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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当先生》
作者:北沐南
强推奖章
卫苏穿越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战国分治时代。他决定继续做教书育人的老本行,本以为传播自己的理念,散播文明种子就足以。然天下纷乱,为改变百姓疾苦,他不得不迎难而上,相助秦王天下一统。
本文文笔流畅,剧情环环相扣,主角秉持着为天下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济世救民胸怀。最终携手开创清明盛世的故事,值得一读。
第1章
卫苏头很疼,像是要炸开成碎片然后又用什么粘合起来一般。眼皮子动了动,很努力才睁开一道缝,然后眼珠子转了转,又绝望地闭上了眼。
绝望,没错,是绝望。
之前他已经醒过来一次了,可是他以为自己在梦中,以为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现在睁眼看到的依旧是先前的场景。
茅草盖的屋顶,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就呼呼地往里灌风。他知道屋子很小,空空荡荡的连件像样的家什都没有,只有破破烂烂的一只矮脚桌以及角落里几个烂竹筐。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是在手术台上。就算下了手术台也应该在医院,睁开眼就该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而不是破洞的茅草的屋顶。所以,他现在在哪里?
屋外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卫苏努力偏过头,就见一道瘦瘦小小的人影站在门边。因为光线的关系,看不清脸,却知道这是个小女孩儿。
人影放下背上的背篓,这才习惯性的看过来,与卫苏对视一秒,然后是欣喜的声音,“哥,你醒了,总算是醒过来了。”
卫蓁已经跑到木板床边,扑到卫苏身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天知道这几个月她一个人是怎么熬过去的。
卫苏勉强抬起手,摸摸卫蓁乱糟糟的发顶,他之前一直昏昏沉沉,却也能听到些外界的事情。加上原主有的没的混乱记忆,经过一番关联思索也大致了解了他周边的环境。
这些日子以来可是苦了这个小丫头了。
“乖!不哭了,哥哥欠你的,会好好补偿给你,以后哥哥会担起这个家。”卫苏心中歉疚,原主惹下的祸事,却要让这个小丫头承担,实在是太混账了。
小女孩儿叫卫蓁,是卫苏的妹妹,自三年前母亲病故,家中就只剩下两兄妹相依为命。
然而原主卫苏一向眼高手低,仗着在云水山庄念过几天学,有了一点见识,家中事务一概不管不顾。只想着要出去游历各国,说不定哪一天就能有国君能看中他的才华,能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一生。
然而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便是在这小小的一个地方,也是处处碰壁,一事无成。后来结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沾染上赌博,一发不可收拾,更加不思进取,最后还得靠着小妹撑起这个家。
他们家中本来就穷困潦倒,家中的几分薄田也早就被原主败光了,难以继日。为了维持生活,他终于想通去白水县找活计做,没想到刚去第一天就经受不住诱惑,与人赌戏,输了拿不出赌资,闹的大了,便被人脑袋上开了瓢。
等到被同乡之人抬回来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就不行了。乡民纷纷表示同情怜悯,可怜了卫蓁这个女娃子,哥哥如果一走,可就再也没有靠山了。以前卫苏再不争气,好歹还能护着这女娃子,以后嘛……啧啧!
而卫蓁也是个倔强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子,不顾旁人的劝阻,自己做主找来大夫。一番医治下,让卫苏将将吊着一口气。
眼看着没好转,家中哪里还有银钱医治,卫蓁没办法,只好请教了大夫,然后上山自己采草药熬了汤药给卫苏。本以为卫苏也就这要半死不活的了,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醒过来了。当然了这具躯壳里已经是换了芯的现代大学老师卫苏。
听到这句话,卫蓁总算停止了哭泣,抹了一把泪,抽抽噎噎的问:“哥哥,说的是真的?”
卫苏看了一圈家徒四壁,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咬咬牙,“当然是真的,等我身体好些了,就能找事情做了。”
卫蓁是不相信的,这样的话她听过不少,却没见自家哥哥真的有好好做事的。本来以前还能有点田地可以种地养活他们两兄妹,可是哥哥却嫌弃至极,从娘过世之后,就将田亩全卖了。拿着这些钱财去白水县城里,说是要靠它们翻身,要找门路好好做一番大事。结果却白白挥霍一空,到头来一事无成。
几个月前,甚至差点连命都丢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现在已经不敢指望哥哥能出息了,只希望人平安无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自己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她很聪明的没有将他之前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说出不信的话来,只是默默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卫苏还待说些什么,最后却是重重叹了口气,他没想到突然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是未知数,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卫蓁出去忙活了一阵子,再进来之时手中多了一个豁了口的陶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服侍卫苏喝下,才又出去。
卫苏就这样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小小的身影进进出出的忙上忙下。他心中难受,自己必须要好好养身体,尽快好起来,才能不让她这般辛苦。
日子过的不快不慢,等到卫苏能够下地,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了。
“哥,你怎么下地来了?”刚刚回来的卫蓁放下了背上的背篓,快走两步过来扶他。
卫苏笑笑,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蓁将卫苏扶着坐在了木凳上,这才回身收拾起背篓里的东西,努努嘴道:“今儿个老大夫有事儿,故而早些替我结了草药钱。”她解释了一句,从背篓里拿出一小布袋东西,脸上有些发愁,嘟囔道:“粮食又涨价了,听说外面又打仗了,原本可以买半袋子的粮食,现在那些卖草药的钱却只能买小半袋了。放作以前还能吃用月余,现在只怕半月都难以支撑。”
卫蓁唉声叹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中的重担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可想而知,他心中该有多么压力山大。
卫蓁虽然虚岁十二了,可是看上去瘦弱的像是八九岁的孩子,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可怜。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在卫苏那里,大部分都还在撒娇的年纪,可是卫蓁现在却为了未来的生活粮食发愁。
涨价,打仗。卫苏抓到关键字眼,漫不经心的问:“你听谁说的?外面谁跟谁打仗了?”
这下子倒问住卫蓁了,她脑袋里成日里想的都是米面糊糊之类的,哪里知道这些。只不过今日听人说了一嘴,回来就照实说出来罢了。
她一脸茫然,挠挠头,“我不知道啊,听周老大夫说的,不过外面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打到这里来得。”她怕卫苏担心,还特意说了一句。
卫苏笑笑,也是,一般的百姓怎么可能关注这些。这里又不像后世,消息资讯发达,世界各地有一点风吹草动,在家中就能知道了。
他也只不过是因为来到这里后,想要了解这个世界上更多的东西,才会格外敏感关注罢了。
县城里来来往往人多,消息肯定传播快,加上周老大夫接触到的人也多,知道这些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有锣鸣声,接着就是吵吵嚷嚷的人声。卫苏想要探出头去看看,却被卫蓁一把拉住了,回过头,卫蓁脸色有些苍白摇摇头。
“怎么了?”卫苏疑惑的问,外面有事情发生,很明显卫蓁不愿意他去掺和。
卫蓁白了他一眼,认为他明知故问,又想起卫苏头上的伤,知道卫苏有些事记不得了。才解释了一句,“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我们的村人跟云水上游的那些人又因为水的问题起了争执了。”
看到卫苏求知欲旺盛的眼睛,卫蓁无奈的解释了一番。
他们这里是叫云水洼的地方,是处于云水的下游,村子就叫做下云水村。
村子里也就几十百来口人,每年田地里的庄稼都是依靠着云水的浇灌。可以说,村人们祖祖辈辈都是靠着云水养活着。
然而就在云水洼上游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叫上云水村的。同样的都是靠这条云水生存。
每年的丰水季节还好,云水能满足田地庄稼的需求。可一到了枯水期,水量直线下降,为了争夺田地庄稼的用水,两个村子年年都会因此发生摩擦争执。
有时候闹的大了,甚至还会闹出人命来,当年卫父就是因此去了的。所以卫蓁提到此事,才会不情不愿。
现在他们家的田地早就没有了,他们兄妹俩,一个带伤,一个小丫头,哪里轮得到他们出马?正是这样,卫蓁才会拦住卫苏。
总之一句话,卫苏伤还没有痊愈,少管闲事为妙。卫苏哭笑不得,他哪里是要管闲事?只不过好奇想看看罢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卫苏倒也没有强求什么,他原本就不是爱热闹的性子,既然卫蓁不让去,那便不去就是了。
不大一会儿,原本已经平静的村子又喧闹起来,有人的大嗓门喊道:“出事了!出事了!李老大家的,快快去请大夫!”
卫苏与卫蓁对望一眼,卫蓁咬着唇,这种事情她从小到大是见惯了的,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依然觉得难过,不过她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卫苏已经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卫蓁看着卫苏离开的背影,阻止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还是咽了回去。
第2章
卫苏循着人群的方向而去,到地方之时,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
旁边有新来的急着问:“怎么了?李老大怎么了?”
“还能怎么?上云水的人欺人太甚,看看李老大被打伤成了什么样子了?”
“不成了,不成了,流了这么多血,怕是等不到大夫过来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李家就这么一个顶梁柱,要是救不回来,剩下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
“可不是么?”所有人都唉声叹气,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卫苏迈步想挤进去,身后一只手拉住衣摆。他回过头,原来是卫蓁,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丫头也跟着跑来了。
卫苏安抚的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了一句,“没事的。”
好在因为他受了伤的缘故,他往里挤,别人也都让着他,也没费什么劲儿就挤进去了。
地上是一大摊血迹,腿上的血还在往外冒,而人们口中的李老大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卫苏再也顾不得什么,抢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伤口很深,应该是被铁锄之类的利器所伤。如果不及时止血,只怕真像大家所说的那般,救不了了。
说不得,人命关天,卫苏只能凭借后世所学的紧急医疗救助办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镇定住心神,他朗声说了一句,“各位让一让,小子试试看能不能救。”说完也不等人反应,蹲下身找准位置,便用手压迫止血。
“卫家小子,你懂什么?可别在这里添乱了。”
“正是,已经派了人去找大夫了。你会什么?人命关天,可不是儿戏。”
“是啊,要是伤上加伤,出了人命算谁的?”
村人都知道卫苏一无是处,这个关头他站出来干什么?
卫蓁听到大家的话,担心不已,哥哥瞎凑什么热闹啊?要真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卫苏也不理他们,只自顾自做着手中的事情。
没一会儿,伤口的出血量逐渐减少。卫苏又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条,紧紧将伤口包扎止血。
众人看着卫苏的动作,不由惊呆了,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办法止住了血。
其实这种伤是会致命的,但是如果处理得当,能止住血,也就能大概率捡回一条命。
卫苏见止住血,心中也隐隐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大夫前来处理伤口就行了。
卫蓁原本提起的一颗心,见到哥哥真将人的血止住了,这才放下心来,不禁为哥哥高兴,哥哥说得是真的,他说到做到了。
“快点让一让,大夫来了。”有人高声喊道。
里正此时也跟着大夫一起过来的,村里人出了事情,他得出面解决。
所有人都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卫苏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老者颤巍巍的朝着这边来,旁边的人恨不能一把子将他拽着飞跑。
等大夫过来,卫苏连忙起身让开来,血已经基本止住了,大夫能敷上些草药救治也不算太难。
周大夫看到伤口的处置,手微微一顿,问道:“这是谁处理的?”
众人怕有个闪失,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卫蓁更是吓得惨白了一张脸,她担心哥哥没有处理好,那该怎么办?岂不是要受到村人的谴责。
卫苏上前一步,拱手揖礼道:“小子不才,见伤势严重,流血不止,这才想办法止住血。”
周大夫没有多说什么,只微微点头,“过来搭把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节
卫苏一愣,却也不敢不从,忙又上去蹲下,听从周大夫的吩咐。
“你学过医?”周大夫手下动作不停,一边熟练的从随身背的箱子里挑拣出得用的草药,医具,一边问道。
他还记得这小子,半年前被人打破了头,一个小丫头求上门来,定要让他医治这小子。当时他伤势严重,救不救得活就全看天意了。
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他开了几副药吃下去算是稳住了病情。他看小丫头也不容易,便指点了小丫头自己上山采药,熬药,就这样养着了。后来听说也就半死不活的活死人样,没想到半年后竟然醒了。现在能站在这里,应该是大好了罢。
卫苏摇摇头,“不曾学过,这个止血的法子,只是小子听人说过,不知真假,也是第一次用。”他不可能说真话,只能真假参半。知道周大夫是想问他为何会止血,便想了个能解释的过去的说法。不然的话,这么多人看着呢,没个解释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周大夫不知道信没信这个说法,只点点头:“很不错的法子,今后有空老夫定然要讨教一番。”
“讨教不敢当,小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个法子也不是什么隐秘之法,能够跟周大夫探讨一二,比在自己手中要有用得多。
周大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惊讶于他的干脆,这种法子应该是很有用处的,许多人藏着掖着都还来不及,这小子倒也爽快。
卫苏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周大夫对他好感大增。
此时,他们的身后的小道上有人骑着驴缓缓行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驴背上的中年男人看到这边围了一堆的人,皱眉问牵着驴的仆人。
那仆人也知道些端倪,便答道:“今儿一早听说与上云水村的起了冲突,这会儿想来是出了什么事吧?”这种事情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仆人很淡然,“老爷是要过去看看吗?”
中年男人原本还好奇,听到是这么一回事儿,遂息了心思,他们来此地年头也不少了,这种事情年年有,自己也没法插手不是?便摆摆手道:“回吧,晚点看看有什么得用的药材,送一点过去就行了。”
那仆人应声道是,随即便牵着驴绕道而行。
这边的一通忙碌之后,李老大总算稳定下来。众人这才将人给抬回去,按照周大夫的要求,去取药,熬药。
好在没有伤到骨头,相信以后腿还能保住,像李老大这样的家中顶梁柱,以后若是伤了残了,一家子只怕都难以养活了。
李婶子身怀六甲,此时感激涕零,就要给周大夫下跪答谢。周大夫连忙拦住她,治病救人是他的分内之事,又叮嘱了李婶子注意事项,这才算告一段落。
卫苏牵着卫蓁回家,一开始卫蓁还沉默着。直到走远了,卫蓁才一脸不可思议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哥,你好厉害,你怎么会止血的啊?周大夫跟你说啥了?是不是也夸你了?……”
卫蓁叽叽喳喳,此时太过于兴奋,才显露出小女孩儿的本性来,和之前大相径庭。毕竟哥哥有出息,受到夸奖,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与有荣焉呢。
卫苏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不想她失望,挑拣着回答了几句,又问道:“今日这样的事情,以前也经常发生吗?”
原主根本不关注这些,加上卫苏继承原主的记忆也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而已。所以,卫苏是真不知道真实的情况,才会问出来。
卫苏这样的情况,卫蓁也知道的,她也想帮哥哥早日恢复,便说道:“是啊,年年这个时节双方都会因水的问题闹出事儿来。今天还算是好的了,有时候闹的凶了,整个村子都会出动,死伤好几人的也有。”
卫苏皱眉,“村长,哦不,是里正就不想办法制止吗?这样闹大了出人命,官府也不会插手吗?”
这个问题有些深,卫蓁没有想过,她偏过头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知道,这事儿历来都有,谁会管,反正我就没见官府的人管过。不过就是今天你打我,明儿个我便打回去罢了。”
卫苏扶额,“那我们和上云水村的人岂不就成了世仇了?”
“嗯!也差不多吧,上云水村也不是没人死伤,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算来算去也算不出谁对谁错。”卫蓁说到这里,眼神黯然下来,有些低落,“当年爹爹就是死在殴斗之中的。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娘临走前也交代我们要互相照顾,我就只有哥哥你了……”
话还没说完,卫苏已经拉过她,“哥哥知道了,哥哥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将来哥哥还要努力挣钱给你做嫁妆。”
卫苏知道,是之前的事让她没有安全感,天底下如果只剩下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命运。所以,卫苏必须要奋起,给小丫头一个安稳的未来才是。
这话让卫蓁一个小丫头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小女儿状撒娇,“哥哥在胡说什么,再胡说我可就不理你了。”
卫苏一脸茫然,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只能转移话题,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商量商量吗?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这样打架斗殴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卫苏想当然的说道。
卫蓁嗤之以鼻,哼了一声道:“怎么可能?要是有解决办法就好了,还用得着死人吗?”
卫苏顿住脚,用手摩挲着下巴,真的就没有办法吗?
第3章
想了想,卫苏还是决定了解一下情况,而整个村子,最了解情况的当属里正了。想到这里,他便问了卫蓁里正的住处,在卫蓁不解的目光中,转道去了里正家中。
里正姓李,名田,负责掌管整个村子的大小事务。主里政,举善恶,算是这里权利最大的人了。
他是安排好了今日之事,才回家的,看到卫苏还愣了一下。卫家小子,他是知道的,曾经在村东头的云水山庄的私学中念了几年学,原本以为会成为村子里最出息的人。
然而,这小子这几年学下来,除了识得几个字,什么都没学到,反而自觉高人一等,不愿与村人们走近。今日突然出现在他家中,有些不同寻常啊。
卫苏等了些时候,终于见到里正回来了,便上前行礼。
“卫小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李田面上不动声色问道。
“李叔,小子是为今日之事而来。”卫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李田眯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卫苏,的确是卫家小子,他没有认错。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卫苏竟然会关心起村人的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领着卫苏进了里间屋子。
“听说前些时日你才醒过来,李叔忙于事务,也没过去看你,你的身子如何了?”李田还是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卫苏点点头,“多谢李叔关心,小子身子已经大好了。”
李田坐于主坐,伸手让卫苏坐下。“你也算是福大命大了,当初那么凶险,命悬一线。我是没有想到卫蓁这丫头竟然没有放弃,真救活了你一条命。你以后可要好好善待你妹妹,要不是她,你早就没命了。”
卫苏连忙应声道:“李叔放心,小子明白的,也心怀感激,绝不会有负于妹妹。经此一事,昨日种种俱往,小子以后定会洗心革面,再不会轻狂无知了。”
李田看了卫苏好几眼,这话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但愿他以后能痛改前非,真正看清眼前,好好过日子,不要再不切实际的妄想。
李田点点头,这才回归正题,“你说是为了今日之事来找我?”
“正是,小子自从醒来以后,脑袋之中浑浑沌沌,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小子有许多不明之处,希望李叔能解惑。”卫苏跪坐得端端正正,态度很是恭谨。
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代,连凳子都没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家穷。后来问了卫蓁,卫蓁一脸茫然的反问,凳子是什么?他就有扶额的冲动。问她夏商周,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孔子孟子,都一慨不知。
她所知道的也只是白水县城,听说比县城更大的是颍阳郡。而颍阳郡以外的地方经常就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常年不断。听说颍阳郡有个颍阳学宫,是挺大的一个学院,好多达官贵人王孙公子都会去颍阳学宫就学。
她所说的,卫苏却从没听说过,卫苏也不知道他所处的朝代究竟是不是他熟知的历史,或许只有等到将来有机会出去看看时才知道这个世界的体系了。
提起今日之事,李田默了半晌才道:“什么不明白的,你问便是。”虽然不知道为何一向不理外事的卫苏突然会关注起今日之事,但是他想问,自己也不可能不说。只能归结于他大病初愈,可能有了些变化也无可厚非,以前他少有与村人交集,对他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今天这种事情,年年都会发生,为何不想办法制止?”卫苏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听到这话,李田脸色变了变,想到先前他说得脑袋混沌,记忆不清,这才忍了下来没有发火。
他哼了一声,“说得容易,如何制止?两个村子为水的矛盾是由来已久。如果有办法,又如何会弄成如今这样。”他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其他的可以让,唯独这事儿上是万万不能让的。如果没有水浇地,地里庄稼怎么办?没了庄稼,村子里的人又怎么过活?”
云水这条河,并不算大,丰水时期上下云水村都能用云水的水,是皆大欢喜。可是到了枯水期,云水的水会减少一多半,上云水村的人为了用水,就想阻断云水,这样一来,上云水村的地才能有充足的水源用。然而,这样一来,下云水村的地就只能荒芜了,下云水村的人如何能答应,自然要找上门去阻止。两村的人便是因此结下仇怨。
卫苏闻言沉默不语,不论什么情况,水都是重要资源,任谁都不可能相让的。
李田将情况都说了一遍,无奈的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家已经没有地了,这种事情你倒也不必参与进来。”
他也是好心,卫家就这两兄妹相依为命,卫蓁丫头可怜有个混不吝的哥哥,希望他以后能好好过日子吧。
卫苏摇摇头,“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如果李叔信得过小子,就暂时约束村人,莫要再起冲突。小子一定想办法解决问题。”
李田看着他,脸上分不清是什么神色,他沉吟了一会,摇摇头,“这个不好办,只要上云水村的人阻断云水,我们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卫小子,李叔不知道你想什么办法,不过做人还是应该踏踏实实,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不务正业,好高骛远。”
被里正教训了几句,卫苏满头黑线,他真没开玩笑啊。罢了,罢了。如今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还不如自己好好考察一番,找出法子来,尽量用事实说话。
李田见他冥顽不灵的样子,还待说几句,就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话,“里正可在屋中?”
李田有些诧异,“在哩,外面何人?”
“我是云水山庄陶家仆人,奉老爷之命,过来见里正。”
闻得此言,李田连忙站起身走出去,“原来是云水先生派来之人,快快请进。”
卫苏还在想云水山庄这名儿挺熟悉的,只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那仆人已经进来了,手中捧了一个木盒子,“我家老爷听说了今日之事,故而派小人前来送些伤者得用之物,还烦请里正代为转交。”
“哎呀!云水先生客气了,今日之事本不想惊动太过,没想到云水先生竟然先行送东西过来,真是有心了。”李田客套道。
陶家当年来到下云水村,人生地不熟的,为了融入当地,因此村中有什么事情,云水先生都会派人出面送人情事物。甚至还同意自己家的私学让村中的孩子免束脩习字。
当年卫苏就是为此去云水山庄的私学学了几年。否则村里的人一辈子怕都识不得一个字,然而,农家人自然比不得高门大户的子弟,家中需要人手帮忙,哪里可能会长久。也就原主坚持了几年,自觉与村人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来,云水先生在村人心中地位是日渐高涨。只不过此人素来不喜人叨扰,又经常外出访友,倒也不常露面,有什么事都是由仆人出面。
李田接过盒子,点头道:“我一定将东西转交给李家人,我在此替李老大谢过云水先生了。”
仆人一副笑模样,“老爷在贵地多蒙村人照拂,这也是应该的,里正客气了。”
两人客套一会,那仆人这才离开了。
卫苏见里正有事,便也不再打扰,他将事情透个底,让里正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也不至于大惊小怪,当然要是能配合是最好不过的。
因着李老大的事情,两个村子的又摩擦了好几回,来来回回也算扯了个平手。但是水的问题依旧没能解决。
卫苏亲自去了云水河边实地调查了一番,没有人在意他,就算碰到了也只以为他游玩散心。
李田听说他去了云水边几次,并不以为意,他从不认为卫苏真能解决问题,只摇头叹息,还以为他真改变了什么,看来还是老样子。当时教训了几句,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不想着好好养家,真是替卫家小丫头不值,唉!
卫苏身体终于大好了,周大夫还特意前来替他查探了一番病情,确定了无碍。卫蓁听到之后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只要人没事,那么一切就是朝着好的方向走。
当然了,周大夫也并非是为着卫苏的病来的,因着卫苏上次救人之时的手法奇特,他心中一直放不下。
虽然卫苏也说了会言无不尽,可他还是犹豫了许久,如今世人敝帚自珍,但凡是有一点有用的学说理论都是当宝贝一样的藏起来。
当时他这么提出来是他冒失了,可是对于这般治病救人的手法如果不能学以致用,实在是一大损失啊。
周大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卫苏看在眼里,卫苏理了理衣袖,拱手道:“多谢周大夫费心了。”
周大夫收拾了医药箱,摆摆手,“莫要谢老夫,真正该谢的是蓁丫头,她为了你可是受了不少的苦。”
当初他也确实是看在小丫头可怜,才会出手相助,知道他们家中一贫如洗,连药费也只算了成本。后来还教卫蓁辨识药草,如何处理,如何熬制。是卫蓁没有放弃,才会让他后续得以恢复。
卫蓁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天赋的,还将多余的草药炮制后送到周大夫那里换取点钱帛粮食,虽然不多,再加上山上的野菜,让两人还能维持着生活下去。
第4章
周大夫说得是实话,卫苏心中自然知晓。原主不争气,好高骛远,自己可不能像这样,至少自己要让妹妹衣食无忧。
“我知,将来我卫苏定不会让妹妹再受苦累。”卫苏信誓旦旦下决心道。
周大夫点点头,心中也有点诧异,这卫小子跟传言的也并不一样嘛?他经常来这边出诊,对村子里的人也比较熟识了,卫家这小子他也没少在村人口中听说过。现在听卫苏这么说,能拎的清轻重,也放心不少。
“那个……上次所言的止血手法之事……”周大夫最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卫苏好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我早就说过,此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大夫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从何学来的手法,想来也是不清楚其中的重要性,所以才会这般说吧。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节
想了想,觉得也不能骗了这小子,便道:“你可知,这样的手法是有大用的。很多人都秘而不宣,视若珍宝,你若是真跟老夫说了,可是天大的损失。”
卫苏笑笑,他跟周大夫观念不一样,周大夫觉得此事重要,他却不以为然。周大夫能学以致用,帮助到更多的人也是好事一桩。
“我也是无意之中偶得之,小子也不学医,落在小子手中也是浪费了。周大夫医术专精,或许能有大用,也是小子之幸。只不过,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说到最后,卫苏有些犹豫。
周大夫闻言精神一震,“你尽管说。”有所求便好,哪怕是花重金也在所不惜,这般自己也能安心。
卫苏看了看一旁正在门外忙碌的卫蓁,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子想求周大夫闲暇之余能教授蓁丫头一些医理。”
“什么?”周大夫几乎跳脚,连连摇头,“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是他不愿教授,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卫苏皱眉,“为何不行?”
“一个女孩儿,如何能行医?”周大夫摸着胡子摇头。如果卫苏愿意学,他二话不说也能收下这个弟子,但是女子行医他却从未听闻。
卫苏一愣,“女子为何不能行医了?”忽而想到如今的社会情况,他曾经的世界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根深蒂固的禁锢了几千年。他沉默了一瞬,也明白了。
不行,还是得说服周大夫。卫苏也是看卫蓁对这些感兴趣,又有天赋,如果能学得一星半点,有个一技之长,自己也能终身受用不是?就算不为他人治病什么的,将来自己调理的用也方便许多。
“周大夫,我的意思并非让她学了行医。妹妹对此感兴趣,她学着些打发时间就成。也不用您特意去教,就像之前那般,偶尔周大夫指点几句,能略懂些皮毛,自个儿受用便行了。”卫苏解释道。就等于给妹妹报个兴趣班,培养她的兴趣了。
周大夫听了倒是没摇头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似乎在琢磨着卫苏这话是否可行。
“其实就有空过来帮忙打打下手,我妹妹也是个精灵通透的人儿,只需要点拨几句她就能做得很好,完全不用您操心。只要您不说,我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您在教她,更不会传扬出去。”卫苏看出周大夫的动摇,再接再厉接着说出一番话,希望直接能打消他的顾虑。
周大夫权衡思索了半晌,咬咬牙点头道:“成!”
