,但是天资之者却是层出不穷,一代代人创造了无数适宜绝地的修行法门,法门广布不限身份地位,若不是魔道的竞争残酷,只怕魔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之数已是远超正道一头。
清冥门的弟子与兄长聊天时,免不得要提上正道魔道的优秀弟子,薛少爷有幸听了一些,他何其聪慧,瞬间便把那树上那人联系上了身份。
魔道第十一代弟子——桑朔。
魔道弟子与正道弟子靠做任务从而获取阶级排名的不同,魔道是靠杀出来的,别看是桑朔排在了十一代,那是因为境界缘故滞留在了这里。有传闻桑朔能越级杀人,若是桑朔境界在近几年内提升的话,魔道大弟子之位只怕是非他莫属了。
可是薛少爷是万万也想不到的是,言犹在耳的传说级人物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薛少爷是第一次见到魔道之人,心中难免有些惶惶,魔道毕竟都是杀心极重之人,虽然这桑朔看起来不像,但他若要大开杀戒,这里是谁也拦不住。
不过他转念想到了应还在附近的兄长及清冥门的两位弟子,心中稳了一稳,面上保持着冷静的模样,姿态倒是放得谦逊了许多,“打扰到贵人的雅兴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在这里向您赔罪了。”薛少爷向着那红衣人拱着手弯了弯身,态度十分的好,“若是贵人还想再寻乐子,只要贵人满意,贵人在这里一切的花费在下全包了。”
旁边的人听罢,发出一阵惊叹声,薛少爷在平于镇是出了名的霸道野蛮,这会儿居然彬彬有礼起来了,大家都免不得好奇那红衣人的身份了。
红衣人笑了一笑,他精致的五官本就非常阴柔,他这一笑,犹如名花艳放,倾国倾城,把所有人都看呆了。
“你倒是识趣的很,看来你是知道我身份了……”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细碎的桂花本是落了他一身,他这一跃,那些桂花便从他身上翩然落下,他不在意的拂了拂头顶上的花屑,一步步向着薛少爷走过来。
堵着他道的人只觉自己都被一股力量推开,身不由已,这下,一个个的惊醒了过来,知道了他的厉害,有些胆小的是连看都不敢看了。
他虽是朝着薛少爷走过去的,但是脚步却是停在了赤裸的张丑人面前。
张丑人从方才就一直蜷缩着不敢动弹,他不知道是谁出现了打断了薛少爷,但是听着薛少爷的口吻,那人应该是薛少爷不敢惹的人。他身心受创,浑浑噩噩的抱紧了自己自我安慰着,多余的自救思考都已经停止,还是他闻到了一股浓郁又甜腻的桂花香气后,他才发觉有人靠近了他,他不敢抬头去看,吓的收紧了手的力道,意图想将自己完全的隐藏起来。
红衣人挑了挑眉,弯唇笑道:“你这般懦弱的人放在我们那儿,可是要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的,你这般
活着还有意思吗?我看,死对你来说才是解脱,我今天心情挺好,就帮帮你咯。”
张丑人根本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居然漂浮了起来。在地面上时,他还能借着地方尽量遮掩掉身体的一些地方,可现在,他漂在半空中,身边又毫无遮身之物,他只有像刺猬一般裹起了身体,咬着牙根本不敢睁眼,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自己被高高抛起,然后落到了河水之中。
掉进河水中后他反而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借着水的包围他觉得自己没有再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然而接下来,他发现自己的脚上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向下拽着,他怎么游都游不上去,按说他水性极佳,在水中憋气个盏茶时间都尚可,但是刚刚落水的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吸够充足的空气能让他在水下憋气很久,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眼前在发黑,四肢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浮在水中,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水流上方的繁星夜空,心跳的越来越快,后来越来越慢,他不死心的仍想要浮上去呼吸一下空气,可是他的身体好沉重,他的眼皮也好沉重。
他心中呼喊着他不想死,可是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想闭上,眼睛闭上的前一刻,他意识已经在模糊了,眼睛也在模糊了,他昏过去前,看到了一柄发光的长剑正向他刺来。

第九章
水面之上,看到一柄长剑钻进河水之中,红衣人微微勾唇,看那模样,似是来了几分兴致。
钻进水中的长剑眨眼间便飞到张丑人面前,此刻的张丑人意识已经昏迷并且在逐渐向下沉去,他看不到白光从剑身身上被一粒粒的剥离下来,如同飞舞的萤火虫向他飘浮过去,长剑剑身上的白光被剥离干净后显露出它的锋芒,正是仙人的随身之物——紫烟。
白光化成了光丝缠绕上了张丑人身上,正是如同张丑人当初捡到仙人时的那样被包裹成了一个茧,可即使如此,张丑人仍在向下沉去。
这时,紫烟在这黑暗的河水之中发出震颤,周围流动的河水瞬间一止,张丑人向下沉的情况也瞬间停止了。在地面上闭眼感应着水中动静的红衣人猛地睁开眼歪了歪头,他似想了想,而后纤长的指尖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红光法符,法符生成的那一刻,一声声鬼怪的凄嚎声从符中传出,周围的凡人纷纷捂住了耳朵,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法符的鬼嚎声没有停止,有些人受不住的痛晕了过去,不一会儿,倒在地上的人一个个接二连三的都昏了过去,薛少爷再是强悍,也抵不过玄术的力量。他不知道,他昏过去后,那法符落到了水面上。
静止的河水似乎在被什么力量操控着开始微微震荡,紫烟呜鸣一声,在河水中突然发出光芒,冲破河水直往上空而去。
剑芒如流星直窜天际,并发出凌厉的呼啸之音,随着呼啸之音的戛然而止,一道白影出现在了空中。
白影凌空而立,一剑在手,周身气势惊人,漆黑如墨的黑发随风狂舞,一身白衣衬托的他俊美无双的容颜端丽的像是剑神下凡。
可惜他双目无神,犹如月神失去了光芒,叫人不由哀叹惋惜。
他举剑在前,指尖轻轻抚过剑面,低声道:“紫烟,你莽撞了。”
对于伴了他多年的这个伙伴他还是有感情的,即使真不想来,他还是来了。
张丑人落水那一刻他已是心有所感的睁开了眼,毕竟在张丑人身上他下了追魂香,若是张丑人遇险,他的心神是能感应到的。可当时,因为一些原因,他没办法过来,最后为了不前功尽弃,他放弃了张丑人继续闭眼沉浸到心神中。
紫烟为何要来救张丑人他不知道,可是紫烟这一举动害的他的打算全盘皆输,即使如此,也只换来他淡淡的一句莽撞。
虽然危机暂时被他压制了下去,但何时会卷土重来他不知道,他本想在回师门前自行解决问题,但现在来看,他是不得不提前回门派了。
只是现在,他得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
他有所感应的向河水中“望”了一眼,抬起手掌向下面的河水方向屈指一抓,一个被丝线裹成茧的东西从河水中慢慢的浮了上来。
“本大爷要杀的东西,凭你还想救?”
话落,一团红光瞬间包裹住了那团白茧,白茧只能停了下来飘浮在空中。
仙人闻言放下手掌,他神情淡然如水,看不出分毫的生气和杀机,顷刻,他持剑的手一挥,一道剑光以无比绮丽迷离的 姿态向下斩去,红衣人见剑光来势汹汹,调侃的神情一变,变的凝重起来的甩出一卷法轴。
剑光落到法轴之上,无声无息,然而法轴却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红衣人看着法轴在自己的眼前开始一点点碎开,最后化为灰飞。
“尧师兄——”
正在红衣人目露凶光的盯着法轴消失的位置之时,这一声惊呼让他抬头看去。
有三人从远处驭剑而来,他们身上都穿着清冥门弟子的衣裳,前来的三人中有两人面露惊喜,一人则神情有些不爽。
红衣人口中喃喃着:“清冥门,姓尧——”似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厉,飞身到了空中,与不远处的四人遥遥对峙,但他的目光只紧紧的盯住了手持长剑的人,“说——你是谁——”
刚相聚的四人还来不及寒暄便被这么质问,不由的都转头看去,待看清红衣人后神情皆开始严肃起来,除了仙人还是淡淡然的神态。
其他三人辈分矮了仙人一等,这时候自是不会主动搭话回答,仙人清冷的声音回道:“清冥门,尧飞尘。”
红衣人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连连道了几声好啊好啊,后来笑声渐渐变的阴冷,他的身影渐渐变的虚幻,看着尧飞尘道:“若不是你比我早修行百年,我必不会低你两阶境界,现在你是金丹期,我打不过你,只望下次再见你时你已进境了,否则,今日之事,我必会百倍奉还。”
当说到最后一字时,他身影已是淡薄的看不见,连带声音都飘渺的空灵了几分。
红衣人走后,那三位后来赶到的清冥门弟子互相望了几眼,依着门规对着尧飞尘行了一礼,其中一个长的健壮一点的男子首先开口问道:“尧师兄是怎么跟魔道的桑朔起了争执了?”
尧飞尘转头向着一直飘在半空中的那团茧招了招,那团茧飞了过来停在了四人面前。
健壮男子皱着眉道:“这不是尧师兄紫烟的剑光吗,尧师兄跟桑朔起争执是因为里面的东
西?”
尧飞尘道:“一切既已尘埃落定,其他的就不要再问。”
健壮男子面上红了一红,嗫嚅着道了歉,而之前面上一直挂着不爽的清秀男子看到这一幕,秀隽的脸扭曲了一下,最后掩饰性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另一个清贵男子见状,忙扯开了话题缓和了这古里古怪的气氛。
尧飞尘无意与他们多费口舌,便道:“我去办点事,下面那些昏迷的人你们把人救醒,一柱香后在此处集合,你们的师门任务暂时停止,与我一同返回门派。”
三人低头应是。
尧飞尘带着剑茧飞离了此地。
清贵男子直到看不见尧飞尘后,才出声道:“你们觉得不觉得,尧师兄似乎不对劲?”
健壮男子道:“是有一点,但是尧师兄不是接到的任务是去了龙宫之地吗,龙宫之地与平于镇相隔万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清贵男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回门派后自有长老们去问,只希望尧师兄别出什么问题才好。”
在一旁半天没搭腔的清秀男子这时候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他都金丹期了,能出什么问题,我看薛荣你是多管闲事。”
清贵男子即薛荣无奈的道:“正是这点,尧师兄离开门派才三个月,那时候他还在心动期高阶,现在就到了金丹期,这实在太诡异了,唉,算了算了,我们这些下面的师弟本事不大,操那些心干什么,我去把我弟弟救醒。”
清秀男子拉住也正准备跟着薛荣去救人的健壮男子道:“刘师兄,尧师兄不是你能攀得上的人,你别忘了,门派里与他瓜葛甚深的琴师姐。”
健壮男子猛一回头看他,咬牙着道:“这些事不要再提,我说过,我从来就没奢望过什么。”
他抽出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清秀男子怔了怔,神情萎靡的跟在了他后面。
尧飞尘带着张丑人回到了小屋,他把张丑人放到了他睡了半个多月的床上,紫烟离开他的手飞到了张丑人的上空,一直裹着张丑人的茧丝一点点抽离回到紫烟的剑身上,赤裸着的张丑人也显露了出来。
尧飞尘取出了一柱颤香,绕着张丑人转了一圈,张丑人身上有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身体里钻了出来,白烟仿佛有灵性似的飘进了尧飞尘手中那柱的擅香中。
做完了这一切他本欲转身离开,后来还是折身回来伸出了手掌,只见他掌心之中卧着一枚绿叶,正是他在河道之时交给张丑人的信物。
“救你的不是我,是紫烟,算起来我仍欠你的救命之恩,这绿瑶之诺仍作数,你若以后有求,可用它联系我。”
尧飞尘把联系的法诀打入了张丑人的脑海,绿叶则放在了他枕侧,而后转身离开。
窗外的月光朦胧而微弱,照在张丑人的脸上时,有一颗晶莹的泪光从眼角划过。

第十章
两日后,晨曦,微凉。
张丑人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直视着上方,不知看了多久,吕媛的哭声传来,他迷茫的循着声音看去,看到吕媛扑在他床头,含着泪花的一双美目望着他,鼻子都红透透的,小手轻轻的捶在他的肩头,“丑人哥哥,你终于醒了,我……我还以为……呜呜……还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
张丑人挨了吕媛一招粉拳,力道很轻,几乎是在挠痒痒,他笑了笑,看起来有点虚弱,“对不起,我的大小姐……让你担心了。”
吕媛抽泣了两声,起身去了桌上给张丑人倒了杯水过来,“丑人哥哥,你渴了吧,来,喝点水。”
吕媛力气小,扶不起张丑人这般强壮体格的男子,张丑人脱力的厉害,浑身都没劲,根本坐不起来,两人只能无言的大眼瞪小眼,张丑人叹了口气,挣扎了几下,吕媛忙要扶他,张丑人这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浑身还赤裸着,什么都没穿。
他忙叫住了吕媛,“吕媛,别扶我,我……我现在不太方便。”
吕媛还在困惑着,但也听话的停了动作,她起身说道:“那丑人哥哥你等等,我去厨房叫我哥哥来——”
张丑人心中一宽,如果是吕媛的哥哥来帮忙,那就方便许多。
可吕媛才出去没多久,却又突然的跑了回来,张丑人还奇怪,就见吕媛一脸通红,一双手互相摩挲着,那神情就跟见到了仇人似的在想什么办法报复回来,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样子有点可怕。
张丑人本就渴的厉害,他再是按捺住这股渴望,但经不起身体上叫嚣着的需求,便出声问道:“吕媛,你不是去叫你哥哥了吗?”
吕媛咬着粉唇,娇柔的脸上红的厉害,但是目光却是充斥着怒火,“我是去叫了,但是……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张丑人还以为她是不是病了,便听到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从门外走进来。
进来的人身材非常高大,比张丑人还要壮上几分,面目也是极为硬朗,特别是那一双眉眼,虎目浓眉,带着点异族人的深邃,只是他的唇又很红,还带着血丝,眼睛甚至带了点水光,看起来更加深邃。
他见到张丑人向他望过来,不知怎地下意识的避开了张丑人的目光,似感觉哪里没有伪装好,把衣领拉高了一些。
张丑人迟钝的没有发觉哪里不妥,正准备开口说话,便被他后面出现的男子用一种杀意腾腾的目光瞪了过来。
张丑人脊背窜起一股寒意,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吕媛的性子总是忍不住先开口的那个,“哥哥——”
她跑到进来的高大男子身边,狠狠的踩了另一个男子一脚,便道:“丑人哥哥渴了,你快去喂他喝水。”
这个高大的男子正是吕媛的哥哥——吕伟。
吕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然而同时,另一个人反驳了他,“不好,他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要吕伟来喂,他自己又不是喝不了……”
吕媛吼道:“丑人哥哥才刚刚醒来,有什么力气喝水……你不让我哥喂,那你去喂啊……”
男子老神在在的道:“我喂就我喂……”
吕媛气的在原地跳脚。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吕伟,吕伟心领神会,用略带警告的眼神回了他后,便带着哇哇乱叫的吕媛出了屋。
男子看着张丑人,声音不带方才的漫不经心,而是变的冷冰冰的,“你救过那小丫头片子一命,吕伟便把你放在了心上,还好,你这模样他也不会瞧得上,否则,你别想能活过这两天。”
张丑人听的一头雾水,但不妨碍男子身上的杀机带给他的恐惧,毕竟两天前在水底差点死去的记忆实在不美好。
警告完后,男子也没碰他,而是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张丑人便感到自己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然后是自己被控制着穿上了衣物再坐回了床上。
沏满了水的杯子自己漂浮了起来,张丑人看到那杯水来到自己唇边,他仰起头张开了嘴,总算是喝到了水,只是那男子的目光实在过于阴冷了,张丑人那不自在的劲儿,突然想甘愿渴死。
张丑人喝着喝着差点被呛死,还是在门边听到动静的吕媛进来后一把推开了那个男子,自己去拿过杯子把水喂进了张丑人嘴里,张丑人这时才好过了些。
吕伟进来后瞪了一眼那男子,那男子委屈的垮起了嘴,上前抱着吕伟的腰求原谅,吕伟气的去推人,发现推不动后就任由男子揽住他的腰。
这一幕落到张丑人眼中,他惊愕的连吞咽都忘了,又是呛到后咳的差点厥过去,吕媛不停的在他背上拍打,责备他喝个水都会呛着。
那男子趁机道:“吕伟你看嘛,刚刚是他自己笨,喝水呛到的,我可没故意用手段让他呛到啊……”
吕伟心里暗道,你没有才怪。
但与别的男子这般亲昵的样子
被张丑人看到了他还是不自在,脸上带着红,一肘子撞开了男子,“容宣,你离我远点。”
当然,结果仍然是,吕伟被容宣缠着,后来容宣甚至在求吻了,吕伟无可奈何,只有对张丑人告辞后带着个粘人的容宣离开了屋子。
两人去做了什么张丑人并不知道,不过看吕媛的样子,似乎并不会是好事。
张丑人叹了一声,他此刻是已经知道了吕媛为何要离家出走了。
吕伟在张丑人这里呆了三天后就走了,吕媛不愿意跟着哥哥回去,容宣就把张丑人的隔壁屋子买了下来留给了她,吕媛大骂他心机不纯,又哭着说哥哥不要她了,这样着实折腾了一番,后来,吕媛住进了张丑人隔壁的屋子,吕伟则跟着容宣离开了。
吕媛与张丑人送吕伟离开时,两兄妹拥抱了很久,容宣直接黑着脸在一旁跳脚,吕媛冲着容宣做了鬼脸,与哥哥依依道别后,又狠狠的警告了容宣一番。
吕媛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眼泪不停的流出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哼都没哼过一声,也没哭着叫哥哥回来。
张丑人陪着她站到了天黑,她才对张丑人道:“哥哥说,他对不起我,他不能做镖局的镖师了,他要跟容宣在一起。”
“哥哥以前做镖师出生入死全都是为了我,我身体差,得天天吃药,做镖师赚钱多,靠这个哥哥才能把我养这么大,可是后来我身体每况愈下,哥哥为了钱,冒险接了一趟危险的任务,结果落了个生死不明,我这辈子只有哥哥了,我以为他死了,我就不想活了,我去跳了河……却遇到了丑人哥哥救了我……”
“幸好丑人哥哥你救了我,让我又见到了哥哥,知道他还活着我真高兴,可是他身边多了那个讨厌男人,他对哥哥……”
“我一直不同意,两个男人怎么可以在一起,我跟哥哥闹,跟哥哥发脾气,还跟哥哥寻死觅活,哥哥很累,我看的出来他不舍得,但为了我还是赶走了容宣几次,当然,容宣根本赶不走。”
“直到我发病已经危在旦夕,再次醒来,发现身体好了,自己的病也好了,不再随时的大烧小烧,不再晕倒,而且哥哥就在我身边,那个讨厌的容宣也不再出现在家里,我以为我以后会这样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后来……原来容宣不是不再出现在家里,而是只在半夜来找哥哥……”
“哥哥没想到会被我撞见……我也没想到会看见那一幕……”
“当时哥哥在哭,他求着让我别看,我听话了,我跑了,我没有看下去……我也不想再看下去,看到自己的哥哥被另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被那样折腾……”
“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月,我尽量当作那天晚上我什么都没看见,但与哥哥见面时常尴尬……我受不了了,与哥哥大吵了一架……”
“我跑出来,哥哥不来寻我,我生气的哭着骂他,我既不想回去,又找不到去处,我不认识其他人,就只能来找丑人哥哥你了。”
张丑人听完,摸了摸吕媛的头,“没关系,你哥哥不是不要你了,你与容宣,他谁都不会舍弃……你要相信你哥哥……”
吕媛抱着腿蹲在地上,低着头说道:“我知道,哥哥不是不要我,他是怕我厌恶他喜欢男人,其实我哪里会厌恶他,他可是我哥哥啊。”
张丑人笑了笑,感受到了吕媛的成长。他脑海中也闪过了一道身影,目光微黯,抬头看着天际,星海广袤,闪烁着光辉,那一轮圆月,皎洁,明亮。
仿似有一道身影印刻在了那月圆之上,一身白衣,手持长剑,容颜俊美白皙,漆黑如墨的发丝正随风飞扬。

第十一章
秋高气爽,不甚强烈的阳光照的人暖融融的,树上的绿叶褪成了黄,丧失了生命脱落到地面上,很快便落了一片,黄灿灿的叶子堆积成厚厚的一沓,人踩在上面时,不时的发出咔咔咔的碎裂声。
张丑人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吕媛,前面是给他们领路的村里人,是个矍铄老者。
老者步伐稳健,气息平稳,时不时的停下来等一等张丑人与吕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两位可快些啊,这凤凰山的天气可是做不得准,一会儿下起雨来,山路泥泞就难走了。”
吕媛叉着腰缓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满脸不信,“这么大的太阳,会下雨?老人家,你骗我们玩呢……”
张丑人歉意的对着老者一笑,冲吕媛咳嗽了两声,才给她递了水。老者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好脾气的与张丑人交谈起来,两人看起来毫无疲惫之感,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这凤凰山秋日的美景。
吕媛听着听着就认真的看了凤凰山半晌,她并没觉得哪里好看了,但看那老者脸上洋溢的笑渐渐有越来越夸张的趋势,她算是明白了丑人哥哥的用心。
老者是被他们请来协同寻找凤凰山灵石的领路人,相处的要是搞好了,或许事情会方便许多。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努力的寻找灵石,骤然间,天色就变了。
老者无奈的道:“凤凰山的灵石难寻,这天色又这般暗沉,怕是大雨将至,雨中山路不好走,今日是找不着灵石了,我看两位不如与我回村子里休憩一夜,明日再来吧,我明日不收银子,为你们带路,如何?”
吕媛面色不太好,她犹豫着想开口说些什么。
张丑人与吕媛毕竟邻里邻近的相处了三年了,看她这模样,也猜到她约莫是不想回去,他虽不清楚吕媛为什么非要寻到凤凰山的灵石不可,但大概能猜的到是与吕伟有关。
张丑人与老者相处的还不错,便厚着脸皮又向老者恳求了一通,老者只当他与吕媛是两夫妻,找灵石是为了求子的,踌躇再三后,同意了。
老者道:“看这天大雨约至一个多时辰后降下,我再陪你们找半个时辰,如果还是找不到,老头子我只有回去一途了。”
张丑人见老者都松了口了,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三人又继续在凤凰山里搜寻起来。
满目的梧桐树扎根在凤凰山上,金黄的枯叶落了一地,远远的望去,显的格外苍凉萧瑟。
凤凰山的灵石灵验一说是经人口口相传起来的,但是灵石是有灵性的神物,有移形换位之能,听说只有虔心的人才能寻得到它,你面对它诚心祈求,你所求的事就会成真。
事情是真是假尚不知晓,但是凤凰山的灵石三百年来没被人寻到却是事实,后来人们再听说这事,也只当是个传说罢了。
然而,吕媛坚定的认为,灵石还在凤凰山,硬是求着张丑人带她来这里,问她原因,她不肯说。
眼看说好的半个时辰快到了,吕媛眼中的期冀也渐渐地消失了,她沉默的不再央求什么,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不停的回头看,还希望着能找着。
不想三人还没完全走出凤凰山,天空轰然隆隆乍响,闪电如粗大蛟龙在昏暗的天边噼呖啪啦的兴风作浪,狂风呼啸而犀利,吹得四周的树枝扭曲舞动。吕媛毕竟是个姑娘家,这种可怖的天气她见所未见,害怕的抱住了一颗树不敢走。
张丑人拉住她,叫她别抱着树,怕被雷劈伤,但是这天气实在是诡异的厉害,连老者都露出了有些恐惧的神情喃喃道:“不对不对,这天气不对劲,我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老者话音刚落,大雨便倾盆而下,立刻把三人淋成了个落汤鸡。
雨幕遮去了视野,老者艰难的打量着四周,试图寻找到熟悉的方向,但他年龄毕竟大了,白日亮堂的时候还好,如今浓云密布,大雨倾盆,雷声闪电交织乍现,老者几乎看不清路了。
后来老者凭着感觉选了一条路,招呼着张丑人和吕媛跟上,三人冒雨前进,老者走在前方领路,上山时排在最末尾的吕媛走在中间,张丑人则走在最后断路。在大雨中行走,三人都失去了时间的感应,走了不知道多久,仍是没找着避雨的地方,反而山路越走越窄,三人都得小心翼翼的行走。
吕媛身上的裙子全湿透了,梳好的发髻也都散乱了下来,有头发被雨水冲刷在了眼睛上,吕媛不舒服的抬手抹开,却不想提起裙子的手一放,那裙子恰巧被脚下绊到,吕媛整个人就歪着身向着山坡那边栽去。
千均一发之际,张丑人及时扯住了她,可是自己却是脚下一滑,朝着山坡下便是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
山坡上全是泥土,又没什么树木,偶尔混合的石头硌人的厉害,张丑人晕头转向的停下来后,躺了许久才缓过劲。他身上没受什么伤,就是晕眩的厉害,艰难的爬起来后,看到的就是一片陌生的地方。
借着偶尔闪电的光线,他看见了自己掉下来这个地方是个山涧,雨水砸落在涧水上激荡起不小的水花,涧溪中乱石错综复杂,他摸
着黑朝着涧边走去,却突然被一个物体绊倒在地。
张丑人回想着刚刚被绊倒时那东西的触感,竟是十分的柔软,像是一具身体。
他摸索着在刚刚那个位置寻找,摸到的先是一片冰凉的手,这双手细长滑腻,毫无老茧,骨节格外突出,是双养尊处优的男人的手掌。他顺着这双手掌慢慢的摸到了这人的肩,发现这人是趴着的,他不知这人是否还尚有呼吸,想了想便把这人翻了过来,然后才往这人的脸上摸去。
这里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张丑人费劲的找到了这人的鼻端处,将手探到了这人的鼻口。
闪电骤然而至,照亮了大半个凤凰山,也让张丑人看见了这人的模样。
张丑人忙抽回了手,脸上也烧的厉害,他,她,是女子?
这人生有一副美丽的脸庞,雌雄莫辩,穿着红衣,即使昏迷着,也掩不住那身风华绝代。
张丑人竭力的回想着刚刚看到的胸口那个位置,好像是平的,好像不是平的,但是那双手摸起来确实是男子的手,张丑人有点迷茫了。
雨越下越大,涧溪的水逐渐漫延过了溪道开始向着其他地方流淌,再过一会儿,怕是要在这人昏迷的地方积起一滩水。
张丑人没时间考虑太多,他回忆着刚刚看到的这人脖子的位置,抬手摸了上去,摸到一块突出的喉结,他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个男子。
张丑人把人扶起来背在背上,一步一步的向着林子中走去。

第十二章
张丑人在连绵的大雨中艰难的寻找着躲雨的地方,可是雨势太大,视野本就不清,周围全是树林灌木,他还背着个人,精力几乎快要耗尽。
可是他还是咬牙硬撑着,想尽快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因为背着的人几乎感觉不到温度,他不知道背上之人还能撑多久。
或许天可怜见,张丑人终于寻到了一个可以勉强容身的地方,那是一个树洞,地方不大,阴仄逼人,若要容纳两个成年男子困难的很。
张丑人想着他没受什么伤,就把背着的人放进了树洞中,自己则坐在树洞边上,有一半的身子暴露在外,被冰冷的雨水不停的冲刷着。他找不到其他取暖的东西,也怕那个昏迷的男子继续穿着湿嗒嗒的衣服会加重病情,无奈之下便摸着黑的剥下了那男子被雨水淋湿了的衣服。
男子许是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识,经过张丑人一番折腾都未有什么反应。
张丑人把这男子脱下的衣服放到一边,想到刚刚触摸到的身体温度,他不禁担忧,这人的身子实在太冰凉了,就跟死人一样的冰冷,他探手到男子鼻息间,却又有微弱的气息犹存。
他放下心的同时又希望吕媛跟老者能平安无事的回到村子里,然后能尽快来寻他,这样的话,这人应该就能救回一命了。
他靠在树洞粗壮的根茎上,一半的身子紧挨着里面昏迷的人,一半的身子不停的被树叶上滴落的水珠拍打,他无法入睡,只能朦朦胧胧的迷瞪着,直到感觉到身边颤栗的抖动,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发现是昏迷的男子在发抖。
张丑人俯身进去摸了摸他的身子,仍是一片冰凉,但是摸到面颊上,却是烫人的紧。
这人或许是感觉到温暖,察觉到张丑人要离开的动作时,他一抬手就抱住了张丑人,那双细腻光滑的手探进了张丑人松垮的衣领中,直来到张丑人的后腰上缠住就不放了。
张丑人怔愣间无法反应过来,直到两人肉贴肉的紧挨着,那微弱的气息喷在耳根处,把他惊的想推开人,却发现这人的力气大的出奇。
张丑人被迫的又扑回这人身上,肌肤触及之处全是一片光滑细嫩,毕竟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即使是男子,也把他燥的不行,他微微挣扎的动作引来这人的不耐,最后被这人把他一把抱住压在了下面,一只修长的腿卡在他两腿之间,张丑人瞬间不敢动了,整个人傻在了那儿。
张丑人身强力壮,身上的温度比平常人要高些,或许是满足于获得的这股温暖,这人就压着张丑人彻底沉眠了下去。
外面雨声夹杂着雷声轰隆作响,逼仄的树洞中,两个成年男子几乎完全占据了所有的空间,张丑人被压的有点喘不过气,忍不住推了推男子,男子松开了他翻身了过来,变成仰躺在他的身侧,这样一来,男子就有半个身子越出了树洞的范围。
张丑人感觉有点头疼,干脆把自己身上本就凌乱的衣服全扒拉了下来,赤裸着上身,扯住那人的手腕把人拉进了树洞,两人侧着身拥抱着,肌肤之间贴的紧紧的,这人的头搭拉在张丑人的肩头上,柔顺的黑发轻轻扫在张丑人有颈上,有点痒。张丑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缓缓的搂上了这人的背。
周围十分的安静,无人打扰,无人惊诧,只有相错的呼吸声,淅淅沥沥雨声,偶尔乍现的雷电声。
张丑人盼望着吕媛能快点带人来,盼着盼着渐渐地不知不觉间进入了睡梦中。
梦里,很多场景交织,他有了一个家,他还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告诉父亲他完成了父亲的遗愿了,他成家了,然而,父亲却是沉默的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不解的回头,看到的却是已经离开了三年的仙人。
张丑人睁开眼,被外面刺眼的阳光照的眯起了眼睛,适应了这亮光,他打量起昨日救下的那人,这人仍旧沉眠着,容颜恬淡,不过,呼吸似乎正常了。
他动了动身,发现被这人压着的手臂似乎麻了,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他一点点抽出那只手,揉了揉肌肉,手的知觉在一点点的回来。
然后他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心中一喜,摸到昨夜丢到一边的衣服爬了出去,他一边大声回应着,一边赶紧穿上衣服,不一会儿便见着吕媛跟着两个年轻小伙的身影。
他激动的冲三人招手,见着三人在向他走来后他才反应过来树洞中的男子,他忙返身回树洞中捡起一边的衣服随便的搭在了这人身上,而这时吕媛声音已经近在跟前了。
“丑人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呜……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
“你在干嘛?”
吕媛的声音骤然一变,想也不想的准备把弯身在树洞里忙碌的张丑人拉出来,可她的力气哪里拉得动这壮如耗牛的张丑人,最后还是张丑人主动退出来,吕媛才看到了树洞里的情况。
一个发丝散乱,衣不蔽体,白皙如玉,面若芙蓉的人躺在里面,由不得吕媛不乱想。
“丑人哥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居然对一个女子……我早就说让你娶我了你不干,没想到你色欲薰心……你…
…你……你不会不负责任吧?”
张丑人无言以对了半晌,看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小伙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深知他们在想什么,他不由苦笑道:“你先看清楚再说……他是男的,我昨日滚下来时发现的他,就救下来了,没你想的这么……丰富……”
吕媛尴尬的哦了一声,而后又突然大惊道:“你又救了个漂亮男人……红颜祸水啊丑人哥哥……这人醒后你赶紧把人赶走……你别忘了三年前那个……王八蛋仙人……”
张丑人见吕媛似还要再说什么,忙道:“好好,我们把人带回去,他一醒,我就让他离开好不好?你别说了……”
张丑人发现昨夜的头疼症状开始发作。

第十三章
五人回去的路上,张丑人问了一下昨日他与吕媛以及老者分开后的情况,吕媛说当时她本想找条能下去的路径去找张丑 人的,但是被老者制止了,老者毕竟有经验在,在那种天气下寻人,寻不到不说,反而会有危险。
张丑人也庆幸,找了个老者带路,如果只有他与吕媛来找灵石的话,怕是灵石没找到,吕媛如果出事了,对吕伟那边他也没办法交待。
吕媛问了张丑人救人的经过,这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所以他便说了出来。
吕媛听完后只觉得怪怪的,昨天那天气老者都说了诡异的很,凤凰山从没有过,偏偏就在这诡异的天气中,丑人哥哥捡到了个人,希望这人不要是坏人吧,当然,最好还是早点把人赶走。
老者的村寨离凤凰山不远,这段距离背着个人的张丑人倒没觉得费力,而吕媛在一旁一个劲的劝他休息,把人交给另外两个年轻小伙背。
毕竟人是张丑人救的,与外人无关,他叹气的没接受她的意见,自己把昏迷的人一路的背到了老者给他们安排的临时小屋。
到村子的时候,时辰尚早,张丑人自己先洗弄了一番才打了一盆清水进了小屋。小屋很小,只放的下一张简陋的木板床,看上去挺硌人的,但人在外面,一切只能从简了。
床上躺着仍旧昏迷的男人,他长的实在太好看了,张丑人把人背进来的时候,一路上全是打量他们的人,看到这男子的长相后无不发出惊艳的感叹,甚至有人还上前主动的提出帮忙。
张丑人看着帮忙的人有男有女,热情是热情了,但是这热情实在过于炙热了让他都不好意思了,加上他也不想麻烦别人,就把人全都拒绝了。
老者带着吕媛去镇上寻大夫,张丑人想着大夫来了也不能让大夫见到病人这般衣衫不整,浑身脏乱,所以床边放了一套早早向老者要来的一套长衫,洗的旧了点,料子也不精细,但尚还能穿。清水是清理这人身上的一些污泥的,毕竟昨日树洞里躺了一宿,也不可能还能整洁。
为人清理干净换上衣衫后张丑人出了屋,不知怎的,从方才起他那狂跳的心脏直到离开了屋子后才消停了些。
大夫很快便到了小屋,开始时许是被这人美艳的面貌所震慑到了,怔愣了半晌才为这人把了把脉。
把完后只说脉相挺好的,此人根本无病无伤,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他说不出来原因,后来还是开了一些补气养脾的滋补方子,嘱咐了些药理上的讲究,大夫这才收了出诊的银子匆匆离开了。
老者拿着药方叫自己的小孙子去抓药,张丑人本不想麻烦人,后来老者说自己的小孙子熟悉路,而且经常跑腿的,这点忙无大碍,张丑人拗不过热情的老者,只得掏了药钱给老者的小孙子,还多给了些余钱,把那小孩子高兴的不行。
因为救来的人还昏迷着,吕媛也在犹豫要不要离开,她似乎十分急切的想要寻到那灵石,可惜,大概是机缘未到。
总之今日是无法离开了。
小孩把药拿回来后交给了张丑人,张丑人借了老者的厨房开始熬药,吕媛则坐在老者家的院子里发呆,张丑人得空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这副模样,想要上前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处开始安慰。
老者的小孙子蹲在院子的石阶上,出于童儿的好奇,他问张丑人道:“叔叔,你为什么一直蒙着脸啊?你脸上有伤吗?”
张丑人笑着点了点头,“嗯,叔叔脸上的伤不能见光……”
张丑人刚给他的多余的银钱让他吃上了自己心心念念想的糖葫芦,所以对张丑人自然而然的产生了好感,听到这话,稚儿的童心善良的为他难过起来,他小跑着到张丑人脚边,一双小手抱住了张丑人的腿,仰着头看张丑人道:“叔叔不痛,叔叔不难受……”
张丑人眼眶一热,感动的笑出了声,他摸了摸他小脑袋轻声道:“叔叔没有难受,谢谢你了小家伙……”
吕媛在一旁听到,对张丑人的情况这三年来她又不是不清楚,心里难过不已,哽咽着道:“你不难受才怪,为了不吓到人,你天天蒙着脸,也没问过自己开不开心……”
张丑人无奈道:“吕媛,我没有不开心,我的模样确实会吓到人……你忘了你当初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吓哭的叫我快走……”
吕媛许是想到了那鸡飞狗跳的场景,忍不住破涕为笑,擦着眼泪道:“那还不是我不了解你这个人嘛……现在我哪里还会怕你……我说我要嫁你……你都不干……”
张丑人摇了摇头,“你与我之间,说是兄妹之情已不为过,兄妹又怎可在一起呢!”
吕媛哼了一声扭头道:“反正你就是嫌弃我……”
张丑人无力与她争辩,从怀里取出几枚银钱弯身拿给了小孩,叫小孩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小孩高兴的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俩。
吕媛叹气道:“丑人哥哥,我真是搞不懂,经历了那么多,你居然还能一直那么善良………”
张丑人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其实我平时过的挺好的,谁会有闲功夫
来理会我,我爹,我爷爷他们过世的早,教我的也不多,但是不与人为恶,算是他们遗留给我的东西了。”
吕媛想了想,张丑人确实平时过的也挺好的,只要不要遇到那个恶毒少爷。想到那个少爷,吕媛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就数那个薛少爷最是可恶……还好他三年前跟着自家哥哥上山修仙去了…没来找丑人哥哥你的麻烦…我真是搞不懂了,那种人居然还有仙门会要?”
张丑人神情黯淡了下来,不愿再谈,打了招呼就进厨房照顾药炉去了。
吕媛看着张丑人的背影才反应过来自己提谁不好提那个恶毒少爷干什么,她进去跟张丑人道了歉,被赶出来后又只能坐在院子里发呆了。
张丑人熬好了药端出来时仍提醒着吕媛道:“找灵石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如果要继续,明日我就陪你再去凤凰山……”
吕媛问他,“那你码头的活……你们管事的让你请那么多天假吗?”
张丑人笑笑拍了拍她的头,“当然不会,至多,重新再找一份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有的是力气,再找还是很容易的。”
吕媛看着他说的云淡风轻的,明明那码头的活……他来的来之不易。
吕媛垂下头低声道:“我再想想吧。”
张丑人理解不了女孩的心思,叹口气没再说什么,抬着药到了小屋。
汤药这时还烫手,张丑人边吹凉药边想着该怎么喂药。
直至汤药温着容易入口了,他才舀了一勺药,试图掰开这人的嘴喂进去,发现药进了口又全流了出来,他忙拿袖子擦干净了汤药,他接着又用了几种办法,结果都无法将药喂进去,他看着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他绞尽脑汁,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个办法,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看着碗里的药汁再继续浪费下去会所剩无几,再看看床上昏迷的人,他咬了咬牙,心中一横,便把脸上的面巾扯了下来,闭着眼喝了一口药汁,苦涩刹时蔓延到了口中,他心里挣扎了几番,药汁都快被他自己吞下去了,他才睁开眼,凑过去倾身以唇压到这人的唇上,用手掰开了这人的嘴,舌头伸入到这人的口中,苦涩难言的药汁顺着他的舌头过渡到了那人的口中,那人喉咙动了动,这口药总算喝了下去。
只是在张丑人想要收回舌头时,这人突然按住了他的后颈,深深吮吸着他的舌,邀请着他开始缠绵,张丑人唔唔的摆头开始挣脱,良久才挣脱出来。
张丑人看着碗里剩下的药汁,面色通红,唇上也红艳艳的肿着,他突然不想喂了。

第十四章
张丑人的视线落到床上的人的脸上,再三确认,这人确实还昏迷着,而他舌头发麻以及脸上也烧的厉害在提醒他,刚才并非做梦。
他在心里不停的宽慰着自己,只是喂药,无碍的,没什么,经此几番后,那起伏的情绪才平和下来。
虽然碗里黑乎乎的药汁还尚存一些,可是他已不敢用这种办法继续喂了,这实在让他燥的厉害。
他决定换另一种一直不忍用的办法。
张丑人的手捏住了这人秀气玉挺的鼻梁,直到这人无法呼吸的张开了嘴无意识的开始用嘴呼吸,张丑人将药汁倒入这人口中强行灌了进去。这般灌法这人怎会舒服,药汁他虽全吞进去了,但却咳个不停,咳厉害了,那如玉的脸上潮红一片,恰似远山的黛眉紧紧皱着,看起来似乎难受的厉害。
张丑人有点心慌,又有点愧疚,赶紧将人扶起来靠在身上,温柔的顺着这人的背,不时的轻轻拍两下,为他缓解痛苦。
后来这人的咳嗽声停止,呼吸平稳了,张丑人才起身把人放平躺下,端着碗出去。
黄昏时分,天色暗的早,在老者家里吃完饭,老者了解到吕媛与张丑人并非夫妻,是自己误会了,就另行给吕媛安置了个房间,吕媛便回了老者安排的房间休憩去了。老者想着张丑人要照顾病人,拿了两毯被褥给他,让他在小屋里打地铺,他接过并道了谢,一手抬着药碗,一边抱着两床褥子回到了小屋。
小屋的窗牖下延伸出一小块木台,上面放着一盏桐油灯,张丑人把碗放到灯盏一旁,褥子搁到了地上,这才取出了火折子点燃了灯芯。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小屋,借着光他在地上铺好了褥子,又到了要喂药的时候了。
他叹了口气,心有无奈,但是强制灌药这人又会很难受,他心生不忍,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温和点的办法喂,他想,只要他收回舌头收回的快,应该就不会发生之前喂药时被这人缠着舌头的尴尬情境了。
一夜过去。
吕媛天不亮就起来了,她整夜都没睡好,心中杂事颇多,让她心烦意乱,想着这时辰了丑人哥哥应该起了便早早的去了小屋敲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等了半天丑人哥哥才来开门。
张丑人的情况看起来与她差不多,神态疲惫,只是他的嘴唇好像有一小个伤口,这让吕媛不由得好奇起来。
“丑人哥哥,你的嘴巴怎么咬破了一个口子?昨夜分别时你嘴巴不是还好好的吗?”
张丑人神情微妙,眼神有点躲躲闪闪的,“没、没什么,大概是昨夜睡觉时不小心咬破的……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吕媛不信任的看了看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这伤口她总觉得熟悉,似乎在哥哥那里也曾见到过,她当时也问过哥哥,可是哥哥敷衍的回答了她,她隐隐约约的猜到是什么缘故,可是张丑人跟一个昏迷的人能发生什么?她打断了自己的猜测,跟张丑人说明了来意。
她一夜未睡,想了很多,决定今日再去寻一次,若还是无法找到灵石,那就注定她与灵石无缘,她放弃寻找,选择与张丑人一同回平于镇。
张丑人摇了摇头道:“我不建议你放弃,你找灵石是为了你哥哥吧。”
吕媛眼帘微垂,道:“丑人哥哥,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原因,只是我现在还不能说,对不起……”
张丑人见她仍不愿说,拿她也无计可施,不再勉强,答应了她。
这日,两人随同老者,还有一个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再次登上了凤凰山一直找到天黑才无功而返,老者劝解了一番两人,也说了近三百年来没听到任何人找到灵石的故事,让两人不必为此烦恼,张丑人谢过老者这两天的照顾,说明了明日离开的打算,顺道提前付了银子还多给了不少。
老者高兴得很,热情的邀请两人在他家里饮酒,算作送别,张丑人和吕媛无法拒绝,同意了这顿临别的晚饭。
除了吕媛身为女子,不方便多饮早早离了席,留下张丑人陪着直吃到深夜,散席后,张丑人酒量尚可,加之老者的酒水也不烈,所以他还能保持清醒的回到小屋休息。
他睡到半夜,总觉得身上重的很,还很热,那种热是从内心烧起来的热,让他十分难受。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慢慢的醒了过来。
天色还暗沉着,不见月,不见光,以往尚能听见的风声似乎被什么隔绝了,显的格外的静谧,平时明明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张丑人却清晰的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眸在盯着他,他呼吸一顿,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就想推开身上的重物。
可是他的手刚抬起还没碰到什么,一双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手腕被迫折叠在一起按在头顶上方,那双清亮有神的眼眸压了下来,一道灼热的呼吸喷到他的脸上,然后便是被人凑近了距离在他脖颈间轻嗅着什么。
张丑人侧过了头想避开,使劲的挣扎着,但是四肢被压制的死死的无法反抗,他粗喘着气,放弃的散了力。
一道声音这时响起,“你这酒味可真大,都
把我熏醒了。”
这声音……
张丑人呼吸一滞,缓缓张大了嘴。
只听他又说道:“这酒可真烂,你也喝的下去,到时候爷带你去尝尝什么是美酒。”
张丑人颤抖了起来。
察觉到张丑人在发抖,他略带困惑的问:“带你去喝美酒不好吗?你居然怕成这样,那你想要什么,美人?金钱?还是……别的……”最后的话他是压低了声音凑在张丑人耳边说的,声音里带着诱人的魁惑。
张丑人瞬间鸡皮疙瘩全起来了,抖的也愈发厉害了。
他略微撑起了身子,似是在俯视着张丑人,沉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张丑人认识他,却又不认识他。
他认识的是他的声音,三年前让他险些丧命的那个恶魔般的声音。
张丑人头一次恨起自己来,他真应该听吕媛的话,不应该随随便便的救人,这回,却救回来了一个让他记忆犹新的人。
他悔不当初,但回时已晚。
张丑人声音颤抖的回答道:“不、不、不认识。”
“噫,不认识你还救我?这不大可能吧。”
这人压下了身子,压迫感十足的逼视着他,即使黑夜遮住了面目,可那犹如实质的压力让他冷汗直流。
张丑人被吓住了,回答不了一句话,还好这人没逼迫太久,看了一会儿就起身躺回床上,黑暗中,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别怕,看在你救回我的份上,我不会轻易杀你的。”
下一瞬,他的声音转冷,“不过,如果你动了什么小心思,我的手会拧断你的脖子,你明白了吗。”
张丑人生起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颤着声回道:“明、明白。”
这人很满意张丑人的态度,询问了一些情况,思忖了一番后,才道:“明日我与你们一起离开,既然你就住在平于镇,那正好,我就到你家里小住一下好了。”
张丑人良久良久都没有回话,直到这人略带威胁的重重嗯了一声,张丑人满脸苦涩的只能答应了。