其实这个小丫头,一开始是觉着她可怜,到后来,她的坚韧打动了他,挺好的一个小丫头,他也挺喜欢的。不然之前也不会教她认草药,炮制草药了。反正都教了,也不在乎多教那么点儿了。
卫苏笑了,两人席地而坐,屋子很简陋,甚至连像样的案几都没有,然而两人却相谈甚欢。
其实卫苏并不太懂那些医学原理,只是以前学的应急手法照样比划说出来而已。什么止血包扎术,心肺复苏术,骨折外固定术,将周大夫听得咂舌。
“竟然有这般的手段?卫小子,你真不知道教给你的人是谁?”周大夫也是见识过卫苏的止血手法的,的确效果奇佳。
当时如果换做他来,血流不止,他也无可奈何。也幸好卫苏将血止住了,才能救下一条人命来。
至于卫苏所言晕厥没有呼吸,休……休克假死什么的也能救活。折断的腿只要固定好,一样能长好走路,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还有一种叫做麻弗散的东西,能麻木人的神经,让人感觉不出疼痛。他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卫苏对一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他也只不过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也不管周大夫信不信,很多东西都是需要实践才能让人信服的。
他倒也不用担心别人会将他当成怪物,这个世界上志怪传说更神奇的不是没有。这些东西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出来,周大夫听了除了咂舌好奇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卫苏听了他的问话,摇摇头,他没打算细说来历。只是含糊大略提了一下这是他碰到一个老者所言,并不知其人其事。
周大夫自然不好勉强,他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也不知真假,但是老夫还是会记在心中。等真碰到这样的事儿,说不定还能实践一番,看看是否真的有用。”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可惜,老夫怎么就没遇上这个人?否则定然不会轻易放走了。”
卫苏心中好笑,面上也惋惜,“小子年纪小不懂事,因此也没想太多。若不是上次真的止血有效,小子也想不起来此事了。”
周大夫心满意足又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他要回去多练练这些手法,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可是世人的福利啊。可惜,不知道传这样法子的人在哪儿,此人心胸豁达,能流传济世良方于世,实大德大贤之人。能遇上这样的人,卫家小子福分不小。
卫苏看着周大夫留下的一金,拿在手里掂了掂。他本来就没想过收酬劳的,没想到周大夫临走之时硬是留下来,他推辞了好几次,周大夫却是不依,便只得收下。也罢,这也算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桶金了,除了能改善一下生活,让卫蓁轻松一点,还能留下些给卫蓁凑嫁妆了。
卫蓁进来,见到卫苏手中的东西,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哥!你这哪里来的?”
“刚刚周大夫临走时留下来的,这下我们可以多买点粮食回来,也不用吃糠咽菜了。”卫苏这阵子清汤野菜早吃得面色发青了,现在终于能改善改善条件了,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卫蓁却几步过来拉着他,焦急的道:“快去还给周大夫,我们哪儿能借这么多钱?之前还欠着周大夫的药钱,这……这要如何还?”
“不用还。”卫苏笑道:“这不是哥哥借的,是周大夫过意不去,留下来给我们的。”
卫蓁皱眉,她想不明白,周大夫为什么要留下这么贵重的金给他们,要知道这可是贵族公孙才用得到的。她也是听父亲醉酒后说过一嘴,他们一介布衣百姓,哪里用的着这么贵重的金。
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卫苏却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是周大夫的心意,不收也不行。既然是这般,改日我便拿去兑换了,看看家中该添置什么也能好好添置一番。”
他也不太了解现在的物价,一金也不知道能买到多少东西,因此对于卫蓁的吃惊也并没什么概念。反而觉得这样能让卫蓁不那么辛苦也是好的。
“你就放下心来吧。”卫苏笑眯眯的安抚道:“这又不是偷的抢的,正当得来的便是心安理得。这也才不过一金而已,等将来,哥哥定然能赚更多的。到那时,你只管坐着数钱就好。”
尽管卫苏尽力安抚了,卫蓁依旧忐忑不安的样子。最后卫苏只得又说了让她跟周大夫学习的事儿,才让她的注意力转移。一时间她呆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是女孩子,怎么可以行医?周大夫怎么就能够答应?
“将来你想做什么都不用顾忌,有哥哥做后盾,你尽管随自己的心意。”
只这一句承诺,让卫蓁湿了眼眶,哥哥真的变了,以前从不关心过问她的。现在的哥哥真好,希望哥哥能一直这样子去才好。
今天哥哥带给她的惊吓太多了,让他一时间恍若梦里。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便由不得她,她心中激动,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事情竟然能够成真。这样难得的一次机会,是哥哥替她争取来的,说什么也要把握住,绝不浪费了哥哥的一片心意。
看着卫蓁坚定的眼神,卫苏微微一笑,这样很好,我卫苏的妹妹,尊崇自己心意而活。不能如蒲苇依附于别人,而是要自立自强,有自己的思想以及行事准则。
此事告一段落,卫苏又开始了自己的事情。关于云水纷争的事,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也隐隐有了些许想法,只不过想法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实际情况。
第5章
卫苏慢悠悠的踱步出门,适当的劳逸结合,才能让自己能得到更充分的休息。
放眼望去,青山绿水,心旷神怡,远远望去,山头前边还有些农人在地里忙活。而要去白水县,就必须绕过那片大山。然而谁都知道,望山跑死马,这里想要出去是真的很难。
亏得卫蓁那小丫头曾经为了他上山采药,还徒步去白水县城,将多余炮制的药材抵给药铺,才能勉强换回一点口粮糊口。
现在周大夫虽然留下一金答谢费用,可是坐吃山空,这点根本就不可能坚持太长的时间。更何况,他还想给卫蓁一个优渥的生活环境,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这些都要靠他想办法赚钱,而卫蓁提出的将自家卖掉的土地赎回来,只要有了田地,一辈子就能有保障,却被他一口否决了。
他一个大学老师,对于庄稼地里的东西是一窍不通。就算赎回来了,伺弄田地这事儿他也不会弄啊。
这样还不如拿来当本钱,做点小买卖的好。看人家吕不韦不也是商人起家吗,他虽然没有吕不韦那样的宏图大志,可至少也要衣食无忧啊。
然而他所了解到的却是,如今的商业模式应该还不完善,士农工商,商人更是属于社会最底层,被人瞧不起。将来就算有人能看中自己的才能,荐贤举能也会因为身份问题被人诟病。
更何况,他还有卫蓁这个妹妹,自己不得不为她的将来考虑考虑,有一个经商的哥哥,连带着卫蓁也名头不好听。所以,他未来的路难!难!难啊!
他信步而行,沿路有村人打招呼,他也并不完全认识,只能点头笑笑。村人也不以为意,以前的卫苏就是这样不爱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打交道的。
走过一片树林,转过山角,眼前豁然开朗,前面不远处小桥流水,有牧童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山林处隐隐露出一角青砖绿瓦,更显得幽静清透来。
这般如诗如画之景,卫苏几乎看呆了。他叹了口气,曾经的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哪里能见到如此浑然天成的景色。
他看得赏心悦目,便直直走近前去,分花拂柳,穿过小桥流水,便见到了四个大字:云水山庄。
卫苏这才想起来,这里竟然就是多年以前从外地来的陶家。自在云水洼建起了云水山庄后,陶家主又有个别号曰云水先生。因此附近的村人也都这么叫他。
当年原主卫苏也就是在这里习得一些粗浅的文章,什么都不会,偏偏学了舞文弄墨自命清高的一套。
正张望着,门里正在清扫园子的老者抬起头来看到了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卫苏来,笑道:“原来是卫小子,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卫苏回过神来,他在这里好歹求学过一阵子,这里的人认得他也不奇怪。
随即拱手揖了一礼道:“前些日子出了些事,一直在家中休养。今儿个闲来无事,随意走走。没想到就走到了这里来了。”
没想到卫苏竟然有这样彬彬有礼的举动,记得以前在私学中,这人一向自命清高得很。向来都不爱搭理其他人,更别说与他这样的下人说话了。此时卫苏这般作态,让人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这个地方不大,卫苏的事,方圆十里早就传遍了的。那仆人自然也是听说过此事的,此时见卫苏大好了倒也为他高兴,关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没事儿了吧?”
卫苏摇摇头,“多谢关心,已经大好了。”
卫苏踌躇,不知此时该走该留,正想着如何开口告辞,就听那人说道:“既然来了,你可要进去看看?”
原来仆人惯会察言观色的,见卫苏踌躇未决,还以为他想要进去看看他以前求学的地方,便开口问了出来。
卫苏出于礼貌,也不好推辞,转念一想,多了解一下原主的过往也是有好处的,便点点头,踏步走了进去。
没有多远,就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传过来,卫苏循声走过去,就见到一座青砖瓦房,里面坐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童。
“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注1……”每个人都整齐朗诵着,上首的先生眯着眼,跟着诵读声摇头晃脑沉醉其中。
卫苏知道这是诗经中的句子,他的脑袋中还有印象,应该是有一点点原主的记忆了。
他若有所思,眼前的情景是他熟悉的,教书育人,看着学生一点点成长起来,越来越优秀,其成就感是无法比拟的。如果可以,自己是否也能继续他曾经在后世现代的工作,继续教书育人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自己一介布衣,要钱没钱,要门路没门路,只怕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实现。
要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后世千年的科举制,便是寒门子弟也能通过科举入仕,从而改变命途。
而如今想要改变身份,只能两种方法,一种世卿世禄制,简单说来就是靠老爹吃饭,是世家罔替。另一种就是察举征辟,举秀才,举孝廉,也就是说真正品行才华过关,能入得官员的眼,方能有希望改变命运。
卫苏摇摇头,原主的名声,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样的了。这条路一时半会只怕是难以行通,只能另想办法了。
卫苏头有些疼,大概是受到记忆的片段断断续续影响。
他没打算进去,因此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盘算着离开了。
“老爷,刚刚是村东头的卫家那小子过来看看。”仆人的声音传过来。
接着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卫家小子?”
“正是,之前一直来我们山庄的私学学习的,他母亲过世之后才没有过来了。”
“哦!”似乎想起来了,那人恍然,“原来是他,他来作甚?不是说被人打得去了半条命么?”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转过山石藤萝,与转身的卫苏来了个面对面。
这人身形清隽,年约四五十,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子儒雅的味道。正是卫苏和周大夫救治李老大时,从后面绕路的中年男人。
陶弗见到卫苏,并无异色,眯眼打量了卫苏一番。卫苏神态自若,大大方方任人打量,脸上是得体的职业性的微笑。
听刚刚的对话,来人应该就是这云水山庄的主人云水先生了。
等他打量完了,卫苏才不卑不亢的揖了一礼,“云水先生安好,小子有礼了。”
陶弗点点头,问道:“今日来此作甚?”
卫苏不紧不慢的回道:“小子随意转转,不经意间就来到这边。小子因为之前的祸事,有些失魂之症,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此地却有熟悉的感觉。便想多看看,或许对病情有帮助也说不定。”
听他这么说,陶弗有些恍然,原来是有失魂之症。难怪了,此子今日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微不同来,不卑不亢的确实比起当初一副唯唯诺诺不阴不阳的样子要好多了。
此子曾在他这山庄求学过几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如今大病一场,看起来行事似乎大方得体了不少。
“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既然如今好了,便安分守己好好过活。莫要在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自以为是。”
“小子谨记教诲,当初小子惹上祸事,近日方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昨日事昨日毕,今后小子定当痛改前非,踏踏实实做人。”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希望能身体力行,说到做到才好。”
陶弗说了几句,也不想多言,今日访友刚刚回,也有些乏了。本来是想着看看家中子弟学业如何,现在也没了心思,结束话题便想回了。
“云水先生。”卫苏叫住了他。
陶弗回头,眯眼看向他,不知他叫自己作甚。
卫苏拱手行礼,“云水先生,小子有幸在此学习多年,还得感谢云水先生给了小子这个机会。”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节
陶弗摆摆手,这并不算什么,左右不过是顺带的,反正自己族中孩子要请先生教学,带着村中孩子学些也并不妨碍什么。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反倒能将自己的口碑传扬出去,获得村人的认可也能更好的融入云水村,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寒门子弟在当今能出人头地的少之又少,像卫苏这样的人,不管将来有没有出息,对他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听卫苏继续说道:“先生之恩德,小子铭感五内,等日后必当涌泉相报。云水先生宽仁博爱,世间少有,小子有一事相求,不知云水先生是否愿意。”
卫苏巧舌如簧,好话说尽,为的不过就是最后一句重点罢了。
陶弗若有所思,意味不明的道:“你所求何事?”
卫苏笑着深深揖了一礼,“听闻云水先生这里有珍藏书册简牍的藏室,小子想借简牍一观可否?”
第6章
这个时候,只有王公贵族或者名门望族才会有藏室,也就是珍藏书册简牍的地方。
毕竟现在的书册之类很少,比不得后世,大多都是代代相传或者是友人借来抄录。而且抄录也是一项大工程,需要用刀笔一笔一划刻录在竹简之上,串联成册方成。
因此,现在的书籍几乎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公卿贵族也更能依靠着这些书册培养人才世代相传,于是就有了如今的现状,世袭罔替,大家族越来越兴盛,而寒门永远难出贵子。
卫苏想要了解融入这个世界还得透过书册才能有初步的认知。
陶家他虽然不了解是怎样的人家,可是能注重族中孩童的培养,能请动夫子前来私学教学,这就足以说明陶家的非同一般。卫苏心中有个猜测,这个云水山庄应该也是某一个大家族的分支,不知什么原因,带着家人来到云水洼隐世避居。
这样的人,最注重自己的名声。所以卫苏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请求,云水先生能答应最好,不愿答应他也没什么损失。
陶弗却笑了,指着卫苏道:“你小子,原来打我家藏室的主意。只是——”他话音一转,故意停顿了一下,冷冷说道:“只是平白无故的我为何要借于你?”
卫苏胸有成竹,从怀里掏出一样物事来,“就凭这个,小子就有信心云水先生定能感兴趣,小子愿以此为条件交换。”
陶弗见他手中一支小小的竹棍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这小子是怎么敢有底气诓骗于他?
他心中冷笑还没说话,卫苏却道:“云水先生别急着拒绝,不如找个地方,您先看看再说?”
陶弗本不愿浪费时间,就要离开,只听卫苏又道:“上下云水村因为水的问题一直以来难以融洽,常有斗殴之事。小子目前有一个办法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云水先生也不愿意听听是否可行吗?”
陶弗这才正眼相看,皱眉问道:“你有办法?”说完又似不相信,“两村纷争由来已久,岂是容易调节解决的?卫小子,可别将你的小聪明耍到陶某头上。”
他话说到后来,已经有些严厉起来,身为一家之主,甚至有可能是大家族出来的,自然是带着威严在身的。换做一般的村人,此时只怕已经哆哆嗦嗦不敢再言。
卫苏却神情自若,脸上是云淡风轻的笑,“云水先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自然能分辨是非曲直。云水先生来到此地,本是看中此地民风淳朴,想来也是不愿意见到村人械斗殴打受伤。如今小子好不容易有了解决办法,何不给小子这个机会?难不成云水先生也心中没底,认为小子这点小聪明能糊弄住您?”
陶弗眉眼一竖,“哼!岂有此理?陶某岂会怕?”说完才反应过来,有趣的打量了卫苏一番,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卫苏笑道:“好小子!竟然用上激将法。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怎样的法子?”
这小子是真的不一样了呢?陶弗素来认为自己眼光不错,有识人之能,却从没看透过这小子。是他隐藏了本质,还是真的经历生死大彻大悟改变了性子,除了他自己,谁也说不准。
很有意思,陶弗来了兴致,倒要看看这小子是否真有本事糊弄他。
陶家书房中布置得简单典雅,几排木架,一张矮几,上面有几卷竹简。窗外几丛疏竹,风一吹,唰唰轻响,如歌如诉。
卫苏暗暗感叹,云水先生品味的确不一样,算是个雅士了。
落座之后,陶弗让人送上点心茗茶。洁白如玉的瓷碗中,茶叶被磨成细细的粉,里面还点缀着葱、姜、枣之类的佐料。
卫苏一见便皱起了眉头,陶弗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能用茗茶来待客,足以说明他对卫苏所言的重视了。
要知道,现今的茶叶可是珍品,是蜀地出产,千里迢迢送入中原,只有名门贵族方能有此物待客。
卫苏为表尊重,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刚入口,一股辛辣古怪之味便在口腔中发散。他不敢细品,只能苦着脸,勉强咽下肚。两辈子加起来,他还从未喝过如此难喝的东西。
陶弗看他的样子,心中好笑,自己轻轻品了一口,然后舒爽的舒口气道:“辛香浓郁,入口绵长,这茶饮可是着人专门煮的,十几年的手艺,一般人可是喝不上的。卫小子觉着如何?”
出于礼貌,卫苏也绝不能回难喝至极的话来,只苦笑道:“小子见识浅薄,从不曾喝过这样的茶茗,一时有些不惯。不知能否一碗白水,或者未曾磨碎的茶七八叶加点沸水即可?”
想也知道,一个农家人如何能得见这般珍贵之物?
卫苏说得实诚,陶弗闻言侧目道:“你会煮茶?”
可是煮茶讲究君臣相佐之道,以茶为君,加入葱姜桂枣为辅臣。而且煮法也相当有讲究,里面的道行深着呢,哪里就只需要茶叶沸水即可的?
卫苏摇摇头,“小子这不是煮茶,而是叫泡茶。”
以前他也喜欢喝茶,还特意买了一套紫砂壶泡茶,只是现在哪里有这个条件,单单茶叶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由此可见陶家的确是有些根底的,否则也不能以茶待客了。
泡茶?陶弗不解,不过还是让人照卫苏所言准备过来。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高雅致趣之举。结果就见卫苏将茶叶放入杯中,注入沸水便不再有动作。
“就这样?”陶弗捋着胡须,奇怪的问。
卫苏笑笑,“正是,只需稍等片刻,便能入口了。”
陶弗皱起眉头,有些不满,这岂不是暴殄天物?那么好的东西,真不应该给他糟蹋了。
卫苏却不管那么多,细细品品味了一口茶水,苦中回甘,这才应该是正常人喝的茶水啊。
陶弗不愿意再多耽搁时辰,直接开口问:“你刚刚所言是何法子。”
卫苏坐直身子,“您这里可有纸?”
“何为纸?”陶弗从未听过这个词,一脸茫然问。
卫苏拍了拍额头,自己顺嘴说惯了,一时半会居然没有改正过来,忙改正道:“或者有一块布帛也行。因为一时半会嘴上也说不明白,得画图解说更好理解。”
此时不论卫苏提出什么要求,陶弗也都吩咐了人去办,不一会就有仆人送了一块白色的布帛过来。
陶弗倒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有什么花样,如果只是糊弄于自己,那么自己绝不可能放过他。
卫苏不慌不忙,将按几理好,铺上布帛,然后拿出刚刚的小竹棍,以及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是纯黑色的水。
准备好这一切,卫苏才说道:“小子这些日子也常常去云水边,经过实地考察,以及计算方式,觉得此法可行,这才敢向云水先生提出来。”
说完他提起小竹棍,蘸了蘸竹筒中的黑水。陶弗这才看清楚,这他手中的并非是一根单纯的竹棍,竹棍的一头绑着细小绵软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毛。
而卫苏就是用这一小撮毛蘸了水直接涂画在了白色的布帛之上。毫不费力的,卫苏涂涂画画,不大一会儿就将云水的地形图给大致画了出来。
“你所用的是何物?”陶弗好奇,在卫苏告一段落之后,实在憋不住问道。
“笔,墨。”卫苏头也不抬的回答。
陶弗还期待他解说一番,没想到卫苏却直接转移了话题,“既然上下云水村是为了水源的问题冲突矛盾,那么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将水源的问题解决了。”
陶弗顿了顿,回过神来,知道卫苏所言是解决两村矛盾之事,只得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水源如何解决?人又非神,可以改变山川河流。”
卫苏却不以为意的笑道:“虽不能改变,但是也能加以利用。我是想着在这边建两个蓄水池,等丰水季节,云水上涨时可以蓄水,而枯水期,则可以利用蓄水池取水。如此一来,水资源够用,两个村子还会争斗不休么?”
原本还有些不屑的陶弗豁然站起身来,两三步跨到卫苏身前,隔着案几看他布帛上画的图。
卫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这就是画的云水河地图了。画工不整,不过小子解释一下应该也能看得懂。”
陶弗定睛看过去,就见布帛之上黑乎乎的一团又一团,隐隐还有一根根线条。如果卫苏不说谁又看得出来这是云水的地形?
“云水先生请看,这是云水,旁边这儿是云凤山。如果这里建蓄水池,将汛期丰水期云水引进蓄水池,到需要灌溉田地之时,便可以直接将水排进沟渠,流入田间。甚至可以省去人力担水灌溉田地,省时省力何乐而不为?”
顺着卫苏的手指指点出看过去,加上卫苏的解释,陶弗也理解了。
他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对此地的地形地貌也都了然于胸,想象了卫苏提出来的建议,皱眉道:“云凤山地势比云水高,水往低处流,如何能引低处云水入蓄水池?”
很明显,这个问题卫苏早就想到了,此时侃侃而谈,“云水流经上水村这边有个比较急的落差点,因这个地形,所以水流比较湍急,这个地方架一座水车,便能解决这个问题。”
“水车?”陶弗想了想,问道:“何为水车?”
第7章
“呃……”卫苏一愣,“现在还没有水车吗?”他记得很早以前古代人们就已经在开始使用水车灌溉田地。因此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已经有了水车之类的东西。
卫苏心如电转,脑袋中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圆话了。
陶弗狐疑的看着他,“从未听说过。可否愿意细细讲来?”
卫苏打了个哈哈,挠挠脑袋,“我只是好像在哪个书册中见到过,具体是哪里却忘记了。 ”他一句话模糊带过,接着道:“就是一个圆圆的车轱辘一般的东西,架在河面上,由河水的动力带动,可以将低处的河水不停歇的运送到高处。”
卫苏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尽量用简单的话将水车的原理解释了一遍。
陶弗听完,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了几圈,最后盯着卫苏,“这个东西你从哪里看来的?”
卫苏一头黑线,他都已经尽量将话语的重心转移到如何制作的原理上来了,这人还固执的问来由作甚?
不过他也只是暗自腹诽而已,面上却一本正经的装作回忆道:“几年前小子在白水县城遇到一个人,疯疯癫癫的,拉着小子纠缠了半晌,说是有缘人,还拿出一卷残破不堪的简牍来给小子看。小子那时候还不以为意,只大略扫了一遍,里面就有这个叫水车的东西,还有几个治疗止血的方子。不过先生也知道,小子之前头被打破了,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个东西也只大概记得一点,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卫苏一通胡扯,真真假假让人难以辨别。
陶弗这才想起之前听仆人说过,下云水村那人被人所伤,血流不止,好像就是卫家这小子给止住血的。这么说来,应该是真的了。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陶弗奇怪问道。卫苏在他的私学中这些年,他一次都没听人说起过。
卫苏满不在乎的说道:“嗨,谁会有事没事提这些?平时又没用到,这次要不是为了解决两村的纷争,我又哪里会想起这个来。”
话说得也是这个理儿,陶弗再也问不出多余的来,只能将心思放在卫苏的画作上。他来云水洼这地儿十多年了,对于此地的地形自然是了解的。卫苏画得虽然一言难尽,但是好歹也能看得明白。
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如果卫苏所说的水车法子真能成的话,引水入蓄水池,凡田地用水皆可取之,如此一来,水源问题一解决,两村的纷争自然便能停歇。
陶弗盯着卫苏,有这样好的法子,却不早点拿出来,是该说他心大还是不知所谓?
“以前真没将这当回事儿,而且这也不是容易的事啊,这个方案也不是哪里都能适用的,必须结合实际地形情况才能得用。您看看我就这么查看地形都花了不少的时候。”卫苏无奈的解释了一句。
此时也不是责怪的时候,陶弗也只是惋惜,如果法子早说出来,这些年的纷争想来不会越演越烈。
“行了,快给我说说这水车之事。”陶弗催促道。
这个东西,卫苏也仅限于书本知识,也没亲自看过摸过,只能按自己的理论大概说一下。
至于剩下的,就只得交给陶弗了,他虽然隐居山林,可是身份摆着的,结交的友人也多。如果他都无法可想,那卫苏就真的没法子了。
很显然,卫苏找他是找对人了,陶弗这人名望是在那里摆着的,对于此事也是很上心的。如果此事成了,将来他的声望只会更上一层楼。
如今的社会风气很讲究名望,德高望重之人,受到推荐甚至可以为官,造福一方民众。就算不走官途,这样的事迹传扬出去,对自己乃至对其整个家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陶弗也很是期待,自然会尽心尽力将事情办好。他所结交的友人中,也不乏精于工匠之事,对陶弗来说请人过来打造出卫苏说的水车应该也不是难事。
而修建蓄水池一事,陶弗给两村里正一句话,从中调和几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想来为了日后的安宁,也不会有人不同意。
对陶弗来说,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如果让卫苏去做,只怕话还没说完就会被人给当做疯症了。这也是卫苏为何将自己的想法托盘而出的原因之一。
解说了半日,卫苏口干舌燥,续了好几杯茶水方才将陶弗的疑惑大体答复了一遍。至于他也不知道的,那就不好意思了,自己慢慢琢磨去罢。
陶弗很满意,卫苏的好多想法似乎有些不切实际。可是,真正解释透彻来,又深觉合情合理,让人恍然大悟,有原来如此之感。
既然大的问题解决了,陶弗也放下心中大石,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盯着卫苏手中的竹棍,“卫小郎手中用来画写之物为何?可是你自己做出来的?看着挺有趣的。”
这个东西在卫苏手中确实看起来好用,至少比刀笔刻画要省力得多。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节
要知道,现在的书册珍贵就是因为著书不易,刀刻成书更是困难。因此,书册卷集都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卫苏要不是因为陶弗所办的私学允许他们这些村人旁听,也是不可能有机会读书识字的。能读书识字的皆是人上人,原主也是因此自觉高人一等,以为真就能凭此一步登天,却不知他在真正的高门大户子弟看来有多愚蠢可笑。
卫苏手中这根竹棍,让陶弗看出一些异样来。想起卫苏一开始便想用这个换取入云水山庄藏室的要求,更觉不一般。
看出陶弗眼中疑惑,卫苏笑笑,将笔递过去,“小子闲来无事做着玩的,之前小子在病中没什么力气,想要写字却无法用刀笔刻画。便想出来这个不费力气的毛笔,只要蘸上黑墨,在竹简上写画,很容易便能成书。”
陶弗接过卫苏递过来的毛笔,学着卫苏的样子在简牍上画了两笔,软软的无法着力。不过,卫苏指点了他几句用法,慢慢掌握了方法,倒也能顺手一点了。他写了几个字,看起来的确要比刀币省力。
“不如将这些东西留下老夫把玩把玩,卫小郎想要看书册卷简牍,老夫的藏室随时可以来,如何?”陶弗问道。
他对这个毛笔挺感兴趣,他家的藏室除了陶家的直系子弟,还从来没有外人进去过。但是就凭卫苏今日所表现,想要看他家的藏室的书册,他还是乐意之至的。
“恭敬不如从命,小子在此先谢过云水先生了。”听到这么说,卫苏自然没有不应之理。云水山庄的藏室,他可是眼馋好久了,否则他至少也不会提出来这个要求了。
他初来乍到,虽然有原主残缺的记忆,但是原主的见识也不过如此。想要了解这个世界,最直观的就是从书籍中获取,外界是什么样的,他一无所知。能利用这次机会,他不仅能尽快了解外界,也能汲取到不少的认知。
卫苏不可能跟原主一样一成不变,将来他要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那么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也就不会引人质疑了。
离开云水山庄,卫苏心情极好,将事情都交托出去了,他现在是无事一身轻,自在得紧。
“阿蓁,我说真的,好多人都会去,可热闹了,你也去看看吧。”一个男孩绕着正在晾晒草药的卫蓁说道。
卫蓁一脸不耐,转过身来,“大牛,我都说了,我不去,你没看到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大牛无措的搓搓手,“你真不去啊?多好的机会,那可是王子,听说很远地方过来去颍阳城求学的。好不容易到白水县城路过,怎么也要亲自看一眼才是啊。”
卫蓁偏过头看他,“有什么可惜的,王子怎么了,王子也是人,怕不会比我们多长只耳朵眼睛出来。”
大牛竟然无言以对,被噎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劝说,“好歹也是王子吧?就是想见识见识。听说如果不是庆阳县那边因为山石阻路,他们是不可能绕道来白水县。大家伙儿都约好了,不去也太可惜了。”
卫蓁还待摇头,她成天忙着呢,会上山采摘草药,还要抽时间跟周大夫学习基础的医理,恨不能一个人分成两半来用,哪有时间跟这伙人跑去看一个什么王子?
“哟!什么可惜了?你们要去哪儿呢?”卫苏从云水山庄回来,刚进院门就听到两个小家伙的对话。
大牛见到卫苏瑟缩了一下,他有点怕卫家大哥,也是听说卫家大哥出去了,才过来告诉卫蓁消息的,哪里知道蓁丫头还没说动呢,卫家大哥就回来了。
他偷偷看了卫苏一眼,见他笑眯眯的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放大了一点,支支吾吾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听说西秦国王子要从白水县经过,所以大家约好了一起去看热闹去,我过来就是想问问阿蓁去不去。”
卫蓁翻了个白眼,她刚刚都已经说明白不去了,怎么还不死心啊。正想再次拒绝,没想到卫苏却一把拉住她,阻止了她的话。
她疑惑看过去,卫苏却轻轻朝她摆摆手,话到嘴边也只能咽下去了。
第8章
“去,去,到时候我带着妹妹一起去好了。”卫苏提卫蓁答应道:“这样热闹的事情怎么能错过呢?”