第十五章
轱辘轱辘的车轴声碾过尘土,一辆朴素的马车行驶在荒凉的小道上,张丑人坐在前面手拉马缰赶着车,身后的车帘突然被人一把掀开,吕媛气鼓鼓的坐到了张丑人身侧,不愿跟张丑人说话,也不愿意回马车里。
张丑人回头看了看车帘,伸出手拉了拉吕媛的袖子,开口道:“你别生气,到了屯镇,想吃什么你尽管说,我给你买好不好?”
吕媛一把抽回了袖子,不让张丑人拉着,重重的哼了一声。
张丑人抿了抿唇,心中苦不堪言,但为了吕媛的性命,他隐忍着。
屯镇临近平于镇,却比不过平于镇繁华,但两者同属于靖水州管辖。
从凤凰山回平于镇,屯镇是必经之路。
马车上了官道,人烟才开始繁密起来,直至快到屯镇时,不时听到过路的人在埋怨屯镇好端端的搞什么限制出入,进出都要排队检查,不查行囊,不看通关文牒,进出一个便要拿着画像对比,直至无误后才放人进出。
张丑人听后心中只觉咯噔一下,脸色有点难看,马车的速度便不由的慢了下来,吕媛看张丑人这般不对劲,当即忘了与张丑人正生气着,忙问他怎么了,张丑人擦了擦汗,摇头不语。
深蓝的车帘被风吹的涟漪摆动,正如张丑人的心,强烈的不安起来。
昨夜,与那人对峙的场面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中。
张丑人在那人的强迫下刚勉强答应下来让这人与他一同回平于镇,没想到那人再开口时,说出的话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冰冷。
“你想不想要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好好活着,包括……跟你一起来的那位漂亮女子。啧,其实我挺不想杀她的,毕竟我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
张丑人僵硬的坐起身,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望向床上模糊的轮廓,在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不知道这人的表情是无所谓的,是冷漠的,还是……恶意的。
总之绝不会是怜悯的。
张丑人不知道他救回来的这个人会给这个村子带来灭顶之灾,若是知道,他绝不会救下这人,可如今,他心中的苦痛,惊惶,悔恨,都改变不了这人若要杀人自己却阻止不了的事实,他不想因为他而害到任何人,何况,这个村子这两天带给他的照顾与温暖让他忘却了自身的丑陋。
他眼泪横流,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口中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请您开开恩,饶过他们。
可任他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床上的人仍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那人越是沉默,他心中越是冰凉,他不愿放弃,头砰砰砰的连连砸在地上,声音毫不停歇。
直到这时,悦耳低哑的声音不耐烦的道:“别磕了,吵的我头疼,你再磕,我立刻就去杀了他们。”
张丑人停了下来,仰起头看向床的方向,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淌而下,可他不敢去擦,也忘了去擦,眼神炯亮带着希冀的看着床上。
床上的人缓缓的道:“如果你不想整个村子里的人丧命,你就得好好听话,明白了吗?”
张丑人擦掉了混着血水的眼泪,忙点头说好。
床上的人盘腿坐了起来,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见到过我的样子了,我不能让他们记得我,一会儿我会施法改变他们这段记忆。明日你去找身女子的衣裳给我,我扮作你娘子,与你一同回平于镇。”
张丑人愣了愣,露出微愕的表情。
“怎么?不想乖乖听话了……”
张丑人回过神忙低头否认,“您说的我全听,我全听……”
这人轻笑了一声,笑声却带着血腥的气息,“我如今是出了点状况,但杀个百八十人还是容易的很,只要杀了你们,我那对头想追踪我,就得费些精力了。若不是看你救我回来的份上……罢了,算是还你人情了。”
张丑人垂头不敢应声,安静的听着,顺从不已,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人。
这人继续道:“村子里的人记忆好改变,但是与你同行的那名女子就麻烦些了,我既不能清掉她的记忆把她变成痴傻之人,又不能杀了她,你说,我是不是为难的很。”
张丑人摇摇晃晃,身形还没稳住便狼狈的膝行到这人的面前,颤着声卑微的祈求道:“别、别、别动她行吗,我、我跟您保证,她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回平于镇她也会与我们一道回去,您可以一路监视我们,求求您,别杀吕媛……”
张丑人说到后面,哽咽的语不成调,但这人还是听清了。
这人困惑的声音传来,“咦,我有说要杀她吗?我没说要杀她呀……”
张丑人不敢反驳,在这样的人面前,他犹如蝼蚁,挣扎不起来,也反抗不起来。
这人的手掌仿佛不被黑暗阻拦,瞬间便捉住了张丑人的下巴,强迫着张丑人抬起头来,张丑人眼中还含着泪,视线里是水浸润了的黑暗,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的到炙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从未毫无遮拦的与人这般贴近,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然而下巴紧紧锢住的手握的死紧,
他感到了疼痛,眨了一下眼睛,那眼中含着的泪便流了出来。
冰凉的指尖替他抹除了泪珠,这人裹挟着暴烈的气息压近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交给你一枚毒药,你让那女子服下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离开后便把解药给你,否则,半年后毒药发作,那女子便会香消玉殒。”
张丑人瞳孔一点点睁大,而后又缓缓的阖上。
张丑人想过这人应是在躲避仇敌,但他没想到那仇敌来头居然如此之大,居然已影响到州镇限制通行的地步,他心中不免着慌,可车内的人从始至终就没开过口,他不敢停下,不敢寻问。
屯镇排队的人几乎已成一条长龙,但还是一点点的在缩短进入城门的距离,张丑人手心冒汗,连吕媛都担心起他的情况。
城门已在眼前,张丑人还在想着要怎么蒙混过关,便感觉自己肩头一重,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眼前一花,被人拽着衣领向车内拖去,而他手中的马鞭瞬间被抽走。
这人拿走马鞭扔给了掀开车帘的吕媛,冷声道:“想要你丑人哥哥好好活命,就机灵着点……”
吕媛看了一眼张丑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张丑人此刻躺在这人的怀里,眼里还带着迷茫,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这人垂头看他,一双凤眸的尾角勾勒着一抹淡然脂色,媚眼如丝,他五官已是变了样,敛了几分凌厉的艳,带着三分江南女子的碧玉,唇上抹了朱红的唇脂,衬着那细白的肌肤,红唇雪肤的美人大约如此了。
张丑人看的入了迷,这人渐渐的眯起眼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巾,提着他的前襟把他一把推到了车后座上,他撞到门板疼的立刻清醒了过来,错开眼不敢再瞧这人。
这人却掐着他的下巴扳正了他的脸,他不得不与这人对视,双眼撞进这人漆黑幽深眼眸中,这人轻启红唇笑道:“夫君,抱着我。”
张丑人怔然了半晌,还没反应过来这声夫君叫的是谁。
这人见张丑人这般傻愣,气的在他腰间狠狠一掐,张丑人痛叫一声,弹跳了起来,没成想两人的距离太近,他这一跳,嘴唇便擦过了这人的脸,这下换成这人一怔,眸色森冷了几分。
张丑人也没料想到会触碰到他,怕的发起抖来,见他这副窝囊样,这人咬牙忍了忍,翻着白眼的拉着张丑人的手环在自己的腰间上,整个人一改方才的气势迫人,变的柔顺的趴在了张丑人壮硕的胸膛里,位置正好是在张丑人鼓鼓囊囊的胸口,这人本来是贴在张丑人腹部的手改了方向,滑向了张丑人的胸口上,抓了抓那颤颤发抖的胸肉,心中莫名的生起一股想蹂躏的冲动。
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毕竟屯镇的通行可不只是对比画像而已,老远就感觉到那股澎然的正派法器就在屯镇城门上方,花这么大手笔的来捉拿他,只怕,因他闹的太大,清冥门已然坐不住的开始插手了。
边想着,这人的手却不自觉的探进了张丑人的衣襟里,抓揉着他的胸,明明是美人在怀羡煞旁人的场景,张丑人却是一副痛苦难熬的表情,还是这人听到外面的对话声,才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如果搞砸了我的计划,外面那个小美人可就要死在我手上了。”
张丑人打了一个激灵,发热的身体瞬间冷了下去,他闭紧了嘴,听到外面吕媛跟城卫兵解释车内是她哥哥嫂嫂的声音,而这人的手依然放在他胸口上,人却闭上了眼假寐一般的躺在他怀里,他揽着这人,像是恩爱的夫妻一样在哄着娘子入眠。
车帘被拉开,一道粗犷的声音嚷嚷了起来,“我的娘诶,这男的长的这么丑,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这小子太有福了吧。”
说笑归说笑,他还是拿着画像对比了一下,没发现问题,放下了车帘挥了挥手同意放行。
城门上一道金铃随风而动,静止无声。
这人小指上的扳指发出绿幽幽的光泽。
他闭目勾唇,洒然得意,狠抓了一下手中的胸肉。

第十六章
平于镇满城的灯火映入眼帘,繁华的喧闹声由远及近,两边是各家摊子吆喝叫卖着灯笼,小孩一人提着一个小灯笼在大街上乱窜,欢闹声不绝于耳,人们熙熙攘攘,人流比以往密集了几分。
张丑人与吕媛坐在马车外看着这热闹的景象,心中压抑良久的情绪不由的缓上了一缓,两人相视一笑,吕媛叹道:“我都忘了,快到中秋了。”
张丑人点点头。
吕媛回头看了下车帘,凑过去轻声道:“丑人哥哥,今年中秋你就到我家来吃饭吧。”
张丑人疑惑的看着她,问道:“你每年的中秋不是都回家陪你哥哥过节了吗?今年怎么不回去了……”
吕媛回正了身子,别扭的道:“今年……今年有点不方便。”她转头对着车帘的方向努了努嘴,“而且,车里的那尊大佛会放我离开吗,我还是别回去了。”
张丑人叹息道:“过节的安排,等到了再谈吧。”
吕媛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离开了热闹的街道拐入小巷,迎来的便是秋夜的萧凉,行人也廖廖无几。
马车停在张丑人的家门口,车停好后,两人跳下了车,吕媛望着张丑人,张丑人苦笑着挠了挠头,吕媛翻翻白眼,无奈的上前敲了敲车厢侧边的格子门框,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桑大人,我们到了,您可以下来了。”
两人性命都被这人拿捏,吕媛也不是三年前任性妄为的小女孩了,能屈能伸她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做不到。
至于叫这人为桑大人,则是这人自己吩咐的,两人也不知缘故。
这一路上被人像使唤狗一样呼来喝去的两人身心疲惫,此刻回到了自己的窝,吕媛只恨不得赶紧洗洗钻进被子里休息。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车厢内寂静无声。
吕媛的耐心还没磨练出来,直等的她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准备发火了,被张丑人拦了下来。张丑人怕惹怒了桑大人,对吕媛不利,苦口婆心的好言劝了她先回家去,车里的桑大人交由他来应付。吕媛开始不肯走,最后是被张丑人推着进了门。
自晌午到现在都没吃过粮草了,马匹亦是饿的直喷鼻息,四蹄乱踩,马车跟着摇摇晃晃起来,张丑人上前安抚了一番,马匹嘶鸣了两声,才安静了下来。
张丑人连连在车外喊了几声,换来的是无人回应,他干脆心一横拉开了车帘,看到的是一身红衣的桑大人睡在一圈摊开的书册当中,姿势颇为不雅。
张丑人默默的放下了车帘,叹了口气,再次拉开车帘爬上马车,犹豫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桑大人,桑大人毫无反应,他便大起胆的拉过桑大人皓白的手腕把人往自己的背上带,将人在背上稳住后才艰难的下了马车。下车过程中桑大人握在手中的书册落到了地上,却被风吹开了几页,只见摊开的书册中,一边的半页全是文字,另一边的半页却画着一个丰乳肥臀、骚首弄姿的全裸女子,张丑人瞥到了一眼,赶紧移开了视线,步履不知怎的有点重,身上有点火热,走的踉踉跄跄的背着人进了小院,将人送到屋中的床上。
张丑人坐在床边,喘着气,他感觉有点热,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的擦了擦汗,心跳的有点凶,他恍恍惚惚的发起呆来。
这三年来他不是没去相过亲,毕竟仙人走时留了不少金叶子给他,足够他娶老婆了,可他一直舍不得用,偷偷把金叶子藏了起来,后面去相亲他基本没怎么用心,加之他相貌本就丑陋,怎么可能有人瞧得上他,结果他还是独自一人。他本以为他清心寡欲的念想着的只有一个仙人,可刚刚看到女子裸身的画像时,身为男子的欲望之火却猛然窜起,烧的他有点迷迷糊糊,他脑海中一会儿闪过仙人低眸吹箫的那幅画面,一会儿又闪过女子光裸身体的画像。
他想,他应该还是可以喜欢女人的。
是这三年他把自己压抑住了,把仙人放在了心尖上便想着一辈子放在心尖上了。
他忘了他以前,对女人并不排斥,他爹还留了遗愿,想在地底下看着他成亲生子,他后来的奋斗为的不也是这个吗,他怎么会忘了。
张丑人按着自己的胸口,眼神浑浊迷茫,似在做什么挣扎。
睡着的桑大人手一甩,砸在了张丑人的背上,把张丑人砸了个激灵,脑海中什么挣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带着恐惧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看到还在沉睡中的桑大人他才松了口气,身上那股燥热也火速退去,他不禁苦笑,明明眼前还有一尊魔神在威胁着他与吕媛的性命,他去想那些干什么,重要的是赶紧送这尊魔神早点离开。
张丑人静静看了床上的人良久,转身出去时,步履都不觉放轻了些。
闭眼的桑大人此时睁开了眼,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勾着唇似笑非笑。
张丑人来到马车边,地上掉落的那本书册被张丑人捡起来拍掉灰尘,他掀开了车帘,里面全是这一路上走来,桑大人去买回来的书册,他称这些书为话本,写的都是男男女女之间的情情爱爱,他似乎极爱这种文学,经常在车厢内看的时
而大笑,时而咒骂,吕媛有时候会忍不住凑过来小声跟张丑人说他的坏话,下一瞬,他便会拨开车帘,笑的既美又邪,道一句:“原来你们对话本也感兴趣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来来,我念给你们听怎么样。”
他挑的话本都是那种放\浪\情史的故事,故事中,床\弟之间的事写的总是那般祥细,而他念给吕媛与张丑人听的,也正是这样的场景。
吕媛听的是俏脸通红,直接拿手堵住了耳朵,张丑人最是惨淡,因为他要顾着马车,根本阻止不了桑大人的一字一句灌入耳中,他虽不识字,可是过于直白的淫浪秽语他怎会听不懂,最终,他只能满脸通红到了晚上才能得以解脱。
张丑人钻进车厢一本本整理书册,再抱进屋子里放好,弄完这些,他才去将马车牵到了吕媛住的隔壁院子,因为吕媛住的这座宅院比张丑人的大,宅门能容纳马车进出,而他们在老者村子里买的马车因为时间晚无法处理,只有白天才能去办。
忙活完这些,张丑人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听到吕媛的回答才转身出了院子,替吕媛拉上了门。
他回到自己家中,熟门熟路的取出了几床被褥拿到厨房,不知怎地,这种睡厨房的感觉让他恍惚间回到了仙人还在时的记忆中,他摇了摇头甩开了脑中这种想法,铺好地铺才出门到了井边打水想冲洗一下。
秋夜不比夏季,冰冷刺骨的井水浇在身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赶紧搓了搓身子,有了暖意上来,他拿着草澡搓拭着身上,搓的他本就深色的肌肤泛起了一丝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黑红黑红的,他弯身去捞身边的桶打算再打一桶井水上来冲洗,却不想捞了个空,一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人,那人手里还提着木桶,目不转盯的看着他。
张丑人下意识的捂住了下、身,整个人被吓住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桑、桑、大人,您、您怎么、醒了。”
桑大人身上的红衣穿在身上,月华似纱,轻披在他身上,为他羊脂玉般白皙的脸罩上了一层光晕,整个人如同那薄纱灯笼,里面燃着一烛火,外面笼上一层薄纱,热烈似火中多了几分朦胧感的美。
桑大人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没睡着,刚才装睡,不过是为了看你与那小丫头会不会耍什么小心思。”
张丑人浑身一僵,强笑道:“怎、怎么会,我与吕媛不会,也不敢啊。”
桑大人拍了拍张丑人的肩,摸到男人硬绑绑的肌肉,下意识的掐了掐他健壮的手臂,眯起了眼,“你们做的不错,为了奖励你,我来帮你洗澡吧。”
张丑人愣了愣,欲哭无泪道:“桑大人,我、我洗完了,不、不敢麻……”
桑大人手一扬,手中的木桶便扔进了井口之中,冷声道:“怎么,我来伺候,你还不乐意。”
张丑人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井中的木桶咻地一声升起来飞到张丑人的头顶上,兜头便是一桶冰冷的井水把他从头浇到了尾。
张丑人发现自己动不了,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闭上眼睛,咬着唇被迫接受了桑大人的洗澡服务。

第十七章
然而桑大人的这个伺候手法却是让张丑人感到惊讶了。
他本以为看起来养尊处优像个公子哥的桑大人是不会伺候人的主,没想到,他闭上眼等着痛苦的预想没有出现,草筋搓在身上的那种麻痛也没有发生,但是被人伺候洗澡这是头一遭,他难免会不自在,整个人几乎绷的紧紧的,牙齿也咬的咯咯响。
“抬手。”
桑大人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了那肥硕的屁股瓣上,又重复了一句:“我叫你抬手,没听见?”
张丑人抖了一下,慢慢的抬起了手,然后便感到自己的胳肢窝被湿漉漉的东西擦拭着,他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躲开了那东西的再次靠近,然后睁开了眼。
桑大人宽敞的大袖外裳已经褪下了,只剩下里面一件窄袖的长襟,精细绣纹的袖口被卷到了手肘处,下摆被压进了腰带中,乌黑的发头也被用一根红色系带缠绕着拴上,一双黑眸亮如明月,直直的盯着张丑人,红唇一张,声音压低了几分,“你躲什么,给我过来。”
张丑人又想捂下面又想捂胳肢窝,连连摆手慌乱的道:“桑大人,我真不用你给我清洗了。”
桑大人弯着唇戏谑的看着他局促的模样,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张丑人脚下,抱臂道:“不用我啊,那你自己来。”
张丑人看着地上的草筋,又看了看还驻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桑大人,心中无奈又无措。
他是一点都摸不准这个桑大人,感觉他的脾气古怪,但有时候又挺幼稚,总之,比调皮的小孩还难应付。
他背过身捡起了地上的草筋球,走到井边,尽量让自己忽视身后的人,拿起木桶投到井中打了一桶水上来,把木桶放到井沿上,他掬起一捧水,拿来冲洗刚刚掉在地上沾了灰的草筋球,而后又将草筋球掼到桶中吸了一些水后一把捞起的往自己身上擦,擦着擦着,他一时倒是真把身后的桑大人给忘了。
桑大人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目光就从张丑人正忙碌擦手臂的动作上移到了那厚实的背部上,看着那背上的肩胛骨正随着张丑人的擦拭的动作起起伏伏,肩胛的肌肉隆起,犹如小山般雄阔,草筋球擦过肩头时,有水流会从球里挤压出来,从肩头滑下,顺着背上结实的肌肉淌到双股之间,接着便从腿根处一直流到脚踝,直至没入地下。
桑大人扬了扬眉,眼中有一蔟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火热。
他突然萌生了一种兴趣,从未有过的兴趣。
他走到张丑人身后,轻轻的贴上了那带着水渍的身体,感觉到张丑人僵住的动作,便笑着凑到张丑人的耳边道:“哎,你有没有手淫过?或者,和别的女子鱼水之欢的时候……用过它?”
张丑人呆滞的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脆弱的下身被温软的手掌包裹了起来,那手掌细长、白嫩,毫无一丝茧子,在茎头上细致的抚弄。他微感震惊,想不通桑大人为何突然有了这等兴趣,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但是腰被身后的人抱住了,他逃是逃不掉,只能被迫的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如同受惊了的大狗,哪里还能记得要回答问话这事。
他忘了回答,但是桑大人可没忘,见着人不回应自己,桑大人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了几分捏了一下,疼的张丑人腿一软的差点跌坐在地,还是腰上被揽着才未狼狈的光屁股坐在地上。
“没、没有……”张丑人回了话,便赶紧抓住了那在自己下身作乱的手,眼睛通红,哀求道:“桑大人,求求您,求您放手。”
桑大人一只手被张丑人抓着,明明可以轻松挣脱,可他却仿若逗弄般的没有挣开,反而是另一只揽着张丑人腰的手正搭在人腹上,贴在人腹部的手指打着圈圈的抚摸起那隆起的块状肌肉来,动作调情的意味十足,让张丑人羞的抬不起头来。
“你这问题回答的不正确,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没有——是没手淫过呢,还是没跟女人欢淫过呢,快说说,我想听。”桑大人语声温柔暗哑,浅浅的低声带了几分蛊惑,“回答不对可是要受惩罚的,你要想好了。”
张丑人下身被人握着抚弄,总会起了点反应,他脑子迷糊的厉害,但也知道桑大人这明显的是在作弄他。可他的挣扎瞬间顿住了,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硬物正隔着布料顶在自己屁股上,他一时间想起了某件不好的回忆,身体抖如筛糠。
“咝,我有将近半年没碰过女人了,可我从未碰过男人,如果你再挣扎,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桑大人的语气显的有些气急败坏,似乎还带着惊讶。
张丑人咬着唇不敢动,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我是男人,而且相貌……丑陋,桑大人,我、我不配您、您,您就放过我吧。”
“嘁,若说相貌,我见过的比你丑的人多了去了,比起我们极西之地的丑鄙之人来,你这相貌……”他板过张丑人双目含泪,满面潮红的脸,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可是今日的月色落到这张脸上,瞧着瞧着莫名的多了几分性感,他眯起了眼接着道:“我看着还挺顺眼。”
张丑人瞪大了眼,扭过头躲开他的手掌,气息紊乱起来。
桑大人轻笑一声,没有紧追不舍,继续着前头的话头道:“这样,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回答的好了,爷就放过你怎么样?”
张丑人闭上了眼睛,满面羞意,“没、没有与、女子欢、欢好过……”
一句话他说的结结巴巴,但总算是如实说了,只盼这桑大人能放过他。
桑大人声音又软又柔的轻哦了一声,才笑道:“那就是自己手淫过了。”
身为男子,即使没有成亲,总会有欲望的纾解。他不是没想过去青楼找位女子,但他想到自己的相貌总是不讨人喜,青楼的女子也是人,也会怕他,后来他便把这想法给放下了。
但这等隐秘之事被人亲口道出,张丑人的心里总归不自在,口上便闭紧了没再说话。
可桑大人的恶意他又怎么可能揣测的到。
“不想受罪,就自己手淫一个让我看看。”
腰上的手脱离而去,张丑人睁开了眼无力的坐到地上,他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向那红衣公子,明明是笑的那么好看,长的那么好看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辱及他。
桑大人蹲到他面前,细白的手为他拨弄了一下垂在颊边的发丝,食指挑起他的下颌,凑近了他歪头嫣然一笑,笑意却冰凉凉的,“怎么用这眼光看我,我可是在帮你啊,你那里不都硬挺挺的,得释放一下嘛。”
桑大人退身站起,那一抹花香味也不在鼻端流连,张丑人低下头看到自己腿间还硬的发痛的长物,发抖的手缓缓的覆了上去。
他不敢抬头,粗糙满茧的手摩擦过茎身,一股强烈的快感从体内迸发而出,让他抑制不住的轻吟了一声,他立刻咬着唇吞下了呻吟,像往常自抚一样的套弄着自己的柱状物,可不同以往的是,此时身边有人看着,他始终泄不出精来,明明那股快感几乎要淹没了他自己,可是始终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上,让他不能畅快的射出来。
他几乎陷入崩溃的临界点,更是忘了眼前魔神的可怕之处,抬起头来用祈求的眼光望着那立在月下的红衣人,想让他帮帮自己,然而那人依然安静的垂头看他,没有要来帮他的意思,他只能低下头抚摸着自己胸前的乳粒想靠着别的敏感点来催促自己射出来,声音是压不住的呻吟了出来,气息也粗重的喘息起来。
张丑人已是失了理智,完全沉浸在欲海里,像一个淫兽拼命的寻找着那到达高潮的地方。
脸上骤然挨了一记耳光打痛了他,也打醒了他,而那紧闭的精关猛然泄了出来,他躺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全是汗水,肌肉酸痛感袭上来,眼前一片迷蒙。
他听到了桑大人气息不稳的咒骂着他,似是恼羞成怒,他不明白,明明让自己做这事的是桑大人,这会儿桑大人却生气的对他大发雷霆。
当他平复下了气息,院子里只剩下了他自己,桑大人早已甩袖而去。
他看着腿间的泥泞,喷出的白浊溅了不少在腹部和腿根处,他呆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提起水桶开始清洗,他难受的什么也不愿去想,只想洗完赶紧去睡觉,睡一晚起来后就会好了,他如此安慰着自己。
秋月当空,清冷照人,院子里井边忙碌的那道身影,莫名的让人感到心酸。

第十八章
许是洗得时间长了,张丑人回到厨房准备睡下的时候总觉得头有点晕,他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睡一晚就好了,睡着睡着却觉得身体在发冷,他拉过被子盖住了整个身子,头也藏在了被子里。
他是感受到了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靠近才苏醒了点意识,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他本能的靠着那点凉意,想驱散掉脸上滚烫的温度,可是凉冰冰的东西似乎会动,还滑滑腻腻的,他怕这东西跑了,就伸出了手抓上了它往自己脸上放。
桑大人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被张丑人拉着,手背传来的热度不一会儿就温暖了他的手,张丑人嫌弃他的手不冰了就松了劲,他收回手,又换了另一只手给张丑人拉着,张丑人果然又拽着他的手往脸上贴,露出一副满足得笑容。
桑大人扬了扬眉,故意用了点力道地抽回手,就见张丑人委屈地拢了拢眉,毫无血色地唇抿了抿,他瞧得有趣,把手又贴了上去,张丑人就死死地抓着不放了。
张丑人似是把他的手当冰块使用,哪里烫的难受就放到哪里降温,这会儿又拽着他地手贴在了脖子上,张丑人的喉结随着吞咽或呼吸的动作颤动着,他的掌心感受的分明。他的手在那脖子上握了握,似乎只要用点力,手下的这条命就由他定夺。
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点嗜血的狠意,周身萦绕起了一层薄薄的杀意,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指开始一点点收拢。张丑人像是难受了,骤然拉起他的手慢慢下滑到了胸口上,贴在了胸前。因着人发烧的体温,那里也是十分的滚烫,鼓胀的肌肉过于饱满,这刚贴上去,一只手掌方才包全了这半边的胸口,桑大人眼中血意渐退,眯了眯眼眸,视线落到自己手掌伸进张丑人这怀里,隔着衣服只看到那块隆起的土包比另一边胸口高了一截。
他抓了抓掌下的肌肉,手感出奇的好,他又控制不住地揉了揉,揉得张丑人轻轻地哼了哼,按住他手的那双手掌想拽起他的手离开,然而他舍不得离去,张丑人自然拽不动他,只能无力的无意识地按在他的手掌上,跟着他的手掌动作着,这场景看起来有点猥亵又有点让人心里痒痒。
本来还只是单纯的想玩弄的心思变了调,桑大人开始搓捏起那胸口凸起的地儿,衣襟也扒拉开了,扯起那可怜的乳头向上拽了拽。张丑人痛呼了一声,扭着身地想躲,可是他烧得实在是迷糊,意识还处在半苏醒得状态,只觉得自己腰上一重,好像是有什么重物坐在了自己身上,他迷迷瞪瞪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视野逐渐清晰后,看到的便是桑大人雌雄莫辩的美丽容貌,乌黑的长发垂在自己眼前,那双妍丽的凤眸里燃着一种炙热的光,犹如饥饿良久的狼看到了美食一样。
桑大人垂下的眸子抬了抬,瞧见了他睁眼,勾起红艳艳的唇微微一笑,“醒了啊……”
张丑人反应迟缓,胸口的疼再次传来,他彻底惊醒了过来,望着坐在自己上方的桑大人,瞪着一双眼,用嘶哑的嗓子喊道:“桑大人,你这是做何?”
他奋力地想推开身上的人,但是身子软的没什么力气,反而还被反扣着双手举过头顶压在地上,硌的他皱起眉。桑大人俯下身凑近了他,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桑大人眼里全是欲火,烧得他发出了阵阵寒意。
“我发现你这里比女人还大,摸一摸,你又不会少块肉。”
桑大人看着他眼里露出的恐惧,笑声更加肆意张狂了。
“别担心,我现在还不会拿你怎么样,如果你反抗惹得我不高兴,我只能拿隔壁的那个小女子泄泄火咯。”
张丑人挣扎得动作停了下来,他咬了咬唇,闭上双眼,感受到胸口的手抓揉得越加过火,疼得他直抽气,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向上拱了拱。他身上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嘴巴里烧得厉害,也口渴得厉害,唇上干裂的伤口反馈着丝丝的痛,这种痛比起胸口的不算什么,可总会牵引出他一点心神,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想滋润一下干裂的嘴唇,却不想这一幕被桑大人看到了,桑大人眼神暗沉沉的,竟是俯下了身吻上了他。
张丑人感觉到唇上被咬住,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他双眼遽然一睁,瞠大得眼睛满是震惊,接下来却是口中伸进的舌头搅得他天翻地覆,他只能唔嗯求饶,呼吸不畅起来。他晕晕乎乎地感到有凉丝丝口涎顺着自己嘴角流出,舌尖被勾缠地躲藏不能,只能迫于与另一条舌头交缠起来。
他感到自己后颈被捞了起来,那只手移到他的发丝中,扣着他的后脑深深地吸吮着他,湿软的舌头滑过他口中,在他的口中肆意妄为,他滚烫的身体被那具冰寒的躯体所吸引,不由的紧紧地贴了上去,自己这才好受了些,意识也清明了几分,可清醒过后便是惧怕,下意识地与桑大人分开了一些距离。可是他又能躲到哪儿,他刚一离开些许,桑大人的身子立即就压了下来,那揉捏他胸口的手便开始往他身体的其他地方游走,抚摸,衣衫几乎全剥了下来,挂在上半身也只不过是因为躺在地上脱不下来。
此时若从上俯视而下,见到的便是张丑人屈起双腿大张着,腿间趴着一个红衣男子,红衣男子如
瀑布般的长发滑落在两人身上,张丑人裤子都被褪下了一小半,露出半边结实挺翘的屁股,一双白腻腻的手在那屁股瓣上揉捏,红衣男子埋在他胸口的头不时的耸动着,张丑人手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在了头顶,他无力地仰着头,红透了一张脸,张开的口中喷出的气息烫的让人心醉,眼中已是失了神的惘然,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屏息。
吕媛清早便醒来了,她害怕桑大人会对丑人哥哥不利,早早就去了门口蹲守着,计算着往日张丑人起床的时辰。
她有点心慌,不由抬头看了看天际,日头已是整个都升上了空,但是张丑人却还没开门。
张丑人作息的习惯吕媛是清楚得很,何况都赶回来了,张丑人应是会早早起床准备去码头的,而今,门里静悄悄的,她尝试推了推,并没有推开。
她的心慌开始逐步扩大,她着急地拍起了门,一直呼唤着丑人哥哥,可惜,任她喊得声音嘶哑,带了些泣声,一直疼惜她的丑人哥哥都未给她开门。
想到了张丑人在村子中说的话,还有张丑人代替她吞下的那枚药丸,她眼泪刷得一下就流了出来,她整个人打着颤,一直念念叨叨丑人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她流着泪退了几步,咬了咬粉嫩的唇,突然一个猛冲向着门板撞击,门板发出砰得一声乍响,她狼狈地摔坐在地上,揉了揉剧痛的肩头,她又退了几步,打算再撞一下,心中也坚定的想着,丑人哥哥都为了她吃下了毒药,这点痛又算什么,如果丑人哥哥真被那个桑大人杀了,她就是死也要拖着桑大人下地狱。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擦了擦眼泪睁开眼,望着那紧闭得门扉,调整了一下,用另一边瘦小的肩对准了门的方向,弯身做好了准备,她卯足了劲。
这次,门被她撞开了。
可是她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半晌都爬不起来,她苦苦地挣扎起来后,抬头看见的就是大敞的厨房里,张丑人被桑大人压在身下的场景。
相似得一幕又被自己撞见,吕媛都迷茫地呆住了。
桑大人抬起头看向门外的吕媛,复又低下头看着张丑人笑道:“没想到,那小丫头片子挺担心你,居然靠着自己撞开了门,看她模样有点挺狼狈,不过,那小模样也挺勾人,本来我对她这般的女子都无甚兴趣,现在……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对你兴趣大些,还是对她兴趣大?”
张丑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但是眼中的祈求桑大人看看得明明白白。
“我说过,只要你不反抗,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看你刚才表现不错的份上,我先放过你。”
桑大人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他的手一把抓住了袖口,桑大人低头看他,他发不出声音,但是口型分明在说:吕媛。
桑大人心中升起一丝不快,一挥袖子甩开了他的手,冷声道:“你既然这么重视她,为何不干脆娶了她。”
张丑人眼神黯淡了下来,喘息着不说话。
桑大人看向屋外的吕媛,眼中闪过一缕杀意,他抬脚走了两步,却又被人拽住了衣摆。他垂眸看去,张丑人那粗糙厚实的手掌拉住他衣摆,明明已无一丝力气了,明明都发抖地抬不起来了,可是那无言的力道,却拽停了他的步伐。
桑大人低声道了一句,“罢了。”抬手一扬,厨房的门瞬间就重重关上了。

第十九章
红色的衣摆迤逦在后,如瀑布般的秀发垂落在那衣衫上。
桑大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张丑人身边,他低头打量了一下张丑人目前糟糕的情况,心中的不快瞬间散去。
张丑人躺在撕碎的衣衫布料上,赤裸的双腿微微发抖的敞开,腿间有白腻膻腥的浊液,浊液一直蔓延到那隆起的腹肌上,这是桑大人方才勃起之时,并拢了他的双腿架在肩上,将自己那粗大的硬物抵在他腿间抽插,直至射出时留下的痕迹。
张丑人腿间被磨挲的发红,一种磨人的麻痛也自腿上传来,他感觉到桑大人的打量,分开的腿不由地收拢了起来,那大腿上的肌肉崩紧后显露出雄性躯体的肌肉线条,略深的肤色上滴落的那些白色浊液形成鲜明对比,壮硕的胸腹跟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看起来充满了男性的阳刚之感。
屋子里的味道十分的腥,混合着厨房里潮湿的味道格外的刺鼻,桑大人却似乎嗅不出来这难闻的气味,他面上挂着笑,缓缓地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落到张丑人的腿根处,张丑人身子轻颤,桑大人依然笑着,指尖轻轻的下滑,一直滑到小腿处,一把抓住了张丑人的小腿。
自腿上传来的感受犹如羽毛落到心田上时的痒,细细密密,更像是蚂蚁在爬,直到小腿被抓住,那种颤栗感瞬间笼罩住了张丑人。
“刚才我观你的反应,你似是以前遇到过这种事。”
张丑人瞳孔放大了一下,虽然很微妙,但桑大人何等眼力,自是瞧见了。
桑大人的手用了点力道,指腹掐住的那腿部肌肉陷进了五个指坑,张丑人疼地挣扎了一下,可他实在是烧得厉害,刚又被压着弄了一番,如今剩下的这点挣扎实在微不足道。
桑大人扳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嘲笑道:“我道你长的相貌应不会有人瞧得上你,没想到……呵……”
桑大人松开了手,又犹如扔垃圾一般地丢开了张丑人的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呆几日后便走,给那小丫头的药被你服下,我是知晓的,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是不听话的人总得给些惩罚,解药半年后我自会安排人给你送来,若是送不来,你就只能死,若是送来的晚,你可能还要熬些苦头,希望你有好运。”
桑大人挥了挥袍袖,掉落在旁的被子飞起来盖到了张丑人身上,厨房的门自动一开,他抬腿走了出去,出门时,侧头扫了一眼还呆立在门口不远处的吕媛,他负手站在门口,身后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桑大人侧头的样子十分的好看,那垂落在颊边的发丝映着那双如画的眉眼,精致极了,只是眼神是冷的,冷得吕媛从发呆中清醒了过来。
秋风拂过,吕媛一动也不敢动,额角的汗水滚落下来的时刻她也没敢去擦掉。她浑身僵硬得像踩在悬崖边上,行差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桑大人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对这丫头起了杀心,他心里的杀意在沸腾叫嚣着,可是另一面冰冷的自己又在压抑着这种杀意,他有些矛盾,破天荒的矛盾起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以前只要想杀便杀了,这会儿的犹豫已不像是他自己。
吕媛虽不是习武之人,但是女孩子的感觉告诉她,她最好别轻举妄动,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不这样做,她会死。她看着那一身红衣的桑大人,冰面芙蓉色,漂亮的不像人,也不像仙,反倒是如说书先生所说的魔。
魔,会让人如痴如醉,也会让人身陷绝境。
厨房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里面的人踉跄地跑了出来,立时吸引了院子中两人的注意力。桑大人转过身,张丑人身上披着那床被子裹在了身上,头发散乱,模样狼狈得很,跑了这几步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在距离桑大人还有几步时就直直地向桑大人身前栽下来。若是桑大人后退几步,眼前的人铁定是会直直地摔在地上,平时这一跤不会有太大痛苦,但对于发着烧全身无力,刚又被折腾了一番的人而言,真摔下去,很大的可能性会很凄惨。
桑大人身体行动快过于脑子,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后退,双手已是张开,向前跨出一步地接下要栽倒的人,直到张丑人撞到他胸口上,他才蹙起了眉,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针对他自己的。
接住人把人抱个满怀的举动,不像是他会有的善意举动。
他的疑惑无法解开,怀里的人已是抬起头,他看着他的眼睛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神情如同获得大赦般的松了口气,再望向自己时的目光,带着惧意。
桑大人也不知这一瞬间的怒气从何而来,暴戾的气息没有丝毫掩藏地倾泄而出。眼前的张丑人被吓住了,想要跪下来,但是揽在腰上的手掐得紧紧的,他不能跪下来求饶,他嗓子又火烧火燎的热,烧得已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的目光游移在他脸上,他看着那人的视线一点点下移,眼睫也在一点点地下垂,半掩的眼睫纤长而浓密,遮住了那明亮幽深的眼眸。
桑大人的目光似是落在了他的唇上,他便感到揽在腰上的手抬起了一只,那手摸上他的脸,冰凉滑腻,四
指按在他的脸颊上,拇指在自己唇上来回摩挲,他感到了一丝的疼,是方才亲吻时被桑大人咬伤的口子。桑大人那柔软的指腹一直在嘴唇上伤口处滑蹭,张丑人脸上一红,略感难堪地侧了一下头,像是被他样子取悦到了,桑大人并没有生气,而是放下了手。张丑人身子软得像滩水地挂在桑大人身上,他的身体滚烫如火,桑大人的身体却冷如冰雪,给他带来一丝解脱的同时,也让张丑人忍不住地贴着那冰凉的身体更近了一些,这些都是无意识的,只是身体本能的在寻求着舒适。
借着他的靠近,桑大人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道:“第二次,这是你第二次阻止我。”静了一静,湿热的气息再次吐出喷在他的耳朵里,“你真应该庆幸救到的是我,若是我们那里的其他人,你与这个女子别想活着。”
桑大人抱住了张丑人转过了身,面对着吕媛,厉声道了一句:“滚。”
吕媛身子一抖,她犹豫地看了一下被桑大人抱在怀里的丑人哥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她便一股风吹飞了起来,这一幕,极似当初她冲进屋后被那仙人赶出房的时候,她无奈的已是想到自己下一刻的遭遇了。
她再次摔倒了地上,眼前的门也被关上了。
里面的声音传出:“你安分一点,你们都不会有事,如果你不安分,你有事,你丑人哥哥也会有事。”
吕媛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只要你别伤害我丑人哥哥,我自会听话,如果你过分了,我死也要拉着你。”
桑大人微微一笑,抬起张丑人的下巴,“瞧,多深情,那小丫头愿意为你死呢。”
张丑人摇了摇头,无法出声的他想反驳却反驳不了什么。
“我倒真是小看你了。”
桑大人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一句,抬起手掌在张丑人额前一拍,张丑人眼前一黑,立即厥了过去。桑大人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揽住了他的膝盖,身高八尺的强壮男儿就被他轻松地横抱了起来,他把人抱到屋中的床上,盖好了被子,伸手在张丑人额头轻轻一划,一滴血从额前的伤口漂浮出现,张丑人额前的细痕霎时消失,那滴血来到桑大人手中。
桑大人看了看,合上了手掌,再次低头看向张丑人,目光幽深。

第二十章
一间别致的秀阁内,袅袅薰香自镂空铜金的香炉中飘出,纱帐随风轻扬,一位长发齐腰的女子正对镜贴花黄。镜中美人长眸如月,细眉如黛,丹唇一点胭红,眼角眉梢尽是风情缱绻,斜斜望一眼过来,直让人酥了骨头。
美人放下手中描笔,打量完镜中的自己,唇角微掀起一丝笑意,似是极为满意。
然美人的笑还未停留多久,看着镜中突然冒出来的人,惊惶之下猛然回过头,却被来人一把掐住了下巴,美人睁大眼,傻傻的看着眼前人。
这人一双凤眸顾盼生辉,长眉斜飞入鬓,挺立的鼻梁如山崖雪,白腻腻的像玉一般,那唇不点而朱,挂着一抹肆意的笑,倜傥如斯,风华入骨。
美人的傻变成了痴,含羞带怯垂下眼眸,玉手搭在了来人的手腕上,柔柔酥香的轻唤了一声:“桑公子,你怎地来了,奴家还以为你忘了奴家呢。”
桑大人抬手抚上美人额间菱花红蕊,幽幽一声赞叹:“真好看。”
美人眸光一颤,泫然欲泣的抬眼看他,娇声道:“公子可真坏。”
桑大人大笑一声搂起她的腰将她抱起坐在腿上,凑近了她,低声道:“我也想要美人儿为我画一画眉间花蕊,可好。”
美人娇羞的点了点头,转头拿过刚刚放下的描笔,沾了些胭脂凝神在桑大人眉间落下凤冠花蕊,待她收好笔细看眼前之人时,眼前人缓缓睁开眼,她霎时怔在当场,失了礼仪。
纵然她屈身青楼见过如此多的绝顶美人,却都不及眼前的公子一点一滴,即使是她,在他面前也是自惭形秽。
桑大人挑了挑眉,转头向镜中望去,只是眉心处多了几片花瓣而已,怎么这美人就一副傻愣愣的样子盯着他看了。美人眼中的痴迷他看得分明,不由的想起了张丑人那眼中的惧意,桑大人顿觉失了趣味,连逗弄美人的心思便也消了。
桑大人放开美人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拂袖坐下。
美人惊醒过来,自觉失礼,但她不负花魁之名,很快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袅娜的撩开轻纱走过去为桑大人斟茶倒水,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温顺模样,没有一点平时的傲气和娇气。
“公子不知,自您突然消失后,这三年来奴家有多想您,今日您能再来,奴家可高兴坏了。”
桑大人握着茶杯,笑意盈盈的轻哦了一声,划了划美人的鼻子,“那时有事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跟你共度春宵,你怎么就惦念我了。”
美人挽着桑大人的手臂,俯在他手臂上,痴情叹道:“公子一看就非凡人,长得又那么俊俏,谁又会不念着您呢,只是凝儿出身低,不求与公子长相厮守,若有一夜春宵,凝儿死也值了。”
桑大人松开茶杯握住了美人滑嫩的手掌,笑意不减,“我怎么会舍得你死呢,美人就该让人怜惜的,至于有没有人念着我有待商榷,谁让我最近遇一个丑人巴不得我赶紧走。”
美人抬起头看他,好奇问:“是谁啊?丑人?长得很丑吗?”
桑大人摩挲着她的脸,眼神深沉,“与你比起来,他自是丑极了。”
美人听他这么夸自己,愉悦的笑出声来。
张丑人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的打量四周,才反应过来他睡在自己屋子里,他一时记不起自己怎么昏迷了,想起身,身体却虚软的厉害,他口干舌燥的紧,硬是强撑着坐起来摸索到桌旁,好不容易灌下一壶茶水解了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
他苦笑一下,还是撑起身走到柜子边找出一件长衫勉强遮身,他正系着衣带,就听见门被拍的砰砰直响,他张嘴想说话,但是出不了声。好在刚刚喝足一肚子的水,现在有了点精神,身子没那么虚软无力,他来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外是一脸紧张吕媛,看到他后就高兴的扑到他身上,哭着道:“吓死我了,丑人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张丑人脚上无甚力气,吕媛这一扑他不由向后蹒跚了几步才稳住身体,吕媛正沉浸在惊喜的情绪中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仍抱着他哭着。他知道他让吕媛担心了,他没有埋怨,轻轻拍了拍吕媛的背,以示安抚。
吕媛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看见他一脸潮红满头大汗的样子才反应过来道:“丑人哥哥,你生病了?”
张丑人说不了话,便点点头。
吕媛擦干眼泪,扶着张丑人回床上躺下,张丑人顿了顿,拉住吕媛摆摆手。
张丑人虽未开口说话,但吕媛大概懂他意思,她气闷地跺了跺脚,“你还病着呢,睡一会儿不碍事,那个桑大人走了,他走了我才能溜进来,你就别管他了好不好,你得先休息一下。”
张丑人拗不过吕媛,只得躺回床上,他拉着吕媛的袖子指了指门又摇摇手,意思是让吕媛出去,怕万一桑大人回来了看到她又要取她性命。
吕媛点点头,“我知道,我一会儿去抓药,等我熬好了,桑大人还没回来我就偷偷进来喂你喝完药我再离开,你码头上的事我刚已经跑去跟你管事的报假了,你不用担心。”

丑人看着她笑了笑,一脸欣慰。
吕媛为他盖好被子拉上门走了,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又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屋外已经全黑了,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迷迷蒙蒙只显了一些家具物件的轮廓,想及桑大人不知何时回来,他大惊之下坐起了身,掀被下床,却在站起来时阵阵晕眩向他袭来,他一下子稳不住身形,狼狈地摔倒在地。待他头昏脑胀过去后,他方才发现,他摔倒时手不知砸到了什么东西上,在黑暗中他寻着那个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他鼻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还有一缕淡淡的薰香。
这时,灯盏燃起,屋中一亮,他看到了一双精致锦鞋,红色衣摆垂在地面上,缀起一层层褶皱,他慢慢抬头,坐在凳子上的人也一寸寸映入他黑亮的眼中。
桑大人仍穿着那身红衣,只是墨发微湿,所以是披散着的,雪白的脸颊此时晕染了一抹红胭,白里透着红,娇艳欲滴,若不是他眼中毫无情绪有些可怕,只怕他这副模样不知要迷倒天下多少女子。
张丑人却是心中一惧,垂下眼不敢再看,可视线还未落到地面上,便看见桑大人修长白皙的手搭在膝盖上,而那手中端端正正的拿着一个瓷碗,那里面盛了半碗黑乎乎的水,可能是隔置的时间长了,药渣全沉在了底,分离到上方的水只是略微浑浊,上面漂浮几块残缺药材。
张丑人浑身一颤,握紧手低下了头。
桑大人唇边含笑,看着还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的张丑人,笑道:“这碗药我跨进门就看见了,不过应该放了很长时间,我拿起来瞧时,摸着碗边凉透的很,这药,是给你喝的吧。”
张丑人想到可能是吕媛送药来时他睡太熟便没把他叫醒喝药,现在被桑大人发现,他摸不准这事件会不会让桑大人不高兴,一时便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桑大人笑意渐深,“回答不出来也无妨,我知道这药就是给你喝的,可惜啊,药都凉了,这样喝起来可不好喝。”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不过我倒是想到个加热好法子,现在就拿来勉强试试吧。”
桑大人话音刚落,张丑人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痛,他被桑大人从地上拽起来按坐在了腿上,他还来不及挣扎几下,只见桑大人喝下一口药,按在他后脑的手一压,他只能身不由已的贴向桑大人,接着唇上一重,他被掐着下巴掰开嘴,另一股灼热气息顷刻间直入口舌之中,苦涩药汁汨汨灌进口,顺着喉咙滑下。
“唔……唔……”
药汁虽吞下,但那不属于他的舌头仍在他嘴里乱窜,他呼吸紊乱粗喘不已,疲软的手顶在桑大人的胸口使劲推拒着,却毫无作用。
他万万想不到,他向来引以为傲,甚至以此为生的力气,居然会有如此委靡不堪的一天。
屋外,月色迷人。

第二十一章
一柱香前。
一炉香烬,屋内霎时冷幽了下来。
桑大人睁开眼看着旁边熟睡的花魁,伸指在她眉心一点。
花魁轻吟一声彻底瘫软,桑大人方才慢条丝理的坐起身来。
他赤条条一丝不挂,在这黑暗里白皙得仿佛莹月,朦朦胧胧透着光,赤足踩到地板上,长发及臀,他双手一展,挂在一旁的红衫悠悠飞起套在他身上。
他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系好衣结时正正步出幔帐。
花厅跪着一人,垂首屈膝,着装俐落,一头黑发扎成一个马尾,但曼妙身姿竟丝毫不输那榻上的花魁。
桑大人负手而立,视线落到她身上,一身气势顿时变得深幽起来,与床榻上花魁共赴云雨,风流不羁的样子判若两人。
跪着的人垂着头低声道:“公子,清冥门对您的抓捕并未撤消,掌门让我来告知您,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桑大人神情平淡,好似早已预料到这种结果,他冷冷的道:“我并没有想过门内会出手,不到金丹期,那些老不死的那里会理会我,他们现在是巴不得我与那几位争斗的越厉害越好,能早早出结果,他们才好定下首座大弟子。”
下跪之人身份低微,对此事不敢出声附和,便闭嘴不言。
桑大人将手掌一翻,一节玉透竹管浮现在他手中,他盯着掌中的玉竹看了一会儿,皱着眉似在犹豫,半晌才把东西送到下跪之人的面前,沉声道:“你速把这东西交给言老,你只需与他说一如往常,他自会有安排。”
下跪之人接过东西,恭敬答道:“是,公子。”
话落,她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渐渐地消失在了原地。
桑大人踱步到门口唤来伺候花魁的小丫鬟,让她在隔壁房里准备一下洗浴的热水。小丫鬟不久前便得了花魁的吩咐,见到花魁屋里出来个公子她也不觉惊诧,但她不知,她眼中见到的面相仅仅算得上清秀的公子与花魁眼中见到的公子样貌长得完全不一样,桑大人毕竟仍在被清冥门追缉,相貌自是要改变一二,至于花魁那儿,他刚已是做了手脚,自是无滤。
小丫鬟恭敬领了指示便下去安排,桑大人则回屋等候。
桑大人坐在茶桌边,抚了抚手掌,盯着自己那双修长的手掌看了又看,掌心一翻,一缕红光如水流漩涡在掌心处显现,旋涡停歇消散后,一粒沙砾一般微小的血滴在他掌心一上一下的起浮着。
他看着那滴血,眼神时而深沉,时而疯狂,时而渴望,种种情绪一闪而过,复杂难明。
最终,他轻轻慢慢地收拢手掌,眼神里带了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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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倒映在墙上的两个身影或重叠或分离,暧昧的啧啧水声回响在这窄小简陋的屋里,令人无限遐想。
浓重的喘息声时缓轻急,有人轻轻笑出声,声音低柔而绵长,亦让人觉得魅惑绝伦。
张丑人被桑大人抱在怀里直折腾到翻着眼似要昏过去,桑大人才放开他,趁着张丑人在靠他肩头上大口大口喘息时,他抬手为他抹掉嘴角的药渣,低笑道:“就喂这几口药,你便受不住了。”
张丑人揪紧自己的衣襟大口吸气,别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可他刚扭开头,脖子就传来一阵剧痛,桑大人竟然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哼一声,没了什么力气的身体此刻却是被这股痛楚唤醒了知觉,桑大人松开嘴后,他连爬带滚的挣脱桑大人的怀抱,脚步虚浮,摇摇欲坠的撑着身后的桌子勉强站着。
他抚上脖子的伤处,一丝刺痛袭来,似有液体沾到手上,他拿下手细瞧,发现有血珠坠在那指腹上,明显桑大人这一咬是下了狠劲,咬出了伤口。他微微一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桑大人,这一眼,却看到桑大人伸出殷红舌尖舔过嘴唇上血迹,神情如魅似魔。他害怕地倒退了两步,却抵到了桌沿边上,他低下头,却仍能感觉到那股炙热的视线如蛛丝一般缠住他,他强撑站立的腿终是无力了,慢慢坐倒在了地上。
屋子里静得很,清晰可闻的只有他的气息和心跳,明明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却听不到桑大人的一点声息,这让他更惧怕了。
桑大人对他的态度转变得过于突然,也亲昵的过于突然,他对于此感觉既茫然,却又有更多的惶然。
这二十多年来,他深知自己这相貌给他带来的坎坷,说是一步一个跟头都不为过,一次次嫌弃冷落,一场场辱骂殴打,那些人告诉了他一个明摆着的事实,他此生与温柔总是错过的,与别人的爱也是无缘的。
这么多年下来,除了已去世的亲人,只有一个如同妹妹般存在的吕媛是对他真心的好,他也犹如久旱逢甘霖,知足了,不求了,便是对那仙人的心思亦被他压在深处,再也不敢奢望了。
他不过一个丑陋的男子,自己这相貌体格怎会被桑大人看上,桑大人若是要找女子,随便抬抬眼都会有一堆女子趋之若鹜,又何须拿他发泄。
他一遍遍这样告戒自己,可仍旧不懂,他明明闻到了桑大人身上一抹属于女子的幽香,想必桑大人是刚找过女子了,却为何回来后仍要这样对待他……
张丑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想了一大堆,终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说明现在越来越古怪的桑大人是怎么了。
桑大人起身走到他面前,他埋着头俯着身,腿是虚坐着的,虽未跪,但姿势瞧着却形同下跪,他听到桑大人不轻不重的啧了一声,眼帘中的红衣下摆动了动,桑大人弯下身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竟将他拽起,他错愕之下忘了躲开,就被扯到一旁的凳子上按着坐下来。
他从失神中回过味来,缩了一下手,但手腕却被桑大人用力抓着,他挣脱不出来,只得作罢。
桑大人道:“方才我回来时,去了一趟隔壁。”
“你猜,我过去的时候,吕媛那丫头在不在屋里?”
张丑人心中一惊,吕媛的性子虽跳脱,但总有自己的主意,加上她哥哥身边的那个容宣似是不凡,他不知道吕媛会不会跑去找他们帮忙,万一被桑大人发现,吕媛是不是就有危险。
桑大人似瞧出了他的犹豫不决,但很耐心的等他回答,他咬咬牙,之前还火烧火辣的嗓子此时好点了,但依然粗砺沙哑得难听:“自然……是在的。”
桑大人仰头一声朗笑,松开他的手走到床边坐下,笑声未停。
张丑人抬头看向他,表情微微惊愕,他不知这桑大人怎么突然又改了性子了,上一瞬还语气冰冷的质问他,下一瞬突然大笑起来。
桑大人侧卧在床上,笑声渐渐止歇,才道:“我方才并未去隔壁,我虽受了伤,但区区凡人我自是能感应的到。”他白皙如玉的掌心撑在脸颊上变成了种慵懒致极的姿势,笑弯了的眉眼紧盯着张丑人,接着道:“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就不动动脑子么。”
原来竟是在戏弄他。
张丑人顿时哑口无言。
谁知,桑大人的眸光流转,想了一下,又道:“不,你还是没脑子好些……”
张丑人心中一噎,一副老实样儿地低下了头。
过了半晌,桑大人出声道:“把头抬起来。”
张丑人不敢反抗,闻声抬头。
桑大人又道:“嘴张开。”
张丑人畏畏缩缩地张开了嘴。
桑大人看着他,眼光微凝,撑着头的手一动,像是要起身,然而动作却一滞,终是没起。桑大人勾着红唇带笑,侧躺的仪态又懒散风流,衬着他那张绝世倾城的脸,直把张丑人看得脸颊发烫,脑子发昏,垂下眼不敢再瞧。
他想,他肯定是烧得太厉害了。
桑大人屈指一抬,那拈花状的指缝中似掐着一枚黑色药丸,但见他用力一弹,一道破空声传来,那枚药丸便直直射进了张丑人口中。桑大人动作太快,张丑人来不及看清楚便只觉喉间似飞进了什么东西,顺着喉管滑下,强行吞入东西的异样感让他猛然咳嗽起来,还是他倒杯水喝了后那咳嗽才消停下去。
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那股难受的劲,他不敢问桑大人给他吃了什么药,反正都吃过毒药了,再不济,也未必会比毒药差。
桑大人亦未有解释的打算,而是拍了拍床板,出乎他意料的提议道:“过来,今晚同我一起睡罢。”
张丑人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桑大人只是对着他招招手,他便一飞而起落到床上,他挣扎着刚坐起来,就被皱着眉满脸不耐烦的桑大人用力一拽,拉到怀里,搂着他闭上眼威胁了一句:“再动我就大开杀戒了。”
张丑人浑身一震,再不敢动弹,他毕竟刚吃了药,如今平稳下来,困意袭卷而来,他苦笑着睡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这一夜,张丑人睡得格外得沉。
他睁开眼时发现身边的桑大人已不知所踪,他从床上起来走出门外,一方小院中的景致一如既往的简陋,秋季的晨曦尚未升起,但隐见天光。
凉风拂过面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再滚烫,显然热病已退,脑子亦没有昏昏沉沉,仿佛昨天的病仅在一夜之间好了起来。他不知是昨夜喝了吕媛送来的药的原因,还是桑大人昨夜喂他吃的那枚药丸的原因,但既然病好了,桑大人也不在家里,他匆匆忙忙的去找了吕媛。
吕媛拉开门还一脸困意,看到他后困意顿消,激动地拽住他的手道:“丑人哥哥,你的病好了?怎么这么快,昨日我见你病得明明挺严重的,我还以为你还得好几天才能下床呢,看来给我抓药的那大夫真没吹嘘自己的医术。”
张丑人也觉奇怪,他的身体他最清楚,病成那样子肯定会躺几天。
可他无暇细想,忙道:“吕媛,你有没有去找过你哥哥?”
吕媛怔了怔,不明所以,“我没去找啊,他、他、他现在不方便。”
张丑人放下心来,“没有去就好。”
吕媛猜到点什么,追问道:“是不是桑大人又拿我威胁你什么了?”
张丑人抿紧唇摇了摇头。
吕媛目光在张丑人脖子上来回游移,她其实早就看到他脖子上的那些暧昧的痕迹了,只是张丑人迟顿,一直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踌躇半晌,吕媛小心翼翼的出声道:“昨天……昨天……丑人哥哥,你还好吧?”
张丑人目光颤了颤,他这时才记起昨天吕媛冲进院子时看到了什么,他昨天病得厉害,刚起来时又担心吕媛的安危,一时忘了昨天那尴尬的场景被吕媛瞧见了,他心情复杂,有些羞惭的答道:“自然……自然无碍……”
他难堪的神情让吕媛后知后觉说错话了,吕媛忙扯开话题道:“那你今天病好了,你还要去码头上吗?”
张丑人收笼好纷乱的心神,勉强笑了笑,“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过完中秋再上工吧。”
吕媛点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桑大人不在么?”
张丑人摇摇头,“我不清楚,我醒来他就不在了。”
吕媛蹙起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离开,解药什么时候才会给你,我好担心啊丑人哥哥……”
张丑人想到昨日桑大人说得半年后才给他解药,他不想让吕媛担心,温声安慰道:“我没事的。”
吕媛却难过得哭了出来,“你不会死的吧。”
张丑人笑笑,“桑大人说了,会给我解药的。”
吕媛抽噎着道:“可是我不相信他,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张丑人摸摸她的头,“我不会死的。”
张丑人宽慰了半晌才把哭哭泣泣的吕媛给哄住了。他起得尚早,又与吕媛说了半天的话,现下天色早已大亮,肚子也饿得直叫唤,他让吕媛去洗漱,一会儿做吃的给她拿过来,吕媛支支吾吾的让他多穿件衣服,这才回了屋。
张丑人奇怪她的反应,自顾回到家,打水准备洗脸时,看到了水盆中自己的模样。
他呆了呆,抬手摸到脖颈间的痂口,看着水中脖子上布满青紫的痕迹,他猛地后退了几步离开水盆。他总算知道了刚刚吕媛那躲躲闪闪的表情、支支吾吾说话的缘故了,他脸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站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方才勉勉强强地走到水盆边。他不敢看水中自己的照影,闭上眼捞水清洗面颊,洗好后他回屋找了件领子高的衣服穿上,戴好面巾拿了些钱出门买食材。
在凤凰山呆了段时间,回到平于镇时又要应付桑大人,当时他没什么感慨,现下走在街道上,感觉既生疏又亲切。他打算买得东西不多,就挑了个小市集,没想到因着快到中秋佳节,小市集上也人群纷纷,吆喝声不断,他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推推搡搡,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被推搡到了何处,他艰难的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捡了条窄巷休憩,看着那挤作一堆的人流,皱起眉面显犹豫之色。
他肚子饿得叫唤了两下,已容不得他再踌躇,无奈叹息一声,他抬步正要汇入那人群之中,身边却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一个女子,他惊讶的转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脸上蒙着一块面纱,看不到她的相貌,但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女子不等他说话,抓住他的手臂拽着他一跃而起,他惊呼出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穿梭来往的人们也没发现他奇特的离开方式,他晕晕乎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时,他已是站在了一座高角檐廊下,他越过扶栏向下望去,底下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各种沸腾的喧闹声遥遥传来。
他听到有人唤他,他迷茫地转头看去,桑大人倚栏而立,手上提着一壶酒,精致的眉眼睨着他。
“远远就瞧见你傻里傻气的站在那儿了,这么多人,你来凑什么热闹呢。”
张丑人回过神来,有点怕他地退了两步离他稍远些了才回话道:“我、我只是、买点菜。”
“买菜?”桑大人似惊异了一下,“你一个大男人会做饭?”
张丑人垂着眼不敢看他,步子又后退了一步,“小的、小的贫苦人家,总得会些手艺。”
桑大人好半晌没说话,只有楼下鼎沸的嘈杂声传上来,后来桑大人才出声嘲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做的能好吃吗?蓝儿,去叫酒馆的做些精致菜肴送上来,给这小子尝尝好的,让他知道人间佳肴是什么美味儿。”
不等抓他上来就一言不发静候在旁的那名女子做些什么,张丑人忙甩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得回去吃。”
看着桑大人沉下的脸色,张丑人慌里慌张的下意识解释道:“吕媛还等我回去做饭。”
他老实劲儿的解释没换来桑大人的好脸色,反而让桑大人面色更加阴沉,他心里恐惧,步子一退再退,直退到门槛绊倒了他,才狼狈爬起来。
桑大人突然展露笑颜,道:“原来是要回去给媳妇做饭,行啊,那你把这酒喝了我便放你走。”
张丑人听不出他话中的歧义,眼睛瞟向他举高的酒壶,抿着唇脚步徘徊不前,还是桑大人又出声威胁道:“不喝啊,那就别走了。”
张丑人无奈之下,只得走到他跟前抬手想要拿过那酒壶,没想到这一捞却捞了个空,桑大人举高手躲过了。
张丑人有些傻眼,不明所以的手还悬停在半空中,桑大人站直了身,伸手扯开他面上的布巾,他下意识地向后跳了一下,桑大人却是紧跟上来,拽住他的手臂钳制住他想继续后退的动作,把手中的壶嘴抵进他口中,壶身一倾,大量的酒液便顺那着壶嘴的细管流入他口中。
酒液醇厚绵长,入口清凉,口舌上一转,便辣口满腔,但是满嘴的清香溢入心脾,直感悠远而惚。
酒是极品的好酒,但这般喝法,粗鲁了些,品不出它绵长细柔的美,尝出的却是劣质酒水的烈。
张丑人呛得上头,推开酒壶别过头猛咳起来,眼中都泛起了雾,聚成了水,顺着眼眶一滴滴落下。
他满脸通红,擦掉泪水,努力平复酒劲上头的难受。
桑大人道:“江南的青云璃,一等极品美酒,用你们凡人的话说便是有钱都买不到,我曾经说过,要让你尝一尝美酒,这美酒可是不错。”
最后一句语气虽是询问,但语调是极为肯定的霸道,不容张丑人反驳。
张丑人苦着脸讷讷的道:“酒、酒不错。”
桑大人甩甩手,“滚吧。”
张丑人如蒙大赦,转身跑进了屋子,他慌不择路,进了这屋却找不到门在哪儿,明明听得到外面走廊上的说话声,但他跑过去拉门把却通通拉不开。
他四顾而望,屋子里的陈设简单却不普通,明显是酒馆的包间,他从那外面廊台跑进来,明明只有几步路,他却粗喘如牛,汗如雨下。
他不是不知这或许又是桑大人作弄他的手段,可他却实在不敢再凑到桑大人眼前了。
他正焦急着,那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却是走了进来,她秋水般的细眸望了一眼张丑人,道:“公子说了,外面人多,你要买什么菜报给我,我找这店家的买,你拿了菜赶紧回家。”
张丑人挠了挠头,想要开口拒绝,但那女子眼中的坚定打消他的拒绝,他叹着气报了几个蔬菜名,女子走到他一旁的门边拉开了门,步出屋子。
张丑人想要紧跟她出去,但是门很快就关上,无论他怎么拉,那扇门严丝合缝得怎么都拉不开,他颓然站在门边,深深叹息一声。
女子尚未回来,他却听到了身后有声响,这处屋子不大,那声响是谁弄出来的,再是明显不过。张丑人不敢回头,紧握着拳头在掌心里摩挲,紧张兮兮的就怕桑大人又想什么其他的法子作弄他。
桑大人坐在凳子上,一杯一杯的喝着酒,眼眸错也不错地盯着张丑人的背影。
直至女子提着一个竹篮子归来,里面装了不少的新鲜菜果,她把竹篮子递给张丑人,旋身回到桑大人身边,张丑人内心纠纠结结,但拿人手软,他好半晌还是转过身,低着头嗫嚅着道了谢,那边没出什么声,他没再停留,回身很顺利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张丑人走在路上还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桑大人居然放过了他。
他很快回到家,手脚麻利地做好饭菜,分装了一些出来给吕媛送去,吕媛本想到他家里吃,他想着自己对待吕媛虽如同亲妹,但旁人不会这么看,让吕媛频繁过来终归对她名声不好。
吕媛最后气呼呼地接过他递去的盘子,扭身进屋,张丑人知道她闹得什么别扭,可他知道吕媛并不是真生气,他帮吕媛拉好门就回了家,刚跨进门槛,见到了院子里立着的桑大人。
张丑人瞳孔微微一缩,那种紧张的情绪又再次压上心头,他僵在门边,门外的另一只脚一时却抬不起来了。
桑大人转过身来看他,扬了扬眉,“你发什么呆,还不快把厨房里吃的给我端出来。”
张丑人低声道了句是,垂头跑进了厨房。他心里慌得很,不知为何在酒馆
里的桑大人突然回来了,他盛粥时手都是抖的,他一慌,手脚的动作自然是慢了,外面不耐烦的桑大人连连催促,他只得端着盘走出厨房,他本是想把东西端到屋中,没想到桑大人还立在院子里,一副打算在院子里就餐的模样,张丑人只得又回到厨房,抬了一张小方桌出去,又顺手拿了一张小木凳,一样样把东西摆上桌,他转身要走,被桑大人扯住了手。
“你要去哪。”桑大人抬了抬下巴指指自己身边,“去找张凳子坐下。陪我一起吃。”
张丑人垂着眼,“我、我、我回厨房吃就好。”
桑大人拉长声调的嗯了一声,张丑人咬咬唇,去厨房搬出一条小竹凳。他人高马大的,端着一个碗,菜也不敢夹,坐在那小竹凳上就像委屈极了的大狗子。
桑大人像是瞧出来了他的害怕,又像是没瞧出来,心安理得的就着粥一筷子一筷子的夹菜吃,丝毫没有在酒馆里质疑张丑人厨艺时的嫌弃。

第二十三章
桑大人这边吃得心安理得,张丑人心里则苦不堪言。
因为做体力活的原因,他向来食量大,吕媛同他吃过几次饭,见识过他的饭量,如果此刻吕媛看到他吃的这点饭,估计得怀疑他壳子里是不是换个人了。
好不容易挨完这顿饭结束了,以桑大人的脾性不会呆多久,到时候桑大人一走,他就可以好好吃饱了。
可惜,他想错了。
桑大人看他收拾碗筷的空当,吩咐他去沏茶。
张丑人饭没吃饱,又得战战兢兢去给桑大人沏茶。
茶端过来了,桑大人拿眼扫了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水,竟嫌弃这杯子不好看,干脆不喝了。桑大人自顾撑着下巴,目光兴味地在张丑人身上四处流连,浑似登徒子一般。
张丑人整个人僵硬如铁,浑身冒着凉气的感受着桑大人的打量。
许是张丑人心里向神灵的呼救起到作用了,一个苗条纤细的女子在桑大人身后慢慢显形,甫一出现,女子只望了张丑人一眼,收回目光后,径自向桑大人行了一礼,轻声道:“公子,罗长老来了,让您赶紧去见他。”
话音刚落,张丑人敏锐的感到桑大人身子微微震颤,下一瞬,桑大人突然起身的离开,快到坐位上只留下一道残影。
张丑人傻愣愣地抬起头,脸上挂着茫然之色,他看着面前,一阵微风徐徐吹过,那道残影随风而散。
蓝儿看向在发呆的张丑人,眸底微起波澜,蒙脸的面纱下传来一声轻叹,随后,她所立之地亦不见了倩影。
张丑人即使知道神仙有妙法,但两个大活人突然从眼前消失,他多少还是被吓到了。好在没过多久,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唤回他的神智,他摸着肚子,决定先回厨房填饱肚子。
时光荏苒,直到中秋节那天到来,张丑人再没有见过桑大人,他与吕媛的生活也仿佛一下子回归到以前,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毒还未解,桑大人的出现仿佛就像是一场大梦一般。
难得接连两日不见桑大魔头,吕媛自信满满道:那个大魔头肯定走了。
想到当日桑大人在听到那个罗长老时的反常,张丑人心中还有些顾虑。
吕媛却在旁极力劝他,为了让吕媛放下心,他强压下心中的顾虑,筹备过中秋节的东西。
往年中秋节他吃完饭,祭奠完爹娘和爷爷奶奶,赏会月便睡下了,今年头一次有人陪他一起过中秋,他难掩高兴,准备的饭菜就比以往丰盛许多。
看着一桌子的好菜,吕媛开心得直夸他厉害,席间,吕媛不知不觉的聊起自己哥哥做饭的糗事,偶尔也会提起她嫌弃的容宣学做饭还要拉着她哥哥跟着遭罪。
张丑人听得好笑,心中却不由感叹,吕媛话语间对容宣虽颇有怨言,但观她神色,暗中怕是已将容宣当一家人了,或许某些原因,吕媛明面上一直不愿意承认这点。
张丑人本以为与吕媛过中秋也不过是吃顿家常饭就消停了,可吕媛回了趟家,再归来找他时,手上却拿着竹条和宣纸,笑意盈盈的对他道:“丑人哥哥,我们来扎灯笼吧。”
张丑人本在摆弄供桌放祭品,听到话不由回身看去,看到吕媛手上的东西笑了笑,“你是到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不是为了过中秋节嘛,我就跑到隔壁做灯笼买卖的方家买了些,现在庙会还没开始呢,我们赶紧开始扎灯笼,兴许还能提前赶上。”
张丑人微微一愕,“你想要去庙会?”
吕媛眨眨眼睛看他,“对啊,过中秋节都要去庙会玩的啊,我哥年年带我去玩,可好玩了呢。”
吕媛跟她哥常去庙会玩对她来说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放到张丑人身上,他觉得有些别扭。
自打来到平于镇,他不是没听说过这里中秋节的庙会很热闹,在薛府时,他曾向往过,可薛府是豪门大户的宅院,对中秋过节本是极为重视,这种日子他们这些忙碌的下人们,何谈有机会在这种节日里踏出薛府一步,去外面游玩庙会。
后来他逃开薛府,有机会去庙会了,可走到一半看到身边之人都是成群结伴,他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实难还有游玩的心思,最终悻悻而归。
吕媛看他不说话,表情又很奇怪,就问道:“丑人哥哥,你怎么了?”
张丑人回过神来,继续摆弄供桌,道:“我……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好好玩吧。”
吕媛小跑到他面前,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不好玩啊。”
张丑人想了一会儿,也不愿扫吕媛的兴致,把供桌的东西摆好了冲她笑道:“那一会儿我们就去庙会逛一逛吧。”
吕媛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笑嘻嘻的说了句好。
张丑人不会扎灯笼,跟着吕媛的动作有样学样,只是他在这方面的手艺笨拙得可以,吕媛扎好了,他还停在第一步,后来吕媛不得不手把手开始教他。直到天际已经黑了,他才扎出一个马马虎虎的灯笼。
吕媛笑话他,他傻愣愣地挠挠头,直感叹太难了。后来
,他的灯笼拿不出手,便这么放在了院子里。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吕媛草草地提笔在自己扎的灯笼上缀了幅墨画,又题了几句打油诗,提着灯笼拉着张丑人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两人刚出得门来,远处的天空中忽然炸出一道火树银花,在漆黑的天穹中绽放绚烂的光芒,伴着一阵噼里啪啦声,天空中的银花渐渐黯淡。
见着这道烟花,吕媛着急得直跺脚:“哎呀,庙会开始了,丑人哥哥,我们可要快点。”
张丑人来不及说什么,被吕媛拽着跑了一路,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出巷道,映入眼中的是另一番景象。
攒动的人流占据了街道,人人手上都提着形状各异的灯笼,小孩子们在街道上嬉笑奔跑,手上或拿着纸风车或握着糖葫芦,街两边的小贩们吆喝着叫卖自己的东西,有耍杂技的被人群围着,时不时爆发出叫好声,还有坐落在各处的木架用红绳挂着一排排猜谜的木牌,有才子佳人,有贩夫走卒,有一家老小正驻足在架子前翻牌子猜谜,有零散船只从街河上缓缓滑过,船头时不时有一朵朵冷焰从烟花座里窜上天际,在天空中轰然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下方的景色,人们停在河边上观看,发出惊呼声。
醉卧红尘渺渺行,凡人织景乐无忧。
这是张丑人从没见过的景象,他一时间怔住了。
吕媛开心的欢呼,拉着张丑人挤进人群中,两人顺着人流向前缓慢地前行着,看到喜欢的东西,吕媛拉着张丑人停在摊贩前挑挑选选,张丑人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提不起兴趣便四处张望,看着这热闹的街道心里也是十分高兴。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张丑人忽然看到有人在卖祈天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跟吕媛打了声招呼,抬脚向卖祈天灯的方向走去。
花了十几文买下祈天灯,他拿着灯打量,吕媛走过来,看着他手中的灯道:“我也想买一个,为我哥祈福。”
张丑人把手中的灯递给她,笑道:“那你拿着这个,我再去买一个就好。”
吕媛道了谢,伸手接过灯,张丑人返身又去买了一个。
两人买好灯,决定去河道口放灯,到了地方,看到河道的石阶上站了不少人,人人手中都拿着祈天灯,看样子是与他们一样来这里放祈天灯。
张丑人和吕媛无可奈何,走远了一些,挑了处人少的地方。
张丑人帮吕媛点燃灯芯,随着灯芯的火光慢慢亮起,吕媛一点点放手,祈天灯缓缓漂浮起来,她对着祈天灯闭上眼默默呓语。
张丑人也点亮了自己的祈天灯,一点点放开,仿佛一团朦胧的光缓缓脱离他的手飘向天空,融汇到了满天的祈天灯中,再寻不到踪迹。
月明如镜,清冷的圆月悬挂在遥远的天末,周围繁星似海,一盏盏晃晃悠悠飘向天空的祈天灯渐行渐远,黄火也变做成了星光,占满天空。
祈天灯,意在祈求上天福佑,有向神明有祈祷之意,人们总相信,祈天灯会带着他们的心愿飘到神明面前,而神明,会实现他们的心愿。
张丑人抬头望着这片天空,眼中映满天上的星火,一片澄净的黑眸里闪耀着那点点的星光,异常的明亮耀眼。
唯一在场的吕媛此时背对着张丑人,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放完祈天灯,两人决定去云记茶楼歇歇脚,只是吕媛想去买一个琉璃灯笼,因为她做的那个灯笼早在这一路推推搡搡中给挤坏了。张丑人心疼她走了一路太累了,提出帮她买,她想了想,却是拿出一锭银子给张丑人。
“你这是干什么?”张丑人惊讶,一个灯笼而已,他没想过让吕媛出钱。
吕媛坚持道:“你不收下它,我就自己去。”
张丑人无奈的道了声好,收下了银子。
张丑人走走停停看了不少摊位,可摊主都说没有琉璃灯笼。后面有位摊主见张丑人是真想买,便为他作了解释。原来是这灯笼价格昂贵,不是富贵的人家一般不会买,如果要买,须得去铺子里,那些地方或许有。
张丑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吕媛要拿钱给他。
张丑人道了谢,来到好心摊主指点的店铺,一进门,各种香味扑鼻而来,再正眼细看,里面莺莺燕燕的全是女子,张丑人忙退出来,一脸窘迫地站在门外。
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里进出的女子衣着华贵,均有丫鬟作陪,还有轿子来接,人手一个琉璃灯笼,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在门外犹豫了一阵,张丑人咬咬牙,无奈地跟在几名女子身后走了进去。
只是他的体格在人群中本就出类拔萃,如今这里还都是女子,他一进来,自是有一些女子瞧见他了。女子们的反应害怕有之,好奇有之,大胆直视他的也有之,臊得他磨磨蹭蹭地来到柜台前找掌柜的买了一个琉璃灯笼。
可是听到掌柜报的价格,张丑人仍然免不得闹了个动静,有女子发出窃笑声,如银铃一般动听,他面巾下的那张丑脸却已涨得通红,赶紧把钱付了。
掌柜收了钱,招呼店里的人去后面取灯笼,张丑
人垂着头在柜台前等。
这时,却是又有一名男子进来了,他着仆人的装扮,模样不大,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身旁伺候的小厮。他进来时,表情如同刚进铺的张丑人一样,亦是没想到店里有这么多女子,不免慌慌张张。
旁边的女子们恪守礼节让了路,小厮唯唯诺诺的道谢,来到台前也要了个琉璃灯笼,结果在付钱时却发现银两没带够。
小厮不好跟那些小姐们求助,把目光转向一边的张丑人。
“这位大哥,我要是不能把灯笼带回去,少爷要打我的,大哥,您能发发善心,借点钱给我吗,等我买好灯笼,我肯定还您钱。只是、只是,要麻烦您跟我跑一趟拿钱了,小子求求您。”
小厮低声下气的不断哀求。
张丑人愣了愣,又摸了摸身上,把剩下的钱全掏出来递给小厮,引得那小厮感激涕零的道谢。
凑够了钱付给掌柜,小厮顺利拿到灯笼,与张丑人提着灯笼出了门。
小厮边走边与张丑人交流。
“大哥,您现在不忙着回家吧?”
张丑人摇头:“不忙回家,不过我妹妹在茶楼等我,我还得赶紧去找她。”话音一顿,张丑人挠着头不好意思道:“那个,请别用您啊您的来称呼我了,我、呵呵,我听不大习惯。”
小厮一脸歉然,“大哥,我真是对不住你和你妹妹了,要劳烦你跟我跑一趟去拿钱了。”
“没事,我走快点就行了。”
“大哥,地方也不远,就在那……”小厮指着一个方向,“那头的河岸,看见没,那停着的几艘红船,我们少爷就在那上头。”
顺着小厮指的西边看去,张丑人远远瞧见一条河道,上面停着几艘红船,船身四周挂起一串串灯笼,亮堂堂的一片,船上的轩窗大开着,河风吹拂,拂起落在轩窗外的轻纱,飘飘渺渺,时扬时落,宛如海浪。
看着距离并不远,张丑人没作多想,点点头跟在小厮身旁。
离得近了,便见这片河道停满了红船,一只只红船拿绳子互相拴着,船头用木板搭着另一只船尾,周而复始,连接着河上所有红船,张丑人听到船上传来的男欢女笑的声音,还伴着阵阵让人想入非非的乐器声,有酒香混着女子的胭脂香气遥遥荡过来。
之前在远处看还尚不觉得,但到了跟前看,这显然是妓院另外想的揽客的手段。
他不想进去,打算在河岸边等小厮拿钱过来就好,结果小厮说他家公子在河中心的那艘红船上,得过这前面的几艘船才能到达,而且要张丑人一起去,因为他一个人空口无凭,在少爷那里讨不着钱。
张丑人犹豫半晌,小厮的话也有道理,无奈之下,只得跟小厮一起上去。
船身两侧有条小小的窄道,借着这个窄道,张丑人跟着小厮走过了几艘船坊,途经一扇窗边时,张丑人听到里面传出呻吟声,终究是男性的本能,他禁不住诱惑瞥眼扫了一下,又赶紧收回目光,但是那一眼却是瞧见了船内热火的场面。
那日,他被桑大人压在身下之时,可是如那女子一般……
张丑人抿紧唇,用冰凉的手摸着滚烫的脸颊缓解热度,紧跟着小厮,却是再不敢拿眼往船窗内瞧了。
来到河中央,这里却是停着的一艘比其他船只还要大上两倍的红船,整艘船划分上下两层,船身四周挂满了灯笼,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好像人数不少。
到底要见的是富贵子弟,规矩要多许多,小厮歉意地让张丑人在船头等一等,他先进去通报,等一会儿再唤张丑人进去。
张丑人内心忐忑,终是因在薛府呆了段时间的缘故,他其实惧怕高门府第之人,可他借给小厮的银两颇多,不拿回来,他有些心疼。
等了好一会儿,小厮出来,把他带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月夜下,张丑人那座冷清的院门被人推开,一袭红衣之人缓缓步入,他走进院中,只见院内外一片漆黑,毫无人气。
红衣人美目四顾,忽然瞥到地上有一个灯笼,那灯笼扎得四不象,拿出去送人也没人肯要,可红衣公子却走上前把灯笼提了起来,他掂了掂手中灯笼,灯笼顿时亮起豆大的光,晕染了他白玉无暇的脸庞。
此时他眼中噙着朦朦胧胧的光,两颊泛起红霞,双眉微微蹙起,一幅饮了酒的模样。他盯着灯笼看了一会儿,带着些傻气的样子看着灯笼咕哝道:“你是跑哪去了,我好心好意给你带了酒请你喝,你却没影了。”
他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甩手把灯笼扔向屋顶,脚下轻点又飞上屋顶,慢悠悠地坐到灯笼一旁。
四不像的烂灯笼透出微暗的光晕,他仰着头时不时灌几口酒,饮完一阵酒,约莫是嫌光饮酒无趣得紧,便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向酒坛口,在他的法力运转之下,坛身一阵阵颤动,他手掐法诀,坛中酒水哗地一声蹦出坛口,接着,那酒水打着旋涡地在他眼前化为一面幻镜。
幻镜只是一个小法术,名为观术,引天地时光之力而为已用,修习之人命术有违天理,想通过此术窥视修士自是行不通,但看凡人却是一个便利手段。
红衣人侧躺在屋顶的瓦片上,一边饮着酒,一边通过此术观摩这一日张丑人的种种行事,但他越看越是兴趣缺缺,手指轻敲着屋瓦想消除法术,可光饮酒又无其他消遣,他便耐着性子继续看,他看着张丑人跟吕媛在庙会上闲逛,看着两人买下祈天灯,看着两人找地方放灯,他摇摇头,感叹自己真真是过于无聊,于是正当准备饮酒时,他却突然看到了一幕。
张丑人放完灯仰头追寻着天上的灯笼,瞧那样子,像是在寻觅他刚刚所放的灯笼。微漾的酒水镜面上映着张丑人专注又明亮的眼神,眼底像是落满了星尘,有一丝神往,有一抹眷恋。
眷恋?
张丑人放祈天灯是许了什么愿,是什么物,还是什么人,让他眷恋。
红衣人饮酒的动作瞬间停住,忍不住眯起眼。
红衣人放下酒坛,继续看下去。
看着张丑人与吕媛分开,张丑人买灯笼,张丑人好心借钱,最后……到了妓船。
红衣人突兀地轻笑一声,挥袖打散了观术,无法力支撑的酒水,瞬间洒向四周,一股浓郁酒香弥漫开来。
观术虽能观到凡人之举,但,毕竟是追溯时光,观术的时光流速并不能与同时空同步,所以,在红衣人看张丑人迈进妓船的时候,实际上,张丑人上妓船的时间已过去良久。
“好,不错。”红衣人勾唇带笑的模样愈发美艳,如要人命的食人花。
淡笑的尾音飘散于空中,而屋顶上的那位绝色红衣人却不见了踪影。
徒留,屋顶上一个四不像的灯笼燃着微弱的光辉,高空月明可照亮天地,却放了这一角给灯笼。
找到张丑人时,他被捆着丢在空荡荡的一间屋中。
桑大人没有当即现身,而是好整以暇的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发现张丑人的情况变得微妙起来。
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苦苦挣扎以至身上的衣衫全被汗水打湿,痛苦又折磨人的叫喊到后来带着一点异样的轻哼。
桑大人明白了什么,开始打量起周遭。
妓院里有的物件,妓船上也并不会缺,而这间屋子,明显就是特地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准备的。
桑大人目光流连过一个以供成人坐的木马,上面竖着一根巨物,还有各种折腾人的道具也逐一的挂在墙壁上,铁链、贞操带、皮鞭、绳子,桌上放着一盘由细到粗的淫具,最细也是成年男人正常的大小,而最粗则与某种物种一般大小,这要是用到人身上,即使运气好也要去半条命。
桑大人不由的好奇起来,张丑人进妓船后发生了什么,是惹到什么人了要被带到这里来受这等罪。
不等桑大人想明白,屋外传出一阵脚步声,在由远及近。
床上张丑人的反应明显是受到春药影响,他在一边压抑药力的同时明显也听到脚步声,他开始表现出害怕、恐慌,苦苦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但捆在他身上的绳子束缚住他的行动,又绑得极为讲究的将他手与脚捆成一团,绕过他胸前的绳子刻意避开胸肌,留出他两团饱满的肌肉,也不知他被关了多长时间,身上的汗水早已打湿他的衣襟,领口灰褐色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胸前,更彰显得阳刚勾人,想人忍不住想掐住那两团。
桑大人目光落在张丑人身上,这一幕,自然令他回想起从凤凰山归来时,他扮作张丑人的娘子,依靠在张丑人身上,并在马车上曾经揉捏过的那两块胸肌。
桑大人呼吸一重,眼睛微微眯起,紧盯着张丑人。
张丑人本就慌张,突感头皮一阵发麻,而这时,屋外走近的人推开门跨了进来。
张丑人缓缓抬头,只见一袭淡紫锦衣的华服青年步入屋中,他浓眉杏眼,鼻挺唇薄,轮廓带着一丝凌厉的线条,中和
了他阴柔五官,一眼望去,此人容颜,仍妍丽夺目。
这人正是让张丑人怕之恨之之人,他曾经的主子——薛少爷。
山上修习几年,薛少爷在人才辈出的门派,资质实难让门中能人青眼相加,好在得兄长人脉,在选拔过后拜入一位长老门下当记名弟子,但这位恩师教徒心思不深,难得出来指点他们这些徒弟一二,薛少爷本就心高气傲之辈,说得不在门派中呆得有多不顺心,不过大门派中,基础丹药功法不缺,又有兄长相助,薛少爷才得以在这三年间堪堪步入先天之境,正式被长老收入门弟子。
正式入门前,按门派规定会放弟子归家休沐,时间一到,就要拜别红尘中的父母,彻底踏上那渺渺无望的修真之路。
因为桑大人刻意隐匿的缘故,薛少爷并未发现屋中多出一人,他只是冷着脸,一步一步的向着床上的张丑人走过去。
张丑人瑟缩在角落中,眼里满是绝望与泪水。