“哥!”卫蓁跺脚,她哪有功夫去看热闹?哥哥怎么就替她给答应下来了。
卫苏摸摸她的头给她顺毛,“哎呀!你这阵子也辛苦了,神经绷得太紧可要不得,适当也要放松放松才对身体好。呐!哥哥病了这么久,你就当陪哥哥一起散散心不好吗?况且家中还要添置一些物什,顺便的事儿。”
卫蓁不明白神经是什么,不过听卫苏的话也有道理,便也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大牛见他们答应下来,完成了小伙伴们交代的任务,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只说了到时候叫上他们兄妹俩一起。
没两天,卫苏与卫蓁一大早就与村人一起前往白水县城。
白水县城距离云水洼并不算远,只是小路弯曲,又没有代步工具,只能靠着双脚赶路。
一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无聊,卫苏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听他们说,倒觉得有些意思。
村人们一开始见到卫苏还有些拘谨,不过相处不大一会儿之后,也就放开了。以前卫苏向来是瞧不起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因为他自诩是有学问的,将来能攀上高枝的,所以他从不正眼相看,更不会与他们一道的。
很难以想象卫苏今天居然能与他们走在一处,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嘲讽他们。
卫苏不说话,他们也乐得自在,自顾自的谈论着近日的新鲜事。
李石头拉着大牛在后面,瞟见前方的卫苏,小声说道:“你说他怎么也跟我们一起啊?怎么感觉不对劲呢。”
大牛憨憨的挠挠脑袋,“我怎么知道,那天我去找阿蓁一起去,没想到被卫大哥听到了,便应承了跟我们一起去啊。”
李石头摩挲着下巴,一副不明所以的疑虑模样。大牛倒没想太多,“石头哥,你想什么呢?这不也挺好的嘛?我感觉卫大哥病了一场后,性子什么的好多了。”
李石头恍然,是啊!卫苏病一场去了大半条命,病好之后的确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李大伯之前殴斗所伤,眼看着也是快没命了,听说还是卫苏与周大夫合力两人给救了回来。只是什么时候卫苏又懂医了?
他与卫苏差不多大年纪,小时候也是一起玩过来的。后来村里来了云水先生,开了个私学,他与卫苏一起去学的,只是他没坚持,学了几天觉着乏味也就放弃了。
其实村子里的孩子去过私学的也都无法坚持下去,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哪怕不要束脩,也不可能放下家中事务不管,一心向学的。
只有卫苏不一样,坚信只有学书认字以后才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自那以后,连他自己原本的名字都改了,似乎要以此证明他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可事实又如何呢?时至今日,卫苏这个人只让人越来越讨厌。
李石头在后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直到前方的人催促起来,他这才醒悟过来,加快了步子。
如今的县城在卫苏的想象中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有原主模糊的印象,可是真正见到还是让人瞠目。
低矮简陋的屋舍,石板铺就的道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集居地,道路旁边也有零星搭着块布贩卖货物的小贩,大多都是自家做的手工用品。
当然也有打铁铺子,米粮铺子以及布庄铺子,总的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卫苏一直还停留在后世的城镇印象中,对这些自然没什么好惊奇的了,心中期望值只得一降再降。
不过对于这些不怎么出门的村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稀奇新鲜的。
卫苏带着妹妹来的原因,除了让连日学习的卫蓁能放松休息一下,最主要的还是想要置办些家用。他们家中除了破木板床,简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不说其他,单单正在长身体的小丫头身上穿着的旧衣服短了一大截,也没个多余能置换的。而看热闹也只是顺带而已。
所以,有了目的性,卫苏便推脱有事,与众人告别。其他人倒也没说什么,李石头却嘀咕了几句:他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下子装不下去了吧?哼!想来是不想与他们一起怕丢他的脸吧。呸!给脸不要脸,算个什么东西?
卫苏自然不知道背后的骂名,带着卫蓁进了一家布庄。如今的布匹衣裳自然不像后世一般花花绿绿,平民百姓也就粗布麻衣,一件衣服缝缝补补能穿上好些年。
像卫苏身上这套青布衣衫,也是两年前置办的,原主也很爱惜,在这个地儿算是比较好的了。
卫苏本身带着一股儒雅随和的气质,这是他后世工作环境历练出来沉浸在骨子里的。穿上这套衣衫,能让人增色不少,更多了一股淡雅出尘之姿。
其实卫苏倒是不怎么讲究穿戴,是妹妹卫蓁要求的。她知道哥哥素来爱面子,出门一趟如果被人看轻了,回家只怕又得郁郁寡欢。卫苏无法也不能跟她解释说此卫苏非彼卫苏,也只有将来慢慢改变自己了。
卫苏带着卫蓁一路买买买,把卫蓁心疼个要死,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大手大脚买过东西。
想要劝两句吧,卫苏的道理是一套套的,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什么该用就得用,不能亏待了自己,什么人生得意……
总而言之,卫蓁说不过他,只能自己生闷气。一面又担心哥哥这样子,将来周大夫给的金用完了可怎么办,不得又挨冻受饿啊?
卫苏完全不操心,钱嘛,赚来就是拿来花的。至于以后,他有手有脚的,还有他引以为傲的头脑,无论如何也不会养不活两个人。
刚刚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两尾鱼,打算回家能尝尝荤腥,就见许多人朝着一个方向蜂拥而去。
不少人还在呼朋唤友,“听说秦国的王子进城了,快些,迟了可就见不着了。”
卫苏恍然,开玩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长长见识去。好歹也是个王子呢,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活的王子呢?”
“可不是嘛?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不是庆阳县的路堵了,哪里会来我们白水县城?”他们旁边有人听到卫苏的话,接口说道。
卫苏微微一笑,便也拉着卫蓁抬步跟上。
越到前方,人越多越挤,好在县吏早早派了人前来维持秩序,道旁围观之人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不多时,有旌旗林立而来,整齐的步履声,车马粼粼声由远及近。
卫苏拉着妹妹站在人群外围,寻了个高地,不用挤也能看清楚。就见持戟挺槊的甲士兵卒,护卫着一驾四马车舆缓缓而来。
马车上一少年,一袭曲裾深衣,端然而坐。少年不过十多岁模样,白净秀气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卫苏却看出少年眼神惶惶如小鹿一般不安。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在陌生的环境下导致的。想来也是,不过是个孩子,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谁都不会适应。
庶人平民沸腾了,第一次见到王孙贵族,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福分呢。将来跟子孙谈起今日之事也是稀奇无比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姑娘将头上的绢花投掷到了车上,之后众人便将自己的果子,荷包,绢花之类的往车上扔,用以表达自己的欢迎喜爱之情。
卫苏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难怪曾经有掷果盈车这个词了,今天是见识到了。既然遇到了,不参与一次说不过去啊。
这么一想,随手就拿起一个刚刚买的果子就要扔,结果被卫蓁一手拦住了。
卫蓁急切,跺脚道:“哥,这是我们花了钱买的!”
卫苏摸摸鼻子,就图个乐子嘛!卫蓁死活不愿意,卫苏没法,只能取下挂在身上的荷包,这是卫蓁帮他做的。这下卫蓁倒没说什么,由得他去了。
眼看着车舆驶近,卫苏随手就将青色的荷包给扔了上去,然后拍拍手,笑着对卫蓁道:“你不扔点什么嘛?”
卫蓁一脸警惕的捂紧了自己的东西,像一只护食的小猫。逗得卫苏一乐,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笑道:“得了,得了,不愿意咱就不扔了。瞧瞧你,小管家婆,将来相了夫家可是管钱袋子的一把好手。”
卫苏的玩笑将卫蓁羞得满脸通红,小手一阵乱锤。卫苏哈哈笑,由得她撒气,有个妹妹逗逗挺好的。
然而,在打闹的他们并没有发现车舆上的少年向他们投过来的艳羡的目光,少年垂下眉眼,纤长的手指捏着一个青色的荷包。
车驾缓缓驶过,卫苏也不闹了,牵起卫蓁,“走吧,回家哥哥给你做好吃去。”
卫蓁一脸鄙夷,回想起哥哥上次动手差点将屋子都点着的画面,“哥哥会做吃的?骗鬼呢!”
卫苏有些尴尬,“不会可以学嘛?上次只是意外,意外!”
在他一连串的强调中,卫蓁咯咯笑得花枝乱颤,总算让她扳回一局了。
渐行渐远的少年回过头,将那抹青色影子印入眼帘深处。
第9章
少年秦湛是秦国王子不错,却是个不受宠的王子。从小便成了质子被送往他国,战战兢兢在异国他乡勉强生存苟活。
原本想着熬过去,回到国都自己就能过安稳日子了,没想到才回国都半年,就被宛夫人唆窜着大王,下令让他去颍阳学宫学习。
谁都知道,颍阳学宫虽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学院,各国都会派适龄的王子入学,有的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儿子,便派遣不受宠的王子公子前去。
很显然,宛夫人是将他当成替罪羊代替她的儿子。他一个不受宠又没有任何根基的王子,当然是任人拿捏的。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享受过亲族之间的爱护关怀。然而刚刚温馨的一幕却刺痛了他的心,那温暖宠溺的画面,似乎让他冰凉的心跳动了一下。
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秦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一介庶人平民而已,竟拥有他身为王子从未拥有的东西。
卫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什么王子公子也只不过都是擦身而过的过客而已,谁也不会记得谁。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的是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会田间耕种之事。所以啊也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踏踏实实赚钱养家。
其实原主也是有想法的,却过于理想化,为人又自私,好高骛远,没能一步一步踏实的走,只能让人嘲笑而不自知。
之后的日子,卫苏几乎天天都往云水山庄跑。陶弗的藏书不算多,经史子集却齐全,更有一些其他家学说混杂在里面,这让卫苏很是欣喜,往往这些东西更能反应出世事动态。
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明了,这个世界跟他所熟知的历史有很大的区别。战国纷争,大大小小十几国,为了争夺城池土地,年年征战,许多地方的平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而卫苏所在的地方属于颍阳郡城管辖范围内,还算是安稳。颍阳郡城居于中原的中心位置,至圣先师的出生地,圣师不遗余力创造出颍阳学宫,乃是天下第一学宫,其名利地位自然是不同凡响受世人尊崇。
也是因此,各国都达成一致,颍阳郡城便是圣地,禁兵戈杀伐,任何国都不可出兵侵占,否则便是各国讨伐的对象。也正是因此,这个地方还保留着烟火升平的安稳态势。
为了达到这种平衡,很早之前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各国将适龄王子送去学宫,一来可以约束各国,二来王子也能有交流学习的环境。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节
这样的规矩逐渐延续下来,很多东西却早就变了质。有舍不得自己心爱儿子远行的国君便派遣不受宠的王子代替,慢慢的,便形成了一种风气。打发去颍阳学宫的大多是爹不亲娘不爱,没有希望争夺王位,或者政斗失败,远远被人打发来的。
而卫苏所在的白水县,便是隶属于颍阳城,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和平安宁之地。
这一点卫苏还是十分庆幸的,不然的话,他只怕早死了千儿八百回了。对于爱好和平的卫苏来说,一辈子呆在这块地方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原本还想出去看看外边世界的卫苏已经打定主意,将来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往颍阳郡之外的地方跑。
云水山庄的书册都是很珍贵的,陶弗也只是同意了卫苏可以过来看,却绝不允许带出去的。
好在卫苏重活一世,其他的没什么长进,记忆力方面却卓然超群,也许是穿越的福利,卫苏大体看过一遍的文字,基本上都能完全记住了。而且过一段时间翻出记忆来,依旧清晰如同刚刚映入眼一般。
这让他有些郁闷,这么好用的作弊神器为什么他当年没能拥有啊?放到现在,又没有科举,又没有应试,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是挺好用的,至少现在他过目不忘,也就不用费力去记那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了。
“卫郎君,你来了?今儿个怎么晚了许多?”打扫庭除的仆人笑问。
这么久以来,卫苏几乎天天往云水山庄跑,也熟识起来,卫苏又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仆人也爱与他说说话。
卫苏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敷衍道:“家中有点事处理,所以来晚了。”
昨日白水县回来,买了不少东西,吃的就有不少,他们并没有跟村人们一起回来。否则这般大肆买东西只怕会引人说嘴,他们到时候反倒不好解释清楚,索性就避开村人了。
卫苏不信邪,他就不信一个大男人真就弄不好吃的,上次只能说是意外,这次定然不会像上次一样。于是在卫蓁忐忑的目光中,他进了厨房,结果可想而知了,最后还得卫蓁收拾烂摊子,这让卫苏有些愧疚,他还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两人收拾到很晚才睡,所以他今儿才会晚来。
好在仆人并没有追根究底,让卫苏松了一口气。他转移话题,“云水先生又出门了么?”
仆人摇摇头,“今儿个先生没出门,似乎是友人来访,哦!对了,先生倒是吩咐了小人,如果见到卫郎君让你去厅堂找他。”
这些日子,因为卫苏建议的修建蓄水池的问题,陶弗是早出晚归的,平日里都不见人影的。今儿个突然找他,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卫苏谢过仆人,也不耽搁,云水山庄他都已经很熟了,不用人带路便直接朝着厅堂走去。
还还没走近,就隐隐听见陶弗的声音,“不对,不对,卫小友所说的跟你这个简直是两回事。”
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询问争辩了几句,让陶弗有些着急,“这是卫小友提出来的,理论上是这样的……”
陶弗还没说完,远远看到卫苏信步而来,立即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迎了出来,“卫家小郎,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被那个榆木疙瘩给气死了。”
“??”卫苏满头问号,不明其意,只能任由陶弗拉着进了厅堂。
就见客坐上端坐着一个络腮胡汉子,气鼓鼓的看了过来。
陶弗狠狠瞪了回去,一边跟卫苏抱怨道:“亏得他还是墨家子,半点见识都没有,想法古板不知变通,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岁,还比不上卫苏你一根手指头。”
陶弗想来是气得很了,话是往夸大了说,把卫苏听得汗颜,如果不是陶弗还挽着自己的胳膊,他都想闪人了。
陶弗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啊,看对面这人不善的眼神,卫苏有一股扶额的冲动,今日他就不该出门的。
那人恶狠狠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卫小子?哼!听说那个叫水车的东西就是你想出来的?”
卫苏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陶弗,陶弗不情不愿的解释道:“这位就是墨家子弟端木图,墨家子弟最是擅长制作机关巧括之类的。老夫本来想请他来制作你所说的水车,没想到他竟然不信这世上能有这般物事。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只能让人请你过来,好好给他说说那个什么原理的东西。”
卫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是无语,他所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至于什么原理,他也只是略知皮毛,跟纸上谈兵没什么两样。如果他会的话,也不会让陶弗去找人商量讨论怎么做出来了。
“那个,我也是听一个前辈说起的,并非我想出来的,我都已经给云水先生说清楚了啊。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比云水先生多知道多少。”卫苏只得将之前的话搬了出来。
端木图很显然已经听过这一套说辞了,也不意外,“如此说来,那位前辈必定是墨家子弟,小子,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卫苏摇头,这人本来就是他编纂出来的,他要是能找出来那才叫有鬼了,照旧推脱道:“前辈脾气古怪,自分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小子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
他必须将话给说死,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否则以后麻烦就大了。以如今的条件,想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果然,端木图的神色暗淡了下来,虽然早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之前听陶弗这么说了,他便留心了。认定卫小子口中这个人定然是墨家人。一百年前,因为理念不同,墨家分为两支,一支自认为正统,广收门徒发扬光大。而另一支则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这么几代过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一支墨家分支的情况如何。不过看了陶弗拿出来的图,他心中就有一种猜测,这会不会就是墨家另一分支弄出来的东西。
往事成烟,这些年来,他们墨家子弟都致力于找寻另一分支的下落,却久而无果。也是因此,他才会想着来见一见这个小子,问询一下情况如何。
而卫苏的话打破了他的希望,可惜了,这人只怕真不好寻。
只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墨家的东西会传于一个外人?这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第10章
端木图思维发散,自己应该尽快将此事禀报上去才是。
不怪他多想,卫苏拿出来的水车图纸,都是跨时代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这世上只有墨家的能工巧匠能有如此奇巧的心思,造出如此巧妙之物了。但是如果是他们墨家人造出来这样的物事,是不可能藏着掖着的,就算不对外,对内的墨家子弟也不会隐瞒。
既然他从未听说哪个墨家子想出这东西,那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另一支隐居山林,潜心研究学术的墨家人创造的了。
当时他一见到图,心中就已经惊疑不定,后来听陶弗说了什么理论,能将低处的水流引向高处,更加觉得此物之功,能有利于大众。
陶弗说得东西他能理解,不过更深一层的疑问,陶弗却无法给出答案,他潜心研究了几日,实在无法,便直接找上来了。
“那么你可还听他说过什么?”见卫苏急急摇头,叹口气转移话题道:“我有些问题不甚清楚,你可愿替我解惑?”
“这些东西小子也不懂,该说的小子也给云水先生说过了。只怕端木先生问了,小子也无能为力。”卫苏小心翼翼说道。
端木图一愣,一时间话到嘴边,不知道该不该问。
陶弗急了,催促道:“要问就快问,别磨磨唧唧的。卫小子,不管你能不能解惑,只需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至于有没有用,我们自然会斟酌商量着办。这事儿必须得办好,否则解决水源的问题只能是空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苏自然不敢不应,只能勉强跪坐在席位上。
端木图提出来的问题都是他在制造水车时遇到的难点,有什么想不透的地方,能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也是好的。
卫苏也能理解,毕竟这对他们来说算是一个新事物,很多地方想象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管怎么样,卫苏这方面就比他们要强的多,就算他也有不甚明白的地方,好歹转换代入一下其他的,也能够将其中的原理摸透。
三人一直商议了半晌,当然其中也少不了争吵,这才勉强将水车的问题解决。
“这样应该能行了,待我回去后再行造作看看。”端木图眉飞色舞,说到激动处已经按耐不住自己了。
卫苏捶捶自己跪坐得酥麻的腿,突然道:“端木先生,小子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能否答应。”
端木图正高兴,自然没有不应之理,示意他只管说来。
卫苏也不客气了,“有这样一种东西,叫椅子,它四个腿,后面有个靠背……”他一边比划着一边说。
一开始端木图还不以为意,到后来已经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倾听。
“大概就是这样,主要人这般坐着看书写字会舒服很多,不知端木先生能否做出来。”
卫苏说的椅子很简单,他形容也到位,端木图想了想,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便点点头道:“这个倒没什么问题,我抽空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出来了,到时候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卫苏一喜,拱手揖礼,“那就有劳端木先生了。”
端木图也不多说什么,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卫苏提出来的椅子也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东西,端木图更加确信了卫苏当年遇到的定然就是墨家的另一支分支。没想到,那一支隐居后潜心钻研,竟然已经领先他们许多了。如果能尽快找到那一支,合二为一,墨家将会更加壮大。
像椅子,水车都是新事物。如果被他造出来了,其他不说,单单墨家子弟中,他的名望地位就能升上一升,这是他们墨家子弟梦寐以求的事。
送走了端木图,卫苏终于松了一口气,跟着两人一起谈事,他也长进了不少。
眼看这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日再去藏室看书也不合适了,卫苏正想要告辞,却被陶弗狠狠瞪了一眼。
“好你个卫小郎,将那些棘手的事情完完全全的交给我,你自己倒是轻松自在,什么事都不管了。”陶弗吹胡子瞪眼。
“这……”卫苏也这是不好意思,这事儿算是将陶弗给坑了。不过也不怨他啊,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他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谁会听他的?也只有搬出陶弗这尊大佛,才能够完全的实施计划。
所以他将陶弗拉下水,自己就彻底抽身,逍遥自在的也没想着过问此事。已经这么久了,他还真不知道此事到了哪一步了。
这个时候卫苏也不好闪人,只能厚着脸皮说道:“小子不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有云水先生在,还怕什么?”说完他偷眼看了一下陶弗,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关心关心这件事。随即笑嘻嘻的问道:“对了,事情进展如何了?想来有云水先生出马,定然会进展顺利的。”
不管怎么样,话术高帽先给安排上,得将老头子的毛给抚顺了,一切都好说。
果然,陶弗脸色好看了一点,负手道:“那是当然,如今两个村蓄水池都已经建了一半了。等到端木这个榆木疙瘩将水车做出来,基本就能成功了。”
他这些日子都在藏室中打转,虽然想过进展应该不错,可真正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激动,“那可真是太好了。”
卫苏也是希望早日能建成,将麻烦解决,将来大家都能从中得利。
陶弗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卫苏疑惑,“云水先生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陶弗转了几个圈子,最后斟酌了一番才道:“此事之后,不用说你也应该明白,受益最大的会是谁。陶某虽然勉力接受主导此事,可是却是受之有愧,这一切还是你想出来的,却退居幕后,这始终不合适。”
他是心有愧疚,此利民之大事,宣扬出去必定会惊动官府以及上大夫这些贵人。他出面主导此事,那么所有的名望都会落到自己身上。而对于一开始提出此策的卫苏来说,却是半分好处都没有。
卫苏听了之后,一脸平静,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原来却是这般。他又如何不知道此事的利弊关系?
之所以心甘情愿让出去,一是自己太过年轻,以前风评又不好,就算自己出面谁又会听从黄口小儿之言?只能徒惹人笑话。自己还应该潜心蛰伏,修身养性,将来才会有无限可能。
二来,他也并非是要拿此事作为晋身之阶。他既然生活在这里,不管以前原主如何,至少有村人的照拂才能有现在的他。以后他无论在哪里,这里便是他的根,因此他也希望村人们能过的好。
他之所以选择陶弗,也是有所考量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他的名望身份在那里摆着的,村人都很尊重他。有他在两村中间说和,事情就会好办得多,毕竟两村矛盾久矣,没有德高望重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商谈。
陶弗将事情利弊说清楚,村人自然愿意相信他,这件事进行当然就十分顺利了。
卫苏一笑,摆摆手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小子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真正劳心费力的可是云水先生您呢。”
陶弗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老夫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说完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已经有乡老禀报给了白水县县令刘大人,过不了几日刘大人就会下来查看,老夫想着将你荐给刘大人如何?”
这样的事在乡里间也是大事儿,官府不可能坐视不理,如果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官府还会逐级上报,上面还会有赏赐下来。
这本来就是卫苏的功劳,陶弗自诩正人君子,也不愿贪功,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卫苏却拒绝了,如今扬名为时过早,自己对很多东西都不甚了解,他着实不愿羽翼未丰之际曝露于人前,否则只会揭露他更多的短板。饭要一口口吃,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
见他拒绝,陶弗有些着急,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扬名于世吗?现在正是好机会,怎么你反而不着急了呢?”
“以前是小子想法太过于简单,小子还年轻,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充实自己。相信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先生说是吧?”
这小子能这样想确实很不错的,试问有几人能在名利面前毫不动心的?以前总听说此子浮躁不堪大用,如今看来,旁人言说不足为信。
“可是……”陶弗还待继续劝说。
卫苏却笑眯眯的说道:“先生不必再多言,我意已决。”
说完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厚着脸皮玩笑说道:“不过先生要真想着照拂小子一二,不如让小子在云水私学谋个职也行,不说别的,小孩子启蒙之类的书,小子还是有信心能教授的。当然,这只是小子的不情之请,如果此事为难,先生另有什么赚钱门路,只要是小子能干下来的文职也都行。”
他无所事事也不行,重活他干不了,教书育人的老本行还是可行的。只是想到私学早有教授的人选,自己也不能横插一脚什么的。云水先生人脉广,说不定能有机会提自己引荐一二,不仅能补贴家用,还能让妹妹安心。
第11章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节
昨日去白水县花费不少,卫蓁那个小丫头念念叨叨一夜,自己要是没个进账,小丫头只怕永不会安心吧。
陶弗看他几眼,已经明白了卫苏的意思,卫家家境他也是清楚的。卫苏能提出这一点来,也恰好说明了他是真的改过自新,真正的撑起一个家来。
他点点头,“这样也行,私学的先生早些日子也对我提及精力有所不济,你从旁协助一下他也好。”
卫苏听到让自己从旁协助,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因为他让老先生失业他也不会答应的。
“不过,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既然你送老夫名利,那么老夫也不能吝啬了。实话告诉你,我是颍阳陶家出身,只不过不愿琐事缠身,才会远走避让,不过我在陶家还是能说的上话的。”陶弗顿了顿,想到这小子估计也不会知道陶家在颍阳的地位,有些丧气道:“罢了罢了,这些话也不用多说,只是你可知颍阳学宫?”
“颍阳学宫?”卫苏点点头。不知道他突然提及这个做什么,好在他对于这个名词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颍阳学宫在当世的地位还是颇高的,基本上平民都知道一些。之前遇到的那个路过的什么王子不就是要去颍阳学宫嘛?
既然知道,陶弗也就不多做解释,直接说道:“你在我私学也只是暂定之计,如果想要更好的跳板,进入颍阳学宫才会有更好的机会。要知道,当世的权贵子弟许多想要进入颍阳学宫而不可得。而从颍阳学宫出来之人更是各国国君宫中常客,就连国君也会尊重。”
卫苏点点头,第一学府嘛,有这样的待遇很正常啊。当然了,这仅仅是一般真正有才学之人才会有的吧?若没有真才实学,谁会鸟你?
陶弗继续道:“而我们陶家每五年都会有一个进入颍阳学宫的名额。如果我将这个名额争取给你怎么样?”
卫苏惊讶了,他从没想过陶弗会说这样的话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了解这个世界的体系,除了国君王室外,世家便是这个世界的顶层。有的小国,甚至国事都是由世家说了算。
正是这样的体系,陶弗说出这话才会令卫苏深觉不可思议。世家要延续下去,对于家族子弟的培养那是不遗余力的。任谁都不可能拿这样的机会便宜了一个外人的。
陶弗哼了一声,一甩宽袖,“你也不用惊讶,这个名额本来就是他们欠老夫的,如果拿回来老夫想给谁用就给谁用。”
卫苏回过神来,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那是颍阳学宫,不是什么私学,更不是谁都能进的,还是算了吧,不可不可!。”
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如果自己真因此进了颍阳学宫,不说陶家子弟了,便是学宫中的那些世家子弟又如何容得下他这般的平民?最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不想在重新老老实实当学生。
卫苏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陶弗恨铁不成钢,“别人求我这个机会我也不会给他,原以为你是个不同的。没想到世俗见解依旧与那些腐朽顽固之人一样,哼!算我看走眼了。”
陶弗越说越气,他之所以离开陶家,不仅仅是因他所言的家族琐事,更是因为与家族中人的理念不一样。
家族中人着重于延续家族,认为培养家中后辈子弟,便能使其延续千百年。而他更偏向于认为教应该无分类别,一些平民有好的根苗也可以培养,将来培养多了,便是利民之举,于陶家也并非无利。
他的想法在家族中人眼中是大逆不道,陶弗一气之下便拖家带口离开了颍阳城,来到了此地隐居。
他想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否正确,来到这里以后,他筹办的私学除了家中子弟,也让村中孩子前来学习。这么多年了,眼看着没有希望了,却独独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卫苏。
以前他也没看出他有哪里不同来,后来卫苏大病一场后确实通透了许多。跟他说话并不像是会夸夸其谈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反而会给人一种儒雅淡定,看透世事之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乐意与之为友。
陶弗也着实有培养卫苏的意思在里面,如果他愿意,自己不介意推荐。
卫苏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人生气了。对于陶弗他还是很尊重的,是亦师亦友。自己在这个世界如同盲人摸象惴惴不安之时,是他将自己带入这个世界。并且打开了一道门,让他能够透过门缝一点点看清这个世界的全貌,并且指引他去接触这个世界。
卫苏茫然,却也不想瞒陶弗,直接说道:“云水先生,就算我进颍阳学宫,也不会以学子的身份,届时必定是以先生的身份。”
“小子妄言!”陶弗气得哭笑不得,恨不得抽他两下,呵斥道:“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颍阳学宫中的先生们是些什么人?他们可都是当世大儒,随便哪一个都能抵十个卫苏。我想着你若进了颍阳学宫,能得到诸位大儒先生的悉心教导,将来定然有出人头地之日。可是你……你……”
被人呵斥,卫苏也不恼,不甚在意的说道:“当世大儒又如何?不也都是人?只不过年岁比小子痴长几岁,见过的世事比小子多那么一点。说起来,要论辩才,论巧思,还说不得谁输谁赢呢?云水先生你说是吧?”
“呃……”陶弗一时间无言,卫苏说的似乎也有道理。要说辩才,当初他与卫苏也辩过几回,还真是回回都是卫苏赢,若说一次两次是侥幸,那么三次四次就绝非侥幸可言了。
而巧思,他所提出来的奇奇怪怪的想法,的确是很多人都想象不出来的,至少自己无法想象。
原以为自己是个离经叛世的人了,没想到卫苏更是,两人意气相投,难怪能够成为忘年之交。嘿!卫苏有这想法,自己是不敢去想的,不过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是不可。
陶弗摇摇头,说是说不过他的,只叹口气道:“这可不是凭你自己想着能行就能行的,你要真能得到颍阳学宫的大儒认可,进颍阳学宫做先生也不是不可。我还有一些人脉,倒也可以帮你引荐引荐,只不过到时候成与不成却与人无尤。”
“那是自然。”卫苏笑道:“那小子先在此谢过云水先生了。”
陶弗摇头叹气,“时间还早,最少也得明年春暖花开颍阳学宫才会再次进新人。趁这些时日,你自己多看看书册吧,我会替你多借些书简来,你……你好自为之吧。”
看得出来陶弗是真的关心他,卫苏深深一揖,心中也很是感激,“先生放心,小子定然会努力,不会堕了云水先生的脸面的。”
“我的脸面值几个钱?”陶弗胡须一翘一翘的,“能进就进,不能进老夫这私学你也可以胜任。”
这是在给他留后路了,卫苏点点头,他自然不会辜负云水先生的期望。
接下来的日子,陶弗百忙之中甚至借来了白水县衙中的部分珍贵文献典籍。他因为忙于水源之事,没有太多的时间督促卫苏,只希望他能够用心学成,而不是好高骛远。
卫苏也没闲着,他做助教,其实并没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只不过帮着老先生打理打理学生课堂早读什么的,或者替老先生抽查看看背诵刻写情况。都是十分轻松自在的。
他更多的时间便是看陶弗借来的简牍,书册。好在他记忆力是真的变,态,只需要看过一遍,无论多久远,都能够记忆犹新。
这也是卫苏敢于应承挑战颍阳学宫先生大儒的原因之一,试问开卷考试跟闭卷考试,谁的胜率更大?更别说他还有另一个世界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垫底。可以说是作弊第一人了,因此他还真没有将这件事当做很重要的事情。
如今首要目标是能像海绵一样吸收更多这个世界的知识。不得不说,这个世界跟他来的那个世界文化相同又不尽相同,这是他的短板,也是他的长处。
他可能还不太清楚当世的学说,却有着更加广阔浩渺的文化底蕴。不过,文化都是共通的,只要举一反三也能很容易就理解。
所以,卫苏才有底气想试着入颍阳学宫。
现在还早,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卫苏也不是很着急。
私学的老先生也是陶家人,在云水山庄地位也是颇高的。原主卫苏便是在他的教诲下渡过好几年。
听到家主对卫苏的安排,他很是不以为然。卫苏进学那几年,他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来。可是家主怎么突然之间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想不明白,他还特意去问了家主,当家主说出卫苏的打算时,老先生还不可置信,连连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家主又如何能轻信于他?传出去不得笑掉人大牙。真是糊涂,糊涂啊!”
传出去,只怕陶弗也得落人口实,最后得不偿失。
陶弗却笑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呵呵,这话还是卫小子说出来的,我等可有这般的胸襟格局?”
“这……”老先生皱眉,他对卫苏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进学之时,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此子非池中之物,我等且看着罢!”
第12章
春暖花开,两辆马车缓缓在道上行进。
这马车却与当世的马车不一样,不是一个平板上面围了三面栏板,而是四四方方一个小房子状,还有花窗车帘,也看不见马车里的人。
“这马车倒也新奇,只不知是哪家的?”有路人疑惑。
“嘘!小声点,你没见马车上的家族徽章吗?可莫要祸从口出。”
“俺又没说什么坏话,怎么就祸从口出了?”那人还不服气。
“啧啧!我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你而已,颍阳城中的陶家,见到最好还是离远点的好。”
先前那人大惊失色,“什么?陶家,可是那个陶家?”他不识得字,因此也没看出来马车上的徽章是哪家的。
“颍阳城中有几个陶家来?”
那人一拍脑袋,“哎哟!难怪了,只是我们这小地方怎么就会有陶家的大人物来?”
“谁知道呢?人家只是路过罢了,你还真以为陶家贵人会到这破地方来。”
卫苏与陶弗坐在第一辆马车中,他们中间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摆着棋盘,棋盘上已经放了大半棋子,其中黑白交杂,似是不分胜负。
马车中布置得十分豪华舒坦,人任由坐躺其中,并不会受累。
“真是的亏了能做出这样的马车来,不然这么长的路程,人得累个半死。”陶弗感慨说道。
想当初,他们一行离开颍阳之时,哪里有这样好的马车,一路颠簸,受了不少苦。现在有这样的马车,能遮风挡雨,无论走哪里都方便许多,累了还能随时躺一会儿,再舒适不过了。
他们这是去往颍阳城,云水村的蓄水池早几个月前就已经建成了,效果很不错。不需要用水直接将水储存起来,等要水浇地的时候,打开阀门就能顺着沟渠流向地里,村人直接在田间地头引导就好了,实在是方便实用得紧。
再也没有了水源之争,两个村子握手言和,白水县官府还特意表彰了此项利民之政绩。卫苏没有露面,全由陶弗和端木图两人带领着村老出面承受了。
这大半年来,卫苏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每日里看记书册文卷,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这次去颍阳城是早就定好了的,卫苏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他自然不放心将妹妹独自一人留在家中,他既然要去颍阳,那是定然要将妹妹给带去的。
这个家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卫苏和卫蓁兄妹俩拾掇了一阵子,将能用的也都带上了。卫蓁依依不舍,听哥哥说去了颍阳城说不定就不回来了,这祖屋好歹是爹娘留下来的,怎么能轻易舍弃?
还是卫苏劝说了好几天,并且保证以后一定能回来看看,这才让卫蓁心中好受一点。
卫苏这次去颍阳城,不管能不能进颍阳学宫,他都打算在颍阳多待一阵。都知道大城市的机会肯定是比小县城多得多的。就算他进不了颍阳学宫,在颍阳城随便谋个职也能让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
前路未知,虽然有陶弗帮忙引路,可真正的道路却是要靠自己走。
卫苏很显然没有过多的担心自己的前路,他自始至终都是乐观向上的。
卫苏听到陶弗的感叹,手中的棋子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棋盘上,笑道:“那是当然,可惜了没有减震,否则舒适感会更好。”
马车是卫苏画出来,由端木图亲手做的,只能说比起以前的马车来,至少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只是这个马车在卫苏看来,依旧有不少的毛病,不过做人可不能太挑剔,以如今的技术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陶弗好奇减震是什么东西,卫苏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只得含糊糊弄过去。
陶弗也不再多问,卫苏这个人身上神秘的东西很多,都归结于那个神秘的前辈身上。可陶弗却始终抱着一丝疑虑,然而无论怎么想,哪怕有无数种可能,都是不可能的,也只有卫苏的说法是最为合理性的。
卫苏不想说的问题,便开始转移话题,“云水先生,能给小子说说颍阳城的事么?”陶弗就是从颍阳城出来的,他当然也是最为了解的。卫苏可不想冒冒然一头钻进去,然后四处碰壁,多了解一些当地情况才是最有利的。
陶弗盯着棋局,闻言抬头看他一眼,想了想道:“颍阳城主要由四大世家势力把持,分别是王、谢、崔、陶四家。”
卫苏讶然,没想到陶家竟然是四大家之一。
“四大家一起掌控着颍阳城的平衡,其子弟更是身处各国高位,深受各国国君敬重。这世上更是以能与我们四大家联姻为荣。可以说颍阳四大家乃是当世第一大世家。”
“嘶!”卫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想过四大世家贵族的势力会不容小觑,可现在听来依旧让人震撼。
大世家之所以成为世家,是因为文化的继承,对自己族中子弟不遗余力的培养。如此枝繁叶茂,延续发展,日积月累自然就能达到一定的高度。
像这样的世家,一般都是很排外的,陶弗是陶家出来的,自然懂这里的规矩。而他只不过一介平民,陶弗为何会不遗余力帮扶自己?不仅让自己随意进出藏室看书,还替他张罗相借,为他提供便利。事出反常必有妖,陶弗的目的是什么呢?
卫苏摩挲着下巴,不是他多疑,是陶弗的举动令人费解。如果仅仅是为了感谢自己因为云水村水源的事不领功,那也是像周大夫一样用金钱就能解决的,又何必这样麻烦,还为了自己亲自走一趟。
卫苏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想不透,还不如就大大方方直接问出来。
陶弗见卫苏的样子,不问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了。摇摇头道:“一个家族想要兴盛繁衍下去,需要的是一代代的人才,而要培养一个人才,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你可知我们陶家近些年已经有了青黄不接的态势,相对于于其他三家,我们陶家从家族第二一直下跌到了最后末名,就是因为后辈子弟没有过于出众之资。继续再这样下去的话,只怕陶家就会跌出四大家族,自然就会有新贵代替,到那时候陶家只有泯然于众人矣。”
“这个问题在我们陶家内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家中族老早就在想办法解决。族中后辈优质资源就不必多说了,还有从旁支中的选择有天资的孩子着重培养的也有。”
“老夫却与他们观点不尽相同,既然需要人才,又何必分姓不姓陶?平民中依旧有聪慧子弟,为何不择优?若能培养些有用之人,陶家为何不能用之?”
卫苏咂舌,陶弗的想法在现在看来是过于叛逆了啊,培养平民子弟,只怕任何人都会觉得是脑子坏掉了吧。他们贵族的资源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又岂会去培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因为意见不合,所以我一气之下才会自己出来,想着能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实现自己的想法,可是这么多年,却一事无成。”陶弗叹气。
卫苏若有所思,“所以先生建的私学才会收云水村人的孩子?”
陶弗默然点头。
卫苏心中一凛,肃然起敬,能打破世俗成见做到这一步,世上能有几人?书本文化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普通人想要接触到简直是难上加难。卫苏能够有识字的基础,也是运气,遇上了陶弗这样的人。尽管陶弗也有为陶家考虑的因素在里面,可是能打破文化禁锢就是大善举。
他朝着陶弗拱手一礼,动容道:“先生能做到有教无类,乃是世人之幸。”
“有教无类!有教无类!嘿……”陶弗摇摇头,“我还差得远呢!不过真能有教无类,达成我之所愿,也是幸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节
卫苏真心实意的说道:“小子还早多谢云水先生,我才有今日。”如果不是有陶弗,原主又岂会读书识字?自己穿越而来,就算是个文化人又哪里敢随随便便露馅?别人还不得一把火当妖怪给烧死。
“其实圣师创建颍阳学宫,一开始的初衷未必就不是这样,让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开化民智。只不过后来却被世家大族掌控,到现在……”陶弗摇摇头,如今颍阳学宫成了当世第一大学宫,早就与至圣先师的初衷相违。他叹了一口气,话也说不下去了。
“此事并非一人之力可以达成的,想要改变如今的现状,只有从根本上改变。”陶弗的低落情绪卫苏看在眼里,他劝说道。
便是在后世,如此的制度完善下,也用了几十年才算普及了教育。如今这天下四分五裂,各国制度行政都不尽相同,再加上贵族把持,的确很难有效果。
想想历史上每一次的变革,哪一回不是腥风血雨一场?慢慢来吧,或许可以先埋一颗种子,等到几代之后就能发芽了。
陶弗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这些了,下棋下棋。”
卫苏也不再多言。前路漫漫,未来的路还长。
第13章
颍阳城不愧是当世第一大郡城。
卫苏不得不感叹特权是真的好用,许多人还在城门口排队等着交入城费,他们有陶家族徽的马车已经大大方方的进了城。
尽管他们的马车在人们眼中看起来很有些怪异,却没有人敢议论。
卫蓁好奇的拉开车帘四处张望,第一次来到郡城,她的眼里充满了好奇。在这个陌生的郡城里,除了哥哥,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将来要在这城里生活下去,她还真有些发怵。
卫苏放下手中的竹简,拍了拍卫蓁因为紧张而捏着衣角的小手,笑着道:“不用怕,一切都有哥哥呢。”
卫蓁嘟着嘴,强自嘴硬小声说了句,“我才没有怕。”
看卫苏笑眯眯的样子,卫蓁失落的低下头去,低喃道:“我们真的就不回去了么?”
卫苏笑道:“不是不回去,等两三年,我们在颍阳城立稳了脚跟,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回去看看的。”他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阿蓁,颍阳城是好多人都向往的郡城,我们在这里将会有更多的机会。哥哥发誓,将来一定会带着妹妹过好日子的。”
卫蓁眼眶有些红,她知道哥哥说得是真的。哥哥已经不像以前,以前他敏感又脆弱,成天怨天怨地却又不努力,只顾着自己,从不考虑别人的想法。而现在的哥哥分明还是从前的模样,却更自信而强大,他说会让自己过好日子就一定会的。
好在少女的伤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卫蓁没一会儿就被外面的繁华吸引了注意力。
马车越行越慢,原本宽阔的大道却围了许多人。卫苏还没注意到,前面已经有陶家仆人过来禀报,说是前面似乎出事了,围观人众,将路给堵了。陶家主特意派人过来询问卫苏是直接改道,还是等官府处理了再行。
卫苏微微一笑,“客随主便,我们怎么都行。”
那仆人去前头马车告诉陶弗,陶弗也没想到今日回颍阳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来。如果转道的话,只怕得绕个大圈子,还不如等等看。
一般城中出了事,官府都会第一时间出面处理,想来也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通行了。
这时前面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是崔家小公子骑马撞了个老翁,与老翁一起的老妇发泼打诨,要找崔家小公子讨个说法。”
陶弗一愣,“崔家人?嘿嘿,奇了,那老妇是何等来路,竟然也敢扒着不放?”
陶弗好奇,便也不愿意绕道了,能看看热闹也是不错的。
卫苏牵着卫蓁也走了过来,听到前因后果,不由问道:“崔家,可是先生说的四大家之一?”
陶弗点点头,“不错,哼!崔家人一向在颍阳城中横行无忌,崔家小公子崔十七更是个混不吝的,只有他找别人的麻烦,又哪里敢有人找他说理的?”
他们陶家与崔家一向不睦,崔家十七郎更是在颍阳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陶弗对这个崔家小公子也是没有半分好感的。
那仆人低头道:“那对翁媪好像是刚从外地来的,想来是不懂规矩的,而且……而且……”
既然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那就很正常了。只是一个老翁老妇而已,崔家怎么就脱不了身,还大庭广众之下闹那么大?崔家护卫是干什么吃的?
“而且什么?”那人明显话没有说完,陶弗不耐的问。
那仆人不敢隐瞒,隐忍着笑意说道:“那妇人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而且有练过一些拳脚。崔家十几个护卫都被她撂倒了,此时她正抓着崔十七,崔十七又白又嫩的脸都被她抓破了好几道口子。”
听他这么一说完,陶弗想象着那样的情景,也忍俊不禁起来,此时不看看笑话怎么对得起他的姓氏?陶弗难得好兴致的朝着卫苏说道:“走,咱们也去瞧瞧崔家小公子的狼狈模样去。”
卫苏本来不想掺和,却又不想拂了陶弗的意,只能拉起妹妹一起跟过去看看。
护卫仆从扒开人群,让几人行到了前面。就见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老妇抓住一个少年人的头发,一脸怒容。那少年灰头土脸,脸上果不其然有好几道血印子,正在哎哟哎哟骂骂咧咧。周围十几个护卫个个躺到在地,不住叫唤,很明显吃了大亏了。而不远处一个老翁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却没有任何人搭把手的。
卫蓁没有关注到其他人,她看了几眼地上的老翁,然后拽拽卫苏的衣角,等卫苏低头看她之时,小心的朝着那老翁努努嘴。
“你要救人?”卫苏低声问。卫蓁一个动作,卫苏就已经心领神会了。
卫蓁红了脸,她跟着周大夫学了快一年,本身聪慧悟性很好,周大夫也很是喜欢她。只叹息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周大夫只怕就收她做关门弟子了。
她学的很快,周大夫也教得用心,卫蓁别的不敢说,一般的治病救人法子还是会的。此时见到晕厥的老翁,她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救人。
卫蓁没有犹豫,重重点了点头。
卫苏轻轻一笑,鼓励道:“想做就去做,凡事有哥哥在呢!”
卫苏的话给了卫蓁勇气,她咬咬牙,便朝着那老翁走去。好在那老翁离他们这边并不远,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而且众人现在的目光都被场中的老妇与崔家小公子吸引,谁也没有注意到小丫头的举动。
卫苏自然不能让卫蓁一个人涉险,也跟在她后面,卫蓁回过头,见到卫苏心中大定。卫苏微笑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手势,卫蓁腼腆一笑,便蹲下身子替老翁把脉查看起来。
他们的举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卫苏更是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然而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两人却并没有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便盯着他们。
那是一个少年,正是当初在白水县见过一面的秦国王子湛。如今的少年身高已经长高一头,脸色也不复当初的苍白疲累,却依旧秀气俊美至极。
看到卫苏卫蓁两人他就一眼认出来了,当初路过一个小县城,只惊鸿一瞥,就记忆尤深。
这人就是独独的与众不同。温柔宠溺笑就深深印入他的眼中,每每回想起来,似乎就能治愈人心。
那日之后,这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人,偶尔也出现在他梦中,似乎温柔缱绻的与他说话,宠溺的对他微笑,就如同刚刚他朝着那个小丫头的一笑,突然就能让冷冰冰的心热一下。他有些羡慕那个小丫头,他能想象到,如果有人能这样对他,那他该有多幸运。
可以看的出来,那人全心全意护着那小丫头的。之前那小丫头瘦瘦小小的被人宠着疼着,现在那丫头出落更自信大方了,而那人眼底的疼宠丝毫未变,举手投足间,也护得更周全了。
“喂!阿湛,你在看什么?官府的人来了。”旁边有个贵公子拍拍秦湛的肩膀,提醒道。
秦湛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面。只在心中盘算这人是路过颍阳还是前来投靠亲友,自己要如何才能亲近认识这人?
他要接近他,引为知己。是的,这人无缘无故就对了眼缘,让他想要接近。
崔十七听到官府来了,心中有了底气,骂道:“臭婆子,你再不放开本公子,本公子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哎哟!哎哟!”他狠话还没有放完就被老妇一使力,自个儿又叫唤起来。
“这天底下总有王法,老婆子初来乍到,我当家的却惨遭横祸,你这个罪魁祸首别想逃脱责任。”那老妇人也不带怕的,就认定了这个混账东西。
今日他们刚刚才到颍阳城,听说这里安稳,便想着来这里安顿下来,余生也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去打听打听住处,让当家的在路旁等她,一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就是这小子闹市纵马,将当家的撞了个正着,现下她当家的生死不知,这小子还幸灾乐祸。她气不过上前理论,这小子手下的狗竟动起手来。
他们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没点本事也不可能会有今日。他们老都老了,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怕这怕那的,怎么对得起老伴儿。
今日这小子要不给个交代,她绝饶不了他,大不了一命抵一命,便宜这个混账东西来。
围观的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让官府之人进去。
领头之人叫刘大,一见到场中情形立马吓得瑟瑟发抖,那是谁?崔家十七郎,崔小公子,谁人敢这么大胆,惹上这个混世魔王?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还不快快放人。混账东西,要是敢伤到崔小公子一根汗毛,定大卸八块。”刘大喝斥道。
崔十七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大卸八块,诛他九族。”
官差已经围住了两人,伺机救人,老妇虽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此时此刻的情形来看,不用猜也知道官府是断不了公道的了。
当然,她活了半辈子,人情世故又如何不知,可她见到当家的就忍不住这口气,非要争得一争。然而,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今日之事只怕他们老两口都得搭进去了。不过,她却不悔,当家的走了,她活着又有什么用?
“好啊!原来是一丘之貉,天下乌鸦一般黑。如此,那就谁都别想活了!”老妇已经下了狠心,放出狠话来。她铁三娘也不是软柿子,既然这样,那就让这混蛋陪葬吧。
第14章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有崔十七还不知死活的叫嚷着:“刘大,快!让人将她给抓起来。敢对小爷动手,小爷我必定加倍奉还回去!”
此时,却听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叹道:“啧啧!好大的口气啊,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不止颍阳城,恐怕这天下都是你崔家的呢!”
“嘶!”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这么大胆子,敢跟崔家作对?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到站在人群前面的陶弗。
这话不仅仅是讽刺崔十七,连带着他们也被骂在其中了。刘大也有些恼怒,不过他素来不是冲动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人,不是熟面孔。不过看他衣着穿戴打扮,又拿不定这人的身份,因此有些犹疑起来。
这颍阳城可以说是权贵遍地走,不仅仅是本地的士族大家,更有其他国前来游历的王孙贵族。总而言之一句话,哪怕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说不定他也得罪不起。
“阁下是?”刘大收了脾气拱手问道。
陶弗摆摆手,“陶弗。”
姓陶?那他就更不敢得罪了,刘大虽然做到这个位置没几年,可是要没点眼力见儿,又如何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安稳?陶弗,陶弗,他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蓦然想起十几年前陶家陶四爷不知为何突然离开陶家,这十多年来没有消息。这么说来,眼前这位就是陶家四老爷了?
他这芝麻小官其他的可以不用管,但是颍阳城四大家每一个成员都必须牢记于心才是。否则饭碗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刘大笑眯眯一副谄媚样,“原来是陶家四老爷,今儿个四老爷这是回颍阳了,这可是喜事一桩啊!”
崔十七本来听到陶弗讽刺的话正火大,他也不认识陶弗,听到陶弗报出名号并没多想。后来刘大认出这人是陶家四房的陶弗这才记起来,听他父亲说起过这个名字。
陶弗这人是他父亲都很尊崇之人,听说从小就聪颖好学,在陶家也算是为数不多的人才了。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十多年前听说出去云游去了,怎的今日回来了?
不过陶家如今已经日暮西山,一代不如一代,跟他们崔家相比起来,已经落后多矣。所以陶家四老爷回来作甚?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陶家的现状吗?呵呵,这岂不是笑话?
“原来是陶家人,自家都快没落了,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崔十七年轻气盛,陶家如今可不敢与他们崔家相抗衡。这人阴阳怪气看自己的笑话,可不将他给气了个正着。
陶弗也不恼,笑眯眯的看着他,气定神闲,“陶家再怎么没落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崔家小公子如今的处境嘛……”
崔十七气的冒烟,奈何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再大的威风也耍不出来。只能恨恨咬牙,等他脱身,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他已经让人通知了家里,怎的还不派人过来救他?看样子指望官府是指望不上了。
刘大连连用袖子擦拭额头虚汗,心中期盼怎的郡守大人还没过来。他一个芝麻大的小官,夹在中间,两头都不是人,就怕到最后牵连到自己身上,职位不保。
如今成了几方对峙的情形,各自都有顾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旁边街边酒楼之上,一中年男人捏着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一边的护卫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观感。
那中年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有趣,有趣!没想到陶家老四竟然突然就回来了。甲奴,你可知为何?”
那护卫这才有了一丝动容,缓缓答道:“颍阳学宫三年一度论学大典就在不久之后,想来陶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那中年人点点头,抚摸颌下长须,论学大典,四大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的,看来他们谢家也应该早做准备应对才是了。
……
这边陶弗上前两步,十分和善的团团拱手揖礼,“老夫今日刚回颍阳城,就遇到这等事,虽然此事也由不得陶家人断公道。不过,崔家小儿当街纵马,知法犯法,是应该由官府处置。”
铁三娘哼了一声,“不外乎官官相卫罢了。老妪豁出去了,当家的不在了,老妪也难以独活于世,拿罪魁祸首抵命也赚了。”
“咳咳……不要冲动!老人家,有话好好说,犯不上为这种人搭上自己身家。况且,您决绝而去,留下老翁一人可怎么办?”温润的声音响起,卫苏笑着劝说道。
“年轻人莫要诓我……”铁三娘循声看过去,蓦然顿住了,就见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老头子此时已经坐起身,正茫然四顾。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节
众人也是大惊,这……这可不是见鬼了么?这老头子刚刚不是已经被马给踢死了吗?怎么现在倒活了?
卫蓁站在老者身边,此时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些手足无措。卫苏看出她的局促,将卫蓁拉到自己的身后,隔绝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卫蓁这才松了一口气。
铁三娘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推开崔十七,跌跌撞撞奔了过来,“老头子,你,你没事吗?”
卫苏在一旁解释道:“老翁刚刚只不过是被马儿惊吓晕厥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他只字不提卫蓁急救老者之事,众人听他解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不过大家都拿怜悯的目光看着两人,得罪了崔家,就算人没事又怎样?崔家人要报复这两个外地人,就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一般容易。
崔十七一个狗啃泥被推倒在地,刘大连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他被辖制住都能嚣张跋扈,此时就更加没有顾忌了,已经气愤的指挥刘大上前拿人了。
刘大当仁不让,刚刚是怕伤到这个娇少爷,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不就是两个没有背景的外乡人?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住了。
刘大带人一拥上前,陶弗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他们。
“这……陶四老爷,我等奉命办事。”刘大讨好的说。
陶弗不屑,“奉命?官府之人,竟然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之命,传出去怕不得笑掉人大牙。老夫请教,这崔十七可是有官身?”
官差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个个都看向带头的刘大。
刘大一时间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在这中间也是两难,无论怎么做都讨不了个好了。
就在他们进退两难之际,人群吵嚷起来,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句,“郡守大人来了。”
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中年男人领着官差走了过来,正是刚刚在旁边酒楼之上的那人。
陶弗抬眼看过去,倒也是认识之人,原来今年郡守轮到谢家。谢汲这个老狐狸,等到现在出面,也是算好了的吧?否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等尘埃落定才站出来。联想到他的为人,很难不令人怀疑呢。
颍阳城由四大家掌控,颍阳郡守自然也是从四大家族遴选而出。每五年就会由四大家轮换一波,这样一来也能让各个势力起到平衡制约的作用。
众人纷纷行礼,谢汲挥手让大家起身,崔十七已经着急忙慌的跑过来,“谢叔父,快派人将这疯婆子抓起来,竟然敢当街殴打本公子,实在该死。”
谢汲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却朝着陶弗笑道:“陶兄何时回来颍阳,怎么也没有提前听到风声?”
崔十七气七窍生烟,却又不敢表达出来,谢汲这人他们小辈往往都怕几分的。
陶弗拱拱手,“原来是伯泉老弟,为兄在外这些年,这不突然想着回来看看,却不想遇到这样的事耽搁于此。”
话音落下,又有马蹄声急切而来,崔十七见到来人不由大喜过望,“九哥来了!九哥替弟弟做主!”
崔九见他狼狈样子,有些心疼,又恨他不争气,瞪了他一眼,便朝着谢汲行礼,“舍弟给谢叔父添麻烦了。”
谢汲见到崔九脸色好看了一点,眉头一皱,转头喝问刘大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大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事情很简单,崔十七当街纵马,将一个老翁给撞了,与老翁一起的老妇便将崔十七以及护卫全都打了。
如果不是那老翁适时醒了转来,崔十七被人拿捏住,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谢汲转头看向老翁,两人正在朝着卫苏卫蓁两兄妹行礼道谢。卫蓁不敢应,躲在卫苏身后,卫苏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对这两人客套几句。
崔九已经忍不住开口替十七出头了,“这老翁明明就没事,可我弟弟身上还有伤,还请谢大人秉公执断。”
谢汲还未开口,陶弗却笑道:“这便是崔九郎吧?十多年不见,都这么高了呢。”
崔九看他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倒是谢汲替他介绍了一番。崔九才记起这位陶家四爷来,十多年来都没听过什么音讯,这次突然回来,莫不是也是为了不久后颍阳学宫的论学大典?难道陶家子弟还想试图凭此翻身?还是他们陶家还有什么杀手锏?嗯!不得不防啊。
第15章
几人客套了一番,陶弗才道:“既然都没什么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崔十七闻言跳脚,“不成,绝对不成!本公子绝不放过他们!”