第二十五章(肉1)
黑夜浓沉,满月的光辉如流水那般倾洒进船内。薛少爷来到床边,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光,如阴影一般罩住张丑人,张丑人面露惊惶,压抑的喊声被口中的布巾堵住,只能发出低微的呜咽声,看着薛少爷伸过来的手,他努力缩进床里躲避着。
薛少爷的手停顿在空中,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嘲讽的声音他耳畔响起,“这时候了,你还以为你能躲到哪去?”
张丑人满身冷汗,浑身又奇异的滚烫,他挣扎起身体半跪在床上对薛少爷不停磕头,未有话语,举动却明显在求薛少爷放过他。
然而薛少爷又岂会如他所愿?
他的求饶换不回来薛少爷一丝怜悯,反而引得薛少爷气极败坏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生生从床上拖下来。
他吃痛呻吟着,之前被强行灌进的药让他失去了一半反抗的力气,在被薛少爷拖下床的一阵拳打脚踢后,他更是陷入昏昏沉沉。他听着薛少爷的怒骂,忍受着薛少爷的殴打,不知是否是他产生了幻觉,模糊的视野里隐约看到薛少爷背后似乎站着一人,他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知道眼前除了薛少爷,还有一片红影,然而薛少爷还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毫不在意身后之人,这让他以为那人是薛少爷带进来的友人。
迷迷糊糊中,张丑人却莫名从心底生出一个与这种猜测相悖的念头,然而理智又在告诉他,不会有人救他。
薛少爷看着衣衫凌乱的张丑人无力的躺在地上,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他停下殴打的动作,蹲下身扳过张丑人的下巴,道:“你若早些时候乖乖听话,哪里有后面这些罪受?张丑人,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见张丑人闭着眼不看他,他笑嬉嬉又道:“小爷我可是几次三番给过你机会了,本来嘛,你这种小人物,走了就走了,在不在薛家我都无所谓,我眼不见为净,可是啊,上天总是把你送到我眼前,你说,我不疼疼你,怎么对得起在薛家那几年我对你的“关爱”啊。”
张丑人睁开眼看他,青紫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中的愤怒一览无余。
薛少爷笑了,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割开张丑人身上的绳子,得到解脱的张丑人整个人软软的瘫在地上。他从一旁拿过锁链牢牢套在张丑人的脖子上,意味深长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好一条狗的觉悟啊。”
张丑人咬着牙,狰狞的表情像是要与薛少爷拼命,他不知,他越是如此,薛少爷反而更加高兴。
“啧啧,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啊,已经派人去找狗去了,哎,别挣扎别挣扎了,反正你不是也被下了药嘛,我可是为你着想,让人去找你同类帮帮你,你看我多好……”
“诶,你别瞪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宁愿让狗上你,也不愿让我碰你,诺,我好心帮你实现一下你说过的话。”薛少爷微笑着说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张丑人并非傻子,他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体抖如筛糠,泪如雨下,整个人瞬间崩溃。
“呦呦,这就不能忍了?以前你不是都挺能忍的吗,怎么,听到要跟狗、交、媾了,是不是兴奋的不行了?”
薛少爷恶意的说着笑着,听得张丑人心中一片冰凉。他努力攒出些力气,拼命地往窗边爬。薛少爷胸有成竹,他知道张丑人根本跑不掉,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只待张丑人爬到一半,他就会抖抖手中的锁链,又硬生生将张丑人拖回来。
那锁链如同夺命符一般牵制住他的脖子,毫无温度地卡住他的喉咙,令他十分窒息。这另一种折磨,显然让薛少爷得到了乐趣,哈哈大笑的冲他屁股踹了两脚,大声喊他快爬啊,等他爬远又将他拖回来。
似嫌这番折磨还不足以让张丑人痛苦,他用残忍的手段卸下了张丑人的双臂,令他双手无力,只能靠腿在地上爬行。
此时的张丑人深受体内那春药的折磨,而身体还要被薛少爷如同玩弄破布娃娃一般拆下拼装,求生意志已是摇摇欲坠,眼神空洞的可怕。
此时,外面忽然一股狂风大作,听得那呼呼的啸声,直吹得花船摇晃,船内所有摆饰纷纷砸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张丑人与薛少爷一时不备,混乱中不知滚到了何处。
花船内人仰马翻,尖叫声不时传来,张丑人同样被晃得七晕八素,照亮屋内的烛台早不知落到哪里熄灭了,黑暗中他辩不清位置,浑身剧痛,只听到薛少爷的声音在咒骂道这什么鬼天气,突然吹那么大的风。这风来得及时,却又来得诡异,但好歹帮他拖延了些时间,不再遭到薛少爷的折磨,可就在他心神放松的一刻,有一双手突然从后面揽住了他,将他从地上抱起。他以为是薛少爷,心中一凉,后背窜上一股惧意,奋力地挣扎起来。可他双臂被卸,春药又在体内作祟,力气微弱到难以撼动环住他胸前的那双手,他后背贴上身后人的胸口,耳后被这人灼热的呼吸吹拂着,他闻到有一股酒香,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还没想明白心中的困惑,薛少爷的声音却是在不远处响起,霎时他明白了,身后的人不是薛少爷。
那——是谁?
呵。
他听到身后
的人低低的一声笑,混沌的脑子里迟顿的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却被外面停止的狂风拉去了注意力,此时,他感觉到摇晃的船也平稳了,连屋外的尖叫声也安静了,而黑暗的空间,却亮起了一豆烛光。
朦胧中,他慢慢地转过头,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正定定着看他,烛火的光映在那雌雄莫辩的脸上,眉眼低垂,魁惑无双。
张丑人无声的喊道:桑——大——人——
桑大人摸着他的脸,啧了啧,“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这么惨。”
张丑人一度以为自己幻觉了,可是脸上的触感又那么真实,他无措的看着桑大人,眼神里有疑惑,有惊讶,第一次直视着桑大人的眼中没有害怕。
桑大人难得愉悦起来,美目流转望向惊愕在原地的薛少爷,语气看似轻松的道:“说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薛少爷回过神,眼中带着恐惧之色,“桑——桑——朔——”
“不,不对,桑朔不可能在这里,是我认错了,我认错了。”
桑大人轻挑了挑眉,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话落,桑大人一挥袖,薛少爷似被什么东西猛然掐住了脖子狠狠提了起来,吊在半空的薛少爷发出嗬嗬的声音,满脸胀得通红,双腿不住乱蹬,桑大人挂着笑容神情阴冷的盯着他,目光里满是杀意。
那杀意犹如实质直扑薛少爷,薛少爷身体一冷,蓦地感觉到了灵魂深处有什么在撕扯着他,身不由已的在虚无飘渺与窒息中陷入轮回,令他万分煎熬,他看不到,他的灵魂在被一股力量生生拽出身体,生魂强制离体不下于千刀万剐,他的生魂发出痛苦的魂啸,淡薄的灵体扭曲得不成形状,生死一刻,他颈间突然光芒大涨,一枚玉佩从他颈间脱落出来悬在他身前,玉佩光芒微微一荡将桑大人震退,化为浅蓝光幕护住了他。
桑大人沉下脸,咬牙冷冷道:“清冥门。”
桑大人目光冰冷的看了看昏迷的薛少爷,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薛少爷居然出身于清冥门,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
修者对一个凡人使如此手段,今日这薛少爷的所做所为,就算放到他们魔道,也令人憎恶,魔道虽有残忍修行者,但是不屑于用在凡人身上,毕竟于他们而言,凡人不过一介蝼蚁,连看都看不到,又哪里会花心思折磨人,直接就挥手间解决了事。
他刚一直未动手不过是想看看薛少爷与张丑人之间有什么渊源,可看着张丑人受到的折磨越来越丧心病狂,他本以为自己什么场面已然见过了,早一副铁石心肠,可这回最终忍不住动手了,他本想以魂飞魄散的手段弄死薛少爷,没成想……原来这薛少爷背景居然如此之大。
如此一来,他是越来越好奇了,如此丑陋又平凡无奇的张丑人与薛少爷的纠葛是因何而起了。
他低头看着怀中浑身滚烫的张丑人,抬起泛出红光的手掌拂过张丑人的身体,张丑人身上肉眼可见的伤痕眨眼间消失不见。不知是否因他治疗好了张丑人身上的伤,而体内的春药未解,张丑人紧紧贴着他在不停摩挲,犹豫了一下,他用法力震断了张丑人脖子上的锁链,抱住张丑人甩袖跃窗而出,化为一道光影消失在天际。
桑大人带着张丑人回到那间小院,把人放到床上,躺在床上的张丑人刚触及被褥察觉到桑大人准备离开的动作时,他下意识的拉住了桑大人的手,祈求道:“桑大人,求你……”
借着月光,桑大人看过去,看到张丑人双腿难耐的互相摩擦,眼中有强行压抑的欲望,话虽表达不完全,可桑大人瞬间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桑大人任他拉住手,歪着头看他,含笑道:“你想让我帮你解春药?”
张丑人难堪地低下头,咬着唇点了点头。
桑大人垂下眼帘,神色晦暗,突然挥袖打开他的手,“我刚刚救你出来已经还了你一命了,既已不欠你了,凭什么还要帮你解药?”
张丑人被打落的手无措地攥紧了手下的被子,他身体颤抖着,像是捱到了极限,嘶哑的声音断续道:“对、对不、起……”
桑大人眯起眼睛,听到张丑人还跟他说对不起反觉有趣,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蛊惑一般地轻声道:“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很好奇,你和那薛少爷是什么关系?”
此时桑大人的声音听在耳里像在梦境里一般虚幻,张丑人头晕目眩,软倒在床上,没了痛楚夺去注意力,体内的欲火一波一波冲击得他情难自禁,更多的是难以忍受。
他茫然的像是在想桑大人的话,却傻傻地啊了一声表示疑惑。
察觉到他的异样,桑大人抚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不回答也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也会知道。”
张丑人迷迷糊糊的以为桑大人靠近他是要施法解除他中的春药,然而,事态却在向着另一种方向发展。
他被桑大人半抱起来,身上的衣服被扯下,他闻得到桑大人身上还萦绕的酒香,那酒香包裹着他,令他生出一分沉醉,他脑子昏沉的厉害,感觉到颈间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舔弄着他
,弄得他有些骚痒,他睁开眼,手摸向颈间,却摸到一片滑腻,有细软的东西缠上他手指,他脑子里想着那是什么,想半天才明白是头发。
“唔——”麻痒来到胸口,他混沌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勉力的想聚起神智,然而胸口的乳首被牙齿噬咬,又痛又怪,他粗喘着气,难忍地仰起头,只觉身体里的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不——不是——”此刻,他明白胸口的头发代表了是什么,桑大人正埋首在他胸前舔弄着他,后背揽住的他的手是桑大人的手,可他想让桑大人为他解药并不是这样做,他摇着头喊着不是,希望桑大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桑大人并没有停下动作,另一只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抚过他腹部,慢慢下滑到裤头,再往下便是那处羞耻之地,他按住桑大人的手,双腿乱蹬,像是要逃开,可桑大人只是轻轻一推就将他的手推开,一边将他死死按进怀中,一边那只手一把握住了他的火热。
他不由呻吟出声,眼泪成串砸在床上,张大的嘴呼出灼热的气,整个人不由软倒下来。桑大人顺势将他压在床上,将他的裤子褪下一半,他只觉下身一凉,火热的那处被桑大人的手包裹住或揉或捏或按,他胡乱的喊着什么,却又被迫被桑大人压在身下,他两腿乱蹬,情欲拔到高潮时,他不禁并紧了双腿,想躲开握住他火热的那双手,可桑大人强硬的钳制住他,把他的裤子全部脱光,又滑到他腿上,一条腿分开他紧紧合并在一起和双腿,而后下身一沉,已插进他双腿间。
他害怕到颤抖,眼泪模糊的视野里,桑大人跪坐在他腿间,一手撑着床塌俯下身看他,一手在他火热上肆弄,他羞意上来,可是情潮汹涌,他一面想避过,一面又舍不下这般快活,最终,他只能别过头不愿看上方的桑大人,由着本能的欲望主导了他整个人,他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张大嘴喘息呻吟,分开而微微屈起的腿都在打着颤,直到下体突然涌入一阵快意,有什么要冲出体内,他仰起头啊啊乱叫着,双腿夹紧着桑大人细瘦的腰,澎湃的快感如潮水一般涌来,他迷乱的想在空中抓住什么,却抓到了桑大人柔软的青丝,他紧紧攥着那几缕长发,弓起身就释放了出来。
他大汗淋漓,浑身的力气犹如被精怪吸走,射出来的白浊让他下体那里狼藉一片,有几处滴落到了桑大人的红袖上,腥热的气息萦满屋内,湿气伴着喘息声,令整间屋内的氛围淫靡又旖旎,情色得令人脸红。他浑噩了好一阵,慢慢平息回味着那股高潮,直到后穴似有什么东西在侵入,他勉强回过神来,转过头看着桑大人,目露惊骇。
“你以为就这么没了?”桑大人与他对视,笑意里带着一抹邪气,声音喑哑低沉,更比从前邪肆了几分。
他惊惧的往后退,想躲开插入进来的手指,可桑大人拽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回来,扯着他的手臂把他翻了个身,整个人压在他的后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不要……不要……”
张丑人嘶声喊着,声音哑得破碎,抓着床沿离开桑大人身下,可桑大人哪里会放过他。要不是张丑人里面这么紧致,他怕冒然进去自己也跟着难受,哪会耐着性子做扩张。
幸而有刚刚张丑人泄出的精元得以润滑,桑大人纤细的手指沾着那白液一根根插了进去,直至能容进四指,扩充的虽还不够,但他也是一头汗水,有些忍不下去了,掀开衣摆拉下裤子,抓揉了两把张丑人饱满富有弹性的屁股瓣,扶着自己的火热贴上了那穴口,头抵到口,他双手握着张丑人的腰,下身一挺,直直闯入了进去。
张丑人浑身一僵,只觉后穴猛然间涨得满满胀胀,撕裂的痛感传来,他痛呼出声,头死死地抵在枕上,眼泪流得汹涌,可身后的桑大人并不等他适应,扶着他的腰微微退出,又狠狠地挺进,他趴在床上,视野慢慢摇晃起来,他摇着头,十指扣紧床沿,手臂上青筋爆起,似痛苦似欢愉在身体内来回翻滚,让他更加难受。
他的手被桑大人扯离了床沿,被揽起跪在床上,桑大人的火热还在他体内进进出出,纤细的双臂环抱着他,那手掌不停的揉弄着他的胸,如此抽插了一会儿,桑大人又按下他的背,让他弯下身双手撑在床上,把着他的屁股不停地撞击着,他的轻哼在撞击中变得断断续续,屁股上桑大人的手又揉又抓,肆意弄他,他口干舌燥的声音都低迷了下来,有些脱力的要倒回床上,桑大人手一伸抱住他的胯,借着这股支撑他没有软倒在床上,桑大人紧紧贴着他,且腰力之强,撞得他意乱神迷。
“嗯啊……唔……慢……点……嗯唔……”
桑大人边撞边俯下身舔他耳后,哑着声道:“这药解得可是到位了?”
张丑人哪里回答得了他,撞得他嗯嗯啊啊的完全说不出话,可桑大人就是恶意得要得到答案,又问了几遍。
张丑人哼哼啊啊地摇着头,桑大人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邪笑道:“原来你这么不知足啊,这样还没到位,那行,我继续努力在你体内耕耘。”
张丑人想要解释,可桑大人动作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飘忽得像飞上了天,整个人无处着地。遂了本
能,为了得到更多的快活,他双腿不由张得更大,让桑大人进入得更深一点,撑住身体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只有臀部高高翘起。借着月光隐约可见一根硕大的巨物在那隐壑里抽出进入,撞击中,张丑人那臀肉如波浪一般起伏,雄伟的背部如山峦一般折起,桑大人不由目光一痴,弯下身张嘴咬住那比妖精还勾人的臀肉,顺着一路咬到了腰窝,留下一路的青紫。
不知过了多久,桑大人终于在张丑人体内泄出第一次的精元,两人软软倒回床上,张丑人昏昏欲睡,然而体内的湿滑和饱涨并未离去,他并不想就这么睡过去。
他撑着身体离开,想让桑大人的那里从体内退出,可桑大人明显不打算放过他,按住他的腹部又将他拉回去,他红肿的嘴唇发着抖,回头看向桑大人,眼中带着一丝祈求。
桑大人红润的脸颊一片春意,眉眼间温和不少,连与张丑人对视时,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一抹湿润,衬着那张绝色的面容,无端端让张丑人心跳如擂。
桑大人却是眼神一深,凑过来吻他,下身还在他体内研磨,他的呻吟声吞没在两人唇舌间,桑大人的手在他胸前来回抚摸抓揉,两手握住他胸前的肌肉又向中间推挤挤压着,弄出一条沟壑。他浑身颤抖着,双手无力的抓住桑大人的手腕,想止制,却又无法止制。
而夜,还很漫长。

第二十六章 (肉2)
此时张丑人侧躺在桑大人的怀里,挺翘圆润的大屁股紧紧贴在桑大人胯下,双腿被桑大人压着互相交叠,桑大人腿上的肌肤缓缓滑过他的皮肤,灼热的温度透过肌肤细细磨蹭他,蹭得他一阵燥热,心痒难耐地忍不住后仰起头靠在桑大人的肩上轻哼,桑大人听到他带着软糯的闷哼,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啃咬起他的耳垂,留在他体内的火热轻一下重一下地顶他,力度与之刚刚的勇猛相比可谓是又轻又柔,却比之方才更上磨人。
张丑人满脸的潮红之色,仰起头闭上眼的模样似沉醉,眼角绯色处带着泪花,被舔得晶莹透亮越发饱满的唇微微张着,吐出的气息如火焰一般滚烫,明明是一张五官丑陋难堪见人的脸,在此刻却带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第一次感受到交欢带来的愉悦,张丑人陷入情缠中浑身带着一股情色的模样刺激到了桑大人,他不由按住张丑人的胸腹,下身一下一下顶着,因两人侧躺的姿势,他的嘴正好可以凑到张丑人的肩头,感受到张丑人跟他着顶撞的动作发出阵阵呻吟,张丑人因他浑然忘我,仿佛此时此刻张丑人完全属于他,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欲火如同喷发了的火山一般。只见他猛地张嘴往眼前那深黑宽厚的肩头咬去,他一边放开压在张丑人身上的腿,一边用手把着张丑人的大腿折在前面,动作不知不觉地开始加快,浓重的喘息声回响在屋中,而不受黑暗阻挠视线的桑大人低下头,就这么看着自己粗长的硬物在两人紧贴着的下半身里,在那蜿蜒起伏的臀部线条中间,一下下的戳破阻碍,直直侵犯进张丑人的身体里,视野上的观感更具冲击,被柔软的内壁紧紧包裹着更让他舒爽到不由露出一个似癫似狂的笑,他加大了撞击的力道,把张丑人撞得四脚乱颤,整个人在他怀里扑腾不已,细看之下,却是张丑人被这种汹汹而来的刺激感折磨到脚趾有些痉挛的蜷缩起来。
侧身的欢爱是另一种享受,在有限制的动作中,寻找无限的快感,桑大人得了暂时的乐趣,却如同小孩子一般还不满足,他干脆放下手,让张丑人自己抱着腿折在身前,而后他把自己一条长腿插进张丑人双腿间抵到腿根处,整个人完全贴到张丑人的后背,一手把玩他的胸,一手在他后穴附近游走抚摸,胯部直往前送,合体的两人几乎没有间隙的空间。
张丑人整个人就像是坐在一匹不受控制的马背上,整个人颠簸不停,何况这种颠簸还是在一种极为拥挤的环境中,让他既压抑又爽快,他的大手已抱不住自己的腿了,只能带着一种无措感去死死抓着桑大人的手臂,发出的声音痛苦似泣,但带着的媚音尾调叫人心尖尖直颤,狠不得更加“疼爱”他。
不知冲刺了多久,许是侧身影响了发挥,抑或是桑大人故意为之,张丑人只感到体内那又粗又热的东西始终不愿意吐露出精元来,张丑人的声音已经微哑了,只有闭上的眼角不停流出泪,却时不时的会被桑大人舔掉,舔完之后,桑大人推着他将姿势一换,已让他整个人趴在被褥上,两腿大大张开,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要结束的时候,桑大人却是两臂撑在他身侧,下体又撞了进来,而后是如狂风骤雨一般的攻伐。
桑大人撑着上身,腰胯用劲,上下起伏着用身体的重量将自己往张丑人体内更深处顶进,随着一阵阵不停歇啪啪啪的声响,响声中还带着一些润音,仿佛那内里已装满了东西,被桑大人如此进攻,那些湿嗒嗒的东西不得不被迫推挤出来,白色浓稠的粘液沾满了那两瓣圆臀,令那臀尖看起来都带着诱惑。桑大人迷恋在那又热又紧的内壁里不能自拔,顶撞中更带了一丝狂燥,力道十分重,撞得张丑人想收紧腿,察觉到他这一动作,桑大人便按住他的大腿强硬掰开,又陷入疯狂的冲撞,撞得张丑人直往前移,最后桑大人无奈之下,干脆抱起张丑人下床,一下将他压在墙上。
这站着进入姿势更加重了甬道的承受,张丑人不住开始求饶,可是桑大人没有理会他,将他压在墙上重重顶弄他。张丑人的双腿逐渐无力,他开始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而身后的桑大人还没放过他,抬起他一条腿继续冲刺,他胸前的乳珠被墙面蹭破了皮,丝丝的痛意由那上面传来,他此时全靠一条腿撑着他整个人,不久之后,终是酸软下来,却被桑大人一把抱住支撑起他。
桑大人退出了他的身体,将他翻转过来,面对面抱住他的腿缠到腰上,下身一挺又是再次进入,而那炙热的内里早已被撑开,此番进入极是顺利,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东西又顶进来,张丑人迷迷糊糊中仿佛在天上飘荡一样,只知道不能由自己控制地上下起伏,明明眼前一片黑暗,叫人看不清全貌,耳边却尽是两人紊乱的气息,那气息,那声音,不知是他的,还是桑大人的。
张丑人失了神智一般喃喃着什么,眼里像是装着什么人的身影,而那抹身影,却时而被欲望所吞噬。欲望令他失去所有思考,他只能双臂牢牢抱着桑大人的脖子,由着桑大人凶狠的侵犯,而他,慢慢沉浸。
屋内响了一夜的声音终于在朝阳将近时停下,如此酣畅淋漓的欢爱桑大人从未有过,在这一夜中,他更是不知到底做过了多少次。
这时,在沉静下来的环境
里,身旁的张丑人深陷沉睡,桑大人一身是汗的张丑人,想到这人在这一夜被他按着摁着抱着在这个房间里到处留下了欢爱过的痕迹,响了一夜令人血脉贲张的嗯嗯啊啊声音在贪欢尽去后突然消失,还了一屋的宁静,他本来有诸多心事,在这情爱过后,一片静谧的环境里,他的心莫名的也跟着安静下来,心里也生起一分柔情。
相比沉睡中的张丑人,桑大人此时却毫无睡意,他侧身卧着,手掌撑着半张脸,眼睛看着熟睡中的张丑人,看着看着,他突然坐起身,十指掐诀,似在运起某种玄妙法术,一抹幽光在他指尖凝结,只见他一指点在张丑人的眉心,幽光窜进眉心中,他缓缓闭上眼。
他的意识来到一处空无之地,明明眼前漆黑,毫无光亮,可他却不受这黑暗的隔绝,一路下沉下去,不久之后,却来到一处满是支离破碎的画面残片的地方,那些残片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在这虚无之地静静的漂浮着。这些都是张丑人的记忆,记忆有深有浅,便依着深浅化为大小不一的碎片。桑大人慢步游走在这些残片之中,像是在找寻什么,直到看到一块破碎的画面残片,他脚步一顿,向着那残片一头撞了进去,静止的画面霎时变得鲜活起来,里面的人与物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显现在他眼前。
这个空间人声沸腾,台上有妖娆艳丽的女子,台下坐着各个寻欢客,怀里均都搂着一个女人,他看到是自己要找的画面,心中突然一动,自顾转头望去,却是正好对上张丑人从船外跨进来的身影。而这正是他去船上救张丑人前,在张丑人的小院中通过酒液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他进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想看看张丑人是怎么沦落到被薛少爷抓住进而关进房间里折磨的那般凄惨田地。

第二十七章
桑大人看着此时还尚不知晓后面即将发生悲惨事实的张丑人跟着那小厮亦步亦趋地走到一张八仙桌前,桌旁坐着四五位锦衣富家公子哥,他们身边坐陪着姿色不错的女子。小厮来到一位公子身旁,弯身在跟前说着话。张丑人埋着脑袋离稍远的地方站着,那少爷边听小厮说话边拿眼打量张丑人。张丑人外形身强体壮,穿着打扮朴素,一副畏畏缩缩的怯懦模样让这位少爷瞬间失去了结交的兴致。公子方才以为能拿这么多银子借给自己小厮买灯笼的人应当也是大富人家,便起了结交心思,见到了人却没想到只是一介莽夫。
兴致缺缺的锦衣少爷招来另一个跟班把钱给了张丑人,转身便又跟着身边刚拿到琉璃灯笼赏玩的美人调起了情,两人之间开始浓情蜜意起来。
张丑人拿到钱松了口气,即借钱已清,小厮准备带着张丑人离开船坊,张丑人跟小厮道了谢,便准备跟小厮离开。
然而却不想,意外陡生。
就在张丑人站着的不远处,船尾的尾仓竟跑出一神情慌乱的女子出来,女子出来时正好顺着舷侧间隙向外跑,不巧张丑人与那小厮正好站在此处,女子速度也是飞快,眨眼间跑到小厮身后,她本就慌乱逃跑,这下子撞倒了小厮,小厮只觉身后一股大力向其后背撞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直愣愣地向张丑人的怀里撞去,一番连锁反应下,张丑人即使力气大,亦是毫无防备,不住蹬蹬蹬地后退三步,一下撞在了身后的船坊木板上。他手上提着灯笼,这一退便是胳膊先一步撞在了硬木板上,瞬间又麻又痛的失了力,而女子与小厮两个人则在地上滚了一圈,三人乱作一团。
坊内再是热闹,就近的坐客还是瞧见了这一边的事情,众人反应不一,但目光却是放到了这处。一息不到的时间,只见尾仓中又跑出来两名大汉,其中一人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凶目中泛着狠意之光,当先一步气势汹汹地朝着在地上女子冲过去,一巴掌甩在女子的脸上。
大汉力道之大,打得女子白皙的脸颊肿起老高,唇角处更是血流不止。后一步晚到的大汉忙拉住了行凶的大汉,嘴里嘟哝着地方话,似是劝住了凶汉,两人二话不说便架着女子往尾仓里拖。女子也是性情刚烈,被这般痛打了还在奋力挣扎,她许是知晓这是唯一逃脱机会,爆发出了力量,竟真挣脱了束缚,脚步踉跄地向张丑人扑过去,一把抱住张丑人的胳膊张嘴就是求救。
“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桑大人看到此处,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却是盯向张丑人,看他作何反应。
意料之中的,张丑人还是那个张丑人,他扶住这位衣衫凌乱的女子,将她藏在身后,望向了那两个大汉,“这姑娘并非自愿,主家何必强买强卖。”
脸上有掌印的大汉出声恶狠狠道:“小子,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另一大汉道:“想要英雄救美,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那本事。”
“你以为你能带得了她下这船吗?”
两个大汉说着,向前走了一步,一股压迫感直直压在张丑人心上。
这种事在民间中不少见,再不愿,若是一张身契卖入青楼,那便是再无翻身之地。
了解前因后果,近处观望的人便失了兴致,继续搂着美人逍遥,而剩下还在旁观望的客人中亦不乏冷血之人,见张丑人妄想救人的反应那是嗤之以鼻,甚至会忍不住出言嘲讽道:“自己一副穷酸样,还不赶紧滚下船,枉想做救世主,可笑可笑。”
还有看见的其他姑娘们,最多也只是露出同情的目光,叹息一声,继续伺候起金主来。
张丑人护着女子沉默不语,那小厮赶紧上前拉住张丑人,“张哥,这种事别管了,我带你下船。”
方才还有目光聚集过来,如今看完了好戏,大家便也懒得再继续看下去。
张丑人有些不甘心,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子也一直紧紧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可两个大汉却是理都不理睬他,动作粗暴的将他推开,张丑人本想继续护着那女子,奈何小厮也在旁拉着他,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哭得撕心裂肺,被两名大汉拖走了。
人们哈哈大笑着,似乎在嘲笑着他,他呆愣愣的被小厮拉出船,站在船头再回身望向里面,里面不变的喧嚣热闹,情色迷离。
船内,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桑大人皱起眉,冷笑着看了看周围,又把目光转向船外,他倒是要看看,张丑人准备怎么办。
是放弃那女子,还是继续做一个好人救这女子。
桑大人不知怎地,对张丑人的选择过度的关切了起来。
本来依他脾性,许是会杀了全船的人,可能包括那女子,救出来又怎样,仍旧改变不了结局,所以结束其性命,便是在帮她罢了。
他向来任性妄为,凡人在他这等修士眼中如同蝼蚁,杀了便只是如杀鸡屠狗一般。
他在胡思乱想着,这时,那遮帘却猛然被人掀开,桑大人惊讶之余并不意外,看着去而复返的张丑人,顺带着嘴角一掀,笑得有些得意,连他自己都毫无所觉。
张丑人的归来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张丑人走到尾仓,被人拦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张丑人手里还提着要给吕媛带回去的琉璃灯笼,他把灯笼搁在一旁,在身上掏出全部的银子,递到那人面前,沉声道:“刚才那姑娘,我要给她赎身。”
那人看穿着应是船内的管事,看了看张丑人捧在手里的银子,他冷笑了一下,“你以为你这点银子就能买下那姑娘?你做梦呢吧。”
尾仓附近有几张方桌,坐了不少人,很快便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听罢也不由笑了,“没想到你还这么自不量力呐,还赎人,我说,你有那么多钱赎吗?”
桑大人望向那人,一个看起来身体虚亏的年轻公子,观其眼神,并非良善。桑大人可不管是谁,见这人呱噪,抬手对着那年轻公子便是一指,年轻公子面庞一僵,似被什么遏住一般,身影渐渐虚幻,可终究无用之功,这毕竟是在张丑人的记忆虚幻里,毁了仍会凝实回来。
桑大人一甩袖,便不再动手。
张丑人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种办法,便道:“这银子,这银子不够没关系,只要别再折磨她了,我回去拿钱赎。”
看张丑人要赎人的神情也不似作假,与人打交道多年过来了,少见张丑人这种人,管事的奇道:“你认识那女子?”
张丑人摇头道:“不认识。”
管事的看着张丑人,张丑人脸上还覆着布巾,根本看不了其长相,管事愈发起了好奇心,一般人可开不了口帮助陌生人赎身,他便想着是不是哪家大户人家的下人,出来买姑娘的。
可买姑娘买一个刚卖进来的姑娘?
管事一时想不通,便斟酌着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张丑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叫张丑人。”
管事听罢,神情莫测起来。他想到不久之前带花魁前去伺候一位大人物,听那些人席间谈论中似乎提到过眼前人的名字,而且听语气,貌似挺要紧的。
管事的何其人精,立马想着其中许是有些名头,若是做得漂亮,他以后可能飞黄腾达也不一定,只是,还不能叫眼前这人瞧出问题来,得把这人安抚住。
管事想罢,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忙道:“公子侠义之心,我自然是要帮忙出一份力的,这样,公子要赎人这事,还得好好商量一下价钱,此地不是方便商谈之所,我带公子上二楼,把我们主事叫过来,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价钱。”
张丑人从未想过会有人将主意打在他身上,对管事的话没有起疑心,听了管事的话跟着他上了二楼。
跟在身后的桑大人却是看出其中不对,他也终于明白张丑人是怎么惹上那薛少爷的了。
管事带着张丑人来到一间船屋中,自称自己去找人了,让张丑人在屋里等着。
张丑人点了点头,坐在桌旁,那管事的出去前还燃起了香薰,毫无所觉的张丑人便一直等在屋中。
吕媛的琉璃灯笼被他放在桌上,他则在心里盘算起赎人的价钱商谈下来他能接受的价格在多少,一晃神,张丑人已坐了好一会儿,可那管事的还未回来,张丑人不由站起来在屋里踱步,不知是不是等半天没人过来,他有些紧张起来,心里隐隐有丝不妙的感觉。
想了想,他准备拉开门去问问,没想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张丑人面色一白,大力的拍着门叫喊着人过来,可是外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张丑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赶紧跑。
他拿起桌上的灯笼,推开窗,外面晃晃悠悠的全是船坊,欢声笑语遥遥传来,他伸出头探了探,这二楼不算高,跳下去只是会受点轻伤。
张丑人咬牙准备翻窗逃跑,突然听到门口有声音,他回头看去,门正好被人推开,管事在前,而其身后还跟着一人,在他看到其身后之人时,惊恐瞬间攥紧了他的心口,他不顾一切的翻窗跳下了船。
若是没人察觉,张丑人本是准备跳到船舷的侧边,可突然出现的薛少爷让他失了方寸,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时,就一下子跳进了河水之中。
他甚至忘了手上还拿着的琉璃灯笼,跃入水中后,那灯笼瞬间支离破碎,不复美丽。
张丑人咬着牙扔掉灯笼,一下子潜入水底,借着水性好,他很快游离了落水处,可是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力气在慢慢失去。
瞬间,他明白了,那个管事燃的香薰有问题。
张丑人心急如焚,憋的气一漏,他在河里挣扎起来。
他不甘心被抓回去,亦不愿被人救起,可药力使他神思涣散,渐渐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桑大人漂浮在一旁看着,他仿若是一个局外人,明明身在河水中,身边的河水近不得他分毫,很快,有人跳进了水中,抓住张丑人将他带上了岸。
张丑人此时的表情十分痛苦,他似想挣扎,可是又无力挣扎,直到被人拖上船头,他咳嗽着吐出河水,浑身湿淋淋的趴在甲板上。

身淡紫锦衣的贵气少爷坐在太师椅上,他看着狼狈的张丑人,嘴角咧起了一个弧度,那神情似乎是在说:瞧,你跑不掉。
张丑人的面巾早就被水冲走了,厚实的唇打着颤,整个人躬着身想把身子蜷蛐起来,可他的力气尚没有恢复,做不到逃避。
薛少爷没有说话,身边的下人们也就静静的站着,张丑人大口大口喘息着,绝望却从心底慢慢覆盖住了他整个人。
画面顿时一碎,桑大人一挥袖,生生在震碎了虚影,而与前面他催毁一道虚影后又凝实回来不同,这一次,他是将所有虚影一同粉碎,便造成了这块的记忆碎片一时无法再次凝聚起来。
随着碎片的毁去,令人意外的是,本应随着碎片消失的张丑人的虚影还保持那个姿势趴在那里,而其身边,却多了一道身影。
看着这身影,桑大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何人,可直到他仔仔细细看清楚之后,他整个人瞬间冲着那虚影挥出了一记拳头。
拳头穿过虚影,既未打散它,亦未打碎它,它还是那样站着,紧闭着双目,清冷的面容带着近乎神祗的漠然,就那么站在张丑人身旁。
桑大人一时明白了什么,目光缓缓移到张丑人的那道虚影身上。
眼神从愤怒慢慢趋于平静。
可平静之下,翻涌着滚滚的波涛。

第二十八章
白影与记忆中挖出来的人合对上后,桑大人这才记一些细节,也才明了,原来他认识张丑人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他向来高傲的很,亦目空一切,同门之中,境界相同之辈无人是他对手,甚至有人将他媲美金丹修士,只因他曾经与门中一金丹长老大战过一场,那一战他打成平手,足见天份之高,连名声都在正道门中盛传。而同样的,尧飞尘的绝顶天赋也是在魔道当中盛传,可真正让他记住尧飞尘,还是在三年前与尧飞尘过招后。在看到张丑人记忆中留下的这道身影,他自是联系起三年前的事,而当年被尧飞尘护着的人,正是张丑人了。如果不是后来尧飞尘的横插一手,如果不是当时他不是尧飞尘的对手,张丑人或许是活不过那天。
若是话不过那天,当年他想要杀的人便不会在三年后变成了救他的人,也不会在这后来相处中产生越来越深的纠葛。
可他也未想到,尧飞尘出身正道名门,又身为金丹修士,居然会与一凡人牵出纠葛。
桑大人望了望环绕在身旁闪烁不一的碎片,他不是没有好奇心想去探一探究竟,但比起这样一点一点去经历张丑人的记忆,他似乎更愿意让张丑人好好说给他听。
包括与那薛少爷的事。
一番沉思,最终他决定止步于此,望着不远处定定站立着的白影尧飞尘,将目光移到张丑人身上深深看了一眼,他手掐法诀,化为一点幽光消失在了原地。
幽光自张丑人额间浮出,幽光散发着冷冷的光辉,很快没入桑大人身体,桑大人睁开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张丑人。
尧飞尘那道白影他打不碎,只因是张丑人对尧飞尘有执念,记忆中产生的虚影与张丑人的心意息息相关,若是张丑人赋予了连他都没有手段克制的情念,任是他境界多高,也不可能随意抹除,除非,他把张丑人杀了。
从这点可看出来,便是修仙之人如何手段超凡,但在某些方面,普通人拥有的一些能力,即使他们也没有办法。
可终究是普通人,若是命没了,那便一切烟消云散,而这点,又是修士惯用的手段。
桑大人勾起嘴角,细白的手指缓缓划过张丑人布满青紫的身体,目光幽幽。
张丑人与谁纠葛颇深又如何,若是真惹得自己不高兴了,要杀要剐,不就在他翻手之间,他三年前没做成的事,难道以后还会办不到吗。
何况张丑人对他而言尚还有用武之地,别的不说,先谈刚刚的欢爱,他不就很享受。
毕竟刚欢爱过,此时张丑人的身体灼热的很,也敏感的很,被桑大人这样肆无忌惮的抚摸,他虽陷入沉睡,身体却难耐的颤抖着,咬破的嘴唇微微张开,一丝丝呻吟从那口中倾泄而出。
桑大人俯下身,重重压在那微张的唇上,舔咬两下便直驱而入,灵活的舌头在张丑人湿热的口中里搅动,又是带起一阵情潮。
他倒是要看看,张丑人对那尧飞尘的执念是真的打不破吗?
因为师傅的原因,他极厌恶正道的人,特别是清冥门的人。
不知想到什么,他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浓郁,连带亲吻张丑人的动作也狠辣了几分。
这下张丑人不得不在痛楚中醒过来。
张丑人睁开眼便看到一对明亮凤目近在咫尺,那眼中泛着令他胆寒的浅芒,他被封住的嘴里发出唔咽声,伸手想推开身上的人。
桑大人任他推开一些距离,而后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声音喑哑,似含着浅浅的笑意道:“醒了也好……醒了正好可以继续。”
张丑人还不太明白桑大人说的意思,可当桑大人抓住他的手慢慢朝腹下按去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
不等他开口求饶,桑大人已分开他的腿,一下子顶进来。
“啊——”张丑人的头抵在床上,双腿被高高抬起,臀处受到撞击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桑大人双手托着他的双臀,将自己狠狠插进抽出,直把张丑人撞得双腿摇晃,眼神迷离,口中发出低吟,嘴角的水涎滑落腮边,模样完全与平时大相径庭。
穴壁湿滑炙热,紧紧包裹住桑大人,桑大人赤裸光滑的身体重重压在张丑人身上,张丑人的下体被折腾的软软瘫在下腹间,此刻被桑大人进来的刺激都没能唤醒,足见之前的情事已差不多将他耗干,可他没想到桑大人居然还有精力,他只能张着嘴喘息着承受着,隐约间,他感觉这次的桑大人与方才的桑大人似乎不一样。
可他无法深想,只能被迫再一次被桑大人拉进欲海。

第二十九章
翌日巳时,阳光温和,屋外的喧闹将张丑人从沉睡中唤醒。昨夜的一宿荒唐令他精力耗损大半,此时醒来,他脑子也甚是不灵光,发呆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他自己窝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枕在桑大人的手臂上,桑大人越过他的脖子揽住他,他动了动,感觉到温润冰凉的肌肤与他脖梗摩挲,这一动,方才发觉他姿势极为亲密地靠在桑大人的肩头上,整个人蜷缩着紧紧贴住桑大人,可他身形本就比桑大人高大的多,想象到这副模样有多怪异,他猛然起身,控制不住往后退,脊背立刻撞到了身后冰冷的屋壁,他一个激灵,昨夜的事一下子全涌入脑中。
脸上表情霎时僵住,他的唇色也在这一瞬间变得乌白,他靠墙呆坐,目光有些涣散,如同得了失魂症的病人一般。
桑大人长睫轻颤,缓缓睁开眼后看到这一幕,定定地盯着张丑人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起身将昨夜丢在地上的衣衫捡起,慢条丝理地穿上,期间,一同掉落在地上张丑人的衣服却给他嫌弃地捞起丢到屋外。良久,张丑人回过魂来,看到已经穿戴回一身红衣的桑大人静静站立在床边看他,神色一派从容,不见得喜不见得悲,仿佛昨夜的事从来与他无关。
张丑人现下赤身裸体,与月貌丽娇,矜贵滟滟的桑大人相视,只让他更无地自容。他垂下眼,一双大手颤抖着拉过身下凌乱的被子盖住身体,始终不言不语。
他这副沉默以对的姿态让桑大人轻笑出声,他尚未明白其中原由,下一刻,下巴忽然被桑大人一把攥住,下颔处传来的力道迫使他不得不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桑大人红唇微勾,白皙美艳的脸孔冰冰冷冰的却挂着那一抹违和的微笑,他心里一突,不自在地紧了紧手中单薄的被褥。
“摆出这副贞洁样是给我看的么,以为我与你发生这档子事了之后,我便会对你温柔吗?”桑大人温声说着话,那抹嘴角的微笑都透着不寒而栗的凛然。
张丑人呼吸急促,阖上眼低哑道:“不敢。”
他嘴上虽说着不敢,可心里的难受和痛苦让他紧闭的眼里禁不住地流出泪。他以为他已经不会再痛了,可此时的心里告诉他,他很痛,痛得控制不住的居然当着昨夜侵犯他的人的面哭了出来,他想极力的在克制,只是眼眶中的泪不受他控制。
桑大人可怕的表情猛地一变,好像是怔愣住了。
这是张丑人第二次在他面前哭,相比第一次见面时他以吕媛性命作为要挟把张丑人吓哭外,这一次的张丑人在他面前哭出来后给他的感觉却有些特殊,仿佛莫名地升起一丝心疼和怜惜。桑大人脸色古怪,张丑人非女子,他无端端地起什么怜惜之情,他自嘲着想。
虽是厌恶这种突如其来情状,桑大人既有些烦躁,但还是收敛起了这令人畏惧的气息,难得略带讪讪姿态地收回手,气闷地坐在床边。他一松手,张丑人就立刻坐远了些,拥着被子低头擦眼泪。
桑大人咬着牙,瞪向张丑人的目光似隐含不善,看这情况或许是觉得万万没想到他桑朔要样貌有样貌,要实力有实力,居然会有被人嫌弃的一天。
如果血有三升,桑大人估计会呕出两升。
毕竟刚刚的狠话他说出去了,这时候再想装什么温柔情人怕也是有失他身为魔道弟子具备的血腥无情的颜面。他冷傲而目空一切地持着身份重重哼了一声,却拂袖化出一套衣袍,骄矜着扔向张丑人,语气十分不耐的道:“快将衣服穿上,你不是要救昨天船上那姑娘吗,穿好衣服带我去,我们把人赎出来。”
张丑人拿开被扔过来蒙头盖在身上的衣服,听完桑大人的话,他没吭声,衣服亦是默默折叠好放置在一旁。可等他半晌见他屁也不放一个,桑大人早已不耐烦,伸出手来拉他的胳膊,他本能的躲开这触碰,可他又怕极了桑大人,一直不敢抬头。
他没看见,桑大人已寒下美丽无双的脸,眼睛直直看向拉空的手掌,好像十分生气,连气氛也凝滞几分。
桑大人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握成拳收回,他眼神透着浓浓的杀机,可目光看到张丑人身上掩映在黑发间和洁白的被褥缝隙里的痕迹,不由的杀心渐淡几分,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屋子。
张丑人听到脚步声离开,强撑着的身体便是一软,狼狈地倒在床上。
桑大人离开后,他方才有心思回想昨天经历的一切。
昨天的意外一出接着一出,他被桑大人救下后直接回了家,到家后又因药性的折磨让他失了神智,与桑大人做下那般事,始终无暇他顾到吕媛,现下回想起来,也不知分别时说好在茶楼等他的吕媛后来怎么样了。昨夜他累极,睡到这会儿才醒,他也不知吕媛有没有回来。越是想,他心中担心越盛,顾不上身上的不适,想着起来穿好衣服便去找吕媛,可一下床,他彻底僵在原地。
昨夜桑大人射进里面的东西正顺着沟壑穴口流淌出来,争先恐后地贴着他粗壮的腿根滑落,张丑人紧咬牙关,扯过一块布随意擦拭几下,可不论怎么擦拭,总觉得那东西还在流出来,始终擦不干净。
他红着眼眶愣了好一会儿
,瘸着走到柜子里拿出衣衫套上,他拉开门,不成想却看见停留在院子里尚未离去的桑大人。
桑大人回过头,看到他后脸上表情明显一冷,连声音的温度也降了几分:“为何不穿我给你的衣服。”
张丑人要迈出去的步子这时也迈不出去了,他听出桑大人语气里的冷意,壮胆般的深吸口气,低声徐徐道:“那、那衣服略贵重了,我……不配。”最后两字他说得极轻极轻,甚至带着些茫然,可桑大人听到了。
“不配。”桑大人喃喃重复着他的这两个字,复又想到了什么,目光阴森森地看着他,血腥气在瞳孔里翻涌,“那尧飞尘怕你也是知道自己不配吧。”
张丑人胸口如同被大锤砸中,他惊愕地抬起头看着桑大人,明显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这个秘密会被桑大人知道,脸上显现出惊慌和恐惧,脚步连连后退像似要逃避这个问题。
可桑大人却没放过他,一步一步走向他,声音暗沉如暮鼓,重重地,一下下地,仿佛把他打入地狱,“知道自己不配,还对他执念如此之深,人都走了,还如此念念不舍的,明明他都不会将你放心上,你以为你一直想着他,你和他就会有结果,就会有可能?张丑人,看看你那张丑陋的脸吧,你痴心妄想……”
“不——我不是——”张丑人张口欲言,可是桑大人的话如利刃字字戳心,他无力的反驳只增添了他自欺欺人的懦弱行为。
桑大人已走到他跟前,抬手握住他的后颈,如同把他的命捏在手上,桑大人将他拉得与自己极近,两人四目紧对,桑大人悦耳动听的声音好像一道魔音钻进他的耳朵,“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也清楚,你以为你什么都掩藏得很好?你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有没有肖想过他,有没有渴求过他。”
张丑人闭上眼,嘴唇痛苦地张合着吐出:“不——”“没有——”
可声音却微弱得毫无说服力。
桑大人看透他的软弱,明明是在逼问他,可桑大人的眼神却带着一丝怜悯,怜悯他,也怜悯自己。
爱而不得,于他,于自己,逼问他其实也是在逼问自己。
桑大人慢慢退开身子,松开手,任由张丑人无力地缓缓瘫坐在地上。
张丑人泪流满面,痛哭不已,口中一直喊着没有,不是。
桑大人静立着看他,看他丑陋痛苦的样子,看他挣扎否认的样子,神情漠然亦有痛楚。

第三十章
最终,桑大人还是走了,仿佛带走了昨夜的荒唐。
张丑人坐在地上,眼睛通红,刚刚的矛盾爆发带走了他的力气,他勉强从地上站起来,强迫自己忘掉昨夜的一切,想去看看吕媛。昨夜与吕媛分开后发生的事太过突然,以至于到现在吕媛也没个消息,他甚是担忧地来到吕媛家门外,却见门上落的锁未有开启的痕迹,他敲了半晌无人前来,只得回到家拿出吕媛放在他那里备用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四处寻找,吕媛并不在家。
吕媛竟一夜未归么?张丑人担心吕媛出事,他匆忙回家带上面巾,一瘸一拐地往街上跑,一路跑到云记茶楼的店铺,他楼上楼下的找寻了一圈,可都这时辰了,昨夜约定好的地方吕媛怎可能还在,他上前向掌柜询问,可掌柜没把他当回事,得了几句敷衍的话后,他最后什么也没打听到。
此时,他无比痛恨地骂着自己,十分悔恨的痛煽着自己耳光。昨夜、若是昨夜他不要烂好心,后面又怎么发生那么多事,而如果因为他造成吕媛出事,他无法原谅自己。
许是他模样太过可怜,门口边上正招呼宾客进店的小二见着此景,上来问了一嘴,张丑人猛然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忙把吕媛的衣着打扮,昨日几时来的大概说了个明白,这小二细细想了想,想起来了昨夜发生的事。
“若是你形容的这位姑娘,昨夜倒是遇到有一位很相像,那姑娘昨夜就坐在那位置……”小二的手指向窗边的一处,又道:“我引她进店落座后便出去继续迎客,后来大约过了半柱香时辰,来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这公子一来就寻到那姑娘,两人似乎交谈了一番,姑娘便随着那公子离开了。”
张丑人问:“可请教小二哥,那公子是何模样。”
小二答道:“很是俊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衣饰也很华贵,噢对了,他二人交谈时,那姑娘似乎挺讨厌那位公子的。”
不知为何,随着小二的诉说,张丑人一下子想起了一直跟在吕媛哥哥身边的那个男人,心中有了猜测,张丑人心里放下了心,对小二道一声谢,离开茶楼。
吕媛的事在了解到她安全后,张丑人的思绪不知为何又回想起昨夜,恍惚中他撞上一人,被人推搡一阵,他本就难受,这一推让他绊住了脚,狼狈摔在地上,脚踝立时传来一股尖锐的痛楚,他抬起头想找把他撞倒的人,可人海茫茫的,周围哪还有人注意他这里。
人来人往,互不相关,孤寂感涌向他,淹没他。
吕媛走了,桑大人走了,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刚来平于镇的那段日子,不,他骤然想起了昨夜想搭救的女子。五千两对他来说要价太高,可他有仙人留给他的金叶子,用这个其实可以把那姑娘赎出来。从本心上来说,仙人留给他的一切他不想动,也不舍得就这样拿出去。
桑大人说他不自量力肖想仙人,其实说的不错。
他回到家,在院子的老树旁挖开地面,很快,一个密封的酒瓮被他挖出,他扯下瓮口的黑布,黄金的叶子铺在底下,而最上面上放着一枚形似绿叶的玉饰,这些全部都是当年仙人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藏在这里。
张丑人拿出绿瑶,小心翼翼捧在手中,这绿瑶陪着这些金叶子被埋于地里三年,光泽未减,仍似那春分翠绿的叶子。
时隔三个春秋,三年前的一幕幕清晰浮现在他眼前,捧着绿瑶看了好一阵,张丑人把绿瑶放到怀中,然后将里面的金叶子拿出来用布包上,剩下少许他又将绿瑶放回去,用盖口的黑布缠紧瓮口放回坑巢里,粗糙的大手抓着泥土一点点掩埋回去。
许是蹲久了加之方才摔倒时有些扭伤,站起时他有点脚软,他怔怔站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路跛着脚来到昨夜的河道上。与昨夜的喧哗不同,白日的河道安静许多,河面上停摆着昨夜的红船,船上都静悄悄地,只偶尔见着有个别个姑娘坐在船窗边眺望风景,脸上的浓妆艳抹褪去,施了少许粉黛,显现些疲倦出来。
不似昨夜来时的胆怯,他按着记忆走上船,一路来到昨夜的那艘船上。
船板上站着几个男人正在说话,这几人似昨夜不在场,并不认识张丑人,他们只感到疑惑,居然有白日来找姑娘的。
几人还没开口,走到近前的张丑人率先说了话:“我来赎人的。”
其中一人反应稍快,上下将他打量一下,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问了一句:“你要赎谁?”
张丑人并不知道昨夜碰到的那女子叫何名字,一下子被问住了,与问话的那人你看我我看你。见他连人姑娘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跑来赎人,把他当成个傻子,想也不想的挥手打发他离开。
此时,里面走出来一人,是位女子,她蒙着面纱,但那双秋水的眸子张丑人却认得,是跟在桑大人身边的那个侍女,好像是叫蓝儿。
女子慢慢走出船舱,随后,她身后还跟出一个女子,张丑人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是他想要赎出来的那个女子,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蓝儿。
蓝儿看着张丑人目光没有陌生感,反而带着一丝熟稔的
道:“公子吩咐的,这女子赎出来交给你,你让她做妾做丫鬟都可以,他补偿你的。”
这话对别人来说可能一头雾水,但昨夜的经历只有张丑人知道,桑大人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他不字还没出口,蓝儿又继续道:“如果你不想要,这女子我会退回去,但你再想来赎人,怕就不是五千两了。”
蓝儿身后的女子听见此话,脸色一白,眼含泪水的在张丑人面前跪了下来,一脸哀求。
沉默半晌,张丑人点点头答应下来。
看着张丑人把人带走,蓝儿也跟着离开,然而下船后却来到不远处的一家酒肆前,酒肆里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有中央坐着一位红衣男子。
桑大人长睫微微垂下,目光似落在手中酒杯里,又似落在不知名处,直到蓝儿走至身旁,他才抬眸望向前方。
“你说,那女人他会怎么安排?”
蓝儿顿了顿,方才回道:“我想,他会放她走。”
“走?能走得了吗?”