谢汲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崔十七难得的缩了缩脖子。崔九向来疼这个弟弟,自然要为他出气,笑着道:“一介平民,胆敢对贵族动手,难道就真没有半点王法了么?”
这个世界,阶级永远不可能逾越,讲究的是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贵族随意打杀平民都不会重罚,而平民一旦越线,那就是天大的罪孽。
如果崔家人一定要追究的话,这两翁妪二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卫苏上前一步,拱手揖礼,“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谢大人身为郡守自然是深知王法为何?然王法却始终难以摆脱昭昭天理,王法也应顺应天理才是。”
“你又是何人?”崔十七不屑的问。在场之中除了一个谢汲,他一个都不放在眼里。看这人穿着打扮不过是个庶人罢了,在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就敢在此指手画脚了?
此话一出,场中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一个平民庶人,在这样的场合也敢发声?当郡守大人是摆设么?真不知道是胆大妄为还是无知。
“哈哈……”陶弗笑了起来,“这位卫苏卫小友,是陶某唯一的忘年交。这次我好不容易才邀请他前来陶家做客,怎么的我也得尽地主之谊才是。况且卫小友所言不无道理,怎的?难道崔家小辈比郡守大人还更懂王法?还是说郡守今年轮到崔家了?”
这话诛心了,陶家老狐狸这是想挑拨崔谢两家的关系吧?谢汲脸色已经变了。
其实说起来,颍阳四大家俱有姻亲关系,互相牵制,只不过近些年来陶家渐渐有落没之势,而崔家与谢家渐渐走得近了。即便是这样,各家勾心斗角权力角逐却从未停止过。
崔九、崔十七脸色都有些讪讪,崔九悄悄看了一眼脸色不愉的谢汲,拱手道:“颍阳郡守谢大人谁人不知?谢叔父,小辈年轻无状,加上担心弟弟,心中焦急,这才多有冒犯,还请叔父见谅。”
谢汲自然不会与小辈计较太多,点头示意他们不用多心,这才说道:“好个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言之有理。今日之事,本官已经清楚,是崔家人当街纵马于前,惊吓了他人,才会有之后的老妪动手打人。崔十七有错在先,好在如今老翁已经没事,正如陶兄所言,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不再追究责任罢。”
谢汲这个人精,很显然已经看出来陶弗想护着自己人了。陶家如今没有几个成才的后辈,近年已经落到四大家之末,他们谢家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对于陶弗,他还是顾忌几分,今日便给陶弗一个面子,也免得此事最后闹的不可收拾。
他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欢呼起来,溢美之词不绝于耳。他面露微笑,轻轻捋捋胡须,一脸得色。
铁三娘两老口惊疑不定的听到这话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今日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还能峰回路转,他们这是遇上贵人了啊。
谢汲的心思,陶弗如何能不知。他能这般处置,自己今日便算做欠他个人情了,将来总有还回去的时候,“如此甚好,两全其美。谢大人美名,想来也能得人人称赞。”
在场中唯有崔十七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东西,冒犯到他,竟然想一了百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崔十七素来跋扈嚣张惯了的,如何忍得住这口气。正要不管不顾站出来,却被崔九给拉住了。
崔九脸色阴郁,他不像崔十七这般沉不住气,只是微微摇摇头。谢汲这老狐狸想来是要卖陶家人这个面子了,事情已定,自己的人再闹只怕会被人看轻了。哼!不过是两个庶人罢了,只要还在颍阳城,他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替弟弟报这个仇。不过让他们多活两日罢了。
“这谢汲还算是明事理之人,如此处置即卖了人情,又将自己宽仁大度的名声传出去了,一举两得之事,妙哉妙哉,你说是吧?”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少年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见其人居然没有反应,不由又叫了几声,“喂,湛?阿湛!你在发什么愣?”
秦湛回过神来,眼中有了一抹笑意,喃喃道:“卫苏,卫苏,原来他叫卫苏么?”
“?!”旁边的少年公子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秦湛摇摇头,不再说话。对于秦湛的性子,作为他从小到大的好友是摸透了的,他要是不想说的话,打死都不会再开口,便也息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少年是邶国王子荀祁,秦湛幼年时在邶国为质之时认识了邶国不受宠的王子祁。两人同病相怜,也能玩在一起,渐渐就成了好友。
后来荀祁被派遣来颍阳学宫求学,秦湛也被送回秦国。原本以为两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竟然在颍阳学宫再次相遇,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们回去吧,事情也算解决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荀祁说道。
那边厢,铁三娘两人正躬身答谢陶弗,卫苏。他们也是两人的救命恩人了。自己虽然是升斗小民,也是知道感恩图报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会铭记于心的。
“你们如果有去处尽量早些离开此地,就怕崔家人气不过事后再找麻烦,到时候只怕就难逃一劫了。”陶弗深知崔家人的性子,提点了一句。
铁三娘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卫苏携妹妹重新上了马车,这才缓缓朝着陶家而去。
从风带起的车帘空隙处,卫苏不经意间看过去,就见一个少年直直看过来。卫苏皱眉,看着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来哪里见过。不过卫苏也没多想,以为这少年不过是好奇他们的马车,陶家新做的马车到哪里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毕竟一个新东西,别人多看两眼也无可厚非。
秦湛身边的荀祁颇有些不耐,今儿个秦湛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还从未见他对一件事物感兴趣过,今日的秦湛是真的有些反常。
他看着过去的马车,心中嘟囔,不就是马车?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虽然形状怪异了些,也不至于让好友这般不舍吧?
“这有什么?阿湛你要是喜欢这样的马车,让下人帮你依样画葫芦照做一个不就行了有必要盯着人家的不放?”荀祁拉了拉秦湛的衣袖。
秦湛终于侧过头来看他,摇摇头,“倒不是看上了马车。”
荀祁一头雾水,不是看上了马车,干嘛盯着看?
秦湛弹了弹衣袖,迈步而行,“走吧,回了。”
秦湛说走就走,等荀祁反应过来已经走出老远了,荀祁跺跺脚连忙跟上。
陶弗回来的事已经在颍阳城中传开来,陶弗能回来,陶家自然喜气洋洋。陶家主还亲自举办了家宴,为陶弗接风洗尘。
当晚,陶家主书房之中,陶家家主陶睢亲自煮了茶,与陶弗对坐而谈。
“这么多年不见,尝尝为兄的手艺有没有退步。”陶睢将煮好的茶汤亲自递到陶弗面前,示意他尝尝。
陶弗看了玉盏中一层一层的浮沫,各种配料点缀其中,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
陶弗皱皱眉,轻轻抿了一口,便将茶汤推开来。这些日子喝惯了卫苏那里的泡茶手法,再喝这种加了各种料的茶已经难以入口了。
摇摇头吩咐仆从去将茶叶,茶具端过来。见他似乎要自己动手煮茶,陶睢笑道:“四弟从前最喜我煮的茶,怎的现在反倒嫌弃起来?莫非四弟近年来煮茶手艺大进?若真是这样,为兄厚着脸皮也要讨一杯喝了?”
陶弗不语,将茶具用沸水烫洗过一遍,才用刚刚三沸的山泉水浸润茶叶,将第一遍水倒掉之后方才又重新注水。他动作流畅优雅,看来这些日子没少泡茶。
陶睢接过陶弗递过来的茶水,定眼一瞧,茶汤淡绿清透,一眼可以看得到沉浮在水中卷舒的茶叶,看起来里面并没有加其他的配料。
他有些不确定,“这茶汤就煮好了?”
陶弗这才笑着点头道,“近些日子,弟弟新学会的泡茶方法,此茶完全摒弃了之前的煮茶之法,味道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陶睢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香味随之而来。他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回味了一番。味微苦,回味之后却有一番难以言说的回甘。没有各种辅料加成,自有一股清香甘醇的口感。
陶弗笑笑,“如何?”
陶睢摇摇头,“没想到,这茶汤还有这样的煮法。你在外多年还能有闲心研制新的煮茶法,看来你是真的闲云野鹤舒适逍遥得紧啊。”
“其实这也不是我研制的,而是跟着卫小友学的。”陶弗如是说道。
“卫小友?就是今日跟你回来的卫苏卫郎君?”陶睢诧异问。
“正是!”
第16章
陶睢还不清楚四弟这次回来的目的。
卫苏这人他刚刚也是见过了,也问询了一下知情的仆从。得知他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平民,父母已逝,如今只有个妹妹相依为命。
原本这样的平民也不过平平无奇的,却不知为何入了四弟的眼,竟将他引为知己。听说卫苏是因为四弟建了个私学,便在私学中学了几年识得一些字和文章。
若是仅仅如此,是绝不可能得四弟的看重的,要知道四弟年轻时惊才绝艳,在四大家的平辈子弟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能得到他的赏识,定然有过人之处才是。
“这个卫苏?”陶睢不知该如何开口问,有些踌躇。
陶弗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说话,他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卫苏此人,不可慢待。他是有大智慧之人,与之相比,我不如多矣。”
陶瑾睢吸了一口凉气,能得到四弟这般的评价,足以说明卫苏确有过人之处了。
对于陶睢惊讶之情,陶弗不以为然,笑道:“想必大兄已经知道我在白水县之事了吧?”
之前因为解决云水水源的问题,陶弗得了嘉奖封赏的。这件事已经报上了颍阳官府,陶睢自然是知道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节
他也没有想到,四弟出去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做出这般利国利民之举。这件功劳自然也是算在陶家头上的。他也是与有荣焉。
“其实这事情并非我之功,而是卫苏的谋划,只不过由我出面罢了。我在云水洼这个地方,原本是打算隐居终老的。是卫小友找上来,献出这样的法子,我也只不过是出面实施罢了。”
“什么?”陶睢大惊,他完全不敢置信,这事竟然是卫苏想出来的。可是为何卫苏会将这份天大的功劳让给四弟?天底下有谁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功劳往外推的,他就不为这名利所动吗?
陶弗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上面画了水车图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明了功用以及做法。
陶睢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仔细看过一遍,颤声问道:“这便是水车之图?莫非这卫郎君是墨家子弟?”
他能知道这图意味着什么,只要这水车掌握在他们陶家手中,那么他们陶家的地位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了。
如今以农为本,而农人却以天时地利为本。有了这水车,便能解决地利所限,能将低处的水引向高处,就能让更多的山地种上粮食。而且此物搭配上陶弗所说的蓄水池,就能随时随地解决田地旱涝的问题,也能更多的解放人力物力,让田地不会荒芜。
只要他们陶家将这个东西推广出去,陶家所得的名利可不是一点点,到时候全天下的人只怕都会感念一句陶家的恩德。
不过此事也不可能好处全由他们陶家占尽了,如果卫苏真是墨家之人,此事就得好好斟酌了。
陶弗摇摇头,将卫苏给他所说的解释又照实说了一遍,“很大可能他遇上的就是墨家人,只不过谁也不知其中真假。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卫苏并非墨家人。”
陶睢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墨家人就好。如果牵扯到墨家这个庞然大物,他们陶家可能会得不偿失。而如果卫苏跟墨家毫无干系,那么这件事单独跟卫苏一个人商谈,中间便能有转圜之地。
“这水车能让给我们陶家出面?”陶睢小心问道。此事关乎陶家未来的命运,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陶弗皱眉,“大兄,这是卫郎君拿出来的,非我陶家之物。”
他稍微一想就已经明白了陶睢的想法,他知道陶家想要改变古今的困局,除了寄托在后辈子弟身上,唯一的出路就是有名利地位的相助。
而陶弗送过来的水车图,就给了他们陶家这样的机会,也能缓解陶家如今尴尬的地位。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弃的。
“我们可以尽我们陶家所能换取!”陶睢急切的道:“四弟,你是知道我们陶家的困境的。如果,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有所改变,那么陶家将会逐渐没落了啊!四弟,难道你就真愿意看着陶家没落下去?”
陶弗默不作声,身为陶家人,他当然清楚陶家的情况的,自然也不愿意陶家落入这般境地。
“四弟!”陶睢满是希冀的看着他,家中子弟那都不成器的,否则他也不会将主意打到水车身上。
“此事弟弟也做不得主。待我问过卫郎君之后,再行定夺吧?”陶弗只得说道。
虽然之前卫苏已经将图交给自己,由他自己定夺,可他依旧心有不安。
知道陶弗定是有难处,陶睢也不敢催促太过,只得点点头,嘱咐道:“这样也好,只要我们陶家能够拿得出来的利益,都可以用来交换。”
陶睢下了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此物掌控在手发扬光大,让他们陶家阻止这青黄不接时候的颓势,他们陶家便再无后顾之忧。等再过上百十年,陶家更会有新一代的子弟,到时候再行培养出更优秀的人才,将陶家稳稳当当的继承下去。
陶弗有些犹豫,他是很想帮助家族的,卫苏那边虽然已经将水车图全权交给了他,可他是知道这个东西的珍贵用途的。他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就做主决定的。
“其实,卫郎君此来颍阳城,是有一事,我想着我们陶家或许能帮上一点忙。”陶弗说道。这算是给陶家的一个机会了。
此事如果陶家能出面帮衬,那么他面对卫苏才不至于太过尴尬,不然让人误会他接近卫苏只是为了自家的利益就百口莫辩了。虽然他一开始确实有一点这样的小心思,但是到后来,交情越深,越了解卫苏,渐渐的便真心交往起来。
陶睢闻言坐直了身子,心中一喜,只要有所求,他们陶家能帮忙,那么他想之事说不定就能成一半。
他忙问道:“什么事?四弟只管说来,陶家尽管如今排在四家之末,可要真办什么事几乎没有办不成的。”陶睢很有自信,如果陶家都办不成,只怕天底下也没有几个能成的。
陶弗有些支支吾吾,在陶睢的催促下,这才娓娓道来。
“什么!”陶睢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卫……卫郎君想要去颍阳学宫做先生教授学子?你没说错吗?难道不是去颍阳学宫学习的?”
陶弗苦笑,“你没听错,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陶睢已然豁然站起,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他是不是应该对卫苏这个人重新评判评判。人要是没有自知之明,狂妄自大,终究会害人害己。
“你没有跟他说清楚颍阳学宫是怎样的学府,里面的先生教授俱是天下闻名的名家大儒,岂是一个黄口小儿说着玩笑的?”
“颍阳学宫的情况我早就说过了,可他并没有当做一回事,反而说想要试试看。”
“糊涂,糊涂!这也是能随便试试看的?传出去怕不得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他若是想进颍阳学宫,我能陶家还有一个学子名额,我也可以让给他。你一定要好好劝说劝说,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让他进颍阳学宫学习,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他又如何没有劝过,只是卫苏这人决定了的事情再怎么劝说也不会轻易改变。
陶弗摇摇头,“我是这样想的。”他沉吟道:“卫郎君似乎很有把握,去试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实在不行再退而求其次,用我们陶家的名额进学。我们陶家在颍阳学宫还能有一点说话的余地,所以还请大兄写一封荐书如何?”
陶睢负手来回走了几圈,然后看着陶弗,“你真这么打算的?你可知这后果?世人皆会嘲笑卫苏不知天高地厚。颍阳武学宫乃是天下第一学宫,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你以为卫苏真能去颍阳学宫做先生不成?还说什么退而求其次,哪里有什么退路?你想得太过天真了,一个不好,只怕陶家也会牵连下水受人异样的眼神。”
“我想过了,卫苏也助我良多,即便不用陶家出面,我也会助他一臂之力。大不了我便求到恩师面前,无论如何,也要给他这个机会。”陶弗一脸坚定。他是打定主意了的,如果没有把握,他也不会将卫苏带过来了。
“你……!”陶睢指着陶弗,想说什么重话,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陶弗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大兄依旧未曾变过,小心谨慎处处以陶家利益为重。这样很好,可是你想过没有,这般步步为营,只想自己利益,半点不甘心吃亏,究竟能带来什么?”
陶睢默了,他刚刚还说为了卫苏的水车图,他可以不惜代价交换,可到底是他太过计较得失了。
陶弗继续道:“想要进颍阳学宫,不说先生,便是学子也要通过层层考核。只不过一封荐书罢了,能不能做颍阳学宫的先生还得通众先生夫子的考核,获得半数以上同意方可,也并非我们外人所能左右结果的。”
就算卫苏无法通过,让他试试死了这条心也好。
“罢了,罢了!”陶睢叹口气,妥协道:“我便手书一封,想来我陶睢这个面子皇甫先生还是要给的。”
见说通了大兄,陶弗微微一笑,陶家也只能替卫苏尽这点微薄之力了。
第17章
将陶睢的手书收入怀中,陶弗径直去了卫苏的住处。
因为是陶弗看重的客人,陶睢对卫苏还是很重视的,给他们兄妹俩单独安排了一个向阳的小院子。
此时的卫苏带着妹妹参观完院子,卫蓁眼中的惊异之色从进了颍阳城就一直没有消失过。对她来说许许多多的事物都是新奇的,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喜欢这样的院子吗?将来我们也可以有一个这样的院子,还能比这更大更好。”卫苏笑着说道。
卫蓁丝毫不怀疑卫苏说的话了,当初哥哥说带她来颍阳城,他们就真到了颍阳城。还住这么好的屋子,到现在他都还犹如在梦中一般。
看着卫蓁喜笑颜开的点头,卫苏也笑了,这才像这个年纪女孩儿应该有的表现嘛。小孩子家家的装作什么大人。
陶弗走了进来,见到两人说了一句,“你们住在这里感觉怎么样?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就是,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里就好。”
卫苏见到陶弗,笑道:“多谢云水先生厚爱,这里一切都好,有劳先生费心了”。
陶弗摆摆手,“你们喜欢就好,老夫刚刚从大兄那边过来。大兄已经承诺了,你在我们陶家住的日子,可以随时去陶家藏室。”
他知道卫苏一直想看看陶家珍藏的书册,这个条件当然得跟陶睢提上一提,陶睢虽然面有难色,可是在更大利益诱惑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卫苏闻言大喜,他是听陶弗说起过陶家藏室的,陶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书册简牍,可比云水山庄的多了不知多少倍。这样大家族的藏室应该只有本家子弟才能入内,陶家主能同意他一个外人进去,想来陶弗在其□□不可没。卫苏心中感激之意愈甚,这个时代能突破家族成见的确是很不容易的。
卫苏谢过,陶弗摇头,“这也没什么,说起来也是你应该的。关于水车的推广……”说道最后,陶弗有些难以开口。
卫苏稍微想想就知道了陶弗的顾虑,笑道:“我既然已经交给了先生,先生怎么处置都行,不必再行跟我说。我只希望能尽快推广出去,让农人能真正解决困难,不要再有云水村那样的事情发生就行了。不管是陶家也好,其他人也罢,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也只有交给这样有势力的大家族才会有能力推广开来,否则单单凭一己之力,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成事。
陶弗之前已经跟卫苏说过其中的利益关系,卫苏还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一来这东西本来也不能算作自己的,他也是借了古人的智慧。二来,自己无权无势,这东西势必造成轰动,就如同稚子怀金于闹市之中,很难不让人觊觎。万一卷进各个势力争夺中,他能否保全自己都还难说,与其自己这般伤脑筋还不如全权交托出去,自己落得一身轻松,何乐而不为?
虽然早就知道了卫苏的态度,听到卫苏这么说,陶弗还是松了一口气,“难得卫小友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你放心,我们陶家定然会尽全力将水车推广至全天下,造福于民。”
“大兄特地备了百金送上,还望卫小友收下。”陶弗让人送上一个托盘,放到案几之上。
卫苏皱眉,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他并非为了利益才将这东西拿出来,如果为利,他相信随随便便弄点小玩意儿出来也能价值千金。就像之前让端木图做的椅子,马车,哪一样都可以运营赚钱。只是他的心思并没放在这上面,如今世人以清贵为尊,行商那是最为低贱下作之事,会被人看不起。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着重执教书育人的本业,将来也能给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条件。
“这只是陶家的一点心意,老夫是希望你收下的。毕竟你们初来乍到,没有一点财物傍身也是不妥的。”陶弗真心实意的说道。
“可是……”卫苏犹豫,虽然自己将水车图给出去了,可是陶家能对他开放藏室,让他阅读书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哪里还能再收下这些财物?
陶弗佯作生气,“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收下你收下便是。不然陶家哪里有脸收你的水车图?”
卫苏默了,只能恭敬不如从命。陶弗又从估计怀里掏出那封荐书手信,“这是大兄写的颍阳学宫荐书,有了这个,就能进颍阳学宫,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就全凭自己的本事了。天底下各个学术学说都集聚在颍阳学宫,要留在颍阳学宫,必须要有自己的学说,或继先圣遗学,或自成一派,宣扬自己的理论学术。还得半数的先生师者同意才行。”
陶弗又提点了一次,卫苏当然铭记于心,他接过荐书,有了它就等于踏进了颍阳学宫的门槛,既然进去了,他自然能想法留下来。
陶弗还是担心,嘱咐道:“不管怎么样,你尽力而为就是了,世上也不是只有进颍阳学宫这一条路能走。还剩下些日子,你可以在藏室中多看看自己拿手之学,也能有所准备。”
卫苏点头,再次谢过。
接下来的日子,卫苏便成日里待在藏室之中。这里经史子集,百家学说,几乎应有尽有,能搜集到这么多珍本,也不知道费了陶家先辈们多少心血。
这也足以看出来一个大家族的底蕴究竟有多深厚,难怪能代代不衰。即便是有一两代人庸碌,可有这些珍藏,到最后,但凡有一二后辈之人有出息,就能重回巅峰。
卫苏虽然对于留在颍阳学宫有信心,却依旧认真的阅读陶家藏室的各种书册,学海无涯,哪里会有人嫌知识多的?好在他拥有变态的记忆力,一卷书册看完便能印在脑海之中,不会有半点遗忘。否则他只怕有生之年都无法学完三分之一。
知道哥哥要学习,卫蓁也不打扰,如今生活起居都有陶家仆人打理,她除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就没有其他事了。便将离开云水时,周大夫送的木制小人拿出来认穴下针,手法倒也越来越熟练。
其实在得知一个外姓之人随意进出陶家藏室,陶家子弟无人不憋着一口气。陶家祖传的东西,便是本家子弟天赋不好的都很难进藏室一次,凭什么一个外人能随意进出?姓卫的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有人当即就要前去见识见识。却被陶弗给拦住了,放了狠话:陶家子弟胆敢进藏室招惹到卫苏,就别怪他不客气!
陶弗在陶家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小辈哪里敢不遵从?哪怕心中怨气深重,也不敢当陶弗的话为耳边风,只得默默将一口气给咽下去。
因此,卫苏倒也逍遥自在了好些日子,他就像一块海绵一样,不停的吸收这个世界的知识。加上他上一世的各种见识,渊博的知识,相信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能达到他的高度。
颍阳学宫之中,宽大的校场上,贵族学子们正在进行骑射。
场边坐着两人,荀祁碰了碰秦湛的肩膀,十分奇怪,“你小子成天都在出神,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从上回看了一出热闹回来后,整个人好像都不太对劲起来。虽然以前他也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往,可是现在时不时就会出神发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秦湛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一脸不耐,一副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混账模样。荀祁被看得火大,咬了咬牙,四下里看了看周围的人,这才将火给压下去,免了一场角斗。
以前秦湛在邶国为质之时,他们玩的要好,当然也没少打架角斗。很多时候打一架将自己心里的抑郁之气打散,才会好过一点,他们俩都心照不宣。
荀祁默默念了好几回忍字,才心平气和的问道:“看看这些娇贵之子,一个个骑马持弓跟三岁小儿一般无用,简直笑掉人大牙。怎样?你不上去展示展示才能?”
秦湛回了一个白眼,凉薄的说了一句,“无趣!”
“额!”荀祁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拍了拍自己的头,他这是傻了吗?在秦湛面前自讨没趣。
懊恼了没一刻,又贱兮兮的凑过去,笑嘻嘻的道:“喂,这骑射无趣,那什么才有趣?莫不是你刚刚在想的苏……”他停顿转折了好大一会才吐出最后两个字来,“姑娘?”
秦湛听到他口中一个苏字,心中就是一跳,没想到他口中转折到姑娘二字却放下了心来。似笑非笑的道了一句,“不知所云。”
荀祁却以为猜中了秦湛的心事,笑眯眯的打探道:“被我猜中了吧?来!快给兄弟我说说看,是谁家的姑娘,能令我们的王子湛魂牵梦萦,魂不守舍?”
秦湛白了他一眼,他浑然不觉的自顾自说道:“哎!让我猜猜看,你自颍阳南城那边回来之后就不对劲至极。一定就是那次,你定然是见到了某个姑娘,一见钟情对不对?然后回来后,便日也思卿,夜也思卿对不对?”
荀祁洋洋自得,将自己的猜测一口气说了出来。
其实荀祁之所以这么说,是有一次与秦湛喝酒之后,听他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苏什么的。如今联想起来,那就一定是那个什么苏姑娘入了他的心,才会念念不忘,以至于令他变化这般大。
也就是这样才能解释的通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节
第18章
荀祁摇头叹息道:“我说你这就不够朋友了啊!我跟你一起去的,你竟然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却不和我说,还瞒得这么紧,你还当我是友人么?”
“胡言乱语!”秦湛对荀祁的想象力着实佩服,没的也能给编成有的。若不是他自己清楚根本就没有这个什么姑娘,只怕自己都信了。
“嘿嘿!别不好意思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儿,你好歹也是个王子的身份。看中了谁家姑娘,只需要凑请秦王,一道王令下来,什么样的姑娘不能成?哪里还用在这里天天想,时时念的?”
秦湛黑了脸,话落到这人嘴里成了什么样了?接下来只怕是更加嘴欠,他不愿意浪费时候再跟荀祁胡扯,站起身就要离开。
“喂!秦湛,我跟你说真的,别这么无情好不好!你别害羞啊,这是好事,怎的还不高兴了!”
荀祁在后面追着叫嚷,秦湛就差没有捂住耳朵了,他怎么就认识结交了这么个人,简直丢人现眼至极。
没错,他心中是想着念着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却不是什么姑娘家。
卫苏,卫苏,那人从第一次见就已经入了眼,那人对别人温柔宠溺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能让他这样对待的人一定很幸福吧?本没想过会再次见面的,没想到竟然在无意间又再次见到了。依旧是淡然儒雅的姿态,笑得春风和煦,依旧时时刻刻护着那个小女孩。有时候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是那人护着的人,会是怎样的感觉?
秦湛只能将这样的心思隐藏在心底,他是王子,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堆起坚硬的外壳,绝不能让人触及心底的柔软。等到以后,他强大之后,不仅仅外壳,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必须坚不可摧,只有这样,才配为王!
荀祁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他,“你跑什么跑?是不是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了?”
秦湛叹气,这人要是不跟他说清楚,只怕误会会越来越深了。
他站定,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什么姑娘,之前也只不过是遇到一个熟识之人罢了。”
熟识之人?一听到这话荀祁更加奇怪了,他不是不了解秦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人是秦湛认识而他不认识的?难不成是秦湛回到秦国之时认识的?可是以时间上来算的话,也不太可能。秦湛一回到秦国,就跟他一样被打发到了颍阳,怎么可能就能认识友人,还能在异国他乡重遇。
见秦湛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问不出来了,他话锋一转,“这样啊,既然是你熟识之人,那便是我的友人,什么时候约出来大家一起去醉春风楼喝酒去。”
秦湛神色黯然,自己虽然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自己。说到底,自己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荀祁看了一眼秦湛的脸色,不知道哪句话没对,小心问道:“怎么了?”
秦湛摇摇头,“没事,我先回了。”
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荀祁,他磨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也未免太过于泄气。罢了,罢了,相信总有一天这小子瞒不住他的。
卫苏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窗外天色逐渐暗暗下来,时间过的好快,不知不觉一天就快过去了。
这里是不允许点灯夜读的,卫苏意犹未尽,只能略带遗憾的起身离开。
他在藏室中也看到了几册珍藏的医术书卷,等他空闲下来,可以将它默写出来,到时候也给卫蓁看看。
卫蓁本来是不识字的,不过他现在每日里都有教卫蓁识字。卫蓁本就聪明,学习能力很强,这些日子已经识得大多数的字,连贯着读文章还是可以的。
卫蓁对医术是有一股子天赋在的,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个。加上她之前又跟着周大夫学过入门的基础,看这些书册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等到以后,说不定还能为她找个更好的老师教她。
卫苏不求能培养出个国医圣手出来,只希望卫蓁能做些自己喜欢开心的事,只要她有这个兴趣爱好,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满足她。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卫苏穿过一个假山转角,就见前面有个小少年,挡住了去路。
这条路是他回院子的必经之路,此时被人挡住去路,想要退避都来不及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开,那几个少年已经看到他了。其中两个相互使了使眼色,当先一人就已经直直朝他走过来了。
“你就是卫苏?”那少年双手环臂,傲然问道,话语之中毫无客套礼貌之意。
卫苏微笑,不动声色的回道:“正是。”他看了一圈几人的神色态度,心中已经有数了,这几个陶家后辈子弟,正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虽然住在陶家安排的客院中,除了陶家主与陶弗,却很少见到其他的陶家人。主要就是因为他每日里早出晚归,几乎都是在陶家藏室中度过,与陶家子弟根本就碰不着面。今儿个遇到这几人,怕不是特意在这里堵他的吧?
卫苏猜对了,这几个陶家后辈正是为了他而来。虽然四叔父已经发过话来,让他们安分守己,不可前去叨扰卫苏,可他们心气儿却不服。一个平民罢了,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四叔父平起平坐?还被陶家当成贵客,能随意出入他们陶家子弟一年都难得一进的陶家藏室中?
像卫苏这样毫无身份背景的平民都如蝼蚁一般,在他们这些权贵之家根本就看不上眼。也不知道他给四叔父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奉他为座上宾。
就在前不久,又有传言出来,说是四叔父与家主想要将陶家子弟进入颍阳学宫的名额让给这样一个外姓之人。
真真是岂有此理,要知道颍阳学宫的名额是有多么珍贵,几年才会有这么一个。怎么会白白让给一个外人?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整个颍阳城只怕都会笑话他们陶家吧?
今年他们陶家的名额已经下来了,早就定下来是要给陶家七公子陶瑾的。陶家人才凋零,陶七公子陶瑾算得上是陶家后一辈的翘楚了,这个名额留给他,没有人会反对。可要是给了卫苏,他们这口气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说不得他们定要给七哥出气。
于是他们暗地里早就商量好了,定然要给姓卫的小子点颜色看看,最好是将他给赶出陶家。
不过他们还是有些忌惮陶弗,因此迟迟未行动,直到今日陶弗出门会友,他们这才找到机会,在这里堵人。
少年是这里面带头之人,他冷哼一声,“你还有脸住我们陶家?告诉你,我们陶家不欢迎你,你最好有点眼色,给本公子滚出陶家!”
卫苏微微眯眼,“嗯?不知这位是?”
那少年挺了挺胸膛,理直气壮,“我可是陶家九公子,陶益。”
卫苏点点头,“哦!原来是九公子,你说要我离开陶家?可是陶家主有命?”
“呃!”陶益被问的噎了一下,“哪里需要家主之命?你自己没有自知之明吗?陶家不欢迎你。”
“自知之明卫某当然是有的,当初云水先生好不容易才劝说卫某来陶家小住一阵的。”卫苏根本就没将这小孩儿的话放在心上,他顿了顿又道:“碍于云水先生一片深情厚谊,这才多有打扰。卫某想着过些时日,等颍阳学宫论学大典之后,便入颍阳学宫,也就不会再打扰陶家了。”
其实他还住在陶家,除了难以推却云水先生的一番好意外,主要住在陶家进出陶家藏书室看书更加方便一些。否则之前陶家主赠予的百金也足够他在颍阳城买一座小一点的院子了。
听了卫苏的话,几个少年面面相觑,陶益更气了。这话便确定了他们之前听到的消息,果然陶家的名额会被这混蛋抢去了。他真是替七哥不值,凭什么该是七哥的名额,就这么拱手相让啊?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身份,竟也妄想进颍阳学宫。告诉你,陶家进颍阳学宫的名额早就定下来给了七哥,你别妄想了!”陶益气的跳脚,恶狠狠的说道。
卫苏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群人竟然以为自己会凭借着他们陶家的名额进颍阳学宫,当即有些好笑,这个误会怕是有些大了。看来自己应该找云水先生说清楚,让他给自己解释一番。
“啊!我没想过要陶家的名额。”卫苏试图解释一下。
然而他的解释听在那几人耳中倒像是在狡辩,陶益怒不可遏,“没想过陶家名额你会赖在陶家不走?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卫苏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几人也一起起哄,“对啊,姓卫的,若不是看在家主的面上,我们已经动手了。是你自己离开还是我们请你离开?”
卫苏叹气摇摇头,这就是陶家后辈子弟?难怪云水先生与陶家主都对陶家的未来忧心。这样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的确是应该好好补补脑子。
知道跟他们也说不通,卫苏淡然一笑,偏过头笑道:“看戏看够了吗?如果真要将我赶出陶家,干嘛不自己站出来说清楚?反而鬼鬼祟祟躲于人后?实非君子所为啊。”
第19章
这话明显不是跟他们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四个人是一起约好出来的,并没有别人。这姓卫的莫不是失心疯了,自说自话的作甚?
“你胡言乱语什么?别以为能装疯卖傻将此事蒙混过去。”陶益看不惯他装腔作势,真当他们是傻子不成?
卫苏并没理会他们,盯着那边的低矮墙角。
一时寂静无声,等了一会儿,墙角处才有人影晃动,几人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一人走了出来。
陶益一愣,结结巴巴,喊了一句,“七……七哥?”
他没想到七哥也来了,他只是暗中商量着要替七哥出气,并没有知会七哥,怎么七哥会过来?
陶瑾瞪了陶益一眼,朝着卫苏行了一礼,“卫公子见谅,舍弟多有打扰。”
“七哥?干嘛给他道歉?你知不知道他就要抢走你进颍阳学宫的名额了?”陶益不服,张口质问。
“闭嘴,在贵客面前胡说八道什么?”陶瑾抬手敲了一下陶益的脑门。
“才没有胡说,刚刚姓卫的都亲口说了过些时日就要进颍阳学宫。他凭什么能进颍阳学宫,不就是咱们陶家的名额?七哥,陶家今年就这么一个名额,那就是你的,不能相让!”陶益着急,快速的解释道:“七哥要不信,问问他们,他们都是亲耳听到的。”
陶瑾皱眉,看向陶益身后的几人,几人不敢直面陶瑾的威势,只唯唯诺诺的点头。
“简直是胡闹!陶家的名额也并非就是我的,只要努力,谁都可以争这个名额。卫公子是四叔父特意请来的客人,我们作为主人,岂能这般作态?你们这是将四叔父的脸都丢尽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陶家还用不用在颍阳城立足了?”陶瑾见他们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
卫苏冷眼旁观,看陶家七公子这番作态,倒也颇感兴趣起来。
陶家小辈特意前来堵他,就已经猜到了定然是有什么风声误会在里面。等他们表明来意,果不其然,他们以为自己会占用陶家的名额进颍阳学宫,所以才会气急败坏的找上来将他赶出去。
这件事在私底下在陶家小辈中流传,陶瑾身为此事的中心人物,不可能不知晓。所以,这几人有没有可能是被唆使过来找茬的呢?不怪卫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卫苏不是单纯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后世面面俱到,在文人圈子里混得开。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背后之人不可能不关注这事儿。
他这么想着,也就不动声色的观察起四周来。果不出所料,他察觉到了矮墙那边有人影晃动,遂出声用言语将正主给激了出来。
陶瑾训斥完几人,又态度诚恳的跟卫苏道了歉。
卫苏眯眯眼睛,能说出这番话来,这人看起来并非如他所想那般不堪,至少他还算是一个清醒之人。
“其实我也是听说了传言,本来也就是听听而已。只是想到了九弟一向跟我要好,他要是把此事当真的话,定然会出头替我抱不平。这才让人注意一下他们的行踪,今日得到消息他们往这边来了,就心知不好,这才匆匆赶了过来。”陶瑾将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解释了一遍。
卫苏只是点点头,沉默着并没有接话,也不知道是否相信这番话。陶瑾看了卫苏一眼,心中有些忐忑,此事如果处理不好,传到了四叔父或者家主耳中,他们这些人绝对讨不了好去。
陶瑾咬咬牙继续说道:“颍阳学宫名额难得,颍阳城中四大家族也是各自凭借贡献分配名额,每家最多能有三个名额。近些年陶家子弟不争气,已有没落之势。到今年陶家名额也仅仅只剩下一个,陶家后辈子弟自然趋之若鹜,人人都心向往之……”
他还没说完,陶益在一旁不满道:“这个名额谁敢跟七哥争?”
“闭嘴!”陶瑾瞪了他一眼,陶益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陶瑾回过头才说道:“以我的才学,还不足以入颍阳学宫进学。不管家主如何安排,我都毫无异议。”
身后的几人都被陶瑾吓着了,陶瑾算得上是陶家后辈新秀,因此对陶瑾后辈子弟们都很敬畏,见他发火,也不敢出头。
卫苏上下打量着他,虽然云水先生说过,陶家后辈并没有什么杰出人才。可是一个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哪怕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在待人接物上也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陶家的名额依旧还是陶家的。外人不会争,也不屑去争。”卫苏笑道。
陶瑾闻言猛一抬眼,正好撞进卫苏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会动用陶家的名额吗?
一开始听到传言的时候,他就心中一紧,虽然从来没有发生过有外人占用陶家名额之事,可是这件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为了拿陶家名额进颍阳学宫,四叔父怎么可能现在回来,还带了一个平民回陶家当座上宾,甚至家主还同意他随意进出藏室读阅书册。
陶家后辈子弟有替他抱不平的,也有冷眼嘲笑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他虽然不太相信这些,可是到底还是提起了心。
就在刚刚,卫苏说的过些日子进颍阳学宫的话他也听到了,如果没有陶家的名额,他一个平民怎么可能进去颍阳学宫?陶瑾心中一阵失落,想不通家主为何会这般决定。
他曾经也听说过四叔父离开陶家的原因,是与整个陶家未来发展的理念不同。家主依旧是着重培养陶家下一辈,而四叔父却认为可以培养其他人依附于陶家为陶家效力。如今四叔父带人回来,是不是已经实施自己的计划了?这人便是四叔父选中的人才?或许家主也是看在四叔父的面上,这才同意的?尽管心中失落有怨言,可从小的家教还是让他将一切都收拾起来,喜形不露于色。
“卫公子此言何意?”陶瑾忍不住询问出声。
“字面意思。”卫苏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陶家既然竭尽全力培养你为下一代接班人,你就应该有信心才是。好好提升自己,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自己的实力增长总归是没有错处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传言流传出来,不过,卫苏眯眯眼,这又何尝不是考验一个后辈子弟的心性的好时机?要成为家主接班人,当然各方面都会有所考量啊!
“是,小子谨记!”陶瑾这话一出口,才觉察出不对来。面前这人,明明跟他年岁差不了多少,为何说话语气就跟家中长辈一般,让他不自觉就信服起来。
他的恭顺态度让身后几人瞠目结舌,陶瑾好歹是他们的榜样,他下一代陶家接班人的身份众人早就心照不宣。不说陶家,便是整个颍阳城,几大世家子弟遇上都会礼让一番的。可今日他竟然对一个平民这样恭谦,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邪祟吧?
“……”陶益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察觉到身周的异样,陶瑾脸上一红,尴尬地低头。卫苏心中好笑,哎!自己为人师表的毛病就是不容易改掉啊。
为了缓解尴尬,他摆摆手,笑眯眯的道:“我与云水先生也算是忘年交,云水先生的后辈子侄便如同我的子侄一般,兴之所至便随口一说,希望你莫要介怀啊。”
幸好这个时代辈分真的比年岁重要。不论年纪,只要辈分摆出来,就不得不依。卫苏这么说也是不想他有任何心理负担,长辈劝说后辈子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节
卫苏所言极是,陶瑾自然是知道四叔父常常称卫苏为小友,也以友人相待。这样一来,自己的确要低一辈,那么刚刚的行为便是再正常不过了。他舒了口气,总算缓解了一丝尴尬不适。
陶瑾拱手揖礼,“瑾在此谢过卫先生。”
卫苏点点头,“天色已晚,既然无事,就回了吧!”说完负手便离开。
陶瑾连忙让开一条道,盯着卫苏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卫苏说的是真的不会动用到陶家的名额,那么他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进入颍阳学宫呢?
陶益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小子,这小子刚刚竟然冒充长辈教训他们?他怎么敢啊?而七哥的态度,竟然就这么顺从了?
“七哥!这小子还敢占便宜……七哥你怎么能……”陶益快要跳脚。
陶瑾回头,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待人接物的规矩都全给忘了?卫公子是四叔父请来的友人,四叔父是怎么交代你们的?还敢过来闹事?回去抄写陶家家规百遍!”
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真要传进家主或者四叔父耳中,他们这些人只怕都少不了一顿苦头吃。
陶益“哎哟哎哟”捂着耳朵直叫疼,他就想不明白了,自己也是一番好意,要替七哥出头。为什么七哥不感谢他,反而要出手教训他,他心中着实委屈。
陶瑾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叹气松手,实在也是拿他没办法了。
第20章
卫苏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厅中亮起了灯。他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啊。以妹妹的性子,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点灯的,那么就是他猜的人来了。
他踏步进厅中,一边笑道:“陶家主今日居然有空前来,小子有失远迎啊。”
厅堂之中正是陶家主,他回过身来,见卫苏没有半点惊诧,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来一般。
“卫郎君知道老夫来了?”陶睢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有什么事,都是派人请卫苏相见,今日他出其不意特意在这里等他,卫苏竟然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卫苏摇摇头,“陶家主看了一场好戏,可是如愿了?”
其实卫苏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他一入陶家之时就表明了自己与陶家名额无关。说他要占用名额的流言本不该有的,可是开始一段时间还好,后来突如其来就在陶家后辈子弟之间传开了,才有了今日之事。
要说这里面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只要稍微想想这里面猫腻就有了。
他刚刚也一直在推想,直到见到厅中亮灯,再看到陶家主现身就已经全明白了。
面对卫苏戏谑的笑问,陶家主这个老狐狸面色全然未变,哈哈笑道:“如愿,如愿。还是多亏了卫郎君啊。”
身为家主,对于陶家未来是忧心焦虑的。陶家如同一辆奔驰的马车,必须要一个好的驭者掌握好方向,才能将马车带入康庄大道,而不是失足落入陷坑或者山崖。家主正是充当了驭者这个角色,能力,心性,手段,见识缺一不可。
他现在已经老了,培养下一代家主刻不容缓。只是后辈子侄并没有天赋卓绝的,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在众多子侄中选择稍微好一点的了。
陶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人。虽然各个方面还有还有欠缺,可也无时无刻不在着重考察。例如今日之事陶瑾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处置,到现在看来,陶睢对他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卫苏摇摇头,被人当了一回棋子,心中总还是有些郁闷。
“老夫擅作主张,之前未曾通知卫郎君,在此赔罪了。”
“那倒不必。这也不过小事一桩,不过,陶家主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卫苏帮忙之处,尽管明说便是。”卫苏坐下来,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他话语中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却不愿意蒙在鼓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陶家这些日子多有叨扰,加上陶睢亲自替他写了荐书,这件事他也不好追究,只是提点一句便这么过去罢了。
陶睢脸上笑出一朵褶子花,面不红心不跳,点头承诺道:“一定,一定。不过,卫郎君,你看瑾儿这人如何?”
卫苏作为当事人,提出来的见解还是值得参考的。
卫苏手指指腹轻轻摩挲这杯沿,似笑非笑道:“陶家未来的接班人,自然是好的。”
“呃!”陶睢被噎了一下,知道卫苏是因为自己利用他,心中还有一口怨气。然而,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轻咳一声,“卫郎君,老夫也知此事唐突,是老夫想法不周。老夫身为家主,也有太多不得已,还望卫郎君能理解为人长辈的心酸不易之处。”
这番话可以说是很是诚恳了,卫苏也不好再过多计较,点头道:“陶家主的心思,我也能理解,谁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陶瑾虽然也有不足之处,可心性还是很坚定的。相信只要好好培养,经历磨练世面之后,会有能力接手陶家的。”
什么四大家,在卫苏看来,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家族势力罢了,再怎么庞大又能庞大到哪里去?后世庞大的跨国企业管理与之相比,不知强到哪里去了。陶瑾培养出来接管陶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得出来,这次卫苏说的是真心话,陶睢点点头,也有些满意。刚刚的事早有下人将经过一一禀报过了,陶瑾虽然稚嫩了些,还算是个沉稳的。
“还有一月之期就是论学的日子,卫郎君可准备好了?”陶睢不再提及此事,转移话题试探着问道。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敢相信,卫苏能够凭一己之力进入颍阳学宫。
“还成吧,尽人事听天命。”卫苏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论学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紧张。
陶睢对卫苏不仅又高看了一眼,就论这副淡定的气度,就非一般人能有的。
“卫公子有需要陶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陶某人必然全力相助。”陶睢郑重说道。
卫苏拱手揖礼,“多谢陶家主,陶家主能够许我进藏室借阅书册就就已经帮了大忙了,卫苏铭感五内。”
“可别这般说。”陶睢捋着胡须笑了笑,“陶家藏室根本就不算什么,天底下真正宝地当属颍阳学宫,学宫中有个藏室楼。在里面当世各种学说,杂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 ”
听到他这么说,卫苏眼睛一亮,看来他这条路是选对了。就为了这个,颍阳学宫是他也必须去的。
尽管外人觉得不可能,可在他看来,论学大典不就是面试?只不过面试官多了些而已。想当初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有了经验,也就无畏无惧了。
“既然你有了把握,老夫也就放心了。你也早些休息,老夫这就告辞。”
陶睢站起身告辞,卫苏将人送至院门,这才转身回屋。
陶睢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着眼,这个卫苏,可比他们陶家子要强上十倍百倍啊。如果他真能以一己之力进入颍阳学宫,那么未来陶家便需要仰仗于他了。总而言之,此子非池中之物,说不定他便是陶家的一大变数。
颍阳学宫之中,南边一隅之地,草木葱茏,山石嶙峋,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处,一座雅致的竹屋出现在眼前。
此时竹屋前的篱笆院门紧闭,陶弗恭谨的立在门前,凝神静气,如同一座雕像。
有仆人上前,低声劝道:“主子,天色已晚,已经等了这些时候也不见此间主人,不如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陶弗这才动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摇摇头,“再等等罢。”
陶弗态度坚决,仆人不敢再说话,只得退下,安静等待。
约莫一炷香之后,小径上有动静传来。陶弗心中一震,连忙整理了自己的着装,然后满怀希冀的看向来路。
不多时,就见一布衣老者提着鱼篓转过山石缓缓而来。
陶弗心中一喜,待得老者近前来,深深一揖,“先生可算回来了。”
老者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陶弗一番,最后问了一句,“来此做何?”
“学生前来拜访先生,之前在外几年,一直没能回来看看,学生有愧。”陶弗恭敬的说道。
“有愧什么?”老者撇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我皇甫雍的学生,做事当无愧于心。”
“学生谨记!”陶弗连忙道,先生并没有怪罪于他。
皇甫雍点点头,“等了不少时候了吧?进来吧!”
说完他推开紧闭的篱笆门,当先走了进去。陶弗跟在后面,这么多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先生也一如当年,令他感慨万千。
皇甫雍将鱼篓放到门边,陶弗看了一眼,“先生今日收获不小,学生愿服其劳。”
皇甫雍爱垂钓,想当年,他还在颍阳学宫中之时,经常为先生烹鱼羹,先生还曾啧啧称赞过。
皇甫雍抚着雪白的胡须,“倒也好,多年未曾尝到你的手艺了,比之当年不知是否有进展?”
陶弗难得有丝窘然,“学生常年在外,虽然少有亲自动手,但是当年的手艺却也不会忘却。先生今日正好品尝品尝。”
说完,他提过鱼篓,轻车熟路的去了旁边的厨下。
皇甫雍摇摇头,这性子倒也没怎么变,还是那般急性子。不过皇甫雍也没说什么,自己进了竹屋。
皇甫雍在颍阳学宫资历算是最老的,如今已是颍阳学宫的祭酒,也就是一院之长。从他手下出来的学子也数以百千计,陶弗正是其中一个。然而他素来喜静,因此所住的地方,是学宫中偏僻幽静之处。
陶弗忙碌了一阵,终于将鱼羹做好了,他亲手将鱼羹送上后,这才就坐于下首。
皇甫雍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还行,你这份手艺倒也没落下。”夸完一句,便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此来想必不是为了老夫专门做鱼羹的吧?”
陶弗被皇甫雍调侃,有些赧然,“只是适逢其会,学生来此还为了送先生几样礼。”
“送礼?我这里倒也没什么缺的。”皇甫雍奇怪。他素来品洁良行,颍阳学宫中无人不知,敢这么明目张胆说出送礼的可不多啊!相信陶弗也不会拂了他的逆鳞,嗯,既然能让陶弗送出手的东西,定然有新奇之处。便转而笑道:“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跑这一趟,想来也是不错的。”
奇珍异宝皇甫雍是不屑一顾的,能让他感兴趣的也只有新奇的物事了。陶弗既然敢明目张胆提出要送礼,那就只能投其所好,所以皇甫雍才会起了好奇之心。
陶弗拍拍掌心,就有仆从进来,还抬了几样绑着红布的大件东西来。
第21章
陶弗站起来,将皇甫雍扶起身走过去,抬手揭开红布,“先生,这是学生让人做的椅子桌子,想着先生能用得上,便特意送过来了。”
皇甫雍仔细看去,是用木材做出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知是做何用?
陶弗让人摆放好,扶皇甫雍坐在椅子上,一边笑着道:“先生您试试看,这桌椅是一套的,这般坐着,一天半天都不会累。而且坐着看书册简牍,写文章也很舒适。”
皇甫雍试了好几回,果然如同陶弗所言。
“好啊!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东西来,有了这个,老夫可自在舒坦多了。还是你有心了,难得还能想到老夫。”
见皇甫雍满意,陶弗心中也高兴,“还有一样东西,还请先生鉴赏。”
他接过仆人手中的盒子,打开来放在桌上。就见里面躺着一根竹枝状的东西,正是当初卫苏拿来送给他的毛笔。
“这是笔墨,轻便易书写,比起刀笔来写字可轻松多了。”陶弗介绍道。
皇甫雍闻言心中一凛,提到书卷相关的东西,他明显更加感兴趣。详细询问了用法,自己便拿起一卷空白的简牍写写画画起来。
一开始,写下的东西歪歪扭扭糊成一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到后来,掌握了陶弗所说的方法,用着也顺手起来,用不了一会儿工夫,便写下了简短的文章。
“妙啊,妙啊!”皇甫雍连连赞叹,“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很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写东西了。他年纪大了,用刀笔刻画文字时间一长就比较吃力,而陶弗拿来的这个笔确实好用。
“这是一个小友送予我的,这笔墨,包括这套桌椅,俱是这位小友弄出来的。”陶弗解释道。
“你这位小友是墨家子?”在他看来,只有墨家子弟能做出这般的物事来。
陶弗摇摇头,“并非墨家子,此子在学生的私学中学过几年,聪明伶俐有之。不过几年功夫经史子集都已经烂熟于胸。而且他为人通透,并非死读书之辈,很多想法见解非常人所能及。学生也都自愧不如。”
陶弗的好话不要钱一般直往外冒,将卫苏夸奖得天上有地下无,倒让皇甫雍好奇起来。他是知道这个学生的,能让他真心称赞之人少之又少,至少自己还从未听这人夸奖过任何一个人。
陶弗不遗余力将卫苏解决村里争端的事说了一遍,皇甫雍越听脸上神色越凝重。他没有想到一个黄毛小儿,竟然将百年的争端轻易解决了。此事便是换做其他智者大儒只怕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
“你说这解决办法真是他一人所谋?”看样子陶弗也不会撒谎,可皇甫雍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之前听说陶弗曾在白水县下属的云水村解决了两村争端,惊动了颍阳城郡守,还颁发了奖赏。这么说来,此事并非出自陶弗之手,而是这个叫卫苏的人,只是为何他的功劳会全然让给陶弗,自己连个面都没露,这说不通啊。
前些日子,陶家手中出来的水车图样,他也有所耳闻,就连学宫中的墨家端木先生也都惊动了。听说墨家已经和陶家达成意向,双方合作,共同将水车推广开去,惠及民众。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陶家的声望在颍阳城中达到了几十年来的一波高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三家如坐针毡。
原以为这是陶弗凭一己之力将陶家的局势扭转,却没想到其中还另有因由。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节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陶弗斩钉截铁说道:“此事功劳全然落在学生一人头上,学生也是深感不安。”
皇甫雍笑起来,“你这么坦然说出来,不怕这话传出去?”其余三大家都眼巴巴的盯着陶家呢,如果此事真相传出去,陶家只怕就会背上盗名窃誉的恶名声了。
“这倒也无所谓。”陶弗摊摊手,“陶家不能全然依靠外力相助,还是要依靠自身的底蕴的。一时的名望得失又如何?我们花费人力物力推广,也只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获利。当然如果因此能让陶家多一个立于不败之地的机遇,也是陶家的福分。卫小友相助我们陶家,我等自然感恩,也是因此,我们陶家定会全力相助于他。”
皇甫雍转念一想已经明白了陶弗的意思,他眯了眯眼问道:“怎么,今日你前来就是为了替人做说客的?”见陶弗沉默,脸色微沉,“你应当知道颍阳学宫的规矩,并非老夫一人说了算。无关之人想要进颍阳学宫求学,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你陶家能让出自己的名额。”
陶弗自然之道颍阳学宫的规矩,这是先圣定下来的,没有人能破例。
皇甫雍想等陶弗知难而退,没想到陶弗苦涩一笑,“学生自然知道规矩的,只是……”
陶弗似乎有话难以出口,踌躇了良久才说道:“如果卫小友愿意用陶家的名额入学宫求学倒还好。只是,卫苏之意却并非想要入学宫求学……”
皇甫雍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猜错了?难道这姓卫的小子并没有用水车的利益换取陶家的入学名额?看陶弗的样子,也不像是陶家舍不得名额,难道还有其他比入学宫还重要的利益交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前因后果,便问道:“这么说来,他是另有所求?”