第三十一章
一人饮酒一人垂首,小小酒肆仿佛与周遭的繁华隔绝。
“断空门弟子‘集’令。”此时,一道传声突兀打断这分安静,二人齐齐抬头,蓝儿目光微闪。
“公子,罗长老传音了。”
桑大人放下酒杯,闭上眼,深思后复又睁开眼,沉凝道:“此番夺破境机缘,师傅身为带队长老,做事需得一碗水端平,只怕无法助我太多,血雾山、冰蚕派与我派虽渊缘甚深,但魔门中人,又岂知他们心中真正打算,自是得多些防备,此番我魔门与正道抢夺陨星妖晶,其中厮杀未入宝境却已嗅得血腥,这一趟怕是我修炼以来最难打的一场仗了。”
蓝儿眼含担忧,轻声道:“此番宝境百年一启,难得机缘,秋星公子必会到,公子与秋星公子既是好友,到时进到宝境自是强力互助。”
“秋星……”桑大人口中喃喃,“我已有十年未见他了,自传出闭关来,我多次上惊情门都得见一面,还不知此次宝境开启他会出现否。”
“罢了,我若犹犹豫豫龟缩不前,全想着靠他人得宝,那我修炼的这几十年岂非白白付出了,是战是败,来者何人我都接下了。”
话音落下,桑朔眼中血腥弥漫,一股煞气随即冲天,伴着一声长笑,桑朔起身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地。
清风徐徐,酒肆主仆已不见踪影。
远在天边凡人见不到的苍穹上,一道道身影划破云彩汇拢在半空,直到一刻后,最前面领头之人一挥衣袖,率先凌空而去,他身后众人纷纷跟上。
落在众人末尾的桑朔此时已换了一番样貌,衣衫依旧鲜红如血,白皙如玉的赤脚上系着一串夺魂铃,他脸色苍白一片,双眼腥红,一点朱砂印在眉间,隐隐红光乍现,凡是靠近他之人,体内莫名血液翻滚,像是不受控制,诡异又危险,周围无人敢近他身。
其实不只是他,就算是同门,一个个也是防备着身边,与这些魔道在一起,必须展示出你的实力,由畏而立威,你的命才不会被人惦记,这是魔道的生存法则。
在这群人里,弱小只会被撕成碎片,能进宝境的哪个又是好相处的。
桑朔莫名回首,看了一眼平于镇所在的方向,收回目光后施诀带着蓝儿飞向天际。
平于镇的一家客栈外,站着两人,一人蒙着脸,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衣服,一人低头擦泪,模样甚为可怜。正是张丑人不方便将女子接回家,为难的劝说着女子,可女子死也不走,也不住客栈,让张丑人有些着急。
张丑人此时格外的希望吕媛能在身边,或许还能帮衬一把,他与这女子孤男寡女若共住一室,不得叫旁边的邻里笑话,也会坏了女子的名声。
张丑人给这女子银钱让她去寻亲人,她道就是亲人卖的她。他提出付银子让女子住客栈,女子直道他要抛下她,这这……张丑人焦头烂额又不知所措,与女子在客栈门前耗了不少时间,门前的小二都上来问过几遍了,可每次都让女子给哭回去,再也不敢来管闲事了。
女子像是想到什么,从袖口中拿了一张字条出来,递给张丑人,哭着道:“这是蓝儿姑娘给我的,说如果你不收下我赶我走,就让我拿这个给你看。”
张丑人识字不多,蓝儿像是很了解这点,字写的很简单,张丑人能识的那种,不认识的就画画,以画代字,看完字条后,张丑人瞬间明了。
这、这蓝儿……难不成……是阿锦么?
阿锦是张丑人刚在码头做工时救下的第一个人,那时候他与阿锦有需要留字条时,阿锦就是这般给他看不懂的字画画,让他能明白字条要表达的意思。
他与阿锦认识的很早,关系与现在的他和吕媛的关系很像,只是阿锦更像是姐姐,他像是弟弟。
他没想到,当年不告而别的阿锦居然是桑大人身边的侍女,那不就是说阿锦居然也是一个仙人,不对,是仙女,所以当年他刚进码头明明被打压的很惨,可在救了阿锦后,那些打压和欺负都没有了,当时他还以为是他的好心得到了好报,是上天给他的福报,原来,是那时候的阿锦暗中帮的他吗。
张丑人心情复杂,看着字条看了良久。
怪不得,怪不得第一次看见那个蓝儿就很是熟悉,只是蓝儿的气质与阿锦的气质相差太多,让他根本无法联系到一起。
字条上的意思是阿锦与桑大人走了,而他的毒早就被解了,关于这女子的安排,阿锦在也信里说了,这女子是赶不走的,她是桑大人特意安排留在他身边的。
这事让张丑人十分困惑,他想不通桑大人为什么要特意这样安排。
张丑人不知道阿锦其实一直想告诉他她的身份,可时机总是凑不上,后来他与桑大人瓜葛渐深,阿锦不得不隐瞒了身份,本来以为永远没机会说清楚的,她也打算不告诉张丑人她的身份了,可一次偶然的命令令她猜测到了公子想要利用张丑人达成某事,知道后的她难以抉择。
一个是救命之恩,一个是主仆之恩,单单看主仆之恩或许还有人奇怪这有何恩情,可蓝儿身在的是魔道,若
不是桑朔留她为侍,她早已不知被折磨成何等惨样,她接触过其他弟子收留的侍人,也接触过未被留下的侍人,那些侍人的遭遇换成她,她不敢想象她要怎样才能活下去,这时她方清楚的认识到,公子对她的恩是何等的重要。
这次与桑朔前往宝境,她是抱了死的心去的,她愿意为还桑朔的恩情付出性命,可同样不想张丑人出事,她便在这样矛盾又坦然的心境下留下了这信,信里虽未点明她猜出的事,可暗暗让张丑人十日后离开,十日后是桑大人进入宝境的时间,在那自成一系的小空间中是隔绝了外面的天地,在里面的人无法动用手段影响到外界,到时张丑人再利用她留下的手段,相信可保张丑人躲个几十年,几十年是普通凡人的一辈子,她想让张丑人平凡的过完一生,不想让张丑人与公子发生不该发生的,更不想让张丑人卷进公子与罗长老那纠缠不清的感情里。
阿锦想的很好,这是为求张丑人活下来所打算的最好的出路了。
她想过求公子放过张丑人,可她也了解公子,公子从来不是慈悲之人,有利可图时,连她也会被公子所弃,现在还能留在公子身边受重用,一个是她的忠心,一个是她的能力,如果她帮助张丑人的事被公子知道,她的忠心会受到质疑,只怕再难受到公子重用,只怕她的下场也如她所见的那些侍人一样被当成畜生一般的活着。
即使这样,阿锦还是想为张丑人做好安排,可惜,她的公子从未信过任何人,她的手段都是公子教给她的,即使用来帮助张丑人的手段并非全部出自桑朔之手,然而桑朔天赐之资,真正想要做成之事岂会言败。
这些张丑人都不知道,他依信中所提问起女子蓝儿姑娘可有留下一个锦囊,女子忙点头,将锦囊交给张丑人。
这些东西蓝儿交给她时就有嘱咐不许她动,她深感蓝儿姑娘的大恩,自是不会违背,所以交给张丑人之物是原封未动。
张丑人接过锦囊,倒出里面的物件,有一张地契,一张地图,一叠银票,以及一枚黑漆漆的小戒。
张丑人收起其他,只展开了地契查看,果如信上所说,阿锦居然把他家的对面给盘下来了,这地契上所描绘的就是对面的屋院,阿锦心思之细,自是晓得他不方便留这女子同住一屋,盘下这屋子到时可由他搬去对面,原本的小屋便留给这女子住。
张丑人摇摇头,又迷茫不已,阿锦为何要叫他十日后赶紧离开,迟则性命有危。
危从何来呢,他如此想着。
可到底是阿锦解决了他目前面临的麻烦,他也不再劝女子住在客栈,反而带着她去了地契上的屋子,让女子暂且住在此地,他还是回自己的房子住。
他拿着地契哭笑不得,几年前还为生计发愁,几年后便是怀里揣着价值千两的黄金,莫名手中多了两座屋子,他挠了挠头,这是不是代表他不用急着回码头上上工了,如果现在要取媳妇……
想到此,他目光一顿,眼睛不由逡巡眼前的屋子。他醒来着受惊,接着与桑大人又爆发了矛盾,后面去寻吕媛,几乎还没有时间收拾屋子,所以屋子还是他离开时的混乱,这混乱又代表了昨夜的疯狂,那疯狂似乎刻入骨髓,令他不住打颤,此时他才发觉身上十分黏腻,昨夜欢爱的痕迹虽被严实的衣服遮住,可作为当事人的他,身体的反馈根本不容抹除。
他按下一些痴想,开始收拾自己,收拾屋子。
只是打理自己的时候不免要用到浴桶,看到浴桶时,他不免又想回忆起了一些有关仙人曾经留在这里的事,坐在温暖的浴桶中,在清理下体的东西,他想起了桑大人说他痴心枉想,他痛苦的咬着下唇,狠下心将体内的东西掏了出来,深深喘息后,他伏在浴桶边上闭着眼暗暗流泪。

第三十二章
柳兰是女子的名字,几日下来,张丑人从码头上下工回来时,柳兰会在门前等他,手里提着一筐竹篮的热菜,小心翼翼地递给张丑人再转身回屋。
码头近日活多,归来时总是月上柳梢头,张丑人如往常一样回家,柳兰依然等在门口,只是神情不似前几日舒展,反而颦眉抿唇,模样带着几分憔悴。
张丑人看着她,问道:“可是出事了?”
柳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把竹篮交给他,转身进了屋。
张丑人满心好奇,可与吕媛、阿锦相处过,他明白姑娘心事他不懂,若姑娘不说,最好别追着问。
柳兰回屋后,在屋中踱步思索,可她又担心白日是她多心了,可能并没有人跟踪张丑人呢,是不是她在跟张丑人跟了几日后自我疑神疑鬼了,产生错觉。
不如今日仍旧回复蓝儿姑娘无事发生,明日她再多些心思留意。
想通关节,柳兰来到梳妆柜前拿出一个小木盒,揭开盒盖后,里面是一方洁白无暇的女帕,她取出女帕平整放在桌上,又伸手在盒底拿出四枚精小印章的其中一枚,她确定了一下是菊花盛放的花样后,又以银针自指尖上取血,把血滴滴在印章上,将印章刻烙菊花花样的那一面盖在了女帕上,女帕印上的盛放菊花似活物一般竟渐渐收拢,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梅兰竹菊,四枚印章是依花中四君子镌刻而已,由菊到梅正对应的便是事情由无事到小事到大事到急事,张丑人情况如何便依这花来辨别通报,虽然她懂的不算多,但是她也听过说书先生讲过的神仙故事,在她看来,这种传讯手段就很神奇。
这东西是蓝儿姑娘给她的,说是她家公子赎她唯一要求她做的事,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要盯的人是谁,也表露过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完成这盯梢一事的担忧,蓝儿姑娘摇摇头并未回答,只是把一封信和锦囊都交给她,这才有下船见到的居然是昨晚碰到的张丑人,再后面张丑人不得不带她回来的事。
在她感叹这些神仙手段时,远在万万里外还在赶路的蓝儿心神一动,一朵菊花在她神识中缓缓盛放直至逐渐枯萎,她这才把收到的消息传音给桑朔。
桑朔面无表情,赤脚下踩着一面葵水镜,神情专注地赶路,未对她的传音有所反应。
桑朔途经一地有事要办,便与大队伍脱离开来,落下不少路程,好在是能赶在宝境开启之前到达了。
飞行一段,桑朔操纵着葵水镜向下落,一座荒山出现在眼前。
桑朔正要落地,突兀感应到什么,不由止住了身形,抬手一挥一股玄妙力量将他与蓝儿包裹。
一艘独舟在逐渐靠近,舟身腾云而来,恰似行在云海,风际漫漫,吹拂起大舟上悬挂的旗帜。
旗帜中央的清字带着一股飘逸的韵律,像包含万千上乘法诀,又似只是单调清字定在那里,却令人无法忽视。
桑朔平静的看着,直至那大舟缓缓落到荒山上,随着舟上禁制解开,一众仙衣渺渺,气质不凡的人显露在了甲板上。
有好奇心旺盛四处张望者,也有安静垂首在甲板上等侯师命者,匆匆一眼望去,弟子不下百人。
清冥门势大弟子多是修道界闻名的事,但这随手就带出百位修真弟子,放在哪个门派都得心疼死。
桑朔凝神盯着那舟上的船舱,目光深幽,连呼吸都轻缓不少。蓝儿在旁察觉,立刻也跟着收拢了气息。
没过多久,那舟船上紧闭的舱门慢慢打开,依次步出四人。
第三人出现时,桑朔眸中光芒突然一厉,那人似有察觉,侧头望了望桑朔所在方向。
此人眉宇冰冷,双瞳浅淡无光,脸上苍白的很是吓人,连唇色都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惨白,看着似乎身怀重伤,但流露的气势却不弱于他身边那三位金丹大成的人。
“尧师弟,怎么了?”
尧飞尘摇摇头,表示无碍。
那问话之人点点头也不追问,但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桑朔,两人目光相接,似乎桑朔的遮掩之法对他未起作用,许是宝境开启在即,他也未去找桑朔的麻烦,安排着舟上的弟子依序下船,收好舟船法宝,进到荒山一处地界后,抛下几枚上品灵石,引动传送大阵,带着清冥门一众人等传送离开。
等传送大阵人消光散后,桑朔才一挥袖散了遮掩的法术,也是来到那座传送大阵前,因只他与蓝儿二人需要传送,不需要像清冥门方才那般奢侈,他早已备下够用的灵石,抛出灵石嵌进方位后,传送大阵开始运转,天地伟力慢慢变得扭曲。

第三十三章
传送消失,一层浅蓝光幕显现在眼前,桑朔抬眼看了看,眼中透着几分思索。一道玄符从光幕外穿透而过悬在他面前,他伸手触碰,玄符化光流进他袖口,走出大阵,霎时一汪波澜无边的海水向他倾压而来,他浑身一震,周遭海水如遇天敌,纷纷退避。
他回头看向蓝儿,蓝儿身上带着避水珠,没有受到海水侵扰。
传送阵建在海底是桑朔没想到的,蓝儿因需要完成任务,常备的东西比桑朔齐全,不过对桑朔来说,目前的意外并没有给他产生困扰。
二人向海面上浮去,完全出水后,便见无际的海面停泊着百艘大船,一眼扫过去就能区别。
正道与魔道的船就如同黑与白泾渭分明,相比正道那里清净无为,魔道这里的就乌烟障气。此乌烟障气并不是贬低,恰恰是各家的修炼各有所长,魔道功法往往带着极端,这样总会影响自身,身上带着煞气带着魔气带着杀气,特别是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不会收敛,自然瞧着就乌烟障气了些。
打量间,不时有人从水里冒出,想来是从各地赶过来的修真者。桑大人眼神闪烁,向下望了望,海水似能容纳一切,在脚下缓缓流动,他不由心中猜测,这底下到底是有多少个传送阵。
而宝境的重要性,在连修真资源富饶如云洲的都派出弟子前来,说明这处宝境的稀有。
暗自思考的桑朔停留的时间久了,位置又离一艘门派的船很近,慢慢地那船上就站了三四个人出来,目光警惕盯着他看。
对他们来说,桑朔看着眼生,可不知底细,在宝境开启之前,不会有人傻到去招惹仇恨,所以他们只是警惕的观察桑朔,生怕自己门派的船只被人盯上。
桑朔淡淡睨了他们一眼,这一眼看的几人心中一凛,不自然地退了一小步,看他们既然知趣,桑朔也不想惹麻烦,他赤脚轻轻一晃,脚上夺魂铃丁玲作响,袖中玄符飞出,一下子窜到远处,桑朔跟玄符,蓝儿在其身后跟随,玄符一路飞到一艘大船上,直直闯进一扇敞开的船窗中。
桑朔目光停留在那扇开启窗棂上良久,直到感觉有人向他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敛眸中翻涌的情绪,漠然地看向走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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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丑人今日起了个大早,想趁早赶到码头。这段时间他的不稳定,码头管事的已经对他很有成见了,上工的这几日都被会骂两句,张丑人习惯受着,不过这日他到得早了,见不惯他的管事还没来。
他照常在码头工人们休憩的小棚里坐着,等管事的来安排事宜,不过还没等到管事的来,反倒突然有两个大汉走到他跟前,一脸不善地看他。
他一头雾水,左右看了一下,确认了这两人是来寻他的,可他并不认识此二人,便一脸疑惑的站起来。
张丑人身量高大,肌肉又饱满,坐着时他整个人缩着的,所以看起来有些好欺负,但当他一站起来,那身高立时将两个大汉压了下去,一脸不善的两个大汉明显一愣,似没想到张丑人生的挺强壮的,这身量看起来并不是好欺负的主。
可张丑人一开口,还是泄了底。
“不知两位大哥找我有什么事?我好像不认识你们。”
张丑人的口气挺平常的,跟他的体量相比,完全的不配套。
两个大汉心中一定,互相扔个眼神,其中一人开口道:“哼,不认识我们,把我们的妹妹都拐走了你还不认识我们……”
另一个接着嚷嚷道:“是啊是啊,大家快来看看,这种畜生,拐卖女人,把我妹妹拐走了偷偷藏起来了,我们来找他要人,他还装不认识我们。”
这种颠倒黑白的污蔑把张丑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血口喷人,你们妹妹是谁我都不认识,凭什么说我拐走你们的妹妹。”
现在时辰尚早,但繁忙的码头上还是到了不少人,加之那两个汉子说话故意拉高嗓子,这种热闹自然有人聚拢过来围观。
那两人冷笑着,开口道:“不认识,我妹妹柳兰你敢说你不认识?好啊,你还偷偷把她藏在你家里,要不是我们兄弟两个着急妹妹的安全,四处找人打听,终于找着妹妹了,却没想到她落到了你这种淫魔手里。”
张丑人怔住了,柳兰他认识,可柳兰明明是桑大人从妓船上赎下来的,他只是看柳兰可怜没地方住,收留了柳兰住在对面,那房子还是蓝儿买下来的,怎么这事到了这两个人嘴里,他倒成了十恶不赦的人。
张丑人不善常与人争论,何况这两个扮得真真的,说话的口气和担心妹妹安全的神态都装得十足,张丑人那一时语塞的样子落到周围人的眼里,假的也成真的了。
见状,两个大汉像是占住了真理,不依不饶地指着张丑人叫骂,张丑人回嘴辩驳,也奈不住两人故意大声说话盖住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和真相无法传递出去。
三人争得面红脖子粗,这时管事的也来了,听到码头上干活的其他人向他说了原因,他并没有因为张丑人在码头
上勤勤恳恳干了多年活而选择相信他,反而大声叫住了争论的三人,把三人赶出小棚。
“我说张丑人,怪不得最近码头都不常来了,原来是家里拐藏了个小娇妻,你自己长的什么得性还算自知啊,明白没人瞧得上你,就拐了个女子到家里去了是吧,现在人家里的兄弟来寻妹妹了,你等着被送去见官吧。”
管事的一番话让张丑人脸色刹白,他终于红着眼眶大吼出声:“我没有,我没有拐他们的妹妹,是他们把自己妹妹卖去了勾栏院,是……是……是有人把她赎出来给我的。”
“我看你小子是邪性了,敢吼我,你以后不用再来了。”
张丑人红着一双眼看着管事,管事心中慌张,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
“你说是人家赎姑娘给你,你这话说的毫无道理,你在这里干了这么久的事,我都不知道你还认识有钱人?再说了,有钱人凭什么赎姑娘给你啊,他钱多没处花啊……”
张丑人垂下头,管事的话一句句戳在他心头,他双手揪紧了领子。那一夜桑大人留在他身上的印子还未消,这事他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桑大人把柳兰赎给他,说是补偿他的,补偿他什么,他哪里有开口向桑大人要过什么补偿,他都这样一副贱命过惯日子了,可这日子总是一次次的踏踩他。
他这百口莫辩在这些人心中已定了性,那两个大汉拉扯着他走开了,周围人一看没热闹可看就轰地一下散了。
两人拉着昏昏噩噩的张丑人离开码头,找着一处安静之地后,两人突然脸色一变,恶人嘴脸尽露,开始敲诈张丑人。
“我说兄弟你别发呆了,快说说,我妹妹那事你要怎么处理。”
张丑人看着他们,沉着眼一言不发。
“事情怎么样我们都清楚,本来卖了妹妹我们应该收手的,可没想到她被人赎出来了,我们本想瞧瞧是哪个大爷看上她了,跟踪了这几天,没想到你看着破落,但你身上钱不少吧,不然哪有余钱买那栋大院子给我妹妹住。”
张丑人看他们这副恶心的样子,握紧了拳头,哑着声问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笑了笑,“也不怎么样,反正我妹妹跟了你,相当于你是我妹夫了,这聘礼总得付出点吧,不然不能让你凭白得了个漂亮的黄花闺女吧。”
“你们卖了她,看她要重新好起来了,又来吸她的血?你们配当她的哥哥吗?”张丑人很是不可思议,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亲人。
吕媛虽父母双亡,可她哥哥十分疼她,也很在意她,从不让她受一点伤害,而眼前的两个大汉,把自己的妹妹当货物一样到处占便宜,甚至还为了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污蔑他。
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心,还是人吗?
看他们俩脸上挂着的笑,张丑人的心冷了下来。
“不管你们要什么,我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你们,你们不配。”
话音刚落,张丑人就被人挥了一拳砸在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两人地拳打脚踢。
“给你脸了是吧,好好跟你说你还不听,非要用点手段才能让你好好听话是吗。”
张丑人反手跟两人打起来,可他到底一人敌不过,被压着在地上打得起不了身,三人撕打间,他脸上一直蒙着的布巾也被扯下,那两个大汉一见,便作呕状,辱骂他不自量力,长那么丑得了他们的妹妹还不知道感恩送些钱财给他们。
张丑人闷不哼声,被痛打了也没带一个喘,他从小就受惯这些打骂了,若不是小时爷爷照顾和教导,他只怕……
三人混乱的局面终于在柳兰的赶到之时结束了,她本来依着约定一直在跟着张丑人的,但今早有事耽搁,她到码头便晚了些,谁知在码头没找着人,她一个个问了后才知道是她家里那两个混不吝的哥哥居然来找她了,她太了解那两个人了,知道那两个人想要钱,只是她没想到,那两个人盯上了张丑人。
制止住那两人再次殴打张丑人后,她忙上前扶起张丑人,哭着给他道歉,是她给他带来了麻烦了。
张丑人对自己身上的伤倒不在意,他是心疼柳兰的际遇,安抚柳兰后把人往他身后藏,愤然道:“你们都把她卖了,以后她的一切你们也管不着,如果你们非要闹事,那我就把赎她的公子叫出来,让你们看看得罪大人物你们会有什么下场,到时候你们有本事就到他跟前闹,看是你们命硬得财还是尸首分家。”
张丑人借着桑大人的势想吓唬住这两人,然而那两人并不是吓唬吓唬就退去的人,柳兰探出头道:“你们若不信,敢不敢跟我回去。”
两人犹豫着。
“大哥,怎么办?”
“怕什么,反正这事我们有理,赎出来怎么了,赎出来就可以不给钱了?”
两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不碰着硬茬就不懂得收敛。
两人跟在张丑人身后,柳兰扶住张丑人,心里复杂,她一时竟不知,她按蓝儿姑娘吩咐的跟踪张丑人这事到底是好是坏,这会儿还是她第一次
见着张丑人的真面目,她之前就奇怪张丑人为何总带着面巾,她不是没好奇过张丑人的样貌,可没想到竟是这般丑陋,但这人的心是真真的善良,好似无论遇到了多惨痛的遭遇,因他的善良永远改变不了他这个人。
张丑人看柳兰一副时不时瞧他的架势,他才恍然摸着脸上,原来脸上的面巾刚才打斗时被扯掉了,他低下头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柳兰眼睛不知怎地突然感到酸涩,笑着道:“张大哥,你不丑,你的心好,你比我们身后那两人好看多了。”
柳兰猛地明白了,其实张丑人的善良不一定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即使换作是她,若不是在发生这些事情后,她知道张丑人的好,只怕亦会同他人那样以异样的眼光审视张丑人,毕竟张丑人的长相在常人眼中是可怖的,是厌恶的。
几人来到柳兰住的房子,柳兰扶着张丑人进了门,然而那两人到底有些心虚,迟了一会儿才敢进来,只是步伐小心,生怕惹怒了张丑人口中的大人物公子。
两人刚走至大厅,柳兰便从门外走进来,只是她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看着那两个贩卖她到妓院的哥哥,她心里怨愤交加,猛地打开木盒,口中念喃着蓝儿姑娘教给她的口诀,这木盒和口诀蓝儿姑娘只说在有危险时可用,毕竟次数有限,让她慎用,而这第一次使用就让她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哥哥尝到苦果。
木盒的女帕自行飞出,停在两个大汉头上,女帕无风自动,慢慢地竟在变大,在两人还在震惊中一下子罩住两人,将两人完全包裹住,带飞出屋子,直往天空升去。
柳兰和张丑人看得目瞪口呆,张丑人望着天空,张口结舌:“这……这……他们……”
柳兰惊诧过后,蓦地开怀大笑,似乎很久没有过的畅快大笑,连女子礼仪也不顾了。
张丑人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微笑着叹息一声。
柳兰笑过后抹了抹眼角沁出的泪,不好意思的跟张丑人道歉,这才急匆匆的跑进屋子里给张丑人拿药酒,张丑人接过药酒,不好让柳兰帮忙,带着药酒自己回家擦拭。
柳兰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放下心来,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没想到是她这两个不是人的哥哥,但好在有蓝儿姑娘留下的手段,相信那两人不敢再来惹事了。
可在她没想到的角落,有一个家丁装扮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又看了不一会儿才匆匆离去。

第三十四章(补全)
“云涛烟浪最深处,人传中有三神仙……海漫漫,风浩浩,眼穿不见蓬莱岛……”
女子轻轻哼唱的声音由远及近,立在海面不知多久的男子收回神思,微微偏头看去。
女子翩然而至,看见男子眼神中透露出的凉意不由柔柔娇笑,笑声又酥又媚,袅娜多姿来到男子身旁。
“星君勿怪,来时我听了小曲,嗓子挺痒的便忍不住哼唱起来,星君不必担忧,我来的时候已探知过周围,很安全的。”
被女子唤作星君的男子神情不改,收回视线,望着前方轻抬了抬下巴。
女子曲膝向他一揖,起身后,身上的广袖襦裙如蝶般轻展开来,人缓缓向前方飞去,她飞离时,眸光回望星君,里面含着一缕情意,可嘴角勾起的笑却又那么的娇媚,就如她来时风情万种。
女子停在渺渺海雾上,心念一动,素手一翻,一个白色瓷瓶盛于她纤细掌中,她轻轻点瓶身,模样骤然大变。一条长腿变成了长尾,一对黑瞳变成了冰冷的竖瞳,两齿顶出薄唇,脸颊上鳞片覆生。瓷瓶被她倾倒出黑色的液体落在碧蓝的海水中,黑液不见融于海水,反而似有生命一般地游动。女子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割,红色血液顿时翻涌而出,女子面上不见害怕,任由血液流向海水,滴落的红血被海水侵蚀,眨眼间不见踪影。不一会儿,红色的血逐渐的变成了绿色,绿血似是黑液的养料,滴入海水中引得黑液不停吸吮,女子的脸色越加苍白,可她还是咬着牙又割深了伤口,让血液飞快流失。
女子血液流尽的最后一刻,她冲男子微微一笑,又抬头看了看屹立在海岸线上的太阳,眼里似带着无限的感慨,她缓缓阖上眼,身躯慢慢湮灭成灰,碾落成尘洒落在海面上。
男子看着海里翻涌的黑液似乎停下来了,他不再驻足转身离开。
安静的船舱中,脸上毫无血色的尧飞尘正阖目疗伤,似感应到什么,他睁开双眼,暗淡的眼睛像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远远眺望出窗扇。
甲板上扶着船栏的桑大人也目露厉光盯着遥远的西边方向,手指握紧了木栏,吱嘎作响。
同一时间,百艘船上的各大高手都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或步出船舱,或飞到天上。
西边似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引发海底动荡,造成这方天地产生异变,一道刺眼白光自海面升起,周遭立时亮如白昼。
一扇半启的天门隐隐现于云端,恢弘的灿金光芒从门中照出,金光与白光相撞,一道无声的能量在空中爆炸,海水被力量倒卷吸向天门,半启的天门缓缓打开,隐现天门的地方慢慢显出一座浮岛。
浮岛四周一团云烟缭绕,遮住了真正的样貌,云烟间偶尔泄出的一抹绿影,葱葱茏茏,像是珍贵的药田,很快,它们又被云雾披着流动的紫光遮掩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众人心中震惊万分。
宝境竟然提前开启了。
“清冥门弟子令……”
“断空门弟子令……”
“龙葵观弟子令……”
“血雾山弟子令……”
“冰蚕派弟子令……”
…………
霎时间,一道道集令传达出去,各派之人纷纷赶往自己门派的船上,每艘船上几乎同时开启了禁制,进入之时得凭令牌证身。
清冥门船上,首座上坐着一位中年模样的男子,他左右手位置各坐着一男一女,尧飞尘赶到时,首座上的人向他颔首示意,他眼睛虽瞧不见,但神识一直掌握着屋中的一切,便也向首座上的师兄行了一礼,方才落坐于下方首位。
他刚坐下,一位清丽绝色的女子也走了进来,她先是向座上的师兄师姐揖了一礼,望了一眼尧飞尘的方向,微笑着走到尧飞尘身旁的空座上,一阵香风飘过,女子缓缓落座,柔情的目光看着尧飞尘,轻轻唤了一声:“尧师兄。”
尧飞尘双目黯然,下意识微微侧耳聆听,他耳上一缕青丝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滑落,他表情虽清冷无欲,可偏偏这一缕滑落的青丝竟给他添了些温柔,尧飞尘轻轻点头,算是回应了女子。
女子面颊晕染一抹红霞,可看着尧飞尘依然苍白的脸色又不由的担忧,然而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人员渐渐到齐,首座上的男子与座下的师弟们商谈安排。
“宝境的提前开启透着一丝不明,各位师弟们如何打算。”
底下沉吟一阵,有弟子起身道。
“师兄,宝境开启之时,你与其他各派高手前去探究,可有发现什么?”
男子摇摇头,“我与玉殊观的房师兄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我们很是确定,宝境是真的开启了,只是护山大阵还在运转,我们察看后估算不出一日,宝境便可进入。”
“我回来细思后,宝境提前开启透着古怪,不过这事也并非没有前例,如龙虎渊那次,也是提前半月突然开启,如此一来,我倒拿不定主意了。”
“那这宝境我们还要进去吗?”沉默半晌后,有人问道。
此话一出,底下的师弟们纷纷不情愿放弃,虽也有几个谨慎的声音,但不甘放弃的人占了大多数。
首座上的师兄闭目思量,而后睁开眼扫视底下止制住喧哗,转目望向尧飞尘。
“尧师弟,我决定安排耿师弟和谷师妹率领一半弟子先行进入,若无他错,我便领着剩下的一半弟子进入宝境,你与琴师妹在此间等候,若需支援我会传信给你。”
尧飞尘轻轻点头,道:“好。”
首座上的师兄看着他,深深叹息一声,“如非必要,这趟你本不必跑,可门中的后山不安宁啊,金丹弟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派去后山后,能派来跟这次任务的只得落到你身上了。”
尧飞尘神态淡然,仿佛不受身上问题困扰,出声安抚起师兄。
“师兄不必忧心,我的问题还能压制得住,何况既是师门的任务我也义不容辞,可惜大忙我有心无力,宝境中万望师兄珍重,门下弟子的希望还得靠师兄。”
首座师兄欣慰地笑了笑,道:“尧师弟我是放心的,此次进去,我会尽力寻找药材交给丹房炼制,希望能缓解你身上的问题。”
尧飞尘垂下头,末了复又抬头道:“谢过师兄了。”
宝境一事,清冥门这边安排好了,可桑朔那边却很是微妙。
桑朔自迈进般舱起落座后就总觉得氛围不太对,他四下打量,底下坐着的弟子都一个个低头假装手里有事,不是抠手指,就是拿着自己的法器擦拭,再不济的也在闭眼假寐,包括他的几个对头眼下也没有主动来挑他事来惹怒他。
他的目光放在座上左右手位置的两人身上,是门中安排打副手的郝长老和于长老,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火星味连他都嗅到不同寻常。
其他人到齐后,只有主座上还空着,他自是关注。
“师傅怎么还没来。”落座后他出声问道。
他这声音就像一颗石头砸进了空荡荡的洞穴中引发了动静,下面的弟子纷纷停下手看向他,他却未管这些人,而是盯着上面的两个长老,气势嚣张。
左边的于长老冷哼一声,没答话。
右边郝长老倒是笑着道:“罗长老前去探查宝境了,要晚一会儿回来,我们先安排安排。”
于长老阴阳怪气接话道:“哼,罗长老这不在一会儿,某些人就急着篡位了啊。”
郝长老也不觑他,冷着眼道:“门上既派我们来,我当然不会像某些人整天好吃懒做,让罗长老一个人忙里忙外,若安排些事就是篡位,那不知在门内常常插手这事那事的某些长老要不要反省反省自身。”
于长老一拍扶手站起来,指着郝长老吼道:“郝水长,你当我这几日的忍让是以为我好相与是吧,你当我真不敢拿你怎么样了是吗。”
郝长老也站起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阴测测的道:“那你又以为我这几日没有忍让,若不是罗师兄交待我让我不要再与你计较,你以为这几日你还会过得好。”
桑朔未曾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得座上的两人争吵,皱起眉想再说些什么,他身旁坐着披一位薄纱的曼妙女子,被这女子一下拉住了,让他别再出声。
桑朔一顿,自是传声询问。
女子叹息一声,“郝长老与于长老为一烧火奴闹得水火不融,这事在门中都传开来了。”
“郝长老不知怎么,莫名看上了于长老府上的一个烧火奴,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人了,后面被于长老知道了,郝长老与于长老的关系你也不是不清楚,本就矛盾颇深,晓得自己死对头惦记自己府上的奴从,他肯定要插手啊,然后于长老也不知道怎么了,插手着插手的变成了和郝长老抢起人来,他竟也看上了那烧火奴,两人就为抢一个烧火奴闹得现在连脸面也不顾,直接把矛盾摆在了面上。”
桑朔自登船那日就遇到死对头上门找事,他虽不怕事,但很嫌麻烦事一直不停的烦他,打不得杀不得,后面就干脆窝在房中不再出来,自也不知这些事情。
桑朔挑挑眉,回道:“这么没出息。”
那女子耸耸肩,“你别以为那引起矛盾的烧火奴是个女子,那烧火奴是个男的,还是个健壮男儿。”
桑朔微微诧异,嘲笑道:“那更没出息了。”
听了个大概桑朔就没了兴趣,懒得理会上面那两个大眼瞪小眼的长老,他干脆闭上眼神游太岁去了。
闭眼没多久,他便睁开了眼,懒散的坐姿一正,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门口。
他对师傅的气息最是熟悉,这种越来越近的熟悉感是师傅没错了。
一条长腿率先跨进来,一股威严的气势眨眼间擒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方才无论多嚣张的魔道中人,在这人进来时,均都安静如斯,规规矩矩地起身,向门口之人行礼道:“罗长老。”
只有桑朔挺直着个背立在哪,与那人目光相对。
罗长老生的高大健壮,站在门口,就堵住了唯一的光源,他面目藏于暗中,只一双鹰眼亮如星辰,那眼神带着坚定和强悍,威猛刚勇,
乍一看直呼霸气。
他定定回视桑朔的眼神,眼中带着一丝责备。他跨步进来,坐在首位上,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定力不够者已喘息不止。
元婴期的实力就是如斯恐怖,这还是在他有所收敛的情况下。
清冥门都未派出元婴随同,断空门却是手笔极大,居然让元婴强者护送。
底下的人坐下后目光向上方看去,只见坐于上方之人生了一张塌鼻厚唇,浅眉耸拉的丑脸,只一双眼长得过去,其他四处均都不堪入目。可底下的众人眼中只有敬重和崇畏,谁也没有露出一丁点的嫌恶。
“这次宝境,境界未到心动高阶者不许入内。”坐下后,罗长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憾住了在场的人。
罗长老虽是强者,但挡了别人晋升的路,自然会有人不满。
听着下边不满的声音,罗长老沉着脸等他们说完,他越这样不发一言,时间长了,下面的人开始惧怕起来,渐渐的不满也没有了。
“这次宝境开启,我知有些人为了自己弟子筹备良久,但我既前往观之一二回来,阻止低阶弟子进去,自是有我的道理,回门派后我会禀明掌门,门内自会派下丹药补偿尔等。”
众人虽有不甘但心知无奈改变,不一会儿,刚刚还济济一堂的人几乎走完,连左右旁的两个长老也看罗长老有话要跟桑朔交待,起身抱拳退去。
“桑朔,你小时候总说我爱管着你,那日你又说我不管你,如今的你我是不清楚也不了解了。”罗长老轻轻叹息,如同寻常人家父母苦劝不孝子一般,“那日你一番肺腑之言让我明白了,我身为你师傅做得不算多也不算好,那日我让你交出你从清冥门抢夺出来的玲珑翠玉戒就是猜到今日境况,后来我想了很久,你那天对我发的脾气说的话我还是听进去了,如今我明白我劝不动你了,那我就成全你。”
罗长老看着眼眶泛红的桑朔,又加重语气道:“可是,我希望你能明白,进境是讲循序渐进,特别是心动期,这时候总想着走捷径攀高峰,你岂知有多少人尚未攀到高峰就坠死峰下。”
“你的天赋给你带来了骄傲,可是也带来了隐患。如今我多说无亦,只再告知你一事,清冥门对你的追捕令我已请人帮忙撤了,玲珑翠玉戒一事我也用同样的法宝做了交换,你在外时不必担心被他们追杀了。”
罗长老轻抚住桑朔的头顶,轻声道:“我明白你想证明你长大了,可长大不是四处惹事生非,你再看不惯清冥门的掌门,也别再去招惹他。”
桑朔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认真的听着罗长老的教诲,可最后提及清冥门掌门之时,桑朔还是怒从心头起,一掌挥开了罗长老摸他脑袋的手,转身气冲冲离去。
在门外等候已久的蓝儿见到公子出来,忙上前跟随,她明白公子为何怒发冲冠地这般从那船舱出来,只怕罗长老又触怒公子了。
桑朔一路回了房,把门砸上后不再出现,蓝儿守在外面守了一天,直到宝境的方向又有动静传来,桑朔才从房里出来。
闷在房里一天的桑朔眼下看着平静下来了,他带着蓝儿离开船上,一路飞行到宝境前。
不想才和师傅呕气呕了一天的桑朔此时又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
尧飞尘乘着一叶扁舟游浮于海面上,他双腿盘坐在舟头,闭上眼像在修炼。
桑朔不知怎地想起了在张丑人记忆碎片中见到的尧飞尘,他冷哼一声,一个箭步便飞身到舟船上,语声凉凉的开口道:“张丑人可真是可怜,心心念念惦记之人,早已将他忘了干净。”
尧飞尘依旧不理他,眼皮未动一下。
桑朔看他现在独自一人又还身负重伤,哪有三年前一剑劈向他的凌厉强势,不由眼露杀机,手掌一翻,一掌向他后背拍去,尧飞尘下腰躲避,旋身抬腿踢走桑朔紧接着袭来的下一掌,手掌再一撑整个人站起来,一柄凶剑立时拦在他前,剑尖直直的对准了桑朔的面门。
紫烟湛光锃亮,凶势更甚三年前。
尧飞尘抬手握住剑柄一剑挥出,剑光如星如月,剑芒如切如磋,剑气如锋如刃,若全盛时期,这剑怕是谁也接不住。
自信如桑朔也不得不退避这一剑的锋芒,狼狈滚下舟去,湿了一身的衣裳。
他再浮起时,那扁舟自行离去。
“我还再告诉你一件事,张丑人……是我的人了……”
舟上的人背负双手而立,紧闭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后缓缓睁开。

第三十五章(虐慎)
黑暗的空间,张丑人毫无方向感的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抹光,他不明白那是什么,脚步却下意识地向那里走去。
逆光处站着一个人,白光也突然刺眼起来,他很想看清那个人是谁,努力地睁大眼睛望向那里,终于,那人回过身了。
“呼……呼……”张丑人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知道那梦魇令他惊醒又不住喘气,他半坐起身,身上都是汗水,屋内也不知竟那么闷热,他头晕目眩地慢慢下床往窗边走去,刚步至窗边,方听到窗外下雨的啪啦声,他拉开窗看了一下,狂风吹着骤雨冲刷进屋内就将他淋湿了半身。
这雨来得又大又急,好似迫不及待一般。
他无奈把窗关上,脱下湿衣,找了块干帕子坐在床边将身上擦干。许是受这风雨的影响,躺下后他总有些心神不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雨太大了,睡着时还好,这下清醒后听着屋外的雨声他的心里莫名担忧。
他想起白日时柳兰惊慌失措地跑来找他,说蓝儿姑娘给的法器不见了,他们两个人把屋子都翻遍了,连吕媛的屋子也找遍了都没有找着,后来他看柳兰又惊又怕的样子,不忍继续让她提心吊胆,就撒了个谎暂时骗住了她。
朦朦胧胧的到最后他还是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就到了第二日临近午时,他听见外面这雨仍在下,他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把伞出了门。如今他被码头管事的赶了出来,可到底不能什么都不做,这两日他便在码头附近寻找新的活路。
他出了院子到对面柳兰住处敲了敲门,柳兰没有来应门,他想着可能雨声大柳兰没听见,撑起伞又走了。
他转身走后,隔着一扇门内,柳兰被人捂住嘴巴捆住了手脚,大雨倾盆而下,将柳兰与压制柳兰的两个家奴淋得几乎看不见人影,浓重的雨帘中,有一道身影撑着一把精致纸伞背着他们三人站着,这人面对的正是刚刚张丑人敲过的院门。
是夜,张丑人踏着雨水回到家,他先是烧了桶热水给自己洗去了一身的狼狈,又煮了一婉热汤面闷头吃完,他鼻腔感觉有些堵塞,想着或许受了凉,干脆趁着灶里的火未灭又熬起了姜汤,一碗姜汤下肚,他整个人才从里到外的轻松下来。
这一放松,他才想起今日的不对劲,柳兰整整一日都未露面了,何况蓝儿送的护身的宝物又不见了踪影,他怕柳兰是不是出事了,这才赶紧提着伞出门去对面查看。
午间他来时这院门还紧闭着,此时他来便见这院门半启,里面黑漆漆的不见丁点火光。他跨过台阶伸手推开院门,空荡荡的院落什么人也没有,他向着大厅走去,敞开的门扉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他向里走去,方才见着里面坐着一个垂头已睡着的男人。
张丑人身上带着火折子,这黑灯瞎火的他也看不清这人长的什么相貌,把火折子拿出来吹了吹,亮起的光照亮了这人的相貌。
眼前睡着的人是一个他认识但很不想认识的人,惊喊被他压抑在喉咙中,他步履放轻慢慢向后退去,连伞也来不及撑起便冲进了雨幕中。
直到冲出院子,他才从惊慌的思绪中想起柳兰,他转头看了看那门内,那里面的黑暗如同凶恶的张大嘴的猛兽,他咬得嘴唇都破了,最后冲回自己的院子,抓里一把铲子就往老树旁的一面地疯狂挖掘,他心里祈祷着快点快点,可这雨水下了一日夜,这方的泥地如同粘在一起一般,他怎么用功都起效甚微。
他扔下铲子开始双手刨,使劲地刨地,眼中也不知是泪水是雨水,他浑身发抖的模样如临大敌,就像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逼近他。
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一个硬物,他心中狂喜,可下一瞬,他猛地被人从后方架起,生生拖离了老树旁。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去,方才在那大厅睡着的人现下正举着把伞站在他面前,一双眼带着恨意带着快意地紧紧盯住他,那种感觉就像被一匹饿狼,疯狂的饿狼盯住的那种窒息感。
张丑人被两个人架着手臂,身后还有一人拿着绳套套住他的脖子向后拉拽,他费力地想挣脱,可抓住他的这两个人生得刚猛,手法也有着炼家子底子,张丑人再是力大,却也挣不脱整整三个人的桎梏。
薛少爷撑着伞漫步到他眼前,一只手狠狠抓住他的脸颊向外拉扯,眼中的恨意带着一丝癫狂,整个人显得极为不正常。
“张丑人啊张丑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以为你背靠桑朔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还不是又落到我手里了。”薛少爷语气缱绻,声音温柔,可眼神是噬人一般的疯狂,“那日我差点……就因为你……我差点就死了啊……哈哈哈哈哈……你知道灵魂被拉扯出来的痛吗,你知道死掉的痛苦吗……”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像疯子一样,我为什么会这样啊,因为痛啊,那日的痛到现在还在折磨我,还在折磨我……”薛少爷一脸扭曲地吼出最后一句,抬手就打了张丑人一巴掌。
张丑人被这一巴掌打得脑子嗡鸣,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带着灼烧的感觉,嘴里也有一丝腥味。
薛少爷抽了这一巴掌后蓦地
平静下来,他踱步到张丑人尚未挖出来的坑巢前,又叫了另外的两个人把里面的东西挖出来。
很快,一个酒瓮被人捧到薛少爷面前,大雨刮掉了瓮侧的泥土,瓮口的黑布分不清泥土和雨水,它牢牢的封固着里面的东西。
昏噩中的张丑人余光看到这个,他猛地强烈挣扎起来,似是想把什么珍贵的东西夺过来,可他越是这样,薛少爷越是好奇里面的东西,薛少爷对着禁锢住张丑人的三人摆了摆手,三人便推搡着张丑人整个人转向薛少爷的方向,张丑人眼睁睁的当着面看薛少爷把那黑布揭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如绿叶一般的玉器。
看见这东西,薛少爷明显一愣,他已入先天,自是能感知到这是灵器,只是这里面灵气稀薄,不像是用于斗法的法器一类。
可即使这样,这东西绝不可能是张丑人这种人能拥有的,他面色阴沉的又伸手向瓮口中探里,抓出了一把金叶子,看见这金叶子,薛少爷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连伞都扔了,踉踉跄跄地举着这些东西来到张丑人面前,笑不成声地问:“这些……就是这些……是你卖身给桑朔的钱吗?”
张丑人哑着声道:“还给我……还给我……”
薛少爷突然止住笑,一脚踹在了张丑人的腹上,像不解气一样,他又推开拉拴住张丑人绳子的人,自己一把抢过狠狠向后拽去。
张丑人被迫后仰想缓解痛苦,可薛少爷并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吊得他白眼直翻,四脚乱颤,像脱水了的鱼一样,任人宰杀。
后来还是雨水让绳子湿滑不已,用力过度后那绳子就从薛少爷掌中滑出,这下算是救了张丑人一命,也是这一下,薛少爷才回过神来,不能就这么让张丑人随便死掉,这样太便宜张丑人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把张丑人拖出去,把那灵器和金叶子交给放心的家丁收好,回身看了看这院子,冷冰冰地道:“把这屋子给我砸了。”
雨中,两辆马车急匆匆且又小心地驶回了薛府后门,后门打开马车进去后又安静地关上了。