陶弗一咬牙,也不再隐瞒,一口气说道:“正是,他想要进颍阳学宫做先生。”
“什么?”皇甫雍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等陶弗复述了一遍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不由大笑起来,“好个狂妄的小子,不过逾弱冠之年,便妄想以先生身份入学宫。啧啧!口气倒不小。你可知,颍阳学宫的先生,哪一个不是才高八斗,有经世之才的贤者大儒,可不是光凭口舌之能就能进的。”
陶弗一脸认真愁眉苦脸的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学生也劝过,只是收效甚微,他认定的事情不容更改。”
“荒唐!你回去好好提醒于他,经史子集,先读通一门再来。年轻人,切勿好高骛远。”皇甫雍也是为人着想,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陶弗很是为难,“先生,经史子集卫小友早已是倒背如流。”如果不是知道卫苏是真的有这个本事,他也不会跑这一趟了。
“此言当真?”皇甫雍闻言心中一跳,敢这样夸海口,莫不是是真有本事之人?他一时间倒也拿不准了。
他沉吟了许久,方才说道:“如果真有才华之人,颍阳学宫不会拒绝,只不过这规矩嘛……”他看了陶弗一眼,“论学大典之时,接受百家考核,合格者得半数同意方可。”
皇甫雍缓缓说出来,这样的规矩千百年未曾变过。只不过,以这样的规矩进入颍阳学宫的几乎是凤毛麟角。
因为颍阳学宫的特殊性,世上但凡学术上有一定地位的人都向往这里。颍阳学宫自建立一来,圣师就定下了宗旨,那就是兼容并蓄,百花齐放。一般来说,只要在一定的领域有一定的造诣名声,颍阳学宫就可以发出邀请函,邀请前来颍阳学宫讲学。当然了,能收到邀请,那便是世人的肯定,他们当然乐意前往。
而卫苏这样毫无名气的,想要进颍阳学宫就必须得凭自己的真本事,经过学宫中所有师者的考核,得半数以上满意同意方可。像这样的,历来还真的为数不多。
陶弗听他这么说,便是说明了这条路能走通。卫苏有这个自信,虽然自己也有些担心,但是,成与不成,卫苏的大名都会传扬出去了。好坏他们都已经考虑过了,也提醒过卫苏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他自己手中,旁人能为他铺好路就已经尽力了。
“学生明白的,一切规矩也都会和他说清楚的,至于能否成功,也只能看他自己了。”陶弗如是说道。
皇甫雍点点头,不管结果如何,这个叫卫苏的小子都令他产生了兴趣。知道规矩还能不改初心,那就是有一定的把握了?那他便拭目以待,一切等论学大典的到来吧。
论学大典,顾名思义,便是探讨议论各家学说的盛会。每五年一次,为期十天半月,前三日是挑选各个世家资质优良的子弟进学。后面就是学宫中各家学派的探讨,以及各方远道而来的流派弟子交流学习。不得不说,颍阳学宫的论学大典,影响着全天下的学子。
这期间,不乏一举扬名的好机会,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将自己毕生所学,一切才华显露于世人面前。有了名自然就会有利,但凡颍阳学宫显名之人,无不被各国国君所看中,成为各国竞相争夺的治国之才,从此高官厚禄俱都不在话下。
正是这样,颍阳学宫才会在天下人眼中成为神圣之地,人人趋之若鹜。
皇甫雍点头了,陶弗也就放下心来,连忙站起身来谢过。他内心其实也是希望卫苏能有所成就的,只要卫苏进了颍阳学宫,他们陶家必然也能有所受益。
第22章
离着论学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颍阳城近日涌入了许多生面孔。他们大多都是儒雅书生打扮,举手投足间意气风发,约几个好友在一起引经据典,高谈阔论,整个颍阳城都更加热闹起来。
颍阳城里的人们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因为都知道五年一届的论学大典即将开启。以往每每这个时候都是颍阳城最热闹的日子,这一次之后又不知道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脱颖而出。
这个时候的卫苏反而没有之前紧迫,陶家藏室也不去了,反正那些东西都已经印在他的脑袋里了,他随时随地可以取用。于是便想着怎么好好补偿补偿卫蓁。卫蓁到底还是个孩子,新奇感是最不缺的,她只在进颍阳城之时见过马车外面的景象。之后因为卫苏要在陶家学习,根本就顾不上她,她也毫无怨言。只懂事的在院子里做自己的事情,无事可做之时便看哥哥给她默写的医书,倒也不无聊。
哥哥晚上空闲之余也会教她识字,现在她几乎都能认识了,也会照着哥哥的笔迹慢慢临摹。
她越懂事,卫苏就越觉亏欠,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任何东西都不能太过于紧绷,否则神经越绷越紧,只怕临到最后到崩溃边缘,整个人都会吃亏。卫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临近论学大典之际,他反而放松下来,索性便带着卫蓁逛颍阳城。
其实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着找一处能落脚的地方。毕竟自己是客,住在陶家短时间还好,长时间的话最好还是自己买一处院子为好。这样一来,自己兄妹二人住也方便,也不会过多打扰到别人。
陶家因为水车的事,赠了百金与他,正好用这笔钱置业,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今日的目的便是找牙行问问看,如果合适就尽快办下来为好。
陶家给卫苏是尊客的待遇,出入都有仆从马车跟着。卫苏却最不耐烦这些,要是逛个街身后跟着一大堆尾巴,想想都受不了。他连连推却了,只说随意逛逛而已,他们不过平头老百姓,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管家做不得主,还请示了陶家主,这才随了卫苏的意。
卫苏拉着卫蓁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卫蓁感兴趣的还会专门停下来,等她看个够,或者直接花钱买下来。让卫蓁好一阵抱怨,哥哥花钱太不知道节俭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将来相看人家时,别人要是知道哥哥这样子,还怎么找嫂子?
卫蓁皱着眉头,隔壁村的王大苟也一样,花钱不知好歹,大手大脚的,到现在都还没娶到媳妇儿。人家只要听说王家大儿熟娶,都摇头不同意,自己女儿跟这样的人,不得受苦才怪。
本来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该打听这些的,可是哥哥不省心,叫她如何放心?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卫苏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卫苏已经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瓜子,“别东想西想,也别教训人,今儿个出来就是玩个高兴,你要是说哥哥的不是来,哥哥以后可都不带你玩儿了啊。”
“啊?这……”卫蓁皱了皱小鼻子,心底衡量了一番,哥哥好不容易带她出来玩一趟,就应该图个高兴才是,可是,哥哥的毛病不说出来让他改正,以后可怎么办啊?
卫蓁心中纠结,最终还是败在了卫苏的威胁下。哥哥好不容易带她出来玩一次,要是以后真的都不带她出来,她不得后悔死。
到底是个孩子,卫苏见她将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微微一笑,“快走吧,今天要办的事儿还多着呢。可耽搁不得多少时候。”
颍阳学宫中,荀祁总算找到了秦湛,这些日子秦湛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成日里不见踪影,自己也要费好大功夫才能找到。
荀祁兴高采烈,正要开口说话,秦湛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荀祁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兴奋劲一下子全没了。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他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在一旁,“你说你成日里都不见个人影,干嘛呢?”
秦湛看他一眼,低头正在刻画着什么,没打算回他的话。荀祁也不恼,歪歪斜斜靠坐着,“喂!近日颍阳城可热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这下子秦湛头也不抬,直接拒绝道:“不去。”
荀祁把头凑过去,想看他在写什么东西,却只见到一根根流畅的线条。他心中好奇,趁着秦湛不注意,一把抽出那块竹简,一边调侃道:“让我看看你这是画的什么宝贝。”
秦湛冷不丁被荀祁整了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那片竹简已经到了荀祁手中。
荀祁得意洋洋,左看右看,“呀!这是画的哪家美人儿呢?”
“还我!”秦湛冷声道。这世上估计只有没脸没皮的荀祁才敢在自己面前这般耍无赖,自己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还!”荀祁一脸坏笑,“除非你告诉我,这是哪家的美人儿。”这画秦湛只画了一半,荀祁也只看出一个美人轮廓来,具体的却是看不清的。
秦湛只想把眼前这人的笑脸给撕烂,这人怎么看怎么讨打。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哪里是什么美人,不过是之前见过的卫郎君罢了。”
“卫郎君?”荀祁没有从秦湛嘴里听到美人儿的消息,不禁皱起眉头,“哪个卫郎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趁他愣神之际,秦湛夺回了竹简,也不理会荀祁的追问,低头继续刻画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仆从通报进来,跪下将手中的竹简递上。秦湛接过来只瞄了一眼,便豁然站起身来,脸上也有了一抹喜色,“他今日竟然出来逛颍阳城了?太好了,快去备马,立马去颍阳城。”
仆从答应着下去准备了,荀祁一脸莫名。这人,刚刚还一口咬定不去颍阳城里呢,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喂!你刚刚不是说不去的嘛?”荀祁大声质问。
秦湛看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
荀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湛已经召来侍女,要梳洗换一身袍服。荀祁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他认识的秦湛嘛?什么时候秦湛也会在意外表了?这不对劲。
不管怎么样,能令秦湛有这么大改变,定然不一般,他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弄个明白不可。
秦湛已经没有心思管荀祁了,他现在满心雀跃欢喜,是从小到大都不曾体会过的心情。
刚刚竹简上的正是卫苏的消息,之前在颍阳城南街上遇见,便上了心。知道他与陶家人一起,是陶家的客人,当时他就有冲动前去陶家,拜访卫苏。
然而理智战胜了冲动,自己与他素不相识,贸然前往只怕是不妥。回来之后想了不少的办法,也不得用,只能不了了之。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以后有机会真正认识那人的。
即便如此,他也抓心挠肺,派人前去暗中打听那人的消息,只要能有他一丁点的消息,自己心中便能难以抑制的满足了。可惜,一直以来,那人几乎足不出户,更少有听陶家人提起,消息自然是没几个,这让他的心始终空落落的。
今日,打探的人带回消息,说那人出了陶家,在颍阳城中闲逛。一看到这个消息,秦湛就急不可耐了,这么久以来,那人的影子一直挥之不去,甚至一颦一笑皆已入心挥之不去。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立即见见那人。
催促着换了一身绛紫深衣,左看右看自己都不甚满意,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个颜色不太合适,得另换一身。”
最后换上带着银丝暗云纹的长袖曲裾宽袍,配上白玉环裴,头上戴上玉簪,整个人都为之一变。
“这样装扮如何?”秦湛总算想起了一旁的荀祁,询问道。
“啧啧啧!”荀祁瞠目惊叹,“看不出来嘛,稍微收拾收拾,这样子确实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人模人样。当然比不了本王子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秦湛便不理,没想到荀祁却收不住,评头论足一番,最后总结道:“你要是早这般,还会将人家小姑娘给吓跑吗?”
荀祁说的是还在邶国之时,质子府旁边有一家卖豆腐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人称小西施。人小西施情窦初开,喜欢秦湛,主动送给他信物,却被他一脸冷冰冰的模样给吓跑了。这事儿后来被荀祁拿出来经常笑话他。
“我说你好歹也给我透个底儿,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你年少慕艾,心心念念,迫不及待前去见她?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不好意思啊!到时候我还能帮着出出主意什么的。喂!喂!……”
秦湛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荀祁连忙跟上,这种事情怎么能少的了他?
“你想要跟着去可以,一、不得胡言乱语,二、不可唐突了别人。三、一切得照我的意思去做。”秦湛伸出手指,与荀祁约法三章。“若是做不到,不去也罢。”
“好好好!没问题,都听你的行了吧?”荀祁此时哪里顾得上其他,秦湛提出来的要求统统答应下来。他今儿个一定要见见秦湛心心念念的是何方神圣。
外面仆从已经牵来马,秦湛心急如焚,一跃而上。荀祁皱眉抱怨:怎么也不准备马车,这哪里像个王子出行的阵仗?要是被那几个死对头知道了,不又得被嘲笑好几天。
然而,已经等不得他备马车了,只能咬牙上马,跟着秦湛疾驰而去。
第23章
颍阳城中的牙行在城北,颍阳虽然是个大城,依然有平富贵贱之分。
城南属于贵族名门聚集地,四大家族的府邸都在城南,因此城南大街上干净整洁,车撵如云,几乎都是贵族公子小姐乘车撵出行。
而城北大多是小商小贩,手艺匠人混口饭吃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当然环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苏来到这里才觉察到了热闹的烟火气,有吆喝叫卖声,有讨价还价声。
有卖烧饼的大娘挥舞着擀面杖,作势要收拾自家调皮的半大小子,小子趁人不注意,顺了一个烧饼,一溜烟跑了,剩下大娘无奈的喝骂。
有半醉的酒鬼捏着自己不知道哪一代传下来的祖传玉佩,要当一壶酒。老板接过来,漫不经心的瞄了瞄,这才提起竹筒,在酒坛里晃了晃,大约有个八分满,随即手一抖,又晃荡一些酒水出来,看得酒鬼一阵心疼,连连小心嚷嚷道:“莫晃,莫晃!”老板哼了一声,这才递了过去,酒鬼满心欢喜的接过,晃晃悠悠的离开了。
有赌了一夜,连衣服都输进去的男人,被自家婆姨揪住耳朵,连连嚎叫求饶。围观群众不嫌事大,一个劲起哄,结果婆姨顺手拿起街边的棍子,狠狠一挥,众人嘻嘻哈哈作鸟兽散去。
卫苏微微一笑,市井百态,竟也这般有趣。
卫蓁皱皱眉,刚刚经过井然有序的南城,突然来到这里,画风突变,难免让人有些不适应。
察觉到卫蓁的不适,卫苏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哥哥在呢!”
卫蓁抬眼看他,不自觉的朝着哥哥的身边又靠了靠,有哥哥在,她不怕。
“这位老丈,请问牙行怎么走?”卫苏拦住一个老者,询问道。
看着上下打量了卫苏几眼,手往身后一指,“直走,到一个有个大榕树的地方,拐道往右几百步就到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4节
卫苏谢过,拉着卫蓁便朝着老者的方向走去。
他们却没看到老者摇头叹息,“没想到,看样子衣冠楚楚,却要卖人口,唉!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女娃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原来牙行不仅仅是房屋中介机构,更是代理了人口买卖等等。老者见卫苏牵着个小女娃子打听牙行,还以为是要将女娃子卖为奴仆,故而有此一叹。
卫苏转了几大圈,又询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明白最先的老者骗了他。然而等他到了牙行,才明白过来老者为何这般了。
在打发掉好几个打卫蓁主意的牙婆后,卫苏暗暗后悔,今儿个真不该带卫蓁出来,让卫蓁看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这牙行说白了就贩卖奴隶人口的地儿,看一边衣着褴褛的男女老少缩成一团,像是待宰的羔羊,任人挑选摆布,心中就说不出的膈应。
他都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打算掉头回去,可转念一想,来都来了,还不如一次性办好了,免得以后再踏入这个地方。
原本他也可以托人前来办的,可是到底还是不想劳烦别人,况且还是自己落实下来才会合心意。
卫苏拉着卫蓁疾走几步,总算到了里面较为清静一点的地儿。
“这位公子,今儿前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一个年轻人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将卫苏领进了一间屋子里。
“小的叫阿三,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管是房屋,铺子租售,还是要买奴仆,小人绝对能帮公子找到最满意的。”阿三提起一壶水替卫苏倒了一杯温水。
卫苏却没有碰,“嗯,我是想要买一座小院,不需要太大,能住几个人就行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办?”卫苏开门见山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阿三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您可以去打听打听,牙行中我阿三办事就没有不牢靠的。公子您想选择的宅院可有什么要求?”
卫苏想了想,说道:“离颍阳学宫近一点,最好是清静一点的地儿,不需要太大,环境能雅致一点最好。”
他想到自己以后进了颍阳学宫,妹妹怎么也要先安置下来,离学宫近一点最好,上班回家都不费时。
阿三听了点点头,转身从一旁的木架上翻出来一卷竹简,仔细对比了看,最后摇摇头道:“这个时候颍阳学宫附近几乎是没有人愿意出售宅院的。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看看租赁或者等上一阵子看看有屋主愿意出售。”
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黄金地段学区房,那肯定是一房难求的。加上如今正好适逢五年一届的论学大典,更加供不应求。
阿三解释了一番如实说道:“各地来到颍阳学宫参加论学大典的人不少,现在说不定还能有租赁的,再等几天只怕租赁的都难找了。”
卫苏眉头微皱,看来现在置业的确不是好时候,只能等这段时间以后了。
“既然如此,那便烦请帮我留意一下。不管租售都可以看看,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去陶家通知我一声便是。”卫苏说了自己的想法,又留下了联络地址。他不愿意再来此处,最好是让他能帮着代办了最好不过。
阿三听到陶家,心中一凛,面上神色更恭敬了几分,连连应是。既然是陶家的人,不论怎样,他都要尽心尽力办事。
其他也没什么事情,卫苏索性告辞,这件事反正也不急,慢慢来,总能找到合心意的宅子。
阿三恭恭谨谨的送卫苏兄妹出来,卫苏摆摆手,他也不是爱摆架子之人,两人客套几句,准备就此别过。
前方的贩卖奴隶人口的地方传来一阵骚动,卫苏还没注意,身边的卫蓁却小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卫苏疑惑看过去,竟然是熟人,他们兄妹第一天进颍阳城遇见过的铁三娘。
因为惹到了崔家人,当时陶弗不是已经告诉他们夫妇二人最好离开颍阳城的吗?他们也都点头应承下来,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看样子似乎又遇上崔家人找麻烦了。
这其中的因由,卫苏无论如何也是想不透的。当时铁三娘也是打算就这么离开,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离开颍阳城不久后,老翁周成因为受到惊吓,又连日奔波,受了风寒,竟一病不起。
铁三娘没有办法,在外也没个地儿可以求医问药。她咬咬牙,决定回颍阳城,如今风声已经过了,只要他们小心一点,只在贫民集居之地活动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果然,他们绕了一圈回到颍阳城中,也没什么人发现,铁三娘几乎昼伏夜出,为周成看病拿药。然而周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直都不见好,吃药花费的银钱不少。他们俩又没什么家底根基,很快就入不敷出。
铁三娘无法,只能生出卖身为奴的念头,于是她直接来到这里,往自己头上插了草标,以示卖身为奴才。可是,一连几日,根本就没有人问津。
她自是有一把子力气,可到底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妇。谁都宁愿多花点钱买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女,怎么可能买个老东西回去?况且还拖着一个病痨鬼。
因此,好几天了,她在角落根本就没人搭理。反而有人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么个老婆子还卖身为奴作甚?不如直接去城外荒芜之地随便找个地儿等着挖坑埋人。
周成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心疼老婆子,是自己拖累了她,劝她莫要再管自己。她跟着自己苦了一辈子,是自己对不住她,等自己走了,将来只管好好过日子。
无论他说什么,铁三娘只是不理,只要自己卖身为奴,就有钱看病了。他们相互扶持着一辈子,再大的坎都过来了,就不信没有过不去的坎。
铁三娘这事传来传去竟被人给传出去了,被有心之人听说后就通知了崔十七。崔十七这个人,向来都是吃不得亏的。之前他派手下去追踪这两人,没多久之就听说这两人出城后失去了消息,那时候他还大大发作了一通,责罚了好几个办事不力的下人。
一介平民也敢与他崔家作对,这口气梗在心里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还没找到发作点呢,就又听到这两人的消息,当即便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铁三娘的狼狈样子,崔十七心中畅快,既然铁三娘卖身为奴,那正好,他就花钱买下,慢慢变着花样的折磨,岂不快哉?哼!主人弄死个奴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说出去也没人敢说什么不是来。这样一来,心中的恶气自然就出了。
卫苏他们出来见到的正是这一幕,阿三见卫苏关注,连忙小声询问了旁边的知情人,将前因后果给了解清楚了。
卫苏已经踏步走了过去,拔开人群,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我告诉你,本公子买下你是你的荣幸,你个臭婆子可别不知好歹。”崔十七得意洋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铁三娘咬咬牙,坚决的说:“老妇虽说要卖身为奴,却也不会朝崔家低头。老妇认谁为主都行,唯独崔家绝无可能,今儿个崔公子是白跑一趟了。”她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落到崔家人手里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所以她宁死不屈。
“呵!你以为你们斗得过本公子?笑话,也不看看我是谁?本公子想办的事还没有办不成的。”说完崔十七手一挥,就要强行让手下去动手。白纸黑字卖身契上只要按下手印,谁都别想赖掉。
总算能报了当日被这恶婆子打的仇了,畅快至极啊。
第24章
围观的人不少, 这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没有人会去出手帮一把。最多会有人感慨叹息这对翁妪命运不济,惹上崔家这么难缠之人。
“崔公子,虽然他们之前得罪过你, 可他们已经赔礼道歉了。官府也说过, 既往不咎, 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咄咄相逼?”一个温润的声音如是说道。
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口抱不平,好言相劝。然而众人却诧异, 是谁这么不长眼?敢这个时候开口劝阻,没看见崔家人势在必得吗?
话音落处,人群分开来, 一个身着青衣的儒雅年轻人走上前去, 很显然, 刚刚的话就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看他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平民, 却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敢管这件事。
他身边有人怕他不懂规矩被人记恨, 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慎言,你可知这是什么人?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惹不起, 你可不要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卫苏微微一笑,算是谢过他人的好意提醒, 却直直上前没打算抽身而退。
此时, 当事的双方都看了过来, 一方人惊喜, 一方人惊讶。
崔十七对此人还有些印象, 嗤笑一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多管闲事。上次你站出来, 本公子还没找你算账, 今儿个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记得这个人,是因为陶家四爷当时就为他说过话。上次看在陶家四爷的面子上,这个多管闲事之人他没有过多计较,没想到这次倒又跳出来坏他好事。
他也打听过了,这个卫小子只不过是个平民罢了,跟陶家是毫无瓜葛。没有身份,没有背景靠山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他作对?他有的是手段将人整得生不如死。陶家又怎样?都已经是自身难保了,难道还敢为个平民跟崔家作对不成?他要让这人知道,不是什么事都能随意插手的。
铁三娘见了卫苏,心中又惊又喜。上次他们兄妹帮了自己,救下老头子,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感恩报答,没想到今日又在此遇见。
不过可惜今日事不凑巧,他们麻烦在身不能再连累别人,“卫郎君,今日因由全是老妇当日的过失,卫郎君没有必要卷进来。卫郎君的大恩大德,老婆子没齿难忘,今世不能报答,来生做牛做马也应当偿还。”
卫苏皱眉,今日之事的确有些棘手。自己只是个寻常百姓而已,无权无势的,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这件事。可他实在也是见不得恃强凌弱之事,才会出言相阻。
他心念飞快,如何才能妥当的解决这件事情?自己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就算搬出陶家的名头出来,崔十七只怕也不会轻易做出让步,如果陶家主出面,或许可以阻止崔十七。
只是现在回去搬救兵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况且陶家未必会为了这两人与崔家结下怨恨来。就算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可自己终究也是外人,一个看重利益的大家族行事是有它的衡量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为了不相干的人帮忙。陶家也不欠自己什么,凭什么就能让陶家出面掺和这件事?
况且现在让人回陶家搬救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陶家人赶到,只怕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不行,他怎么也得想想办法才是。
崔十七见只有一个卫苏出来,周围也并没有陶家人,更加肆无忌惮。他想速战速决,也不管卫苏,呼喝仆从道:“还愣着干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我上!”
众手下听令行事,铁三娘见事不妙,怕伤到卫苏,急切之下,一把将身边的卫苏给推开来,自己不管不顾的朝着扑过来的打手迎了上去。
卫苏被铁三娘推了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倒退回去。眼看着就要撞到身后的人群,如果自己受伤倒也没什么,只怕会伤及无辜。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伸了出来,将卫苏带进怀中。
“多谢!”卫苏连忙道谢,多亏这人出手相助,自己才免于受伤。
他抬起头,就见到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略微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不过,此时的情况不等他多想,卫蓁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担心,声音中已经有了哽咽,“哥哥,你没事吧?”
卫苏站直了身子,摇摇头安抚道:“哥哥没事。”
卫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定卫苏的确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又感谢了将哥哥接住的漂亮大哥哥。
秦湛刚刚见卫苏危急,这才不管不顾出手相助,他从来没想过卫苏突如其来就倒在他的怀里。此时卫苏站直,怀里空落落,竟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他将衣袖中的手指轻轻搓了搓,似乎还残存着这人的体温。
听到卫蓁再次替卫苏道谢,秦湛这才回过神来,摇头表示顺手之劳,不用谢。
不过此时卫苏没有时间理会秦湛,铁三娘他们已经动起手来了,以铁三娘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屈服的。如果不阻止,让他们继续打下去的话,是真的会出人命的。
卫苏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想着冲上去阻止铁三娘。他刚想迈步,手臂却被人给抓住了,“你不能过去,很危险。”
卫苏如何不知道,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在他面前发生人命,何况铁三娘还是他为数不多认识的人。
“不能不阻止他们,会出人命的。”卫苏着急的说道。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用十分奇怪眼神打量观察秦湛的荀祁对于秦湛的举动是万分好奇。他所了解的秦湛不是个多管闲事之人,这种小事情他更加不会多看一眼。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湛一见到这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最后还伸手相助。这让他不敢置信,这还是他认识的秦湛吗?不是中邪了?
“你别急,这事我有办法。”秦湛抓住卫苏的手不想放开。
“你有办法?阻止崔家之人?”卫苏怀疑的看向他。这时才看清秦湛的五官,鼻梁挺直,眉眼轮廓深邃,看人的时候有股难以言说的不怒自威的气场,一般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的。
他能确定在哪里见过的,因为很是眼熟。
秦湛点点头,然后朝着荀祁扬扬下巴,“我这位朋友在颍阳学宫之中,颇有些人脉势力。有他出面,想来崔十七不会不给他个面子。”
听到他的话,卫苏放下心来,这人既然能这样说,又认识崔十七,那就有可能是真的。
其实秦湛根本就不认识崔十七,只不过认识在颍阳学宫中进学的崔三,听这人提起过崔十七。上次崔十七纵马伤人,他也在场,对于卫苏关注的事,他自然也有些印象,于是就随口说出了崔十七的名号。
卫苏已经相信了,他转头看向秦湛所指的荀祁。此人气质温润如玉,此时正惊讶的看着秦湛,似乎不相信秦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是颍阳学宫的人,那就非富即贵的,如果这人真愿意出面处理摆平此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卫苏朝着荀祁揖礼,“这位公子,不知能否帮这对翁妪个忙?当然,公子若不愿,也自不会强人所难。”
荀祁原本是作壁上观的,却接收到秦湛警告的眼神,不禁心中郁闷。他不过就想看个热闹,怎么秦湛这混蛋三言两语就把他给拉下水来了?
不过尽管他不情不愿,还是不敢拂了秦湛的意思,要是被秦湛记下一笔,秋后算账,他可就麻烦了。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还心有余悸。
荀祁心如电转,想通这些便嘿嘿一笑,手一挥,十分大气的说道:“不过小事一桩而已。在下倒也可以在中间做个说客试一试,只不过崔十七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可就未知了。”
卫苏连忙谢过,他能够答应帮忙就已经是幸事了,不是每个人都热心肠愿意管闲事。
荀祁上前两步,笑道:“崔十七郎,你就这么点能耐,欺负老弱妇孺?”
崔十七正在一边负手而立,他带来的全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壮汉。尽管这恶婆子有两手,可也经不住这么多人跟她耗。眼看着这恶婆子已经逐渐落入下风,只要他一句话,就是当场将她打杀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就是要好好折磨折磨这个恶婆子,要让她一点点绝望才痛快。
此时听到有人叫出他的名号,崔十七皱眉,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直呼他的名号?要知道这个地方是颍阳城中最肮脏凌乱的地方,只有穷苦的下下等人才会在这里。
只要稍稍有点身份地位的,绝不会踏足此地。今日如果不是想亲眼看看得罪他的人什么下场,他也是绝对不可能踏入这里半步的。
可是,什么人竟然认识他,还敢直呼他?崔十七诧异的抬眼看去,这人他并不认识。
“你又是何人?”崔十七有些微的谨慎。
“你倒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好歹也是四大家族的子弟,怎么偏偏跟个贫民庶人过不去了?啧啧!就不怕自降身份?”荀祁摇摇头,很明显对于崔十七的做法嗤之以鼻。
崔十七本就是傲然的性子,如何受得了别人这样说他?这人他没见过,看穿着也并没有什么标识性的东西,一时还分不清他的来路。
只是,颍阳城的权贵子弟他几乎都认识。这人就算有来路,想来也不会有多大的能耐吧?否则又怎会不说自己的名号?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5节
想了想,崔十七也不急,冷笑道:“藏头露尾算什么?报上名号来,否则就别多管闲事。”
“你不认识我,我也不怪你,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崔三郎,让他告诉你我是谁。”荀祁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
崔十七心中一咯噔,这人竟然认识他家三哥。
崔家三郎是崔家后辈第一人,幼年之时就有神童之美誉。长大后,其能力手腕在四大家族中都算的上一等一的。崔家能逆流而上,将曾经处处压他们一头的陶家压下去,不得不说后辈第一翘楚崔元崔三郎功不可没。因此,崔家小辈在崔元面前根本就不敢放肆。
“什么意思?”崔十七谨慎问道。崔元五年前就已经进了颍阳学宫进学,这些年来倒不经常回崔家。如果说这人认识三哥,那就极有可能是颍阳学宫中相识之人。
崔十七不是傻瓜,相反他心思还是缜密的,能猜到这一点,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
“呵!崔三郎在我面前尚不敢像你这般无礼呢!”荀祁环着手臂,嗤笑道。
崔十七此时已经想明白了,嚣张的气焰便收敛了许多,他拱手揖礼道:“这位公子可是在学宫进学?既然认识我三哥,想来也是三哥的友人了?真是幸会幸会。”
荀祁嗤笑,崔三郎想与他为友,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呢。不过他却没有拆穿,笑道:“你只管记住,我叫荀祁,在颍阳学宫中进学。你找麻烦的人呢,是我朋友认识的人,既然要我出面说和,就给个面子如何?”
荀祁?荀祁?崔十七这种大家族出来的人自然是对颍阳学宫是有所了解的。姓荀的也就那么一个,邶国来的王子祁,竟真的是他?