第三十六章(高虐预警)
“你这长相,吃不少苦了吧,穿的衣服都不像样,这季节雨多,病了就遭殃咯。”
老人边说边低下身递给张丑人一个馒头,张丑人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可眼皮却重若千斤,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老人的脸,直到老人走开,他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老人坐在旁边,见他醒了,把手中的水袋递给他。
“小伙子,我是薛府的管家,看你这样也挺可怜的,我请你去薛府做工你可愿意?”
张丑人正准备开心地点头,可想到了什么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瞬间表情沮丧下来。
老管家笑笑劝道:“你放心,我看你生得人高马大的,人也老实,现在我们府里啊就缺你这样的强壮帮工,长得丑呢其实也是好事的。”
老管家不知想到什么,说着说着叹息一声,抬头又细细看了张丑人的长相,似在确定什么后安心下来,又接着劝张丑人跟他去薛府。
张丑人离开村子来平于镇就是听说这里能赚钱,可他初来乍到,也不懂遮掩长相,已有多家店家一看到他长这样就拒绝他了,他在平于镇浪费了快半月还未寻到一份稳定的活路,直到饿得快昏过去,才有这位老管家出现说要招他,老管家既不嫌他貌丑,他自是忙应下了这差事。
后来他就想啊,当时为什么要应下来呢。
“张大哥……张大哥……张大哥你还好吗……张大哥你别出事啊……呜呜……张大哥。”
柳兰的哭声钻进耳中,昏迷的张丑人睁开沉重的眼皮,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一下子全涌上来,他呻吟一声,喘息着平复身体传来的疼痛叫嚣,他慢慢抬头看向柳兰,见柳兰浑身凌乱,脸上的巴掌印分外清晰,嘴角肿起,目光还担忧地看着他,他深吸口气忍着痛缓缓坐了起来。
他与柳兰都被反手绑着,眼下被关在这处空荡荡的屋子里,外头的大雨并未停歇,阴暗昏沉却透着些光。他愧疚地望着柳兰,嘶哑的声音很是低落:“柳姑娘,我拖累你了,这事本和你无关,都是因为我……薛少爷才把你也绑来了。”
柳兰泪眼婆娑,摇摇头道:“是我没用,我没有把蓝儿姑娘给我的法器保管好,被恶人偷去,才连累你被他们打成这样,张大哥……对不起……”
张丑人身上痛得很,特别是脖子上的勒印,到现在他都还能感受到那绳子还紧紧锁住他,同样他也累得很,雨中淋了半宿,又是挖土又是被打,昏迷时整个人还湿淋淋的,现在清醒不过是因为听到柳兰的声音后强迫自己睁开眼,实际上他已是精疲力尽了,跟柳兰说了几句话后,他昏昏沉沉的嘟哝了些什么,方才跟柳兰好好说话的劲头现下都没了,彻底晕死过去。
感受身体像被布偶娃娃一样摆弄,张丑人勉强撑开眼,两个家丁正拿绳子往他手腕上套,见他睁眼了,这两个家丁就像没看见,拉起张丑人手腕上的绳子向身后走去,张丑人无力撑起头颅看他们在做什么,只听后方一阵阵窸窸窣窣,手腕处猛地被一股力量拖拽,他被倒着拖行了一段,直到背后似抵住了一面墙,他被手腕上的绳子拉拽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此时他酸软的身体全靠手腕上的绳子支撑,为了缓解手腕的痛苦,他不得不强撑起双腿,靠着墙勉强站了起来。
他勉力抬头看去,手上的绳子借力两个勾子将他的双手分别举起被高高固定在墙上,绳子另一头被栓在锤进地面的弯钩中,他动了动腕子,绳子很结实,把他禁锢得牢牢的。
他眼睛还肿着,眨眼时眼睛还不时淌出细泪,透过朦胧的视野,他看见他的面前放着一盆火,不远处还坐着一个人。
眼下他是被换到了更黑暗的屋子,不,此地更像是一个牢笼,没有窗户的牢笼,唯一的光源是从前面那盆火里散发而出。
他闭上眼睛,背贴着墙,身体隐隐地颤抖。
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呼吸一窒,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只是那道气息逼得太近,紧握成拳头而在战栗的手掌被人抓住,有人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强迫他打开手掌。他睁开眼睛,望见的是薛少爷白皙的侧脸,明明清秀隽丽的脸在跳脱不定的火光里显得阴森森的,余光似瞥到什么更刺眼的光芒,他顺着锋芒看去,薛少爷的另一只手里正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张丑人惊恐地看着那匕首,不知道薛少爷要做什么,当他的手掌被薛少爷完全打开死死压在墙面上,他的挣扎反抗毫无作用。薛少爷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他,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然后举起手中的匕首,刀尖对准他的掌心稳稳扎下……
“啊——————”
匕首刺破掌心的肉骨直直贯穿扎进后方的石墙里,伤口处顿时血流如注,一下下地滴在地面上,张丑人疼得直冒冷汗,无意识的用后脑撞击后背的墙壁发出砰砰的闷声,青紫红肿的眼中泪水横流,双腿打着颤,整个人痛到控制不住地打着摆子。
张丑人的惨叫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回响,破碎。
薛少爷不理会张丑人的惨叫,招手唤来已是一脸惨白的家丁,家丁又递给他一
把匕首,他重复刚才的动作,把张丑人的另一只手掌也贯穿扎进了墙上。
痛到极致,张丑人的叫喊骇得在场其他家丁头皮发麻,有一人被吓得直接尿了裤子,可那疯若癫魔的薛少爷却在那里大笑,明明是对张丑人如刽子手一样残忍的人,现在却抱着张丑人的腰埋在他颈间笑得花枝乱颤,开心的如同讨到糖果吃下的小孩。
家丁们看得心里发寒,一个个退远了,不敢近距离接触这如同恶魔一样的少爷。
薛少爷埋在张丑人颈间笑够了,他抬起头,下巴抵在张丑人的肩侧,抓住张丑人的下巴强迫人转过头看他,展开的笑容带着天真,“那年雨中的梨花树下,你故意引我前去,你知道我想要你什么,所以你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反抗,我还高兴的以为你想通了,没想到,后来是我爹我娘来了…张丑人,你竟会安排这一手………哈哈哈……张丑人……我小看你了啊……”
“结果你如愿了,你逃出了薛府,我再也拿你没办法了,你走时我是不是说过的,我人生第一次吃大亏便是栽在你手上,我认了,但如果你出现在我面前,你就别想好过。”
“那个亏让我在家族里蒙羞,所有的亲戚姊弟都笑话我,说我薛泉瞎了,看上个丑八怪。我第一次啊,第一次那么恨死一个人,可是,那些人哪里有我懂,你这身体是什么样的滋味。”
张丑人咬得嘴唇深紫,手掌的痛到后面变得麻木,薛少爷说什么他无法听清,可薛少爷的话说到后面,一双冰凉的手就伸进他衣领里,他摇着头想踢开贴紧他的薛少爷,刚一动作,手掌就传来撕裂的痛楚,他脑子一麻,哼出一声,什么动作也做不了了。
掌下的身体温热、粗糙,还是如那时候一样让他痴迷。那跪在黑夜雨中的男人厚实的胸肉撑起衣衫看着就充满力量,湿衣紧裹住那垒块分明的肌肉,壮硕的大腿上滚落的雨滴都令他羡慕。不过是去找父亲时走过走廊路过庭院,一个跪在雨中的男人吸引住了他,那时候黑夜又下着雨,他没看清男人的容貌,可这副场景却让他一下子停住脚步,马上招来身边的人问,问到后,他喃喃着张丑人,还怪道为何取这么个名字。
后来在看见张丑人的长相后,他不是没犹豫过没嫌弃过,他知道老管家为什么会找了一个这么丑的人来家里帮工,不过是因为他喜好健壮男儿,家里凡是强壮的仆从被他看上的都被他祸害走了,府中重活繁多,再不找些强壮的男人,府里的重活怕是没人干了。
爹娘本不知他这些喜好,府里的下人们都怕他也不敢说,包括他的哥哥也不知道,要不是张丑人把事情闹开了,长辈们还当他是个普通的风流浪荡子。
可这人……这不知好歹的张丑人……当年他费心费力都没得到,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那个桑朔……那个桑朔抢走了他。
在那船上桑朔抱起张丑人飞走时的一幕他还深深记在脑子里,他倒在地上又痛又气,怨恨的看着,狠毒的恶狼在他心里咆哮,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桑朔也好……什么人都好……让他们后悔。
如今他再喜欢这身体,也不如报复来得令他痛快了。
薛少爷眼神变得幽深,慢慢松开张丑人的身体,走到一旁摆满刑具的桌子边,挑出了一柄沾了盐水的细鞭,细鞭上有倒刺,他举起鞭子狠狠对着张丑人抽下去,鞭子的尾处甩在张丑人的脸颊上,顿时鲜红的血水翻涌而出。
墙面上倒影出火光下挥鞭人的冷酷血腥,屋里飘荡着张丑人的叫喊和身体被鞭打的沉闷声。

第三十七章 妖
一队人步履匆匆地到达平于镇,几人额上挂着细汗,身上蓝白相间的衣袍沾染上血迹,他们神情焦急地围着一人,那人身上背着一个昏迷的男子,一行人快步穿过繁华的集市,所前行的方向走到尽头正是薛府。
这伙人刚到达门口,正在门口清扫的下人吓了一跳,待看见一人背上背着的人,脱口而出道:“大少爷……大少爷怎么了……”
几人步伐急快,不等那清扫的下人反应过来,他们便冲进了薛府的大门,不一会儿,薛府像是炸锅了一般,几个下人从薛府跑出来,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有脚步快的下人,先领回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后续的其他人也都各自领着人进了府,薛府大门一下紧闭,外人瞧来只觉深宅薛府更加讳莫如深了。
两日后,薛府大门打开,老管家亲自来送出来两位大夫,两位大夫一脸惭愧地行了行礼,叹息一声背着药箱离开了,老管家目露担忧地看着两位大夫走远,颓丧的在门口站了会儿,他摇了摇头正要转身进去,也不知怎地,明明转身前大门外还空无一人,可刚转过去,他余光便瞥见了两道身影,诧异间回过头,只见阶前站着的一人身着白衣且面色苍白,衬得那眉眼愈发清冷,那相貌是老管家一生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长相,好看到他不知怎么形容,有失稳重地呆愣地看着那人。回过神来,他才看见这人身旁站着的一清丽绝色的女子。那人虽身为男子,而相貌已压过了女子一头,更别提他身上带着的一股气势,正是这气势令他心惊。
尧飞尘站在门外抬头“看”着那黑底烫金的牌匾,琴越目光温和地与门前的老管家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轻声问道:“请问这可是薛荣薛师弟俗世的家宅?”
老管家闻言立时明白眼前的两人是谁,猜到许是大少爷修仙门派的长辈来救大少爷了,老管家垂下老泪忙点了点头,向两人行了一礼道:“两位仙长,大少爷现在情况不妙,还望两个仙长救救大少爷啊。”
琴越有些忧虑地点了点头,她回过头道:“尧师兄,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薛师弟吧。”
尧飞尘眼中黯淡,点点头抬脚走上前来。
老管家在前领路,琴越与尧飞尘并排在后跟着,老管家回头看着这二人,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称赞二人举止间的仙家风范,更妙的是二人如同金童玉女,相配得令世间人不敢亵渎。
老管家前脚跨进门槛,待走得两步,他身后的尧飞尘也随着跨进,只是刚一进入,他手中入鞘的紫烟一时呜咽抖动起来,他脚步不由一止,霎时放出一股庞大的神识笼罩薛府,他闭上眼感应,睁眼后,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琴越一脸愕然,老管家也十分茫然怎么那位仙长突然消失了。
薛府一处阁楼外,尧飞尘站在门外,确定楼中有与他相关的东西,他疑惑间挥袖推开门,步入阁楼中。
阁楼里中放置着不少的储物架,架子上的每一格中都放着一座珍品,或玉雕、或珊瑚、或玲珑珠,打眼一下,都是凡间不可多得的藏品。他绕开这些珍贵的藏品,一路走向二楼方向,终于在一处隔板上用神识探见到了一个锦盒,他走上前揭开盒子,底下铺着一层厚厚的金黄绸缎,一块形如绿叶的玉器压在上方,玉器光泽内敛,隐隐透着一抹灵性。
尧飞尘在回忆这东西好似他曾经给了谁,隐隐的感觉告诉他,这东西不应该在薛府。
“你是谁?”
尧飞尘没有理会身后人的问话,伸手取出绿瑶。身后的人好像怒了,又大声的质问他了一句,说着还冲过来想要夺走他手中的绿瑶。
也不见尧飞尘做什么动作,那人尚未靠他太近便被一道罡气弹飞出去,他没有去看那人被弹飞的后续,拿着绿瑶消失在阁楼。
尧飞尘拿着绿瑶站在走廊上沉思,琴越感知到他的位置,和老管家找到了他,念及眼前之事的重要,他收起绿瑶,随同两人到了薛荣的屋中。
薛荣面色泛青,指甲上有黑气萦绕,尧飞尘伸手点向薛荣指尖,那黑气顿时翻涌如潮,他注入一股清纯的灵气,黑气被慢慢逼退,潜入肌肤里倒灌进薛荣体内。
这股黑气看似魔道的手段,可尧飞尘却吐出一个与魔道毫无关联的字:“妖。”
琴越与其他几个送薛荣回来的弟子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妖为何物,尧飞尘没有为他们解释,而是化出一件上品灵器,手捏莲花印诀打入灵器中,灵器慢慢飞起落到薛荣胸口上,薛荣整个人打起冷颤,嘴巴无意识的张开,腥臭味弥漫在房内,有黑气从薛荣张大的口中钻出一头扎进了灵器里,黑气如滚滚海水无尽一般填入灵器中,渐渐地灵器似支撑不住有了裂痕。
尧飞尘仍然在旁看着,那沉稳的神情让一旁焦心的几人渐渐平静下来,一屋子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等待着,期间薛家家主几次过来都被仙家手段隔绝在外,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夫人在门外陪着等,薛少爷站在一边,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屋子。
三天三夜过去,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上品灵器果然是难得的法宝,虽吸下这些黑气后彻底废了,
可终于是挽回了薛荣的性命。
十日前,首座师兄本欲带领剩下弟子进入宝境,却不想,一封从宝境处传出的密符打断了计划。宝境内果然有诈,只是情况不明,不知是否为魔道使计,正道门中人折损近六成人员在宝境中,痛失人才的正道门人上门去找魔道算账,却不想,魔道的人竟全都消失了。
首座师兄指派留守在外的尧飞尘和琴越领着薛荣几人前去追查魔道下落,首座师兄则守在宝境外等候消息,追查中尧飞尘与琴越中计被困于迷阵中,二人与薛荣等人分开,再出来后,就收到这几人的回到薛府的传符。
薛荣醒后,把他遇到的一切告诉给尧飞尘。其实他也糊涂他在什么时候中的招。
薛荣性命无碍后需要休养,薛家上下皆感恩尧飞尘的救命之恩,对清冥门一行人皆礼如上宾,半分不敢怠慢。
如今诸事皆休,尧飞尘便取出绿瑶坐在蒲团上皱起眉沉思着,他总觉得他忘了什么人,桑朔那时频频在他面前提到的张丑人又是何人,还有这薛府家的二公子正是那日在阁楼上阻他之人。
薛府上次在他神识笼罩后,他发现有一地隔绝神识,当时急着处理薛荣之事,他便没有前去查看,现下身上无事,他免不得要去查询一般。
如今形势风声鹤唳,有一点能令他疑心的地方他都不想放过。
他慢慢站起身,消失后再出现便是在一座假山前,他又再次尝试以神识探入,发现这里果然古怪,他弯腰踏进假山中。
顺着一条狭长走道他来到一扇铜门前,他抬手摸了摸,手上沾染上一片湿润水汽,这水汽似乎就是隔绝他神识的东西,他施加力道推了推,门后像是被什么阻拦住一下子推不开,他运起灵力轻抚铜门,门后的东西只听咯噔一声裂开,铜门慢慢打开。
神识中铺开一条狭窄的过道,再想探入内里,依然被隔绝开来,他沉吟一下,抬脚走进去。脚下似都是积水,脚步声在这安静的过道上踩出清润的声响,他慢慢向里走,神识没有一刻停止。
突然,他的脚步一止,浅色的嘴唇轻微翕张,那双无神的双眼泛着空洞,眉宇间的清冷凝成寒霜,他停下的脚步又继续走,直到来到如同牢笼的石屋里。

第三十八章 生气
尧飞尘自小开始便阅览群书,有时候修习的书看累了便会翻些杂书来观,他曾在一本杂书看过介绍世俗惩戒犯人的十大酷刑,书上血淋淋的文字当时就让他印象深刻,只是那些描写终归浮于想象,而现在,他则亲眼看到了何为完无一块好皮。
空气里是被吊在半空中男人身上的血腥气,其中还有排泄物的恶臭,男人的手掌被两柄短刃钉于墙中,刃锋边缘的伤口看起来伤得时日不短,无规则的伤口有些地方结了痂,可有些则还裂开着,想来是总愈合不了,他赤裸的精壮上身满是鞭痕、炮烙、烧伤、刀口,神识反馈回来的画面,从这人身上已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囊。
这人似还有一丝意识,下垂的头微微抬了抬,可他伤得太重,连撑起头颅都做不到。
尧飞尘走到男人面前,抬手拔下两把匕首,可能痛极了,昏迷的男人呜咽了出来,他动作不由放缓,观察着男人的反应,见男人安稳下来,挥出两道灵力震断绳子。男人失去支撑身体一下软倒,尧飞尘抬手接住将男人抱在怀里,扑面而来的是男人身上的脏臭腥气。
移动男人时不免碰着那到些充满伤痕的肌肤,想了想后,他蹲下身把男人侧抱在怀中,取出装着灵泉的瓷瓶,仿佛灵泉不值钱似的往男人身上的伤口上倒,灵泉终究不是凡物,男人痛苦地挣扎,可尧飞尘不受影响仍稳稳地揽抱着男人,直到灵泉慢慢侵入那些伤口以眼肉可见的速度愈合,怀里的人终于平静下来了。
尧飞尘透过神识打量这处石屋良久,他抱着男人站起来转身离开。
外面的阳光灿烂刺眼,横抱在手里的男人似受不得这光,歪着头无意识地往尧飞尘怀里钻,直到寻着眼皮能躲开阳光的角度,他才安静下来。男人这一番动作没有引得尧飞尘的注意,他抱着男人出了假山后拐进走廊,廊下有些下人看到他,他脚步一顿,朝着那几名下人走去。
“还请你们通知你们薛老爷到大厅一趟。”
尧飞尘说完,抱着怀里的人离开,那几个下人面面相觑,有两人扔下手中湿帕赶紧去找了老爷。
一路行来,不少下人都看到了尧飞尘,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男人,一时间引得一片议论纷纷。途中尧飞尘发觉男人赤裸着半身不雅,在储物戒中取出他的披风盖在男人身上。
他把人抱进大厅正打算平放在地上,谁知明明失去意识的男人竟一下抓紧他的袖口,同时男人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尧飞尘低头“看”着这手抓住他袖口时的依赖,沉默一阵后他放弃了把男人放在地上的动作,换成平日打坐时盘腿的动作坐在地上,将男人半抱半揽在怀里。
等薛老爷来的间隔,他伸手扒开遮挡着男人脸上的发丝,也不知这头发浸了多少汗水和血水,贴在男人脸颊上的发丝有些扒不下来,即使如此,还是让他“看”清了他救下的这人的容貌,他不由恍惚,忘却的三年前一下子涌上脑中。
失神间,他感应到不远处急匆匆走来的众人,眉宇间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疏离清冷。
薛老爷一头冷汗地闯进大厅,以为怠慢了仙长才让仙长发话叫他过来,他进来正准备张口告罪,目光一下子看见了仙长怀里的人,他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身后匆匆追来的薛夫人也在看见那男人后惊呼出声。
“看来薛老爷与薛夫人认识此人?”尧飞尘平静的说。
薛老爷与薛夫人相互对视一眼,薛夫人像是不堪回首什么扭过头去,薛老爷则是苦着一张脸。
“此人名叫张丑人,曾在我府上做事。”
曾经男人急切地向他介绍自己时,好像是说过叫这个名字。
“那你们为何要关押他,他是犯了何错,会让你们对他用了大刑。”
“这……这……”薛老爷也不知这张丑人怎么会出现在他府上,他一下子答不上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他咬着牙骂道:“那个逆子……”
薛老爷其实是想他主动认认错这事就过去了,可他看着那坐在地上稳如磐石的仙长,仙长的眼睛无光无神是个什么也看不见的人,可冥冥中他觉得他什么想法都被这仙长看透了,他不敢隐瞒,也怕隐瞒了真惹怒了这仙长,影响薛荣薛泉这两兄弟在仙门中的前途可怎么办。
他一脸怒容地叫过一旁的下人,让他赶紧把二少爷叫来,暗中悄悄对他使了眼色。这下人是他心腹,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行过礼后跑出去了。
仙长生气的事在薛府传开了,在小院中与养伤的薛荣等人聊天的琴越几人听到这些流言,一个个不明所以。
“仙长是说我们么?我们不是都在这里吗?”
“我们为什么生气了……”
“不知道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像尧师兄不在……”
几人还在困惑中,有一个下人一脸着急地跑进来,告诉了众人在大厅中发生的事,几人大惊下这才赶去大厅。
而此时,薛少爷已经被迫来到大厅,他看见尧飞尘怀里的人,再观两人这亲密的姿势,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害怕被尧飞尘看到又掩饰性
地向尧飞尘行了大礼。
尧飞尘淡然地接受了这一礼,表情平静得不像是问罪的。
“他是你抓来关押的?”
犹豫半晌,薛少爷有些畏惧尧飞尘身上的气势,低了低声音道:“是……”
“那处石牢是你建的?”
“是……”
“他受的伤是因你而起吗?”
薛少爷看着那裹在披风下的张丑人,终是不敢不承认,“是……”
尧飞尘沉吟下来不再问话,身上一袭白袍无风自动,他一只手还抱着张丑人,只用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掌心对着薛少爷的方向拍出一掌。
在众人的尖叫下,薛少爷撞飞数人跌出房屋,他倒在地上呕出一口血,身体内传来的痛楚让他头脑一片空白,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股力量从屋内飞出一下子罩住他,他生不由己地被这力量从地上提起来送进屋中,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尧飞尘还是一脸的平静。
薛老爷和薛夫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薛少爷半死不活的被提吊在半空中,尧飞尘手掌平举在空中打着圈,一朵朵白色浅芒自他体内飞出,绕着他飞舞,他身旁的紫烟凶剑出鞘,剑光似水划出星痕,一剑刺入薛少爷眉头。
叮——
剑离眉心三寸被迫停下,一层浅蓝光幕护住薛少爷,紫烟的攻势霎时一止。
尧飞尘眼中冷然,他本就是清冥门的弟子,何况天姿出众,门内护身法宝他见过不少,一眼便能看出护住薛少爷的光盾正是出自门中元婴长老之手。
他周身气势不减,绕着他飞舞的白芒打着旋飞向紫烟,紫烟锋芒更盛,剑尖扎在光盾上仍在突刺。
形势严峻的一刻,清冥门中众人赶到。
“尧师兄……”众人齐声喊道。
薛荣伤势犹在,看见这惊心一幕自是受到打击,他吐出一口血也来不及擦拭了,忙跑到尧飞尘身旁求饶。
“尧师兄,求你不要,他是我弟弟啊……”
尧飞尘深吸口气,可手却未放下,琴越跟着跨步过来,半跪在尧飞尘面前,一只素手搭在了尧飞尘的手腕上,摇了摇头轻声道:“尧师兄,薛师弟的伤还未好。”
尧飞尘慢慢垂下手,紫烟退去回归剑鞘。
尧飞尘闭上眼,冷声道:“薛师弟,你这弟弟心性不稳,方入先天境便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我无权逐他出师门,只希望你回到门中把事情如实上禀,师门中自会降下惩罚。”
“还有,你把刘长老送你的护身的玉牌送予你弟弟这事我管不了,可你想过否,若是这玉牌在你身上,此次你怎会受伤严重。”
薛荣低下头,神情萎靡。
“你胞弟犯下的错,你有责难逃,这玉牌不能再护着你们了。”
“今日便以这玉牌抵你弟弟之命,这次我放过他,此后,你们的性命是生是死皆有天定。”
尧飞尘厉声说完,抬手对着薛少爷捏了一个手诀,一块碧绿玉牌自薛少爷脖颈处飘出,尧飞尘伸平手掌,那玉牌缓缓飘落到他手中。
尧飞尘握着那玉牌在掌心,白皙修长的五指缓缓合拢将玉牌紧紧包围,一声咯嚓的清脆声,玉牌在他手中尽碎,碎裂成棱角的玉尖刺破他的手心,一缕缕鲜血从他指缝中滑落。
琴越看得心疼想为他治伤,他摇摇头,收回流血的手拢在宽大的广袖中。
他低头“看”见怀中半抱着的张丑人眉间带着的疲惫和绝望微微一叹。

第三十九章 尘埃
之后薛府上下都畏惧了这神仙般人物的尧飞尘,薛少爷对张丑人做的事也在薛老爷的逼问下那几个家丁才坦白了出来。
原来经历船上一事,薛少爷的情况就不太对,经常对着空气又疯又打,对张丑人也是恨之入骨,前段时间大少爷曾来信到家里说宝境将要开启自己会进去寻机缘,待归来后来接薛少爷一同去师门,自知道这一消息,薛少爷便猜到桑朔迟早要走,他就一直忍耐着等桑朔离开,然后派他们去跟踪张丑人,跟踪一段时间后得知张丑人与一女子走得很近,同时还看见了女子似乎身怀异宝,想到薛少爷的可怕,他们也不敢隐瞒,赶紧回去禀告了薛少爷,后来薛少爷就安排他们将异宝偷出,还把与张丑人关系甚密的女子给绑到府里来,张丑人随后也一起被绑,只是女子绑来后薛少爷把她送出府找了个人牙子打算卖掉,而张丑人被绑来后就一直关在了那石牢中,天天受薛少爷的折磨。
薛父薛母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薛荣羞愧地低下头叹道:尧师兄没错,错的是我们。
事情结束后,张丑人在薛府得到非常好的照料,只是人还一直昏迷着,薛老爷也说了,无论花多少钱他都会把张丑人治好。
而柳兰也幸运的被及时救出回到了张丑人身边,这几日下来都是柳兰在照顾。
柳兰端着空碗从张丑人屋里退出,回过身便见那廊下负手而立的尧飞尘。
身姿出尘的男子一袭白衣广袖,袖边织了一圈蓝纹,长发用一根玉簪挽了一半的黑发别在脑后,有几绺青丝脱离了玉簪的束缚垂在男子白皙秀美的侧颜上,唇色看着苍白带着些病弱,转过头看向她时的那双无光无采的眼又让人感到惋惜,可依然挡不住男子出众绝世的玉颜。
不管见过尧飞尘几次,她仍会失神片刻,直到清风拂过她面颊,她回神过来,心不由跳得很快,脸也微微红了。她忙行了一礼,也知道尧飞尘等候在门口的原因,她摇摇头,担心道:“仙长,张大哥还是没醒。”
尧飞尘点点头没有说话,表情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这冷心冷情的仙长只怕没人能让他在意吧,柳兰暗暗心想。后来要去放下空碗,她行过礼后就告退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她抬眼见到不远处走来的女子,心中一时竟涌上不知的滋味,或许酸涩有之,或许苦涩有之。
女子与她目光相对,对她微微一笑,倾城绝色的相貌刹时盖过了身边的风景。
柳兰行了一礼出声道:“琴……”
琴越忙笑着打断道:“琴姑娘……柳姑娘可别再唤我仙姑了,这样叫我我感觉我好老。”
琴越的抿着嘴含笑,眼中温柔,没有自持身份高高在上地看她,反而如此亲切。
柳兰受她影响,终是笑着听她的唤了一句:“琴姑娘。”
琴越含笑点头,越过柳兰走向尧飞尘。
“尧师兄,薛荣的情况有些变化……”
缓缓走远了地柳兰听着二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她不住回头,曲折蜿蜒的红色走廊下站着两抹身影,男子出尘绝世,女子温柔淑兰,她眼眶也不知怎地聚了泪水,她转过头,擦了擦泪继续走。
“我还得继续给张大哥熬药呢……”柳兰带着哭腔嘟喃道。
熹光透过床账照洒进来,床上闭眼昏迷了几日的张丑人挣扎着痛苦的醒来,他下意识地叫痛,开口求饶别打了。屋内无人,他的哭叫没人打断前似乎停不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只觉得有一道气息在挨近他,他惊恐地抱着头捂着脸往床内缩,怕这样还会挨打,他又把床上的锦被掀起来盖住自己。
他在黑暗中粗重地喘息,耳里一阵翁鸣声,他有感觉到好像不对劲,可恐慌还是占据了他的脑子,他没办法一下子平静下来。
“张丑人。”
张丑人浑身一震,呼吸声无意识地放慢了些许,混沌的脑子也恼人的胀痛,他听着声音很熟悉,可他被关在石牢里被折磨了太久了,即使想到什么也会一时间难以置信。
那人又再次喊道:“张丑人。”
这一声把他昏噩的脑子喊醒了,所有的理智尽皆回来。
不知怎么他忍不住流出泪水,可不敢拉开被子。
修长净白的手伸过去把锦被拉了下来,把张丑人的狼狈丑陋也一同揭开,张丑人看着风姿俊秀皎如玉树的仙人低头正定定地“望”着他,他心口一痛,只觉发出呼吸都令他难受极了。
他期望过所有人来救他,可他不期望也不希望出现的人却救了他,他那时是不是很臭,是不是很脏,是不是很可怕,全身又都是伤……
仙人会厌弃他了吧。
张丑人越想越害怕,他不敢再看仙人,他多想把自己变成一粒尘,谁都不会瞧的那种,最好连仙人都别注意他。
他绝望地躺下拉过被子缩在里面,颤着声道:“仙人,我……我没……没事……您别管我了,我……真没……没事了……”
尧飞尘向来冷漠舒展的眉头不由紧
紧拧在一起,正要开口说什么,察觉门外走近两人,他慢慢回身看向大门。柳兰和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正推门而入,尧飞尘在两人进来前扫了一眼床上把自己藏起来的张丑人,皱着眉消失于屋中。
柳兰进来后每回都会去看看床上的张丑人,在发现张丑人醒来后,她惊喜地跳了起来,好不容易扶着张丑人坐起来后,她才把后面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给张丑人说了。
张丑人愣愣地听完,好半晌才勉强对柳兰笑了笑,柳兰忧虑地坐到一旁,轻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了?”
张丑人垂下头,良久后才说:“我……我想回家……”
柳兰顾虑着张丑人的身体,犹豫着要不要说,劝道:“张大哥,我们先住几日行吗?你的身体和情况现在还不明朗,要是走了……”
柳兰的话头噎住了,她看见大滴大滴的水珠砸在张丑人的手背上,她心疼不已,解释道:“张大哥,我不是不听你话,也不是贪墨薛府的富足,我让你留下是……是……是你的房子,还有蓝儿姑娘置办的屋子都被砸烂了。”
说到后面她也落下泪来,委屈地道:“我被救下来后我就回家去看过了,那屋子被砸得不成样子,要不是那日下雨,屋子早被那个牲畜薛少爷给烧没了,现在回去,你的身体我怕在那烂屋子里住你会吃不消。”
“张大哥你别气我好不好,我现在找人去修,修好了咱们就搬走。”
张丑人摇摇头,哑着声道:“我没生你气,我只是气我自己……好没用……也好窝囊。”
“张大哥……”
“没事,你安排人去修吧,我在那屋里藏了钱,你一会儿回去取出来找人来修,这……这几日……我们就先住在这……”
柳兰点点头,把候在一边的丫鬟叫过来,丫鬟把锦盒拿过来,里面摆满了美食,在柳兰的劝解下,张丑人毫无胃口地吃了起来。
后来张丑人醒了的事传到薛老爷那里,于是他携着夫人带着薛荣去给张丑人赔罪,至于薛少爷被薛老爷狠狠打了一顿后则被关了起来,一步不许离开院子。
张丑人苦笑着受了薛老爷薛夫人薛荣的负荆请罪,等人离开后把催着柳兰赶紧回家修房子,也是在那日后他整天躺在床上,人也无精打采,只在柳兰来时他还能笑一笑。
这半夜,也不知最近是不是因为吃太好了把他的胃养得有些刁了,晚间吃完还不够,这半夜的来折腾他,他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想无奈地起身出门打算寻吃的。
薛府毕竟他呆过段时间,寻找厨房还是轻而易举,他在厨房遇到值当的下人,找下人要了吃的吃饱后才离开,那下人也知道张丑人现在是府上的贵客,张丑人要吃什么他也都给了。
月华如练,夜赖寂静,脚步声声声碎碎,花瓣的飘香如醉人的美酒拂过鼻尖,近日来浮躁心跟着这一刻的寂静坠入无声。
“咦,是……张丑人吗?”女子的声音拉回他远走的思绪。
张丑人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素雅的白裙衬得女子皎洁纤细,温柔的笑靥如花一般的美丽,女子缓缓向他走来,柔声道:“你身体可好了?这半夜你怎地跑出来了……”
女子身后还跟着尧飞尘。
张丑人怔愣地望着两人,怪不得薛府上下的人都说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时候他听着无甚感受,如今眼见为实……
张丑人低下头把披散的头发扒到面前,声音低低的道:“回仙女,我……我是饿了出来找吃的。”
女子娇笑一声,嗔道:“诶咦,这仙女我可不敢当呀,你和柳姑娘一样叫我琴姑娘也行,叫我琴越也行……这仙女嘛……”顿了一下,她接着又笑道:“看到你身体恢复的不错我就放心了。”
“那你找着吃的了吗?可需要我帮忙?”
女子轻柔的声音里满含温情,张丑人有些不敢多呆,含糊的回答后赶紧告辞离开。
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看琴越身后一直沉默不言的尧飞尘。
砰————
冲进屋又关上门的声音响在黑夜中,张丑人背靠着门框,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最后脚上似没了力了,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如同一头栽进无人闻津的尘埃里,他的头无力地靠着紧闭的大门,眼睛里没了光,眼角的泪水无声滚落。

第四十章 出行
张丑人在门边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柳兰在外敲响房门他才恍惚地给开了门。
柳兰进来时手里提着食盒,招呼着张丑人坐上桌。
她此时还未注意张丑人的异常,只是如往常一样地进门摆出食盒里的饭菜,两人就坐吃饭,期间她还说了一些房子修葺的情况。
张丑人默默听着,可看着又不像完全听进去了,柳兰畅谈间隙,他突然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柳姑娘,我想搬回家了。”
柳兰动作一顿,瞪大眼道:“可是那房子还只是简单修好了,家具什么的还没买呀,张大哥为何这么急着要搬走呢?”
“再过两日我就能完全弄好了,我希望张大哥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回家,可这一下子搬进去,床还没买呢,你晚上睡哪呀,你的身体还没好全呢。”
柳兰的话一止,像是想到什么,她小心的开口道:“张大哥你急着搬走是不是和仙长有关?”
张丑人才说完一句就听到了柳兰一大串噼里啪啦的话,他脑子正晕着,谁知柳兰的话头突然一转,提到了仙人身上。
张丑人只是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他猛摇头。
柳兰疑惑地看着他,想了想后悟到了:“是不是在薛家你太闷了,所以住不下了?”
张丑人害怕她再起疑到仙人头上,忙点头。
柳兰无奈道:“既然如此,张大哥就和我一起去买家具如何?晚上你再回薛府,这样出去走走就不会闷坏了。”
张丑人其实说过他的伤被治好了,奈何柳兰不信,还是想让他好好养身体。
爱闯祸的吕媛走后,没想到却来了个俐落柳姑娘。
张丑人心想,也行吧,好歹是能离开一会儿薛府了,再呆下去,他怕他会撑不住。
二人吃完饭,柳姑娘自行回屋收拾去了,张丑人则留下来等她。
可等了一会儿,柳姑娘尚未回来,琴越却先到了他房里。
两人先是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琴越却突然笑了一声。
“我都忘了,按年龄算其实我比你大好多,我叫你张大哥不合适,叫张丑人也实在无礼,如此想来,叫你小张可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张丑人被她笑得有些羞赧,可他听完琴越的话又疑惑,琴姑娘明明看起来比他还小,怎么要说她比他大。
“我们修真者不能以外貌评判年龄的。”琴越笑着坐到他一旁,解释道:“你看我年轻,一是修真者的特性,二是修为的增长也会影响年龄的。”
“想不到吧,我都八十了,不过尧师兄比我还大,他都一百岁了,夸张吧。”
张丑人不敢置信地张大嘴,“那……那么神……奇吗?”
琴越点点头,“修真无岁月,有时候闭关打坐随便就是百年,更何况山中无岁月,不知漫漫余生自己的道会走多远,修真之途毕竟有违天道,艰险自然是大的多,像我如果一直突破不了金丹,我最多还有二百二十年可活,为了突破这一境界,不知挡下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
“这……”张丑人听得其实不太明白,唯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他和仙人隔着的不是一道鸿沟,而是望不到边的天堑。
他的人生不过百载,而仙人的呢,他那么厉害,肯定是寿命绵长,他可能不过是仙人千秋岁月中水过无痕的沙砾。
他听得失了神,琴越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停不了的给他说这些,常年在门中修炼,她经历的事不多,可她温柔善良,心智也是纯白包容,对万事万物的感知比普通修真者强上不少,她能感知到张丑人这个人的独特,许是同样都是善良之人,所以她对他不知怎地多了一分亲切。
“再活得久,不踏凌霄入天门,我们终究也还是人。”
琴越和张丑人同时向门口看去,尧飞尘站在门外也不知多久了,突兀的开口令屋内的两人反应不一。
“尧师兄……”琴越起身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张丑人只是默默从凳子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不敢抬头看,一直低着头。
他听到尧飞尘冷漠的声音透着些无奈:“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约在这时候有事吗。”
“呀,我忘了,对不起尧师兄。”
尧飞尘不动声色地透过神识看见那还站在原地的张丑人,确定人无恙后便准备转身走。
这时,收拾好了的柳兰正巧走了过来……
最后,四个人莫名其妙的出门逛起了街。
琴越找尧飞尘有事的事就是她没怎么来俗世走动过,想到师兄曾出世历练,她就想请师兄劳累一下,带她出门逛一逛。
阴差阳错的琴越忘记了这事,来找张丑人畅谈后又碰巧尧飞尘来找她,两人要离开时又遇到回来的柳兰,知道柳兰和张丑人要出门,于是琴越就提议四人一同出门了。
一开始两个女子互相还有些拘谨,后来琴越好奇的事物太多了,尧飞尘也不像是个有耐心解释的人,琴越只能去问柳兰,一来二去的两人
反倒把张丑人和尧飞尘忘记了,手拉手地四处看了起来。
张丑人尴尬地和仙人并肩走在一起,有时候人流拥挤,他的肩膀会不小心撞到仙人身上,他的小心避开不是没被看到,最后仙人干脆拽住他的手离开人群,走到边角停下后放开了他。
或许是人多的嘈杂声给了他勇气,他那只被仙人牵过的手悄悄握成了拳,偷偷地抬眼看向仙人,仙人平视着前方,他只能看见毓秀的侧颜。
仿佛三年如同朝夕,仿佛离开从未发生,仙人还在身旁。
他的痴,他的妄,只盼着仙人瞧一眼。
不——
你不配。
桑大人嘲弄的话好像又在耳边响起了。
张丑人有些站立不稳,脸色也难看几分,他不是没看出来,仙人对那琴姑娘时总有几分特殊,语气好像没那么冷了,气势也没那么迫人了,甚至说话声都温柔了。
“你可是累了?”
张丑人低下头了,仙人的问话他险些回答不了,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压抑下情绪,努力以平静的声音回了一个嗯。
“那找处地方坐着等她们吧,一会儿她们逛完了会过来的。”
张丑人低着头转身走在前,仙人跟在后,这一幕就如三年前啊,他也在前面领着路,仙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们到了河边,他看见了温柔吹箫的仙人。

第四十一章 虎头帽
繁华喧闹的路上无论有多复杂的情绪,在寻到一家茶馆坐下后,只有两人在一起的紧张感压过了伤心。
他坐立不安地端着茶杯一直喝着,时不时偷偷看看对面的人,表情跟着上下起伏的心情变换。
尧飞尘垂眸看着茶杯,不发一言。
张丑人此时无比后悔方才的娇情,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尴尬。
聊天,怎么聊,仙人估计都不记得他了。
开口,他哪有胆子开口,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抖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力气了。
他祈祷起柳兰和琴姑娘赶紧回来……
“你娶的女子不错。”
张丑人瞪大了眼睛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仙人主动说话了。
女子?他什么时候娶妻了?
尧飞尘手指摩挲着杯壁,歪着头“看”他,“你娶妻时是用的我给你的金叶子?”
虽然一下子没明白仙人提的那个女子是谁,可这句话他是明白的。
“没有没有。”他连连摆手。
“哦?”
“这……这个……小的还没娶妻。”张丑低低的说。
“为何?”尧飞尘单纯的提出疑惑。
“我这长相……娶妻怕拖累了人家姑娘。”张丑人不敢看他,颤着声音回答。
尧飞尘沉默下来。
张丑人的心也在这一刻狂跳起来,仙人……仙人并没忘记他,他都没发觉他自己勾起的嘴角笑得有些憨傻。
良久,尧飞尘回忆着的开口道:“我记得以前的那个小丫头并不介意你的长相,听见她嚷嚷过要嫁给你,这次看见你身边换了女子,比那小丫头沉稳的多,便以为……”
张丑人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种人,吕媛我都是当妹妹来看的,柳姑娘……柳姑娘身世可怜,孤苦飘零的,我就帮帮她。”
尧飞尘点点头,“原来如此。”
许是尧飞尘挑头的说起了话,他也大起胆子的跟着笑了笑道:“吕媛有事回家了,难得仙人还记得她。”
尧飞尘沉吟了一下,方才道:“其实,未见到你容貌之前我没想起来,直到那日救下你,看见你相貌后才记起来了。”
张丑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半分,他强笑道:“啊,这样啊,其实挺正常。”
尧飞尘摇摇头,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眉心,“我的记忆曾出现过混乱,我不得不施了手段尘封了它,有时候可能看见熟悉的事物会记起,有时候记得又不大准确,或者记不全。”
张丑人一个颗心也跟着难受,“是……是三年前的伤还没好全吗?”
“或许吧。”
尧飞尘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没一会儿,柳兰和琴越是终于回来了。
她们两个人还给张丑人买了顶虎头帽,起哄似的给他戴上,在仙人的注视下被迫戴上虎头帽把他羞耻得想钻进地里去。
奈何这帽子才戴上,两个姑娘发现买小了,嚷嚷着又要重新给他买,他求了半天没起作用,尧飞尘如同看官一般瞧着他们笑闹,表情淡淡地没想管这事,两个姑娘便又笑着离开了茶馆。
闹事的两个姑娘走了,之前缓和尴尬的谈话眼下也被搅合了,他戴着傻呼呼的帽子更加坐立难安。
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到桌上,想掩饰不自在又开始不停喝水。
尧飞尘拿过虎头帽打量,难得带着好奇的表情。
张丑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想到方才柳兰的话:“这虎头帽虽说一般都是孩子戴,可也没说不允许大人戴,我和琴姐姐就想着,这虎头帽寓意不错,求的是平安幸福,只希望经过这一遭张大哥你能早早好起来,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幸福安康。”
这些话其实也是他想说予仙人听的,希望你平安顺利,伤势能早日痊愈。
尧飞尘手上地动作不知怎地停下了,他像是难过极了地抓紧身前的衣襟,吐出一口鲜血喷洒在那虎头帽上,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直视张丑人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丝戾气,神情也变得阴沉可怕。
张丑人震惊地看着他,忘了动作,任由仙人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将他压在桌子上,凶恶的看着他。
“杀——杀——”
压在他上方的仙人就像换了一个人,满脸血腥的杀意。
咔——
在张丑人骇然的目光中,仙人脖颈上的吊坠发出细微的裂开声,绿光从裂缝中一闪而过钻入他的眉心。
“唔——”似是痛极,仙人揪紧他衣领的手不由一松,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张丑人身上,像是昏了过去。
张丑人被一股重量压在下面,一口老血差点被压着吐出来,他担心仙人的情况,终于挣扎着从仙人身下摆脱出来,扶着仙人不知该怎么办。
他看着那玉坠中的绿光丝丝缕缕地不停进入仙人额间,每进入一缕,仙人就会痛吟一声,他太无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人痛苦却无法帮到他,他抱紧了仙人想要叫醒他

“仙人……仙人……”
“飞尘……”叫着叫着,他也不知怎么就喊出了仙人的名谓。
他一时傻了,愣愣地看着仙人,他没想到他原来竟是如此贪心吗,他甩了甩头摆脱这来得不是时机的想法。
“琴……琴越姑娘……你快来啊……”张丑人冲着窗外喊,眼泪夺眶而出,心痛的像被剜了一刀。
不知是不是他的呼喊起作用了,琴越神色不安地出现在屋里。
“尧师兄……”
“怎么这么快就压制不住了……”
琴越只来得及给张丑人说了一句:“我要赶紧带师兄回门中,薛师弟那边就请你代为说一声了。”
张丑人坐在地上,慌乱的场面随着琴越带着生死不明的尧飞尘离开后安静下来,他茫然四顾,不远处落在地上的虎头帽上满是喷洒出来的血迹,瞧着就触目惊心。
他爬过去捡起帽子,颤抖的手想擦掉上面的血,可血液已沁进布料里如何能擦掉。
他的一颗心跟着掉进深渊中。
柳兰气喘吁吁地迟迟归来,现场只有一个失了魂的张丑人。
一年后。
张丑人没想到回到家后时光会过得那么快,开始时他天天担心仙人的情况整日整日的睡不好吃不好,后来柳兰见他安稳不下来就跑去找了薛府帮忙,在用废了一张传信符知道了仙人无碍后,他才恢复正常,只是不知怎么了,话变得少了许多。
半年前薛府曾送来两件东西,一件是一顶新的虎头帽,大小正合适张丑人,还有一件是之前被薛少爷抢走的绿瑶,送来的下人走前交待过,说这是尧仙长和琴仙长派他们送来的。
虎头帽是琴越送来的,当时买好了正好被她拿在手中,谁知就感应到了尧师兄出了事,她匆匆把帽子收进储物戒,赶到茶馆。
收到这两样东西时,张丑人笑得很开心,但到了晚间,他独坐在屋里,桌上放着的除了薛府送来的两件东西,一旁则多了顶洗不去血迹的虎头帽,而这正是仙人在他面前吐血时遗落下来的。
他常常在夜间就这么看着,有时候发着呆,有时候流着泪,到了白天,他又恢复正常。
再到后来,他就不常常拿出来看了,绿瑶也还是被他埋进了老地方,新的虎头帽被他收在新的柜子里放好,沾了血的虎头帽他拿了个盒子装好放在了床下。
不久前他重新找了一份活,在一家客栈里帮走商的客人搬重物,脸上又蒙起了布遮住他的脸。
柳兰则跟张丑人借了笔钱,盘下了一家小店,做起小买卖,这半年下来赚得不多,但按例还了张丑人后,养活她已足够。
他刚到家门口,一个小屁孩颠颠的跑到他跟前,奶声奶气的说:“柳姨姨要我过来给你说,她今晚要盘点店里的东西,还钱的银子要明天才能给你了。”
张丑人笑着看他,道了一声谢谢,从身上摸了两枚铜钱给他,小孩又颠颠地向不远处的女人跑去了。
那女人有些畏惧地打量他,等孩子走到跟前拉着孩子走了。
张丑人已然习惯,他进屋换衣煮饭吃完,万赖寂静的夜里他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下床把床底下的盒子拿出来,取出里面的虎头帽抱在怀里,方才爬上床躺下不一会儿后睡去。
他只要睡着向来很难醒,可今夜他被什么拽了一下,接着他睁开了眼。
怀里的东西好像被人抢走了,他茫然地坐起来,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大致辩出这身影的轮廓是个男人。
“这帽子上都血腥气,你抱着它睡得着?”
张丑人僵住了身体,逃似地向后坐远了些。
“桑……大人?”
“自然是我。”桑大人的口气,即使看不清他的脸都能猜到他说这话时一脸的傲气。
“你想我吗?”
张丑人一时怔住,这桑大人是……怎么了?
可还没等他想通怎么回答这暧昧不清的问题,桑大人的身体就向他逼近,将他一把拽过去,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嘴上便被牢牢啃住了。
张丑人不敢置信桑大人连话都没说两句就吻上了他,反应过来后就想挣脱那怀抱,可下一秒他被压在了床上。

第四十二章 香艳(h)
张丑人震惊地抵住桑大人又再次压下来的身体,黑暗中他看不清桑大人是什么表情,只觉得桑大人带着股不对劲。
“桑大人……这次、我、我没中春药……不需要来麻……烦你了……”
或许他的这些话在桑大人听来有些傻气,引得桑大人大笑了好一阵,他的手掌能感受到那胸膛上发出笑声时传来震动的酥麻感。
张丑人又羞又气,使了力想推开身上的人,可桑大人并不虚他这点力气,甚至还觉得这样推拒他的张丑人多有情趣。
“张丑人,你明明什么知道的……可是你总喜欢装傻……”桑大人笑够了,说话声渐渐没了温度,他抓住张丑人的手腕扣压在头顶,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你知道的,无论今日你中不中春药今天我都会在这里干翻你。”
“那夜你难道度过的不快乐吗?你就不想吗?”
随着桑大人的话回忆起中秋节那晚的事,他身体不可自己的发起热来,可他的羞耻心又在制止他。
那夜是他昏了头了,桑大人这般恶劣的人,明明可以用法术为他驱除春药的蚕食,却偏偏……却偏偏用了另一种方法为他解除药性。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么浓列的性事,即使第二日和桑大人不欢而散,可那春药催发出的蚀骨销魂已刻在他身体里,不去想时还未能引发什么,但这一勾起回忆,那些时刻的欲望就开始占据他的脑子。
没想到却他发愣的时候,桑大人已伸出一只手探进他轻薄的衣领里,硕大的胸部肌肉高高隆起,一只手包上去既有肌肉结实的力量感也有他肥臀上肉体的绵软感。
桑大人呼吸粗重地揉着手下的胸肉,埋下的头凑在张丑人颈侧又吸又吮。
这一下惊醒了走神的张丑人,他涨红了一张脸,惊慌地含起胸口,可桑大人不急不徐地把手慢慢向下伸去,一路摸过他的腹部,拉开他衣襟后向裤头处探去。
“唔………”下身被有些冰冷的手掌握住,他一时情不自禁地喘息出口,并拢起的两条粗壮的长腿隐隐发抖,若不是桑大人强行压制他的腿,只怕现在是在胡乱的踢蹬。
“不……不行……”张丑人后仰着头抵在那硌人的枕头上,含着泪颤抖地想挣脱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
桑大人其实已放开他的手了,捆住他手上的东西不过是储物戒中不起眼的小道具。
他的下身被桑大人把在手心里,揉搓任由桑大人的意思来,而他一直含着胸想躲开胸口处传来的侵扰。
胸口被温热的嘴唇含住,胸前的小粒在那炙热的口腔里受着坚硬牙床的欺负,他张开嘴拒绝的话里都带着打颤的呻吟,听在身上侵犯人的耳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桑大人……求你…求你…停下手…停下来…”
桑大人吐出那被他含得滚烫了的乳肉,一点点凑到张丑人唇边,含着张丑人宽厚的唇瓣,说出的话都带着咕哝的不清晰。
“你这张嘴真是不安静。”
他的下巴被捏住,扣住的力量给他带了些疼痛,他泪眼朦胧地被迫张开嘴,充满桑大人气息的薄唇一下压了下来,呜咽声被堵在喉咙处,一条软舌霸道的占据进来吸吮着嘴里的温度,他木讷的舌头被一下一下的挑起,在他忍不住吞咽时,他的舌头微微卷曲,似露出了破绽便被桑大人勾住,这个吻也更加深入了。
覆身在这具强壮身体上的桑大人慢慢褪下自己的衣物,吻得入神时,他停下了脱衣的动作,伸手揽起张丑人的脖子,歪着头深入这个吻,也就趁着此时,张丑人没被压制的双腿此时挣扎起来,渐渐地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他微微放开那张被吮吸的红肿的嘴唇,一下一下的从唇边轻啄着来到下颔,这个发出的声音分外情色。
张丑人羞耻地抬起下巴想躲开,眼眶中的泪意汇成了水延着眼角淌落,而那桑大人美丽的嘴唇则顺势自下巴一路吻到喉结时突然张口含住。
“嗯……”张丑人发出低低地呻吟,颤抖着不敢动作了,嘴里压抑的呜咽声,深怕桑大人一口咬上来。
“我倒是忘了你这双腿还能挣扎一下。”桑大人并未咬上去,只是含着舔弄,发出的声音也囫囵不清。
桑大人细嫩的手滑到他腿根处硬生生分开他的双腿插了进来,他喉结处被包住的感觉并未消失,迫于恐惧,他的腿在桑大人插进来后死死缠住了那纤细的腰肢,像被他这动作取悦了,桑大人放开了他,一路又啄吻着到他的胸前,那挺立的乳头又被重新纳入了湿热的口中。
另一边没被含住的胸部却被桑大人的手掌揉搓着,那柔软的的硕大胸肌乖巧又听话得被揉成各种形状,桑大人的发丝滑落到他身上,清凉的青丝随着起伏的动作摩擦过他的肌肤,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竟只觉自己如同在做一场香艳的春梦。
他的裤子被拉扯下一半,桑大人的另一只手则在蹂躏着这处肉感最厚也是最好的地方,肥臀被抓揉的不成形状,这深色的肉臀已是火辣一片。
理智稍稍回归一点,他以为手腕已被松开,但动了动,他发
现还是被什么东西捆着,他收回手想推开胸前一直吸吮他乳头的桑大人,可他哪知他刚一动作,下身突然被一把抓住,他啊的一声痛叫出来,本想推开的手却一下子抱紧了胸前的头。
“老实些,别让我生气。”桑大人微微抬起头似在看着他,说的既清晰又有些异样。
他来不及细想,只觉下臀有什么硬物正隔着一层布料抵在那,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布料被顶端吐出的浊液濡湿了,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臀。
裤子猛然被一股大力完全扯坏,只余一些残片挂在那健硕的大腿根上,明白将要发生的事,张丑人忘记了桑大人的可怕,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桑大人…求求你……”
可桑大人的怀抱如同囚牢,他挣脱不了。
桑大人抱着他吻着他的耳侧,轻轻地说:“张丑人,我想你。”
声音的温柔带着蛊惑性,那缠绵的悱恻的轻吻一下下落在肌肤上,他像是怔住了一般,瞠大的眼中有丝迷惘。下一瞬,一根手指伸进了穴口,他咬着唇,又害怕又痛苦地闭上眼。
异物入侵后穴的感觉在清醒中并不令他欢愉,他也记不那么清了,那夜他是怎么……是怎么吞下桑大人那物的。
感知着菊穴里的手指,也感觉到内里蠕动挤压那手指,他突然不想再妥协了,翻过身想要逃,可恰恰他没选好动作,反而在被桑大人抓回来后干脆就这么压着他,进入他菊穴的手指也在渐渐增加,甚至到后来,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流进了里面,穴口越发柔软起来。突地,他身体一僵,疯狂摇起头哭出来,那硕大的硬器抵在穴口,带着雄性的占有欲一下破开他紧闭的穴口,直直闯了进来。
“嗯唔……”这一下令他痛呼出声,可不等他适应过来,他的腰侧被一双手缠住,下臀也紧贴到了桑大人的下腹,那长物一点点地戳开他柔软的内里,直抵深处。
他被腰上的那双手抱了起来,跪在床上,整个后背紧紧贴着身后桑大人的胸膛,他不堪这动作垂着头想躲藏,却被身后的人握着下巴抬起,他看着头顶上的悬梁,感受着压在他腹部的手掌,身后的人一下一下撞击起来。
他垂落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诉说着他此刻忐忑的感受,也不知桑大人撞到了那里,他整个人浑身一颤,手指突然一把抓住了桑大人的手臂,喘息声也粗重了起来。每当他每每想避开身后强烈地撞击,腹部的那只手便会用力往后压,如同他配合着桑大人的动作,主动送上自己软嫩紧致的后穴。
“桑……嗯……慢……唔……啊……”
他语不成调地说不出完整的话,仰起头的口中张开时吐出的全是灼热的气息,胸口也被五根手指抓住,饱满的胸肉挤出指缝,险些溢满而出,而那手掌俯着于上面,如同死死缠住地面的根茎。
撞击突然一止,体内的性器抽出,在昏沉中他以为结束时,却发现他被翻过了身压倒在床上,两条腿被手臂架起,才空虚一瞬间的后穴又被粗大的阳具插入,他被折弯了身,下臀高高抬起,那穴口边沿粘液淋漓,深紫的硕大一下一下进出,插得极深。
他仰躺在床上,抓着身下的床褥呻吟喘息。
动作到后来突然地加快,他的声音情难自己的宣泄而出,他感受到体内那贲发的冲刺,似有什么即将冲出,他获得快感下率先射出一股股浊液,不一会儿后,体内的性器也猛地射出热液浇在里面,他像失了力一样,瘫软地不再动弹。
在桑大人抽出那东西时,那种感觉羞耻又惊心,他闭上眼,咬着牙歪过头。
这次他没中春药,这次他依然被桑大人占了身,他拉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遮上,谁知桑大人跟着拱进被子来,含着他的唇一下一下吻着,似还沉浸在欲望喷发的余韵中。
张丑人的身体现在还敏感的紧,在桑大人越来越过火的抚摸下再次燃起欲火,于是在这闷热的被子中他再次被桑大人顶了进来。
月夜声声吟春歌,清风伴眠入梦来。

第四十三章 疤脸美人(微h)
感觉到有人在慢慢接近院门,桑朔睁开眼看到了埋在他手臂上熟睡的张丑人。
咚咚——
来人敲响了院门。
桑朔抽出手臂,赤裸着身体坐起来,乌黑的青丝倾泄而下,肌肤在黑发的衬托下愈发雪白,匀称的肌肉线条随着主人的动作流动了起来。
敲响门的人很有耐心,在敲了三声后就停了下来,似乎笃定屋内的主人会起床去查看,可惜,昨夜的情事令那主人还疲惫地沉浸在睡梦中,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漫不经心地啃了啃还在睡梦中的张丑人,方才慢悠悠地走下床。
洒落在床下的衣物一片凌乱,被扯碎的布片凄凉的散开,赤脚踩在这些衣物上,桑大人挑起眉拿出了一套新衣穿上,他简单的在衣襟上打了一个细结,任由精致的锁骨坦露,衣领过于宽大,导致锁骨中线露出大半,他穿好后只是将手指插入长发简单捋了捋,便任由其垂落在胸前,走向门外时步姿洒脱又懒散,行风灌入长袖中,带动着衣袍翻飞,一切风光隐于红色长袍当中,却又不经意间流露。
拉开大门的刹那,门外的人便见到了这番浪荡不羁的模样。
柳兰来不及看清开门的人是何模样了,瞬间羞红了脸忙转过身去,她仿佛忘了这是谁的家宅,忙跟人道了谦。
桑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状态,嗤笑一声嘲弄地看着柳兰,抱臂靠向门边。
柳兰想起自己来找的人是谁了,她先是惊讶地看了看周围,确定自己没有敲错门,然后偷偷转过头看了看,见到桑朔只是抱着手看她,她才松口气似地转过身。
方才的慌张她没能看清桑朔的相貌,如今转过身便彻底看见了这人的容貌。
相比于尧仙人清冷空谷的气质和无情无欲的容颜,这人凤目点漆,薄唇缀朱,眉宇浓淡相宜,鼻梁高挺纤细,可说秾丽绝色,冲击感更甚,可惜这张绝世无双的容颜上被划出一道瑕疵,一道似剑似刀的伤痕从眉尾至脸颊画出半月牙形状,结痂的伤口狰狞的占据了这张艳丽脸庞的一半。
她看得打个冷颤后,彻底醒过神,看出这人不是好惹的,虽一边心里嘀咕张大哥认识的人貌似都不凡,一边则小心地问道:“请问一下张大哥在吗?”
“找他何事?”桑朔抬抬下巴问道。
“我、来还钱的。”明明该是她理直气状的模样才对,怎么说话时她总是有些心虚害怕。
“你……好像有些眼熟。”虽然一直在问话,可桑朔未停下过观察,看着看着他便觉得这女子有些微的熟悉感——
“哦——柳兰,一年前我命蓝儿赎出来给张丑人的女人。”
柳兰正震惊着,脖颈上突然被一只纤细有力的手掌掐住,她瞪大双眼满是恐惧地看向面前的人。
桑朔掐着她的脖子,含着笑低声道:“当初赎你出来是让你给他做妾做奴的,如今怎么你反而成了欠债的人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交待的命令了?”
“你真该庆幸他没收下你当妾,否则……”
脖梗上的力量突然加重,她难受地拍打着那只手,痛苦地流出眼泪。
“桑大人——不——”
不知何时醒来的张丑人踉跄着跑出屋子,一下子扑向桑朔,粗大的手掌抓住纤细的手腕,企图制止。
桑朔只是撇过半张脸看了看他,手上的力道并未放松。
“桑大人——不——”他的声音在昨夜就喊哑了,若不是挨得如此近,桑朔或许不一定能听清。
“如此紧张她,你当真收她做妾了?”桑朔看着他缓缓道。
张丑人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桑朔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一个绝美的微笑,然后松开了手,转过身托起他的腰凑过来含着他的唇轻轻一吻。
张丑人这会儿还蒙着,但也明白这不是任桑大人继续吻下去的场合。
他喘息着推开桑大人,擦了擦嘴角,忙过去扶起半跪在地上咳嗽的柳兰。
柳兰不是没看见两人相吻的画面,只是她还兀自沉浸在恐惧当中,眼前发生的旖旎她再有疑惑也不敢当着掐她脖子的人的面问出口。
“柳姑娘,你没事吧。”
“我、我没、咳咳、事。”
柳兰摇了摇头,起身时看见张丑人脖梗上那些醒目的痕迹,她当即明白了什么,红着一张脸尴尬地站在一边。
桑朔这时探过身来,揽住张丑人的腰,整个人懒洋洋地挂在他背上,下巴搭在他肩上。
“我不许你对别人好。”桑大人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一脸凝重的道:“你只能有我。”
这些话听在耳里,何况还有柳姑娘在旁,张丑人无地自容的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可当他看见桑大人精致脸庞上的一道疤痕时,他霎时愣住了。
桑朔挑起眉,摸了摸从眉尾划至侧脸的半月牙伤口,突然笑了,容颜即使有缺憾,却仍是那般夺目。
“呀,我都和你一样变丑了,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了。”
不说张丑人听得直
低下头去,连柳兰都忍不住转过身去了。
张丑人无言以对,便冲着柳兰无奈道:“柳姑娘是来还银子的吗?”
柳兰点点头,畏惧地望了望那个美丽的男子,方才惊心一幕的恐惧并从她心里褪去。
张丑人接过柳兰递来的银钱,忙道:“既然无事了,柳姑娘还是快离开吧。”
柳兰犹豫一番正打算离去,而桑朔却一口叫住了她。
“等等,我花了那么多钱赎你出来,不让你为奴为婢,还反而倒欠钱,你当真以为有这么好的事?”
桑朔一脸微笑地抱着怀里的张丑人,低下头含住张丑人的耳朵,喃喃道:“你以为我留她在你身边是为何,不过是我让她来看住你而已。”
桑朔说话的声音并未想隐瞒,一旁的柳兰听罢,身体一僵,满脸愧疚地看向张丑人想解释什么,可真相就是如此,她最后也只能连着说了几个我字再也说不出话了。
张丑人见她模样立即明白了所有,不由难过地闭上眼,满脸的失望,身体也有些瘫软。
桑朔似欣赏极了他这幅模样,满面笑容地抱住他,吻着他,轻声的说。
“我说过,你只能有我了。”
柳兰难受的流着眼泪,对张丑人直道对不起。
桑朔抱起人,看着眼前碍事的女子道了句滚,将人抱入了屋中。
出门时临时套上的长衫被扯落堪堪挂在手臂上,桑朔将他压在桌上,抬起他的双腿紧贴着自己的下腹,一边亲吻他的身上,一边挺胯在他深沟的臀缝中顶弄着,摩擦渐渐蹭出火花,那下身垂软的阳具苏醒过来,两只手掌握紧他圆润的臀瓣扳开那道细缝,一个挺身猛地闯了进来。
昨夜留下的东西还被含在里面,这顶进去还仍是滑腻一片,进入的非常顺利,他被顶得前后摇晃,身下木质的桌面跟着摩擦过地面发出吱吱的声响,他开口求饶,可最终也不过是被堵住了嘴什么也说不了。
两块胸脯也被照顾得又疼又麻,吻住他的桑大人俯身在他身上,两具身体互相擦蹭,他肿大挺立的乳头被压得深深瘪进厚胸里,待桑大人退开后,那乳头又一下子弹出来,晃悠悠的可怜样令人想疼爱。
桑大人直起身拽起他的小臂,腰胯一下一下地顶着,躺在桌上的他仰起头,丑陋的脸上满是红潮,浑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汗水,身上那结实魁梧的肌肉平日里掩在衣物下,如令半敞的展露在他眼前,身下铺就的长衫都成了这场情事的点缀物,横陈在其上的肉体被撞出肉浪,特别是胸前那对硕大的胸肌,顶着那对红肿的乳头晃出令人晕眩的诱惑。
桑大人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这具身体,呼吸粗重,一下一下狠狠地撞进深处,两颗子孙丸撞在厚肉的肥臀上,撞得臀尖直颤颤,发出淫靡的啪啪声。
直到外面人声渐多,这场艳事方才止歇。

第四十四章 送饭
昏沉中张丑人感觉自己被抱起放在柔软的床上,他本想就此睡过去,可似是想到什么,他还是强撑着睁开眼。
正是这一睁眼,便把他吓了一跳。
方才行那事桑大人并未褪下衣衫,如今他是脱了外衫抬脚打算跨上床,好在下身的亵裤穿好了,可是赤裸的上身满是各种伤痕。
“这……”
张丑人瞠目结舌,可等桑大人望过来时,他又想起方才的事,有些羞愤地别开眼,作势要起身。
桑大人长眉一皱,问道:“你要干嘛?”
张丑人动作顿了顿,怕是有些害怕他,可嘴上却不想回答。
桑大人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制止他下床地动作,“你不愿同我说话?是为昨夜的事,还是为刚刚的事?”
张丑人低着头还是不愿意说。
桑大人的食指便点在他的脑门上将他顶得抬起头,表情古怪的道:“你说不说话,不说话我便不让你出门,整日整夜的在这床上度过了。”
张丑人骇了一跳,光着屁股猛地站起来,也是下身突然感到凉意,他才发现他还光着,又坐回去拿被子盖上。
“我……我要去干活,客栈那边我还得去。”
桑大人像是也惊诧他的承受力,这都被折腾了一夜了,方才还又没忍住来了一次,结果这人还想着自己的活计。
“去不去都一样,我又不是没钱,你要多少……”
张丑人吱吱唔唔:“我……不…不…想要……”
桑大人好笑地伸手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这傻子,别人巴不得好吃懒做,你倒好,有机会好吃懒做还不要?”
张丑人没接话,抱着被子揉脑门。
桑大人将他一把拉起,自己则利落的一个翻身睡在床上,看着他幽幽道:“说了你不听,你爱去就去,回来记得做饭就行。”
张丑人错愕地看着他,似没想到他是打算住下来了。
桑大人换了个姿势撑起头看他,精致的眉眼满是威胁地扫过来:“你还不乐意?”
张丑人默默去找衣服穿上,只是现下也来不及清理后面了,他本想屈腿把里面的东西抠挖出来,可身后的视线让他打冷颤的想起来这屋里还有尊大神,他别扭地套上裤子,又怕走动时东西流出来,便姿势怪异地走出房屋躲到厨房里。
桑大人在床上笑得人仰马翻,只觉这委屈极了的张丑人意外的憨蠢,其实他也不想想无论他躲在哪,自己想看的话又岂会看不见吗。
不一会儿,张丑人腰酸腿软的从厨房里出来,他看了看屋子,叹息一声地走出了家。
屋内,桑大人没了懒散的模样,他盘腿而坐,阖目掐诀,周身红光大盛,眉宇间杀意凝如实质,凛冽的气势逐渐攀升。
张丑人到了客栈,已晚不少时辰,自是要被说上几句,他只能一直道着歉,店家看说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摆摆手让他去后面忙活去了。
往日他在后院搬重物是一把手,动作也麻利,走商的东家都喜欢点名要他来帮忙,一来二去的,客栈的其他人就对他不满极了。他刚到后院,正好就在后院与客栈相连的通道上见到了一个熟客,来人还问他以为他不来了,这会儿看到他来了,便要跟着回后院把刚刚分下去的任务交给他。
张丑人几次想开口阻止这事,可那熟客就是指名道姓要他来接这活,最后这事惹得其他人不痛快了,趁那熟客走后,这些人一个个甩着膀子又把东西给搬回去了。
本来是几个人的重活,最后竟全给了他。
张丑人本就不舒服,他再是经打抗摔,也是个需要吃饭的人,他为了急着赶来什么都没吃,眼下来了这么一个大任务,今日又必须得弄完,他咬咬牙一个人干了起来。
客栈的后院是一个承担转运货物的地方,仓库与运货的马车之间需要人工背负货物,有时候东西又多又重便需得有几个人一起干,可他的能干在这里属于碍人家眼的沙子,引来不少人排斥,他常常一个人辛苦劳作,最后虽换来了该得的报酬,但人情方面却是寸步难行。
可这里是他离开码头后好不容易找到的活计,他自然不舍得放弃这里,只是这活计平日里他一个人自是能干完,而今日却是从日头东升干到夕阳西落,到了夜里这后院都安静下来了,他还在背着一袋袋沉重的货物往马车上装。
后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不远处客栈里传来的喧闹声,客栈的店家不舍得在这后院里点油灯,所以比起白日来,夜里搬运东西时他基本得靠摸黑一点一点地搬。
男人扎实勤劳,吭也没吭声默默地做着,他脸上满是汗水也只是停一停,然后抬手擦了擦又继续,客栈屋檐上立着一道人影也不知看了多久,衣袍任由狂风吹得翻飞,发丝也在空中飞扬,客栈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再转眼,那人影不见了。
张丑人口干舌燥又饿得发晕,喘着气走到水池边大口大口地灌水,喝到感觉半饱了,他摸了摸现在安静下来的肚子,呼出口气继续干活。
蓦地,他听
到后院的大门有动静传来,他转过身看,长身玉立的桑大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食盒,收回踹开门的脚又一步跨入进来。
此时张丑人才想起临走时桑大人还叫他回去做饭的事,他讪讪地站在原地,想张嘴道歉,可门口的人已走至他身前,把食盒塞给了他。
他茫然地接过来,道歉的话也改成了:“桑大人,你怎么来了?”
桑大人提高了灯笼凑近他,冷着脸道:“我再不来你就饿死了。”
张丑人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手里的锦盒,喃喃道:“是给我的吗?”
桑大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像在逛自己的后花园似的绕着那些马车踱步,看着板车上这些垒得高高的货物,一脸沉静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张丑人点了点头,道:“仓库里还有一些,今夜就能弄……完……桑大人,你要干什么?”
桑大人扔掉了灯笼,拿出一把剑在手上,掂了掂似在适应:“好久没用剑了,感觉劈烂这些东西应该不是问题。”
张丑人忙放下手里的食盒冲过去抱住了他,“桑……桑大人……”
桑大人垂眼看他,“放开我。”
“桑大人,千万不要乱来,这……我明天还要交差的。”
桑大人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爷有钱赔。”
张丑人深怕他真一剑劈坏了这些东西,忙一把抓住他拿剑的手,认真的道:“我知道桑大人有钱,只是这东西本就是东家的信任我交给我的事,我做不好那有错的便是我。”
桑大人也在看他,“即使我有钱赔给他,后面的事我也能妥善处理好,你还是要阻我?”
张丑人点头。
“好。”桑大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收起了剑。
张丑人长吁一口气,可他冲过来又是抱又是抓人手,眼下桑大人收回了剑,便反手抱回去,在他耳边吹了吹气。
“你这么主动的抱我,是想我用嘴喂你吃饭,还是你现在赶紧自己吃。”
张丑人这才发现他紧紧贴在桑大人怀里的动作极为暧昧,他忙后退两步,红着脸跑回食盒旁,蹲下身把食盒盖打开,这时一道亮光缓缓挨过来,照亮了食盒里的饭菜。
桑大人举着刚被他扔掉的灯笼打照过来,张丑人愣愣地抬头看了看,然后有些酸涩的笑了笑,这才抬起碗饭吃起来。
他眼眶有些泛红,可怕被桑大人瞧见笑话他,就想埋头吃饭,老老实实的等情绪降下去。
“出息,这点事有何可感动的。”桑大人明显看到了,说话也凉凉的没心没肺。
张丑人一口气把那情绪给忍了回去,刨着饭塞了满嘴。

第四十五章 玉球戏喉舌栈房蔽春色(h)
吃饱后的张丑人和没吃饭的张丑人干起活来简直就是两个人。
桑大人在旁看着他大汗淋漓的忙活完,也不由感慨他的身体之好,仿佛昨夜和今晨的情爱对他来说影响不大。
可就是因为如此,看着人又回仓库收拾末尾去了,想了想,桑大人便跟着进入了仓库。
张丑人在里面正拿着扫帚清扫地上,弯腰背对着他,屁股翘得高高的,他也不知怎地,看到这对翘腚,心里就跟烧起火似的。
现下仓库里还有些余货,各自垒好码成一堆一堆的方块状,货堆之间仅留出过人的通道。
埋头干得正起劲的张丑人正在清扫货角里的灰渣,因一些灰渣卡在那角缝里了,他便不得不又压下腰,手上刚扫了两下,突然一双手摸在了他双股上。
他微微一怔,在反应过来回头前,那握住他屁股上的手还上手使劲揉了揉,他忙站直身,转过头去,便见桑大人正站在他身后,一双美丽的凤眼幽幽地盯着他。
仓库里亮着一盏灰暗的油灯,明明灭灭的照在两人身上,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桑大人的表情。
客栈老板仅舍得放一盏在这仓库里,而桑大人带的那个灯笼却被留在了外间,他方才搬东西时在外就靠着那灯笼照亮院落,他才这么快的把东西清理完。他从未想过要去靠桑大人的能力帮他做完,他甚至忘了桑大人不是平凡人,若求求他,或许眼下自己已回到家中。
桑大人摸上他时他是吓了一跳的,毕竟早上出门急,那后方干涩的甬道他只来得及把东西扣出来,还未及时的去清洗身上,甚至今日忙了一天,全身都是汗水,窝了一天,身上的味道也是够呛,他没想到他如此邋遢的情况下,桑大人竟还是对他起了兴致。
他惊慌之下把逐渐靠近他的桑大人推开,手足无措地抱着扫帚向后退了两步,而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更加晦暗不明的桑大人把他看得心惊。
张丑人不敢再与他对视,躲开他目光的同时,脚也慢慢后退,似乎认为离远了些就能避开一些事。
可桑大人并未想放过他。
他退一步,桑大人则进一步。
“桑大人……我、我马上就结束了,你……要不你先回去吧。”嘴上说着话,越退反而越把他自己推进仓库深处,渐渐逼进的桑大人给他无言的压力,甚至他想不明白,为何桑大人如此执着、执着于对他做那种事,明明昨夜才过去,今晨才过去,这到了晚间竟又想要再……
他多希望桑大人能听一听他的话,甚至想如果桑大人真走了,他干脆在这仓库里睡上一宿不回家了。
他心中的期冀不知是否灵验了,桑大人真的停下了脚步,他心里一松想着自己的话许是被听进去了,表情有一瞬间泄露出他的心思。
于是停下脚步的桑大人又开始向他走过来,步伐也是突然加快,很快把他逼进了仓库深处。
他身后已无退路,背部抵在堆成一摞小山的麻布袋上,那里面装了不少平于镇盛产的香料,是明日要搬运的另一个东家的货物,受这些香料的渲染,这片空间的气味十分甜腻。
桑大人双手撑在他脸侧,笑着说出了自进仓库里的第一句话:“我这饭可不能白送的,你要不要想想怎么报答我。”
张丑人闭紧了眼睛,气息也屏停住了,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到桑大人说话的气息扑在面上,他的脸热腾腾的。
他犹豫一番,闭眼轻声道:“我……我回去就做顿饭补偿你。”
“仅仅如此?”
“不然……不然……”他不然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让桑大人满意,可腰上的系带被拉扯着像是在解开,他一把按住那只手,终是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芙蓉面颤颤的道。
“我……我身上……脏。”
他这话并非是说他在期待什么,而是想让桑大人嫌他身上脏能就此收手罢了,可惜。
桑大人好看的眉微微一扬,唇边的笑艳若牡丹,那双漂亮的眼也满是笑意,显得那脸颊的月牙疤痕都带着瑰色了。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其实,若是你不同意拒绝我我也不可能强迫你,但若是这个原因……你大可不必操心。”
“我告诉你一个事,我们修真者有一小术法名唤净尘术,其实我平日用得甚少,没想到眼下这小术法却能派上用场了。”
张丑人没想到居然还有拒绝这个选择,他摇了摇头要张口拒绝,却被桑大人一把捂住了嘴,此时他也感到身上一阵清凉之意从头袭卷到脚,鼻尖飘荡着身上的那股异味也瞬间消散了。
他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桑大人有些喜爱他这没见过世面被震憾到的样子,笑着俯下/身隔着自己手掌在他嘴唇的位置落下一吻,“傻样,没想到是不是,你这也没拒绝我,我当然是……唉……”
这假模假样的装正经人还发出一声叹息,手却死死捂住张丑人的嘴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换成其他人可真做不出来。
“唔唔……”张丑人
摇着头想推开他,可既然桑大人本意就是为那种事,又岂会给他机会。
“唔——”他被堵住的声音突然变了声调,胸前的乳/头隔着一层衣服被手指牢牢夹住,桑大人也压下了身体贴紧他,明亮的眼眸与他挨得很近,那纤长黑鸦一般的眼睫轻扫过他的脸,就似扫过他的心口处,他不敢再看,只觉心口跳得他都压不住的厉害。
他没想到第一次经人事时明明还在遥远的一年多前,而这两日他接连的被桑大人抱,频繁得他有些受不住,可现下他再受不住,仍是逃不过一遭。
他的衣服很快被剥下来,捂住他嘴的手也变成了口含着一颗圆润的玉球,一根绑带直穿那玉球心眼绕过唇角系于后脑,他拒绝的话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了。
不一会儿,桑大人衣衫半解,露出大片雪白的肩颈,张丑人的手缠在那修长的脖颈上,一条腿被抬起勾在桑大人的细腰上,胸前的埋首着恣意舔弄的人,仅剩站立的那只脚微微哆嗦,似受不住这股子刺激的亲热。
鼻端的香气萦绕在周身,给他飘飘然的虚无感,桑大人抱起他的腿狠狠顶进来时,他痛吟一声,只能无力的承受着侵犯,合不拢的口中不时有涎水滴落,后背靠着那些麻布袋,被顶弄得上下起伏的视野中,他只觉得后背被磨得火辣辣的滚烫,可很快又会被深深插入甬道中的巨物带走注意力。
他受不住这么频繁而强烈的挞伐,眼角沁出欢愉的泪水,眼眶红得如免子一般,口中那玉球迫使他不得不一直张大嘴,嘴里殷红的舌害怕似的推着那玉球,很快玉球会颠颠地滚到一边,待他放松时,玉球又滚落回舌根处,这让他只能发出虚弱的呻吟,无法说话。
此时他另一条站着的腿也被桑大人一把抱起,托起他后臀的手按着两股压向那巨物,他只能长吟一声,感受着甬道里的东西进入到了一个更深的位置,他害怕那东西要将他戳穿,双腿不由夹紧侵犯者的腰身,抬着屁股想躲开,可侵犯者却将他重重抵在麻布货袋上,他避无可避,含着热泪承受下一瞬间地重重一顶,他仰起头无力的喘息,眼前晕沉沉的,唇口又压上一抹热气,桑大人边顶击着他边伸舌渡过他的齿间逗弄他的舌,有时候还带着那玉球一起在他口中嬉戏。
他虽脑子晕眩,可也能想象得到这场吻有多淫靡,他想别过头,却仍被按着脸颊又继续着游戏,他眼睛湿漉漉的,带着哀求看向桑大人的眼睛,可换来的只是越来越快的侵略。
蓦地,他听到了有什么人靠近仓库的说话声,声音听起来热闹得很,可想而知人有不少,若是这些人进来看见这副场景,他不敢想象他明日要怎么见人。
他挣扎着想告诉桑大人有人过来了,可他口不能言,桑大人也视若无睹的继续挺腰进攻他,他紧张的全身紧绷,眼泪也止不住淌出。
“嘶……”那狭窄的甬道似感到主人的紧张,穴/口翕张,内壁紧紧收缩,这一下把桑大人吸得倒抽口气,被紧紧裹住的阳/具颤巍巍的就差点交出来了。
他停下动作缓了缓,抱紧怀里的人轻轻的舔舐着那湿汗的耳垂,想起方才的刺激,在张丑人耳边发出一声低低轻笑,轻喃道:“别怕,有我在。”
张丑人被这一声轻笑笑得浑身一麻,只觉身体内涌出一股热潮,被阳/具插进的甬道中好似灌入了精水一般,他羞得抬不起头,万万没想到他被插得竟出了水。
在动作的桑大人动作一止,伸手摸了摸他二人相连的位置,随着他抽出来的动作,有什么跟着也流了出来,他这一摸便摸到了湿意。
他一瞬间便知道了这是什么,内心抑制不住的泛起波澜,连欲/火都愈加旺盛起来,他抬起张丑人的下巴,看着这张闭着眼不敢睁开的脸,明明丑得人人嫌弃,可却是令他不能自拔,到底这张丑人是怎么就入了他眼了。
他骤然一挺腰身,看着这张脸上露出羞惭又沉缅其中的表情,动作开始越来越快,而仓库外的人群也在此时走了进来。

第四十六章 傻子(微h)
嘈杂的声音一拥而入,正是桑大人狠狠深入后股甬道之时,如此刺激之下,两人之间裹挟的下腹处淅沥沥的,张丑人不知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方才不让射精的高潮呻吟宣口而出,惊惧与潮涌下他也脱力一般地倒下,嘴唇发抖的不敢睁开眼看进来的众人见到他这模样是何种表情。
“吕当家的,你说要给我们介绍一位能手,怎地这后院不见人呐。”
被唤的吕当家也是一脸疑惑的看了看库房里,挠着头不知所云。
“这张丑人是跑何地去了,是装完货走了吧。”他自言自语着,转身对着身后众位老板摊手道:“我也是听店小二的说他还在后院,所以还想引荐他给你们,以后到了客栈,搬重物的活都可放心交给他,没想到这一趟过来,他竟离开了,这可怪不得我了。”
众位老板笑着指他侃道:“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至于非得拉着我们过来说要推荐给我们吗,你把名字告诉我等,我等自会寻他。”
吕当家的脸颊泛红,确有醉态,他摇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若不引荐,你们自己找上去,看到人后肯定不愿用他,我就如此犯过蠢,若不是张小哥不计较我曾嫌弃他最后还帮了我,只怕我那批送去云梁货物要被耽搁了,这样我损失可就更大了。”
众人微讶,不由问道:“是何缘故?”
吕当家的为难道:“非我说张小哥的不是,实是他相貌丑陋,又高大魁梧,一般人见到他,都会被他吓跑……”
“这……当真如此丑?”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敢相信。
“说出来本来怕大家笑话,可既然人不在,我就据实相告各位了。”
“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戴着面巾,我这人吧又有看不惯遮遮掩掩的德性,就骂了他两句,待他揭开面巾后,我便被吓跑了,怕他抢我货物来着。后来我再次来,才知道他是这客栈里的搬工,那时正是货物转送的繁忙时期,这客栈人手不够,我从白日等到傍晚都还未腾出人手帮我,我着急得上火,正是这张小哥来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忙,我当时怕归怕,可都火烧眉毛了,再顾不得什么丑不丑,直接答应了,结果人一晚上全给我弄好了,我这第二日才依约交货,后来又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我便愈发喜欢这张小哥了……”
众人点点头,大家都是生意人,自然明白诚信人多难找,听罢便七嘴八舌的夸起张丑人来。
吕当家的叹气道:“既他不在此……那便明日再引荐吧。”
众人本就在客栈里饮酒聚乐,是被吕当家拉着才来的,见到要找的人不在,大家又一通哄闹的出了门,顺便还把门给拉关上了。
库里剩下的两人都没想到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当然,这过程中桑大人并未停下耕耘,张丑人便也在吕当家的一片夸赞声中被肏得全身滚烫大汗淋漓。
方才他是担心被众人看到,可现在他是不敢看桑大人是如何看待他的了。
突然冷清下来的库房更教张丑人难为情极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别人的夸奖,他简直无地自容。
桑大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也不说话,要不是一直顶得他闷哼出声,怕不是就此以为人走了。
最终等桑大人泄完精揽住他喘息时,便才听到:“你就是这样招人喜欢的?”
张丑人大口喘气平复着欲望,听到这句话时,他是一头雾水。
“你就是这样乱招惹别人的?”
张丑人被问得一脸困惑,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桑大人一脸认真的表情,似就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茫然了:“我……”
他怎么听不懂桑大人的话,听起来直觉怪怪的。
桑大人又说道:“包括那个薛少爷,你也是这样招惹的?”
张丑人不知桑大人怎会突然说起薛少爷,可明显,桑大人这话里是另一层意思。
张丑人一听到薛少爷这称谓,便不由面色发白,他一把将桑大人推开,后穴含住的那物也猛然抽离,他一打哆嗦,落地的脚发酸得险些站立不住。
“不、不要提他,不要提……”他喃喃着,想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却被桑大人抓住手腕拉到身前。
桑大人盯住他,“白日我去寻过你的柳姑娘了,你被抓到薛府那些事她也给我说了。”
张丑人咬紧了牙关,身体发抖。
“刚遇到你与你有肌肤相亲时,你的反应就曾令我觉得奇怪,你排斥又害怕,就像遭遇过侵犯,或者说,强制性的侵犯……”
“我自妓船上救下你,你被下了春药,是那薛少爷做的,我离开后,你又被那薛少爷抓到府里关起来,想来……他对你真是念念不忘的很呐。”
“所以,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就是这样招惹到他的,用你的热情,你的善良,你的……身体……他是不是得到过你了,把你吃得如现在这样站都站不住,即使你走了,他还是要来找你。”
张丑人摇头:“没有,我没有想要招惹他,他是个魔鬼,是个畜生。”
桑大人眯着眼看他
,笑了:“你恨他……”
张丑人垂下头,良久,才缓缓点头。
桑大人轻声道:“那我呢,你是否也恨我。”顿了一顿,他放开张丑人,边转过身替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边沉声道:“我和那薛少爷都是一样可恶的人,我强迫你,我骚扰你,我给你下毒,我还威胁你,最终,我还回来找你了,想来,我和那薛少爷对你做过的事一般无二,你是否也是像恨他一样恨我呢。”
张丑人看着递过来的衣服,他伸手去拿,却被桑大人隔着衣服一把握住了手掌,他抽了抽手,抽不出来,仿佛他不说话,这衣服他永远无法拿到手。
张丑人便细细回想着种种,最终,他发现是不同的。
他不恨桑大人,可能谈得上惧怕,却谈不上恨,许是和桑大人接触的时间里,一直表现得很恶意的桑大人,实则并不是善恶不分的人,不是像薛少爷那般,玩弄够了一个人,不是卖掉了就是活埋了,甚至为了满足自己邪恶的欲望,百般折磨虐杀他人,他亲眼看到过那些不把人当人的场面,他才明白了什么是命贱如草,什么是地狱恶鬼。
强迫……他想了想,好像自捡到桑大人时,一直在被强迫,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所以也没因为这事恨过桑大人。
就是……就是在欲望一事上,他受不了桑大人的强迫。
想了很多,想了很久,也弄明白了他对桑大人确实没有恨意。
“我不恨桑大人。”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和薛少爷的行径不能混为一谈的。”
“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我们是平凡人,杀我们易如反掌。你总说着要杀谁要弄死谁,可是最后我们都还活着,吕媛,我,还有凤凰山下那些村民们,还有柳兰也是你帮忙赎出来的……”
桑大人似也没想到张丑人这么想他,他怔了怔,疑惑道:“我有那么好?”
张丑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桑大人却没开心的样子,沉重的叹息一声道:“你就是个傻子吧。”
桑大人抖开他的手,走过来为他披上衣服,别扭的为他穿戴好又系好衣带,他还傻傻地挠着头冲自己感激的笑。
桑大人露出复杂的表情,一言不发地拉着他离开了库房,他还想继续收拾都被硬生生拽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是散着步走的,张丑人手里提着那灯笼,灯火的烛影倒映在那纸扉上,两人的影子也被月色拉得很长。
“张丑人……”桑大人突然唤他。
他一直低着头走,听到这一声,他方才抬起头。
可桑大人却突然有些着恼,莫名其妙的生了气,回头看他的目光里掺杂些他看不懂的东西,可那嘴里终究无言,下一句怎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桑大人本想继续用净尘术为他清洁,可他实在不习惯这样不沾水的清理方式,苦口婆心的拒绝后才去烧了热水自行清洗,只是桑大人不让他在厨房里洗身,他便搬了桶到里屋,在桑大人灼热的目光里擦洗了身,还好这次桑大人没说要来帮忙,他赶紧洗完收拾后,就被桑大人一把抱住躺在床上睡觉了。
只是睡到半夜他就热得很,身体跟放到火炉上烧一般,喉咙干涩的痛,眼眶周围也酸胀热痛,他无法继续安睡,睁开眼醒来后方才发觉自己在发烧。
连番的折腾下,他是终于承受不住病倒了。
他本想起来去喝水,却被人按着压回床上,身旁的人起身离开,嘴里便被喂入了温热的白水,他浑浑噩噩地喝完水,睡下后就彻底再无意识。
他再次醒来时,只见床边桑大人正背对着他坐着,他浑身无力,茫然的看了好一会儿桑大人的背影,直到人转过头看他,探过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烧着。”收回手后桑大人起身端了一碗药过来,“这药喝下去,再出出汗病就好了。”
张丑人看了桑大人好久,难得他能占上风,这次把桑大人看得脸微微发红,温柔的模样变成恶狠狠的模样,一手托起他的脑袋,把药喂进他嘴里。
这药不算太苦,只是喂的人没良心,把他呛了一嗓子,两人一通手忙脚乱后他得以安全地躺回床上,正困乏着昏昏欲睡的,却不想桑大人突然脱了衣服掀开被子进来了。
他哑着声音问道:“桑大人你要做什么。”
桑大人在被子里动手动脚地脱他衣服,一件一件的从被子里扔到地上,他浑身发抖,气得身体的温度又高了几分。
他不得不又道:“我……我还生着病……你……”
“我不是说了你要发发汗,这药得动起来催汗后能会起效用。”桑大人大言不惭的当哄三岁孩子一样说着。
张丑人咬着唇,痛恨起昨日的自己,这人,这人明明过份得不要脸皮了,亏他以为桑大人是什么善恶分明的人,结果是野狼披了张漂亮的人皮,要把他吃干抹净了才罢休。
“唔……”他本就身体乏力,身体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被分开腿插进来时他就越发难受。
他的头发散乱在枕上,两鬓的热汗流
进发里泅湿了发根里,进进出出的冲撞快得他快呼吸不过来,可恶的是他现在力气流失的太过厉害,桑大人还把他翻过身让自己坐在那根孽龙上,他被那厚厚床褥包裹着,两腿瘫软的跪在两边,就靠下面嵌合的巨物巅得摇摇晃晃,眼前发黑,若不是桑大人用两手抓住他,此刻他怕是已跌落床下。
昏沉中他终于想起一事,刚强撑起一丝意识,却被顶得涣散一时,他发狠了般一咬嘴唇,终于从快感中清醒过来,双手撑着桑大人的腹处,感到掌下那嫩滑的肌肤和坚硬的身体,他有些失神,心跳得也不同寻常,他寻着黑大概看向桑大人的眼睛,哑着声开了口。
“那库、房中,吕当家……等众人没看到我们,是、是何、缘故。”
他听到一声轻笑,便听桑大人喘着气着道:“我早布了隐匿的阵法,他们自然看不到,我怎会舍得……”
张丑人想到他那时又紧张又害怕,结果这桑大人什么也不告诉他,就这么爱捉弄他。
他便也不再说话,间或着待受不住时才低低喘息一声。
桑大人这时又换了姿势把他压回床上,亲了亲他,笑道:“生气了?别气别气,你现在是养病重要,那些事别瞎想。”
张丑人有些恼意了,这桑大人……当真是……小人中的小人。
后来他还是昏睡了过去,虽然对桑大人咬牙切齿,可毕竟刚服下药,药物又有催睡的作用,他生再大的气,最后也还是拿桑大人无可奈何。

第四十七章 月下
张丑人在床榻上病了三日,他没想到即使吃下桑大人给的药还会病那么多天。
当病痛退去,再度醒来却在深夜。
屋子里漆黑如墨,不见桑大人身影,空荡荡的得近乎寂然,这般孤凉令他恍惚这些日子是否如梦一般,他失笑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摸着黑下床,在一旁捞到一件外衣披上,拉开屋门,却见一袭红衣的桑大人站在院落中。
桑大人兀自仰头望着天际的明月,一头黑亮如墨的青丝垂于腰畔伴着柔风扬起,长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来回抚着脸颊上的伤痕,目光沉沉不知是在想什么,从来张扬跋扈的绝美容颜上带着哀愁寂廖,面露伤心痛苦。
他看着院中陷入沉思的桑大人,心头不知为何突然一松,可看清表情的下一瞬又觉得他们之间离得遥远,桑大人随时都会飘然离去,而他永远无法留住的错觉。眼前的景既美丽又凄然,他融入不进,茫然失神地站在门边看了良久。
他其实想过问问桑大人为何此次回来会突然变得亲近他了,可他不敢问,能求得什么呢,他从未奢求过什么,可前几日在仓库中的谈话又让他多想了一些东西,只是这些他不敢求真相,他想着桑大人可能当他是消遣的玩物,玩着玩着哪天又突然走了。
他其实也想过,这欢爱一事,第一次时是受春药的影响,桑大人起了恶劣之心与他同榻而欢,可这后面的几次呢,他自己明明是很排斥这等事情,为何不拒绝,虽有过拒绝无用,可若真心想拒绝他还是会决绝反抗到底,那与桑大人呢,为何最后还是一次次的被压倒,那可笑的决绝抵抗就像无力的宣言,最终是否他也是那种会被美色迷惑了的俗人,或许他真是俗人。
那桑大人呢,是如何看待他的。
虽一直在理智的劝服自己,桑大人可能就是来消遣自己的,可那仓库中的对话听起来却又不像是,他对这种事敏感得很,可也卑微的很,他一直不让自己想太多,但许是这病方才见好,脑子昏沉,现下冒出了这些多愁的思绪,情绪也变得善感了。
大约是与仙人重逢后他明白了自己有多低微,仙人在他怀里吐血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后明白他有多无能,会不会在心痛到极致过后,会想明白很多事,会放下很多事,连对仙人的思念在桑大人来了之后都淡了几分,当他感觉孤寂离开他的时候,他却又看见了月下的桑大人另一面的情感显露,他想,与神仙的距离始终远不可触,他应该把心思好好放在平常人过的日子上才是,爹去世前不是一直祈盼他快些长大娶妻吗。
他苦笑着收回欲迈出去的脚,一步一步倒退回暗色的屋中。
然,月下美人目光流转,眼睛仿佛不受影响直直穿破黑暗停顿在他身上,他一惊,仿佛自己是那不知好歹的闯入客,坏了眼前人的愁绪。
他的脚停下,有些紧张地站着,摸不准桑大人到底有没有真看见他,他有些后悔为何突然爬起来,好好老实躺着不好吗。
很快,容不得他多想,桑大人抬起手伸向他,启唇道:“过来。”
他却踌躇不动,站在原地不前,这让发出命令的桑大人颇为不耐地轻啧一声。他叹息一声,从阴影处走出,与桑大人站在了同一片月色下,望着前方艳色绝世的人,他惶然地停下了步伐。
“桑大人,您叫我啊。”他站在离桑大人较远的地方讪讪开口。
桑大人眯起一双好看的凤眸,针扎似的打量他。
“你这病是把你烧得脑子糊涂了,怎么一好全了,突然感觉同我生分了。”
张丑人笑得勉强,答道:“就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了。”
“想明白一些事?想明白何事了?”
“这……我不太想说,我嘴笨,我也怕说出来惹您不高兴。”
“呵,你还有让我高兴的时候?”桑大人嘲讽着,接道:“我倒想要听听你到底想明白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保证不生气,生气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还有,别老用您称呼我,我听着刺耳。”
张丑人沉默好一阵,缓缓开口道:“桑大人,我想明白的不过是件很小的事情,我不懂怎么表达出我的意思,大概归结就是你桥归桥,我路归路,你和我迟早会分道扬镳,这……这几日的那些事情我会忘记的,但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的,以后如果我成亲生子了,我会当成自豪的事情告诉我的子子孙孙们的,我是多有缘方能认识你们这些神仙的。”
本还和气的氛围,随着他话音渐落,桑大人不知为何面寒如霜起来,那样子瞧着有些恐怖,他畏惧地后退着。
“那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尧飞尘呢,你也打算忘了,你们不是一年前才见过,他还救了你,你也想忘了他。”桑大人冷冷的看着他,淡漠问道。
“是……是的。”正是这次再遇他认清了现实而已,之前不肯娶亲,也是还抱着痴心妄想的念头,如今是该梦醒了。
桑大人看着他勿而嫣然一笑,“张丑人,你真是好胆啊,这番话居然真敢说给我听见。”
桑大人向前走一步,嘲笑道:
“你说你要忘记我,要忘记这几日我睡了你,只记我的好,还要说给你的子子孙孙们听,瞧瞧你既然这么体贴,我是得好好谢谢你,要怎么谢你呢,帮你找个媳妇?还是……帮你忘掉尧飞尘?”
桑大人拿出一顶虎头帽,正是那夜桑大人来时抢走后收了起来,他怎么讨要都拿不回来。上面血迹斑斑,他看得心神大恸,怔怔望着那顶帽子。
“这上面的血蕴着灵力,我拿到的这几日经过探测后才知道是谁的血,我来时看你还如此珍惜此物,你如今却说要忘记他,张丑人,口头说的我不信,如果你当着我的面把这帽子烧了,我还信得你几分。”
桑大人说完便把帽子扔了过来,他颤颤巍巍从地上捡起,看了看冷脸的桑大人。
半晌。
“我……我……我烧。”
一簇黄火从小管折子中燃起,照亮张丑人泪流满面的一张脸,他把手中的火折子缓缓贴到帽子边沿,终究是点燃了它。
随着火焰的越烧越旺,帽子的痕迹渐渐消弭在眼前,张丑人不可能心如止水。
为何会决然烧掉它,除了桑大人的推波助澜外,往深想也是张丑人想彻底告别那无望的痴恋,可惜他还不太明白这点。
这过程很痛,痛彻心扉,痛哭不止。
他伤心地瘫坐在地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的桑大人,“这样你是否满意了,桑大人。”
桑大人弯下身擦掉他的泪水,轻声道:“我现在相信你是决定要忘记了,你忘记尧飞尘最好不过,但我哪里同意烧了这帽子就能让你忘记我了?”
“你还想娶媳妇,你不会真以为我说要送那柳兰给你做妾便当真以为你可以娶任何人了?这时候了,你还想娶亲,那洞房花烛的夜晚里你要怎么过,用你这身体伺候她吗,张丑人,你想想你被我肏得呻吟不止的场面吧,你不觉得愧疚人家吗,你不觉得亏欠人家吗。”
“你好胆得很,居然敢当我的面说你还要娶妻。”
“我看你是这一病把自己病疯了,我这段时间的温情脉脉让你错误的认识到我了,你是当真不知我的脾性了,我会如此纵容你到这一步?”
张丑人瞪大了双眼,迷茫了。
“我不明白,桑大人,你早晚要走的不是吗,为何一次又一次的说这些让我无法正常思考的话,让我一次又一次说服我自己不要乱深想的话。”
桑大人目光闪烁不定,阴沉着一张俊脸,突然话题一转道:“我昨日去了一趟薛家,可惜没找到他们家的二少爷。”
张丑人顺着桑大人的问话也下意识的开口问道:“桑大人为何要去寻薛少爷。”
桑大人将他抱起,凑到他耳边用最是温柔的声音道:“你说呢。”
张丑人心知那个可能,可他又不敢相信那个可能,他第一个感觉只觉荒谬,还是他犹在梦中。
桑大人捧起他的脸落下一吻,“无妨,时间会证明我的。”
他茫然的受着这缱绻的吻,缓缓闭上眼,莫名对这吻生起贪恋的情愫,却又不敢过于沉缅,然正如桑大人所说的,时间会证明一切,他是不是可以奢望一次了。
桑大人抱起他进了屋,这次他不再有抗拒,坦然与桑大人共覆云雨。
正是一夜春宵绵入骨,吟吟缠哝化作身。
不知是否是适应了这种事,翌晨醒来,他不再像往回那般疼痛难忍,他看着趴在洁白的床褥间黑发散了一背的桑大人,想起昨夜的翻云覆雨突然害羞不敢再看。
他慢慢下床,腿昨夜被压得太久,一时有些软,他捶了捶双腿,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醒得这么早也是突然想起因病旷了三日,客栈那边是否还能容得下他。
他匆匆赶到客栈,在门口叹息很久,最后下决定走了进去,却没想到这次掌柜并没有骂他,还夸他福气好,娶了个漂亮的娘子,只是有些埋怨他有个这么好看的娘子也不带出来给他们见见,要不是前几日这美娘子上门给他告假,掌柜的还不知道天底下有这么美的人。
听到掌柜的夸赞,还有不停上前来夸他娘子漂亮的人,他迷惘不已,有些搞不清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了,以至于他听得一头雾水。
这一天他过得安然却又前所未有的茫然,以至于回到家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吃饭时,桑大人看他这魂不附体的模样,便问了他。
他把事情一说,结果桑大人听完捂着肚子大笑,笑完后附到他耳边一阵嘀咕,那热气呼得他耳垂泛红,耳廓里痒痒,他才得知了前因后果。
他面红耳赤,羞燥不已,站起身看着桑大人连道了几个你。
“桑大人,你你……”
桑大人拉着他的手,靠向他怀里,柔声道:“相公,可是嫌弃人家了。”
他听得一激灵,把人推了出去,转身落慌而逃。
桑大人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乐了,走至门边冲他背影大声喊道:“张丑人,你不是想娶妻吗,我便屈尊做你媳妇可好啊
?”
张丑人脚下一绊,摔个狗啃泥,爬起来又跑远了。
桑大人抱臂靠在门框上,悠哉游哉地吹了声口哨,轻声道:“小样,凭爷这美貌,难道还拿不下你了。”

第四十八章 一颗心(微h)
——无妨,时间会证明我的。
那夜的这句低语隔了半年犹在耳边响起,张丑人从睡梦中醒来,这句话似仍在心底回荡。
旭日东升,阳光洒落进这一片狼藉的房屋,床上躺着的张丑人虽醒了但半天起不了床,脑子还抽痛着。
昨夜桑大人酒兴大发,拿出一坛坛美酒拉着他痛饮,只是饮着饮着变成了对嘴喝酒,喝到最后他也晕了,只记得被拉着摔进了床褥里,一晚上不得安宁。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不能再和桑大人这样放浪形骸了,连他这粗糙的汉子都受不住昨夜桑大人各种姿势的求欢。
他望了望还压在身上的桑大人,唇边却不自觉地勾起笑,可笑着笑着他就浑身僵硬起来了。
此时两人全身赤裸,肌肤相贴的亲近感还令他暗暗高兴,可后穴内还杵着的软物就让这分高兴掺杂了窘迫。
他后来晕过去就不知后来了,这一清醒,才知道为何睡梦中他总觉得喘不过气来,睡得也不安稳,他没想到桑大人居然把那物什放在自己里面睡了一晚上。
这半年来对房中一事桑大人从不忌荤素,有时候浅浅的温柔,有时候又粗暴的对待,他被迫陪桑大人做了许多在常人眼中大逆不道的事,便如有一日居然以天为被,以云为床,两人在天上做起这种事,他当时害怕得不行,哭着求着回家。
可桑大人并未理睬他,反而招聚了众多云团铺在两人身下,又取出一滴白晶化泪延长云团实化的状态,翻过身下长相丑陋但丰腴壮硕的肉体,一下子又重新捅了进去。
如此种种花样他被桑大人拉着玩了个遍,就如昨夜桑大人还把酒水倾倒于他身上,搂着他舔遍了全身,嘬起的那水泽声都让他控制不住羞耻加倍地哭出声,他求饶道不要舔了,可最后下身还被含住的快感让他几欲晕厥,他释放出后便被抱起来摁在墙上肏得全身滴水。
酒的香味,汗的咸味,泪的苦味,精液的腥味,繁如最烈的春药,刺激得他如泥一般软了身子的任身后的桑大人侵犯。
张丑人咬牙打住这不堪的回想,撑起桑大人的肩想将人推到一旁,可他不敢太大动作,怕这人醒来又不放过他,总算小心翼翼地刚把头从胸前移开,他突然被抱个结实。
他睁大了眼,桑大人还是醒来了。
“醒得比我早啊,怎么,还想把我弄走?”桑大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还被含住的下体往前顶了顶,果然怀里的人立刻就不敢动弹了。
“桑大人,我还要去客栈。”无奈之下,张丑人又一如既往地搬出了客栈想打消桑大人的念头。
然而,次次不管用。
桑大人慢慢地挺动着腰身,双手在这身体上肆意抚摸,嘴上也没闲着,啃着那发肿发涨的乳头一点也没松口的迹象。
他边吸吮着边嘟哝:“可惜,你这里不能出奶,以后我待寻仙草时,定要找找看有没有能让男人出奶的药材,然后制成丹药喂你吃下,往后日日埋首在你这大胸上吸奶。”
这淫乱话语满满的听在另一人耳里,只堪又羞又热,身体越发滚烫。
“这,怎么可能,天底下不会有这种药草的。”张丑人不敢置信,真怕桑大人去寻这种药。
桑大人抬起头想了想,可能也是想到这种药草极难寻到,他叹息一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口剔透长瓶,揭开瓶塞,一股浓郁的奶香味散发出来。
“吸不到你产出的奶,那就只能借助外物满足一下了。”
桑大人把瓶口倾倒,浓白的羊奶像被什么无形力量囚困着凝聚在他的阔胸上,他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看着,下一瞬桑大人竟埋进他汇满了羊奶的胸膛上,整张脸都浸入那羊奶液里,嘬着他的乳头吸吮着。只见那小高的羊奶白液慢慢变少,仿佛这是他的奶在被喝干净。
他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放浪的一幕直冲击得他情动更盛,缠在桑大人细腰上的双腿慢慢绞紧,无言的邀请出更激烈地冲撞。
身体经过昨夜酒液的浸泡,白日又受着这吸奶一幕的撩拨,这一日他最后还是不能去成客栈。
桑大人看张丑人软塌塌地趴在床上似睡非睡,早已换好一身女裙的他步履如莲地走到床边,鬓上“绿痕”步摇垂珠相撞,云袖一拂优雅而坐,霎时幽香腾腾,倩影婀娜妩媚,容貌更是绝世倾城,脸颊边的伤疤亦不见了踪影。
“我这真容可就只你看见,怎样,满意否?”
每次换了这身行头后,桑大人都会来这么问他,开始他会吱吱唔唔不敢看,后来被捏着下巴强迫看,他的反应也从站脸红心跳,到躲着脸红心跳,再到现在这般躺在床上脸红心跳。
“桑大人,你能别出去吗。”他恹恹地想动弹,可浑身无力。
桑大人摇摇头,“不行,得为你告假啊。”
“你在一月前砸了客栈后,掌柜的就特不想你再去了,你能别去了吗。”想到哭得快要给他下跪的掌柜,他还是于心不忍。
“是你说的不能凭白失信于人,我今日不会砸客栈,那天砸了它纯粹是看不
惯客栈里他们议论你,摘个面巾而已,至于惹得那么大风波吗。”
想到那天,张丑人有些别扭地转过脸朝里面,“我本不摘面巾也不会怎样,你为何非要逼我摘掉面巾示于众人,这样……让我被他们说骂。”
桑大人柳眉一挑,扳过他的脸气笑了,“你还委屈了,我让你摘面巾本就是你的长相无愧于任何人,你为何要遮掩住,我师…那谁…说过,相貌丑陋又如何,男子立于世本该堂堂正正,他人之言不过蚁虫之噬,何需在乎。”
“我这是为你长脸,给你尊严,你为何要在意他人看法。”
张丑人闷闷道:“我这不是自卑,我只是怕我的容貌吓到人,他们何其无辜……”
“那这一月我逼着你不带面巾后,你有吓到多少人?就算有吓到他们,再见你时可否还会被吓到?”
“我……我……想不起来了。”他确实想不起来了,刚开始被逼着摘下面巾走出门时,他忐忑的不敢抬头,即使抬头也会飞快地低下脑袋,有没有人被吓到他当然不知。
大约是后来习惯了,他才慢慢的适应摘下面巾的自由,时不时地抬起头走路了。
“那便证明我的办法有用,以后你出门不许给我带面巾,否则我把你做到躺在床上三天三夜。”
“……为何要逼我。”
桑大人直直地与他对视,“你当真不知?”
看着桑大人的明亮的眼眸,他一怔,猛然明白过来桑大人的意思了。
原是要给他建立信心,不让自己再自惭于自己的形貌丑卑,习惯以这原貌示人吗。
可他,真能做到自然无视他人的目光吗,这种又丑又异的相貌,自打他记世以后,常常受人议论白眼,还是遮挡住脸后,那些目光和议论才逐渐消失的,他还要回到以前惹人蜚语的时候吗。
可如若他继续戴上面巾,是不是又会令桑大人失望呢。
与桑大人相处的这半年,还是让他放下了一些事,也是如此,对于柳兰的欺瞒他后来也不再生气,不久前两人已恢复联系。
只是桑大人不许他过多接触柳兰,此后和柳兰的频繁见面才就此作罢。
这还是好在柳兰比吕媛懂人情事故多了,时不时的会送些水果和饭菜过来,新鲜玩意也弄到不少送过来,虽然不值钱,但胜在新奇,渐渐地桑大人被讨好了,两人才能偶尔出去一聚。
桑大人的所作所为既都是为了他,他便就努力一点吧。
想完这些,其实他还是暖了心肠了,红着脸温声道:“桑大人,谢谢你。”
桑大人目光幽幽,笑容也晦暗不明,“我想要的可不只是你的谢谢啊。”
桑大人伸出手,纤纤玉指移到他后背处隔着被子按了按。
“还有你这里面的一颗心。”
张丑人感到大窘,有些羞赧地躲进被子里,脸颊红得烫人,“桑……桑大人……您……不,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吃饭。”
桑大人笑着起身离开。
张丑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下床穿衣时,胸前的两点摩擦过衣衫有些痛麻,那些情状自是不可避免的侵入脑海,他好不容易摇摇头甩掉后,赶紧进了厨房准备饭菜。
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厨房中的氛围极好。

第四十九章 心悯
巍巍山脉如巨龙俯卧,绿意春盎妆缀山峰,高耸入云的群山云雾缭绕,似海似涛波澜流动,此地正是修真界天下闻名的清冥门山门所在——丞山地界。
清冥门有内门与外门之分,内门所在手可摘星辰之巅,而外门则座落于丞山边缘之外。
内门弟子皆为天资之众,凡无举荐者、无内门亲缘者、无法修习者,概不许上山,外门则条件宽泛,有意者皆可入,待三年入境,由内门长老下山审查,核实后方领进上山正式成为清冥弟子。
清冥门自立山门以来,从来只有外门升内门,无有过内门下贬到外门的。
经过薛荣半年的辛苦周旋,薛泉的惩处总算是尘埃落定。
只是下贬到外门,惩罚可说不重,但也不可说轻,皆缘此事乃开了门中先例,自然引起轩然大波,其中关于尧飞尘师兄也插手其中的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丞山。
简陋竹屋内,一坐一站着两人。
清贵男子与阴郁男子正是这场风波中涉及之薛家二位少爷。
薛荣道心多眷恋家族,摆脱不了红尘亲缘,竭力保下自家弟弟后,只觉更对张丑人不住,业障缠身,修行之路更堪艰难。
看着低头更显沉默的弟弟,他深深叹息一声,拍了拍亲弟瘦削不少的肩,沉重道:“我若早知你会犯下大错,当年便不应勉强你上山。”
“现下一切重头再来,只望你能看破尘心,一心修炼。”
“此番你退入外门,恐会受到不少奚落,若你不想呆,我……我便请人送你回家,你这辈子便做个平凡人吧。”
“可你定也要记住,心不向魔,行止合一,切记与人为善,不可再任性妄为了,以后兄长再无法保护你了,弟弟。”
“去吧……去吧……”
薛荣疲惫地挥了挥手,薛少爷一言不发缓缓步出简屋,飒飒狂风吹乱他一头青丝,他转头望向某一处独山,眸中阴狠毒辣交织。
半月后,薛少爷最终决定回到平于镇。
他不知他在刚踏进薛府大门的一瞬,一纸云鹤从薛府角落飞出,一直飞到张丑人住处。
打坐中的桑大人黑睫轻颤,缓缓张开双眸,他抬手接过纸鹤,在掌中碎尽其上附着的灵力,纸屑如星尘般落在地上,他慢慢起身,一身气势发出爆裂般轻响,只堪可怖。
“你可算回来了,姓薛的。”
桑大人迈出门,化为一道流光飞驰而去。
张丑人正在客栈里搬货,乍然出现的桑大人把他吓了一跳。
他暗暗疑惑不已,只见桑大人以指压唇,作出噤声的手势。
他左顾右盼,见无人注意这里,便走到桑大人身边,不想却被他一把拉住,而后眼前一花,只觉周身劲风烈烈,待风停声止,他已站在了薛府大门前。
“……桑大人?”
桑大人松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而后转身看着他笑道:“之前薛家二少爷被召回清冥门,少了这个罪魁祸首,我便也不好动手,才容了薛家多活了半年,如今欺你辱你之人回归,自是来清算的时候了。”
张丑人心中震惊,还没反应过来,桑大人手掌一挥,薛府门匾砸落在地,他一脚踹开大门,负手传声道:“薛府满门,出来受死。”
张丑人骇然不已,脚步踉跄地忙冲过去抱住了桑大人,“桑大人,不要……杀人。”
桑大人皱眉看他,“我只会杀人,你不让我杀,那我如何帮你报仇。”
张丑人惊慌失措地摇头,“不……我从未想过报仇,桑大人,求你……不要杀人。”
“不杀,那是尧飞尘杀了不他,而今我便替你杀了他,还要将这薛府满门屠尽。”
“桑大人——”张丑人失声大喊,苦苦求道:“我求求你,我没有怪过任何人,我真的没事,我很好,我一切都很好。”
桑大人看着他,眼中揽尽他的哀求。
二人犹疑间,薛老爷已带着一干人率先来到大门,一眼便见到了大门站着的两人,他并不认识桑朔,但看张丑人与这人的亲密程度,又回想到刚刚那令他吓出一身冷汗的传声,他自是明白这人怕也是位修真者了。
薛老爷暗暗苦涩,以前还在府中毫无背景任人欺压的张丑人,怎地现在背景如此之大,先是与尧仙人有瓜葛,现在又来一个看来更不好惹的魔神要给他撑腰,难道他薛府当真要遭受灭门大难了吗。
薛老爷出来前已暗自向薛夫人做出安排,如若当真大难临头了,便要她赶紧把信符传给大儿子。
他明白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儿子即使耗费巨大地赶回来,怕到时赶到也是为他们收尸了。给大儿子传信,不过是想保薛家一枚香火,希望大儿子好好修习,待得有机会再为他们报仇。
薛老爷努力赔着笑正待走上前请罪,却不想,那惹下这等祸事的孽子居然不落下风地跟了过来,在他身后喊道。
“一个做事一人当,桑朔,不许你动我薛府的人。”
“要杀要
刮,为那下贱之人要怎么折磨我,我都奉陪。”
薛老爷差点当场气昏过去,猛然转过身,指着薛少爷吼住:“闭嘴,你这个败家玩意,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惹事精。”
桑大人勾着唇角笑了,手掌红光时隐时现,一身气势满是浓烈杀机:“你看看,你为他们求饶,他们会感激吗。”
张丑人却无暇他顾薛家反应,他只想赶紧阻止桑大人,可他人微力薄,实在想不出阻止的办法了。
那边厢,薛老爷已被吓得赶紧跪下,老泪纵横地不停求饶,薛家一府的人全跪在了地上,连薛少爷在被薛老爷打了一耳光后拉着跪了下来。
桑朔眸中凝聚腥红,手中红光力量渐渐散开,那些下跪之人被红光侵蚀者,皆都倒地痛嚎不已,惨叫声此起彼伏,薛府刹时犹如炼狱。
“桑朔……桑……朔……张丑人……我薛泉……起誓……必会……”
啪——
薛老爷痛虽痛矣,却不至于失了理智,忍着痛苦又给了薛少爷一巴掌,打断了继续犯蠢的儿子。
这一巴掌极重,不似前一掌的轻描淡写,薛少爷被打歪到一边,嘴角溢出一缕赤血。
桑大人似是决意要杀了薛家满门,任张丑人如何劝阻都毫无用处,情急之下,他用了非常办法,跑到桑大人身前,闭上眼倾身一口吻住了发怒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的主动,把桑大人愣在当场,法力也收了回来。
张丑人脸上红得不行,也不敢睁眼,听到那些惨嚎停下来了他才慢慢退开。
他抖着唇轻轻叫了一声:“桑大人……”
桑大人似回过神来了,眼神有些飘然地看着他,视线缓缓落到他的唇上,看了好一会儿,在薛家的众目睽睽下骤然抱住他的头,一下子压向自己,张嘴含住了他方才一吻后湿润的厚唇。
薛少爷看着这一幕,眼中嫉意滔滔,可恨他无力呐喊,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亲密。
薛老爷更是震惊万分,勉力清醒的众人皆目瞪口呆。
桑大人一吻结束,眼眸秋水潋滟,惊艳众人。
张丑人羞耻不已,低着头一个劲地捶自己的额头,颇为懊恼。
他主动吻之本是无奈之举,没想到桑大人会变本加厉的吻了回来,可再多羞耻也不比这众多人命重要,他眼含祈求,神情悲悯。
“桑大人,我知你是为我,可我不愿拿这么多人命来换我一时痛快,我不愿为了这一时的痛快此后一生都活在后悔中。”
“人命可能在你们修者眼中如羊牛牲畜,如蝼蚁虫豸般轻贱不堪,可于我而言,性命应该得以珍惜,不能随意轻践,每个人都活得不易,我们的匆匆百年于你们不过一瞬,可于我们是一生。”
桑大人眼中复杂,“若有一日,你会……”
话头戛然止歇,桑大人闭了闭眼,复睁眼狠道:“那薛少爷我不想放过。”
张丑人想了想,苦恼道:“我……我无权决一人的生死。”
“那就把他送去官府吧。”桑大人目光落到薛少爷身上,眼中划过狠厉之色。
张丑人点了点头,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桑大人接着道:“那就由我去审判他吧,你在一旁看着,不满意就说,我加大刑罚。”
张丑人一怔,缓缓瞪大了眼。

第五十章 心悸
镇上县衙距离薛家不出十里,桑大人抓着人不一会儿便到了地儿。
到底是繁华城镇的府衙,占着一片不小的繁华地段,门前一对石狮子坐镇,高大朱色宽门敞开着,门头上的牌匾烫金大字龙飞凤舞,论气派丝毫不比一州之府差。
只是门前石阶上坐着的三位赭色短服的捕快们光明正大的在外玩赌,有几分损了官家的颜面。
那三人赌瘾正兴,丝毫没注意门前多了几人。
薛少爷狼狈不已地跪在地上,很是屈辱,他想起来,但双腿被施了法,无法站起。
桑大人略动了动嘴,薛少爷不由自主地朝着衙门膝行着前去,这总算引起了台阶上三个捕快的注意。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上衙门的,自是一个个震惊地站了起来,也看到后面站着远远观望的桑大人和张丑人。
桑大人来前对自己容貌做了变化,只是一身气质毫无遮掩,三个捕快看见之当以为是来了大人物,纷纷小心上前询问。
桑大人理也未理三人,拉着张丑人率先进了衙门。
张丑人一路都晕乎着,从决定到出发再到这府衙,他还不太能理解桑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薛家求饶是真打算彻底了断与他们之间的纠葛了,毕竟在薛家时,薛夫人和老管事于他有过恩,却不想事情走向却逐渐偏离。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薛少爷跪在地上前行,膝盖娇贵,自是受不了这一路与地面的摩擦,不仅蹭出了血水,还留了两路斑斑血痕。
张丑人收回目光,心里平静异常,若是他人这么受罪,他许会心存怜悯,但对薛少爷,他的怜悯便提不起来了。
穿过天井,直入正堂,肃穆之地到底自带威严,张丑人一下子有些紧张地靠向了桑大人,可很快他稳住了心情,下意识拉开了距离,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桑大人,见他一派凛然,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地抿了抿唇。
桑大人很自然地坐到了上堂,拉住打算抬脚离开的张丑人叫他站在身旁。
张丑人也没想到桑大人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县衙,要自己当大人,他以为带着薛少爷来就真的是来告官的。
不一会儿,外面呼一下跑进一群人,前头一位边跑边整理着歪斜的官帽,身后随了一堆人,表情皆惊惶不已。他们均是听到有捕快说来了大人物,担心是上面派人下来了,一个个着急忙慌地唯恐怠慢了大人物。
这县衙是懒漫惯了的,平时多为生意纠纷,都喜欢私下找县大人解决,上公堂是极少的事,时间一长,这县衙几乎成了摆设,从门前有捕快敢当街赌博一事便可看出一二了。
这一群人一进来,便见一人披头散发地跪在堂下,膝腿的裤子上满是鲜血,身上所着衣服看着不凡,人精点的只觉大事不好,再定睛一瞧堂上之人,无论气势和风度更是不凡了,头都感觉两个大了。
这当真是个不好惹的人,身份不明,可他们也不敢过问。
当然,他们只留意到了坐着的桑大人,站着的张丑人他们看到后都一个个地扭过头嫌弃极了。
桑大人目光冷冷一扫,呼啦嘈杂的一群人便自噤了声,一个个低着头也不敢与他对视了。
张丑人默默地后退了几步想躲,桑大人一把拽住将他又扯了回来。
县大人到底经过磨练,很快便回过神了。
他在心里考虑了一番,决定不打听这上面之人的身份了,要做什么便由这人去做,赶紧送走保万事大吉。
他无端心生一股畏惧,谄媚地笑着拱了拱手。
“不知……这位公子……到我们县衙有何指点啊?”
桑大人大气地挥了挥手,“本大人审案。”
县大人噎了一下,他以为这人就是来讨要钱财的,没想到是来审案。
“这、这审案……是、是下官……哦不……是我来做的事啊,怎敢劳烦公子。”
桑大人一拍惊堂木,不耐道:“我说由我审,你们给我分两边站好了。”
县大人不知上堂者的身份,只觉这人非常可怕,比他还会耀武扬威,他赶紧使眼色,一边的师爷忙打圆场。
“这……公子是何等高贵的身份啊,这审案的小事怎么好劳烦您啊。”
桑大人见没人听他话,身子向前倾了倾,声音更低了几分:“还是真要我杀几个人你们才乖乖站好吗?”
师爷一下气短了,也不管县大人疯狂地扔眼色了,跑到一边赶紧站好,一群捕快怂得也不慢,纷纷各自寻好位置当起了门神,独留县大人一个人站在中央,顶着桑大人冰冷杀人的目光险些就要跪下来了。
此时,那披头散发之人却突然开了口。
“哈哈哈哈……桑朔,你也只会欺负欺负我们这些凡人了,你这条丧家狗啊。”
县大人两腿打战,感受到身上的视线移开了,赶紧擦了擦冷汗,一脸惊惶地溜到一边去呆着了。
“怎么,我说错了,我在清冥门可是听说你的事了,哈哈哈哈,被你师傅赶出来的丧家狗,我有说错
吗?”
县大人看着那癫狂之人,由衷敬佩,再一瞧堂上的人,吓得收回视线,战栗地缩小了自己的身子,慢慢向后移了移。
他算是明白了,这是遇到神仙之人的纠纷了,怎么神仙有纠纷还需要跑到他一个小小县衙来审案子了。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那下贱的人来寻我麻烦,但我可不会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帮他讨公道,如果真这么好心,你就不会在现在才出现了,桑朔……”
“你上次杀过我一次,我也不怕你再杀我一次了,哈哈哈哈……审判我,你以为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审判我,你就代表你正义了?还有你……张丑人……你这个贱人……贱骨头……为什么、为什么选他都不选我,你会后悔的,你肯定会后悔的。”
说完,薛少爷狂笑起来,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
张丑人唇色惨白,眼中惊惧之色交加,似站不稳了一般蹒跚了一下,他惶惶然地望向桑大人,见其绝艳容颜上是一片冰冷。
在一干人等心惊地看着薛少爷发狂发疯的时刻,桑大人冷淡地说了句话,一下稳住了惊悸的众人。
“说够了?”
话落,薛少爷莫名挨了一巴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桑大人又淡漠地吐出了一句。
“说够了?”
接下来又是一巴掌。
在后来的时辰里,这句说够了仿佛魔音,对应的下一个声音铁定是巴掌声。
薛少爷被打得脸颊高高肿起,口吐鲜血,撑不住的昏迷倒地。
桑大人甩了甩手,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去,拿水泼醒他。”桑大人吩咐已经傻眼了的众人。
一个捕快吞了吞口水,赶紧跑进后堂端出一盆水,泼在了薛少爷身上,晕倒的人呻吟着慢慢转醒。
桑大人目光深幽,勾着唇笑得嫣然夺魄。
“看来是说够了啊。”
“本来我不想让你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可既然你听说了我的事,我自是明白拿什么杀人埋尸,囚禁虐待他人一事办你你肯定不服,我想了想啊,好像杀你不太痛快,让你感受绝望才叫痛快。”
“我要让你分不清地狱,让你时时陷入地狱,不论清醒,睡觉,吃饭,地狱如影随形。”
“我们魔道有一种魔轮花,服之成痴儿令神智陷入十八轮回,神魂挣脱不出,可也不会让你永远变成白痴,而是会让你时而清醒,便要叫你尝尝人间种种酷刑,生不如死。”
“梦亦在狱,醒亦在狱。”
“我想想,判你受多少年这种罪呢……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桑大人抚掌含笑一一道出,忽而转头问张丑人轻声道:“你呢,觉得判多少年合适?”
张丑人迷茫地看着他,一时也答不上来。
薛少爷听得浑身发抖,口齿不清地咒骂着,可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桑大人看出他的犹疑,轻唔一声,转而问向下面的县大人,“你说,身负重罪者,按你们律例除了判死一刑外,最重刑罚是什么?”
县大人被问到时吓得脚一软地跌坐在地上,他已经认出那疯癫之人是薛家的二少爷了,也不知怎么得罪了这堂上的人,连有大公子在清冥门那种仙门为弟子的薛家居然都任由自己的二少爷被抓到官府定罪,可想而知这堂上的人薛家都不敢惹,更遑论他一个小小的县官了。
县大人哪里知道,薛府刚逃出大难,薛老爷看到自己儿子被抓哪里不心焦,可他权钱都有,奈何家中无有敌过修者之能的人,实力比不上啊,现下只能派出下人赶过来盯梢了,只是路途需要时间,现在还未到达罢了。
县大人也不敢隐瞒,颤着声回道:“按律死刑最重,公子既不想杀他,便还有徒刑三年,并流放三千里。”
桑大人听罢,皱着眉摇了摇头:“徒三年并流放罪可满足不了我判的罪罚,想来便以无期为刑吧,一辈子都在牢里好好受过。”
“活多久便受多久的罪,想来甚妙啊。”
在桑大人的威势下,判罚盖定,并嘱咐师爷以文书记录入案,他担心走后薛家来救人,除了在县大人身上施了手段外,他另在薛少爷身上也种下手段,若离开囚牢一步,则魂命断绝,彻底死个干净。
他的这些手段并无遮掩,甚至还一一道出后果,那县大人听完自己身上被下的手段后哭丧着脸生无可恋了,薛少爷在被收押拖下去时,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地盯着张丑人。
关进牢中,薛少爷几经挣扎,却还是被逼着服下魔轮花,高傲如他变成痴儿这种惩戒比让他死了还痛苦。
出来时,张丑人看到了一个好端端的人活活变成痴儿的场景。
他与桑大人一同走出了官府,却毫无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他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罕奇,他以前不是没想过来报官,可惜最后都无疾而终,眼下公道讨回来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何他会感觉发冷。
为什么、为什么他仍有心悸感。
薛少爷的话是真的吗,还是
骗他的。
不,他不应该相信薛少爷,他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气桑大人,一定是的。

第五十一章 问心
近日来平于镇暴雨大作,往日河道汹涌的清水皆呈现一片浑黄污浊,除大型船只尚能勉强航行外,余下船只皆停泊于岸边,随着水流起伏飘摇不定。
河水的翻涌,随波逐流的船只,无所依无安定,正如此刻的张丑人,茫然无章,纠结不安。
离仙人离开已过去一年半多,桑大人来到此地已过了大半年,审完薛少爷后已平静的过了一月有余。
而今,中秋又将至。
这一个月来,他逐渐认清了,确定了,他已对桑大人的感情不同于一般了。
“张丑人,我想你。”
自这句令他恍神的话开始,后来的一切一切,仿佛如陷阱一般让他一步一步的折了进去。
“我不许你对别人好,你只能有我。”
“呀,我都和你一样变丑了,你有没有更喜欢我了。”
桑大人提高了灯笼凑近他,冷着脸道:“我再不来你就饿死了。”
“包括那个薛少爷,你也是这样招惹的?”
“你就是个傻子吧。”
“无妨,时间会证明我的。”
“相公,可是嫌弃人家了。”
“还有你这里面的一颗心。”
……………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慢慢深陷在这一点一滴平静的日子中。
这半年多来桑大人的行为很容易令人误会,可他心中有数,如何能把那些话那些事当真,他一直都认为这些许是戏言,许是捉弄,从未敢想着要去僭越一步,小心的维持着本分,始终不敢表露一些奢望。
他本以为他把自己封锁的很好,可那日公堂审案为他讨公道一事,他发现他无法再做到应有的本分了。
如同某一夜梦醒时分,犹自还处于惊魇的他看到身旁的人,差点哭出来,梦中头也不回离开的桑大人还在身边,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欣慰,可也让他明白他真正的心思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一摸身边的桑大人,可当要贴上时却又停住了。
不具名的卑微拦住了他将有的动作,他努力克制住险些失控的情绪,一点点收回了手,重新躺了回去。
自此之后,薛少爷那日的话便夜夜于梦中魇着他,他心焦痛苦,又自觉寒碜,开始避开桑大人,他龟缩一般的想着等哪一日桑大人离去,就如思念仙人那般念着桑大人就好,这辈子就这么过吧,不去坦白了,装着他们就这么着压抑着过完一生好了。
他有什么好的地方能让桑大人也同他生出一样的心思呢,他什么都没有,还长了这么一张丑陋可怖的脸。
他可耻自己心里有仙人的同时,为何还现如今装进了桑大人。
仙人,桑大人,他这颗鲜活跳动的心却放进了这两个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人。
思绪猛然一顿,他摸着自己的脸,脚步不由放缓,慢慢移到河岸边上本想照照这张脸,可看到黄浊的河水才想起来河水已失了清正,浑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已乱了心,周遭一切如同虚物。
移开手中的伞,他抬眼望着天上的雨幕,眼周泛起红圈。
仙人啊,桑大人啊,都是他高不可攀之人。
他闭了闭眼,复睁开眼,看着青砖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一个个举着伞或急或徐地跑着走着,殷殷期待归家的路。
他不想去想终有一日,那家里是不是会变得冷清空落,路明明那么短,可他又盼望长一些,长到他知道家里一直有人在等他。
雨势骤然变大了,像是在怜着什么人。
一方窄屋在雨帘中静静矗立着,天色阴暗晦涩,空气里满是潮湿润水,脚下的水洼被踩起激流,大门逐渐近了,他收敛起情绪,慢慢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他转过身,看着黑暗的屋子,心中愈发忐忑。
可那门他终究要进,只是他害怕进。
犹豫良久,他咬着唇慢慢走到屋檐下,收起伞甩了甩上面的雨水,沾水的大手迟缓地抬起来靠近门扉,微一施力,门被推开了。
毫无亮源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受这天暗雨夜的影响,连屋中陈设都不显轮廓,更遑论想见着的呢。
他心跳的厉害,嘴唇微微颤抖,轻唤了一声:“桑大人。”
静寂的屋里没有回应,他的眼泪险些几乎夺目而出。
桑大人他是走了吗,是走了吧。
他呜咽着跌跌撞撞跨进屋中,他那么害怕的一天还是来了吗,桑大人真的走了吗,永远走了。
是他最近的躲避让桑大人厌恶了所以才这么快离开的吗。
是他不知好歹的抗拒终是令桑大人厌恶了吗。
是他……
怪他……
他摸黑来到桌旁,摸索着想点亮油灯,悠忽间,一只冰冷纤细的手掌拉住了他。
他怔怔愕然时,被手上那力道一下扯了过去,后背有了依靠,臀下有了实处,却是落进一个怀抱中。
脸上还挂着泪痕,神
情满是茫然,那油灯缓缓燃起一豆黄火,把他狼狈的模样刻在了另一人眼中。
桑大人捏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挑眉道:“你怎么了,哭成这样。”
张丑人傻了,他没想到桑大人会无声无息地坐在这里,霎那间的伤心顿时成了难堪,郁结消散而去,他擦着泪道:“没……没什么。”
“又是受谁的欺负了,一回来就哭。”
张丑人羞愧地低下头,连连道:“没有没有。”
“真的?”
张丑人吱吱唔唔把这个问题蒙混了过去。
桑大人心中似有着事,倒没继续追问了。
张丑人打算起身,却被揽住压了回去,他不安地动了动,屁股上一下挨了一巴掌。
张丑人困窘不已,想了半晌,他勉强笑道:“桑大人,方才我唤你可有听见吗?”
“听见了啊。”桑大人无所谓的答道。
“那……那……你为何不点灯,也没……”回应,害他以为人走了,一时难过不已。
“你最近不是躲着我?我便懒得点灯,也懒得答你了。”桑大人瞪他一眼,又扇了那厚厚的肉臀上一巴掌。
张丑人被打得痛叫一声,桑大人似乎不打够就不满意,又重重打了几掌,最后开始揉摸着那地方。
张丑人扭捏着想躲,可越躲越往桑大人的怀里去了。
火热一触即发,桑大人唇齿叼着他颈侧上的一块肉,粗重的呼吸喷在耳垂上,一双手也开始探进衣里。
他不再拒绝,无比顺从地展开了双臂,任由着身上那双手的狎玩。
“嗯?怎么……不拒绝了?这段时间我贴着你点你就躲开,今日怎么这么大方让我摸了。”
手掌在衣里作怪,一截白腻手腕卡在衣襟外边上,细白的手腕贴着襟边上上下下,那跟着动作起伏的隆起地部分被粗衣遮掩住了,但越是这般便越是无限遐想。
张丑人双眼泪垂,被勾起情欲的快感令他沉迷,他喃喃道:“别走……求你别走。”
胸前被大力抓握住,他轻哼一声一掌覆在那上面,满脸潮红,也才想到情涌的不经意间他吐露出了心声。
他一时间不敢看向桑大人,静默一会儿,衣里的手又动作了起来,捏住他的乳头指腹蹭着那尖端。
他两腿哆嗦,挣动得有点欲火难耐,耳边俯上温热的气息。
“不想我走,可是喜欢上我了?”
低低的嗓音又香又热,像是花香萦于鼻端,像是周身泡于温水,他情动不已,连下体都顶起一道小帐篷,只是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又开始龟缩起来了。
桑大人见他不答,身子向后靠了靠,椅背稳稳撑住了他。
张丑人跟着他的姿势后仰了仰,全身无力地挂靠在他身上,他一只手在那壮硕的上身流连,一只手伸进裤头里,手掌一握,将那擎天一柱纳入掌中。
怀里的人跟着他手上的动作摆动着粗腰,双手无助地抓住他的红袖,他眼中毫无情绪地就这么看着怀里的张丑人沉醉于其中。
待张丑人释放出来后,桑大人却一反常态地推开了他,拿出一块方帕慢条丝理地擦拭着手中的浊物。
纤细白皙的手掌上沾着他的阳精,直把在一旁的他看得面红耳赤,倒叫他忽略了被桑大人推开的事。
他怕桑大人是不喜了,蹲下来也想帮忙擦掉,却不想被拦了下来。
他抬头看去,桑大人眉眼如画,静静看着人时娴雅精致,但说的话却与妩丽容貌相差甚远。
“想帮我弄干净?”
张丑人点了点头。
“张开嘴……帮我舔干净。”
张丑人愣了愣,复又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那纤长的手,方才的阳精被擦拭了一些,但还余下不少。
他顿了顿,慢慢倾过身,缓缓张开了嘴。
那只漂亮的手微微屈起伸进他口中,搅起他分泌的津液,入口的味道浓腥难噎,可口中的手指却不容置疑地抠弄他的软舌,像是嫌他不好好舔拭。
他闭眼讨好似地开始动了动舌头,那乱动的手指突然停住了动作,他涩然不已,开始合上嘴包住口中的两根手指,滚汤的舌尖至至舌根献出温软的伺候。
屋中的水啧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感到那手指要抽离的动作,他才敢睁开眼,任那手指离开。
他蹲着身仰望着坐椅上的人,换来了桑大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并以深邃的眼神看着他,笑意温柔如水。
“我有些事要离开一下,中秋将临,那日好好做一桌的菜,等我回来一起过吧。”
张丑人张了张嘴,欲说什么,最终却收了口,目中悲怆地垂下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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