如此尊贵身份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崔十七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此时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听了他的话,崔十七连忙笑着谄媚的道:“原来是王子祁,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嗨!都是一场误会,误会!”说完,他急忙下令让人停手。
谁跟你自家人?荀祁不屑,现在问题解决了,他也不想计较这么多,便不再理会。转头对秦湛眨眨眼睛,有他荀祁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行了,既然是误会,那就这样散了吧。”荀祁懒洋洋的挥挥手,觉着没甚意思得紧。
崔十七哪里敢得罪他,他也是从三哥嘴里听说过王子祁的名声的。这人表面看着温和无害,实际确是混不吝的,就连娄国王子稷都在他手下吃过亏。自己算什么?哪里敢得罪于他?便也不敢久留,朝着荀祁告了声罪,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卫苏也没有想到,几句话功夫崔十七竟然妥协了。这位荀公子只不过提了一句颍阳学宫,崔十七便收敛了,看来他得重新评估颍阳学宫的地位了。
“多谢荀公子仗义相助,卫苏在此替他们谢过了。”卫苏拱手道。
荀祁摆摆手,“倒也不必谢我,要不是看他的面子,本王……公子才不会管这份闲事,要谢便谢他吧。”说完指向秦湛。
卫苏才看向刚刚把他拉住的秦湛,秦湛被他这么一看,冷冰冰的脸上有了一丝赧然,手指不自在的紧了紧。
没人发现他的拘谨,卫苏笑了笑。行礼道:“谢过这位公子,只是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日后也好酬谢今日之恩德。”
见到卫苏的笑,秦湛有些微怔忡,反应过来连忙回礼道:“不敢,我姓秦,单名湛。”
“秦公子,我见着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卫苏随意问了一句,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笑着摇摇头道:“是我冒昧了,我来这颍阳城也不久,更不常出门,怎么可能见过秦公子?”
卫苏自己都觉着好笑,如果是后世现代,对方换个性别,还会以为这是在故意搭讪呢吧?
原本听卫苏问话的秦湛心嘭嘭直跳,暗自欣喜,原来他也记得我。结果马上听到他否认的话让自己的心凉了半截,果然,那初初的一面之缘只有自己才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放在心上了吧。
“可是,我见到你也有熟悉的感觉呢。”秦湛低下头有些意味深长的小声道。
卫苏似乎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铁三娘此时过来扑通跪倒在地,朝着他磕了几个响头。
卫苏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起,“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大恩大德,又一次救了我们,老妇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答谢救命之恩。我夫妇二人愿为奴为仆,侍奉为主。”铁三娘感恩戴德,只能用行动表示。
“快别这么说,这不过顺手而为之事,况且此事我并未帮到什么,全靠了这两位公子出面才能解决。”卫苏如实说道。
铁三娘也知道是两位贵人相助,自然对秦湛两人感激涕零,转身拜谢。
秦湛与荀祁与她客套一番,荀祁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对卫苏道:“卫公子能出手相助他们两次,也算是一种缘分。若能收他们为仆,将老翁的病医治好,也是功德一件。”
荀祁说这话也是有一点点私心的,他救的这两人为人如何,根本就不清楚。若是真因为自己救了人反而被他们给赖上的话,倒有点得不偿失了,他可不想捡个大麻烦。因此他故意这般说来,让卫苏收留这两人就好,也免得自己与秦湛被缠住难以脱身。
卫苏倒也没想太多,摆摆手说道:“做奴仆倒是不必,我这里也可以垫付些银钱,先将老翁的病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话一出,不仅铁三娘一脸吃惊,就连荀祁都诧异,世上竟有这样的人,救了人不求回报?在他看来卫苏既然救下人来,那么为奴为仆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居然有人不接受的,倒是奇了。
卫苏不愿收他们为仆,还说要替老头子出钱看病,铁三娘感激之余是万万不敢接受,“公子已经救了我们两次,我们的命就是公子的,公子不接受仆妇,老妇便长跪在这里。”
“这……”铁三娘铁了心,卫苏竟也无可奈何。他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在他的观念里,哪里有什么主人仆人?这样一来,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卫公子何必为难?看这老妪也是一片诚心,收留他们又何妨?如果卫公子不闻不问的话,这两人只怕也是颠沛流离,最后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局。”荀祁道。
卫苏皱眉,还未拿定主意,卫蓁却拉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哥哥,我可以给那个老伯看病,不用花太多的钱请大夫的。”
卫蓁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可她却知道那个老伯病得很重,如果不医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哥哥说要拿钱给老伯看病,她虽然很心疼自家的银钱,却心地善良,没有阻止哥哥。
不过她却想的是自己也会看病,周大夫都说她继承了他的衣钵,承认了她的医术的。只要自己给老伯看病,那就不用花太多的银钱了呢,如果自己治好了老伯的病,可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卫苏摸摸她的头,正要说话,却听一直不曾说话的秦湛开口道:“这样也好,你们兄妹新来此地不久。留下一两个人照顾你们兄妹也是值当的,我看这老妪也是性情中人,有她在也可放心。”
这话说得在理,卫苏想到自己反正以后也要搬出陶家来。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有人照顾妹妹,帮着洒扫庭除,做饭洗衣也是可以的,大不了每月给些工钱,就当雇佣了。不过,多了两口人,还是应当早日找到住处,不敢劳烦陶家太久了啊。
心如电转,想明白这一切,卫苏也只能松口了。他将人扶起来,“也别说什他么主仆之类的话,你们跟着我,帮我照顾小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铁三娘抹了一把泪,能遇到这么好的人,真是他们两口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只要老头子的病好了,他们俩定然尽心尽力服侍好主子。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两人遇到好人收留,真是天大的幸事。围观的人到此时见尘埃落定,感叹万分,唏嘘几句,便也渐渐各自散去。
卫苏安排好铁三娘,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心情也好了几分。今日出来没能将事情办好的郁闷也都烟消云散。
更何况还能认识荀祁秦湛两人,也是不虚此行了。
“卫郎君,今日为何会来此?”秦湛漫不经心的问道。
其实他早就已经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卫苏来此的目的,不然他也不会着急忙慌的就跟着过来,就为了见他一面。
卫苏不疑有他,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湛心中一喜,“说来也巧了,我今日来此正是为了将自己的住处租赁一半出去。”既然卫苏说要找颍阳学宫附近的院子租住,正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他们就能走得更近了。
“什……什么?“一旁的荀祁吓了一跳,秦湛什么时候说要租赁院子了?
颍阳学宫虽然名气大,在他眼中却也改不了骨子里的穷和小气。就他们住的院子,还没有他们邶国平民住的地方大。就这样,他一个人住还嫌小呢,秦湛竟然说要租赁一半出去,莫不是疯了?
荀祁悄悄在他身后拉他的衣袖,秦湛却不为所动,满怀希冀的看着卫苏。
卫苏没想到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想来他们两都是颍阳学宫的学子,住在颍阳学宫附近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他还有顾忌,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卫蓁这个妹妹,和陌生年轻人住一个院子只怕不妥。毕竟如今男女大防的社会,流言蜚语就足够毁掉一个人,他不能不为妹妹考虑考虑。
卫苏眉宇间的犹疑之色让秦湛有点心急,顾不了太多直接问道:“公子这是有什么顾虑吗?”
“秦公子好意,卫苏心领,只是我与妹妹相依为命,还是租赁个独院为好。”卫苏谢过秦湛,婉拒了他的好意。
“我道是何难事,卫公子倒也不必顾虑,我那院子还算宽敞。如果中间用墙垣隔断,便能形成两个单独的小院,可以互不干扰。”秦湛本不爱多话,为了自己的目的,破天荒的劝说起来。
荀祁哪里见过秦湛这样,这人一向冷漠寡言,对于自己身周的事都不怎么关心,几乎就是个冷心冷情之人。自己能与之相交莫逆,也是两人在一起多年,有什么事情一致对外,不知道帮他跟别人打了多少架才换回来的。
他一直以为秦湛从小经历本性如此,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只是他还从未见过秦湛如此热情,额!应该是热情的一面吧。还是对一个只见过一两次面的人,不对,这其中定然是有猫腻。
荀祁眼睛滴溜溜的转,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这猫腻会是什么呢?最后定格在小丫头卫蓁身上。这小丫头瘦小瘦小的,还是要再养胖一点,再养几年长大一点才好看。
其实卫蓁这几个月来被卫苏养得白胖了许多,早就不复当初面黄肌瘦了。卫家虽然穷,但是面貌底子是不错的,看卫苏清俊秀美的面貌就知道了。卫蓁虽然还小,但是美人胚子的雏形还是有的。
荀祁这边寻找猫腻,卫苏听秦湛这么说心中倒是一喜,正考虑看看是否答应下来。
而一旁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阿三却在此时插话道:“卫公子,我很熟悉那附近,秦公子所言不错。你所需要条件,这位秦公子倒是刚好符合,正好秦公子又愿意租赁,岂不是两全其美?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颍阳学宫附近的住处想要租赁的大有人在,卫公子不早点下手只怕会后悔啊。”
阿三实话实说,如果能得到卫苏的好感,自己也能有好处。卫苏是陶家出来的,跟陶家定然是有某种联系的,示好卫苏就等于巴结上陶家。这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如此的好机会,对他来说可是机缘呢,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秦湛满意的看他一眼,这小子倒挺会说话的,下来倒可以让人打赏打赏他。阿三却不知自己无意中得了秦湛的赞许,那更是天大的机缘,这一辈子他都受用不完了。
听了阿三的话,卫苏总算是下决心定下来,“如此也好,那就多谢秦公子了。一事不烦二主,不如今日就由阿三在中间立契如何?“
见卫苏答应下来,秦湛自然欣喜应是,卫苏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荀祁早就无语了,他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秦湛都一意孤行,他自然无话可说。
阿三没想到卫公子竟然还能让他做中人,连忙兴高采烈的跑前跑后,准备契约字据,过程十分的顺利。当然了,阿三的辛苦费也没少,加上秦湛额外打赏的一笔,他也算发了一笔小财,乐的他找不到北。
事情一了,商定了入住之期,卫苏便告辞离开。自己搬出去,好歹还是要跟陶家主以及陶弗辞别,陶家待他不薄,不能不声不响就离开。
回到陶家,安顿好铁三娘两人,先让卫蓁给周成看病。这个时候还真没有女子做大夫给人看病的,听到让卫蓁看病,铁三娘又连连谢了小主人,倒把卫蓁给弄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起来。
卫苏看得哈哈大笑,惹来卫蓁的埋怨,这才开口替她解围,“三娘,既然跟着我们兄妹,那就是一家人,不需要像外人一般。”
铁三娘诺诺应是,才缓解了卫蓁的尴尬,低着头替周成看病把脉。
看妹妹自信的样子,卫苏微微一笑。这儿已经没他什么事了,索性溜达出去拜见陶家主,陶家主那边最好还是早点告知今日之事才是。
陶家主听完卫苏所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挽留道:“又何必这般急?陶家可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上次陶家小辈为难卫苏的事该不会他还记着吧?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陶睢心中惴惴。
卫苏笑着摇头道:“陶家待我宾至如归,并无不周之处。”
“那为何急着就要搬走?”陶睢奇怪道:“你是阿弗的至交好友,就把陶家当成自己家中就好,实在没有必要搬离啊。”
卫苏知道陶家主受是真心挽留,城心实意道:“陶家主好意我心知肚明,只是过不了多少时日就是论学大典了。小子如果进了颍阳学宫,再住陶家就没那么方便了,还不如早点在学宫附近找好下处,也免得到时候乱了手脚。”
要知道颍阳学宫并不在颍阳城中,而是坐落在颍阳城外西南二十里地的龙鸣山麓。一般去颍阳学宫求学之人都不可能每日里来回折腾。所以,颍阳学宫附近的院落就极为紧俏,一般人也是住不上的。
“唉呀!看看我居然忘了这一桩,应该早替卫郎君准备妥当才是,老夫马上让人去给卫郎君置办一座院子。”陶睢有些懊恼,最近忙水车之事,他还真没考虑周全。
卫苏连忙阻止,“陶家主,真不必劳烦了,小子已经与人谈妥。失约反而不美,陶家主的心意,小子心领了。在陶家这么久,受陶家照拂,小子感激不尽,在此多谢了。”
“也罢,也罢,看来卫郎君是已经决定下来了。”卫苏既然坚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再阻拦。不过,卫郎君如若不弃,随时可以过来小住,陶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
陶睢又吩咐了人去准备金银盘缠,卫苏辞谢不受。最终却抵不过陶家主的劝说,卫苏一时难以推脱,只能敬谢。
陶睢这般做也是有道理的,他已经看出来卫苏此人不简单。能信心满满说要凭借一己之力进入颍阳学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此时对卫苏示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将来陶家子弟在颍阳学宫中也能得到照拂。
另一边,秦湛与荀祁也骑马回了学宫,将马鞭交给仆人之后,荀祁才找到机会跟秦湛说话。
“秦湛,你为何要让人住过来?不过一个平民,怎能与王子住同一个屋檐下?”
荀祁的话音未落,秦湛一个眼神凉凉的看过来。
荀祁也不怕,分析道:“你今日行事甚是古怪,不仅亲自跑去贫民集聚地,还替贫民出头。现在更是将平民引进自己家中,到底是有何目的?”
秦湛无奈,扶额道:“我不过是想多结交一个好友罢了。”
谁信?反正我是不信的。荀祁满脸不相信。
不管他信不信,秦湛是不打算管他的,自己径直往里走。
荀祁挤眉弄眼的一脸贱相,几步跟上拍拍他的肩膀,“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了卫家那小姑娘?”
“什么?”秦湛诧异,停下脚步,“什么小姑娘?”
这个人说话是越来越没头没脑的,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嘿嘿嘿!”荀祁一脸坏笑,在秦湛身边转了几个圈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啧!看不出来啊,原来你喜欢这样类型的,难怪以前对送上门来的美女不冷不淡的,原来是没有中意的。”
秦湛盯着他,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荀祁不知死活,“卫家小姑娘虽然瘦弱了些,可到底还小,再等几年就能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现在笼络住她哥哥,以后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先下手为强,纳娶为夫人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不错,不错!”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6节
这话前因后果清楚明了,秦湛哪怕涵养再好,此刻听来也禁不住黑了脸,“胡言乱语!该打!”
“我说的明明就是事实,敢做不敢当。”荀祁梗着脖子作死。
这小子,看来真的是皮痒痒了呢。
话不多说,秦湛一向是实际行动者,捏的咕咕作响的拳头终于忍不住朝着荀祁一脸嘚瑟的俊脸上招呼过去。
好在荀祁反应不慢,头一偏,险险躲过一劫。秦湛一击不中,改换拳法,又袭击过去。
对于两人的动手比划,下人们淡定的做着各自手中的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荀祁已经有了准备,他们从小在一块,两人之间有了摩擦争执之时也没少打架,对于对方的身手是知之甚详。
荀祁接了几招,一开始还有些狼狈,被秦湛逼的节节后退,后来慢慢适应了,还能应付过去。他抓住机会,伸手挡住了袭来的拳头,“喂!秦湛,你干嘛说都不说一声就突然动手?”
“你话太多了。”
荀祁见招拆招,“啧啧!你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吧?”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荀祁将作死的风格发挥到了极致。
果然,秦湛不答话,只是手底下下手更重了,荀祁渐渐有些吃力。连忙讨饶,“得了,得了,这点事情有啥值得遮遮掩掩的,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秦湛将他逼退至门口,一脚将他踢出门去。
荀祁摔了个四脚朝天,等他哎哟哎哟拍拍屁股站起来,面前的大门碰的一声关起来了,将他一个人给关在了门外。
荀祁尴尬的默默鼻子,好你个秦湛,需要的时候就让自己出面帮忙。现在不需要了,就将自己给抛到一边,真是没良心。
附近听到动静的人纷纷看了过来,荀祁正没好气,四下里看看,横眉怒目的瞪了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本王子是不是?”
原本别人还好奇,想看看热闹什么的,结果看到是王子祁也就见怪不怪了。这种情况三天两头的总会来这么一次,想来王子祁又惹怒了王子湛了,反正王子祁也总是记吃不记打,被王子湛教训过多次依旧死性不改。
没啥看头,散了散了。
荀祁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没有他在眼前晃悠,秦湛心情舒畅了不少。想起今日见到卫苏的事,嘴角都止不住上扬了几分。如果荀祁在现场,只怕又会大惊小怪,惹来一顿拳脚相加了。
秦湛自从上次再次遇见卫苏之后,心底就蠢蠢欲动起来,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能再次遇见,让秦湛欣喜之余更加认定了这是天意。
知道卫苏在陶家小住之后,他已经不满足于就远远的擦肩而过,而是升起了想要认识他,了解他,结交他的想法。这样的想法越演越烈,将他的冷静自持都远远的抛弃了。
然而,卫苏在陶家并不太出门,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他好几次冲动想上陶家去找人,最后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卫苏根本就不认识他,自己又以什么样的因由上门呢?
他只能告诉自己等,人都已经到了颍阳城,还怕没有机会吗?
果然,等了这么些日子,总算等来了那人的消息,打听消息的下人回禀说卫苏往城北的牙行去了。为了见到他,这才迫不及待的赶着前去。
当再次见到人时,秦湛的心才笃定下来。眼看他有危险,秦湛来不及多想,没经过大脑身体就先一步行动起来,将被人推倒的卫苏揽入怀中。
如梦一般的场景,卫苏温润如玉,浅笑晏晏,跟他说话,朝他微笑。那个时候,秦湛感觉到了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温暖。可想而知,备受卫苏宠爱的他的妹妹该有多幸福。
秦湛甚至舍不得分离,不过好在他们已经认识了,并且用不了多久,卫苏就会搬过来。如果卫苏能过论学大典,到时候他们还能更近一步,成为同窗学友。想到这里,秦湛不禁期待这一日的早日到来。
卫苏回到小院的时候,卫蓁已经弄好了一切,铁三娘去按卫蓁说的抓药去了。
卫苏问了妹妹周成的情况,其实周成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惊吓之后,感染风寒入体,才会一直反反复复。到后来,又颠沛流离,没能及时看病修养,才会越来越严重。
“哥哥,要不让大夫再来看看吧,我怕……”卫蓁有些担心,毕竟是第一次面对病人,给病人看病。
“怕什么?”卫苏笑道:“你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卫蓁不做声,很明显卫苏一下子就猜中了。
卫苏倒没什么担心的,笑道:“你忘了?刚来颍阳城的时候,不正是你将周伯给救活了的吗?你的医术都是周大夫教的,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周大夫的医术啊?”
卫蓁闻言连连摆手,“没,没,师……嗯,周大夫的医术自然是很好的。我们那儿的人都知道,只要有周大夫出马,就没有看不了的病。”
她原本想叫师父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因为周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他并没有真正收卫蓁为徒,就不能算作师徒,在外更不能提及。只不过,卫蓁心里早就将周大夫看作是师父了。
“行了,让周伯先吃一两副药看看,有好转便好,如果没有好转,我们再请别的大夫来看诊也不迟。”卫苏安慰的拍拍她的脑袋,“别想太多,看病救人总会有第一次嘛,以后见的多了,你就不会这样了。”
卫蓁低着头,咬着嘴唇,她一个女孩儿,谁会找她看病啊?郎中大夫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敢让女大夫看病,不都得骂一句晦气?
卫苏哪里知道她就这么一会儿想了这许多弯弯绕绕,只自顾自的道:“不过话说回来,身为大夫,治病救人责任重大,对待病人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更要努力提高自己,要多看多想多实践,将来才能帮助救活更多的人。”
卫蓁点点头,哥哥说的很有道理,她认真的道:“是,哥哥,阿蓁记住了。”
卫苏不懂医术,也只能尽自己的力帮助卫蓁了。他之前在陶家藏室中记下的医术册子也都帮卫蓁抄录下来,哪怕现在看不懂也没关系,等到日后,必定会用上。
当然了,一切都全靠卫蓁自己,希望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那么自己也会为她高兴的。
第25章
安抚好卫蓁, 正要歇口气,就听到陶弗过来了。不用想也知道陶弗特意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卫苏连忙迎出去,“先生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人吩咐一声, 小子过去便是了。”
陶弗哼了一声, 甩了甩袖子, “你小子,听说你要搬出去住?是陶家有哪里做得不好的?”说完他像是想起来什么,跺跺脚道:“是不是陶益这小子又过来闹事了?看我不收拾他!”
他想起陶家小辈对卫苏颇有怨言, 上次陶益过来惹事的事他也听说了,还狠狠罚了他一顿。这次会不会又是他惹出什么幺蛾子来,才会令卫苏有了搬出去的想法。
果然不出所料, 陶弗前来兴师问罪来了, 卫苏连忙拉住他, “先生, 这不关九公子的事, 你先坐下来,听我说。”
“那好。你说说看是什么道理。”陶弗气乎乎的坐下。
卫苏不由失笑, 这脾气,难怪陶家主都拿他毫无办法。
卫苏将陶家主面前的话又复说了一遍, 最后笃定道:“先生, 我是一定要进颍阳学宫的。不为其他, 单单学宫之中珍藏的文卷书册是天下之最就值得去一趟了。”
“这般说来, 你已经有了十成十的把握了?”他刚刚从大兄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心急不已, 还以为是陶家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陶睢还没来得及说前因后果, 他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看来是他太过莽撞了。
卫苏点头,“十成十不敢说,八,九成还是有的吧。”
陶弗笑了,“好小子,只要你进了颍阳学宫做先生。我定要好好庆祝喝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好,那可就说定了。”两人击掌为誓。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论学大典之日,因着前三日是各家有名额的子弟考核入学,四大家族自然也都重视忙碌起来。
能在名额中的大多都是各家族精英子弟,是家族日后的希望。此次进颍阳学宫,正是为将来的家族打下基础,如何能不重视?
天还未亮,各家出来的马车就已经排成长龙,缓缓朝着城外行进。
陶家也有好几辆马车,却排在最末。陶家主打头,接着就是陶瑾,卫苏也带了妹妹坐在最后。
今日的陶瑾深服曲裾,头上云纹玉冠,很是隆重精神。他端庄跪坐着,手指紧紧捏着衣袖,发白的指尖可以看得出他的紧张。
他回头看了一眼最后那辆马车,想起卫苏昨日的话:放轻松,就当是很平常的一次考核,平常心对待就好。话虽这样说,可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平常心?他承载陶家未来的希望,如果自己没能通过,那么……
他心头惴惴难安,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他不想见到陶家主失望的眼神,更不愿面对陶家族老们恨铁不成钢的悲愤。
想到这里他眼观鼻鼻观心,默默背诵起卫苏之前给他归纳布置的文章模板范文来。
今日这样的大事,人们自然是不容错过,颍阳城中的百姓也都起了个大早,纷纷站在道旁看热闹。
“看来今年还是王家更胜一筹啊,听说王家一家就有五个颍阳学宫的名额。”有人啧啧赞叹,“看看这气派,十多驾马车,远胜他人了。”
“那是自然,王家可是千百年来,经久不衰的大世家,人家大业大,底蕴在那儿,这世上谁比得上?”
“嗨,说到底蕴,想当年陶家不也是人才济济,看看现在,沦落到此地步。”有人看着最后的几辆马车叹息。
“陶家?也就当年陶四郎君还能有点名头,现在嘛,陶家小辈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有老者摇摇头道。
陶瑾坐在马车之中,耳旁听着路边百姓的议论,脸色有些泛白,藏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这些都是事实,不然陶家也不会被崔家给比下去了。
只是,陶家将希望都放到自己身上,所有的资源都朝着他一个人倾斜,他为了陶家负重前行,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陶瑾咬咬牙,挺了挺胸背,将瘦弱的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快看,那边车上的可是崔家十三郎?”
“啊啊啊,崔十三郎果然如玉公子,当世无双。我心甚慕。”有姑娘见到心仪之人,含羞带怯。却又顾不得太多,怕错过机会,急急从头上扯下一朵绢花给投了出去。
“瞎说,明明王家九郎君才是才貌双全,惊才绝艳。”
“奴家偏偏喜欢谢家七郎,能得他青睐,此生无憾!”
……
姑娘小姐此时哪里还有平日里的矜持,争先恐后的将自己的贴身信物抛给自己心仪之人。
就连后面的陶瑾车上也被人投了好些绢花手帕之类的。
卫苏与妹妹是坐在改良后的马车中,有了车棚,车帘,外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里面的人。
卫蓁悄悄拉起帘子一角,探出脑袋看外面的场景,眼里是羡慕好奇。
卫苏靠着车壁闭眼小寐,昨儿夜里,整个陶家几乎灯火通明,没有人能够睡得踏实。
他也庆幸,幸好自己准备的是他自己设计的马车,还能在车上打打盹,像其他人正襟危坐,可不得累死?
外面吵吵嚷嚷,睡是不可能睡着的。从车帘缝中吹进一阵冷风,卫苏紧了紧身前的衣襟,“看什么呢?”
卫蓁回过头,发现卫苏的动作,关上车帘,从一边翻出一块寝衣,轻轻搭在卫苏身上。这才坐到一旁,曲起双腿,将头搭在腿上,神情有些恹恹。
卫苏睁开眼,卫蓁的情绪他也感受到了,问道:“怎么了?”
卫蓁闷闷的,“哥哥,要是你,肯定也会有人给你投花的。”
卫苏蓦然笑了,这个傻丫头,“我要花作甚?”
卫蓁撇撇嘴,“说明有人喜欢你啊。你看陶瑾大哥都能收到好些绢花,说明好多姑娘都看中他。如果是哥哥的话,肯定比他的多。”
卫苏扶额,“她们只是看人的外貌喜欢,是很肤浅的,真正遇到喜欢的人,是看他的内在的。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懂这些。不过却要记住哥哥的话,将来不要学她们只看外表,而是要看重一个人的品行。”
卫蓁不服气,谁说她不懂啊?她已经快十三岁了,很多女孩儿十四五岁便能定亲了。她现在更担心哥哥,哥哥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以前在村里,因为家里穷,加上哥哥混不吝的名声,别人家姑娘根本就不敢说亲。现在哥哥早就不像以前那般了,可怎么也不急此事?等将来哥哥要是没人要该怎么办啊。
卫苏没能看懂卫蓁一脸担忧表情是为了他,只笑道:“行了,小脑袋瓜子成天想些什么?你哥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怎么能抛头露面让那些大姑娘小丫头拿什么花啊,鸡蛋啊砸我?要是伤到了我的一根头发丝儿,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噗嗤!”卫蓁想象着那样的场景,被卫苏的话给逗乐了。
卫蓁脸上拨云见日,总算开心起来,卫苏心情也好了。
“好了,等会儿我们就要去新的住处了,你有功夫还是多想想咱们的新家该如何布置。自己的家就要住的舒心如意才好,这任务可就交给你了。”卫苏笑眯眯的,怕卫蓁再东想西想,索性给她安排任务。
秦湛派人送音讯过来,说是院子已经替他们打理好了,只需要人过来就能入住了。卫苏便趁着今日,跟卫蓁收拾了细软,带着周成铁三娘一块儿过去。
如今周成几副药下去,人已经大好了,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两人感恩戴德,一心一意服侍两位主人。卫苏一向和蔼亲切,卫蓁也不懂拿主人的架子,这两人却半点不敢逾矩,只本本分分做好事情。有了他们整理事务,卫苏兄妹轻松许多。
有他们帮忙,想来卫蓁布置新家也会轻松搞定的。
果然卫蓁憧憬起来,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微笑,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浑然不觉外面之事了。
车马粼粼,到达龙鸣山麓山脚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此时龙鸣山麓人声鼎沸,文人雅士读书人早就已经到了这里,前来参观这五年一度的论学盛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7节
所有人都在这里下了马车,卫苏也不例外。将卫蓁牵下马车,就见到一块巨大的天然生成的石块,约莫有两人高,上面龙飞凤舞刻着几个大字:龙鸣山。
“这里就已经是颍阳学宫的地盘了,再上去几里地,就到达真正的颍阳学宫了。”陶弗见卫苏过来,跟他解释道。“当初圣师在此苦苦索悟了十日,通透明了后就上山创办了私学。后来私学名声大噪,很多人不辞劳苦远来求学,私学便越来越大,逐渐演变为颍阳学宫。因此,凡是上山求学的学子,到得这里,就必须下车,礼拜之后才能步行上山。”
陶弗说的这里的规矩,是千百年来逐渐形成的,人人都必须遵守。
卫苏点头,也随大流跟着拜了三拜。
“我们便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陶弗说道。
陶家主对陶瑾嘱咐了几句,这才过来,拍拍卫苏的肩膀,“卫郎君,保重,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陶家都愿意为你的后盾,你随时也都可以回陶家来。”
这句承诺可以说是很有心了,卫苏给他们陶家的水车图,已经初见成效。他们陶家的名声也有了好转,如今官府也积极与陶家合作,就是希望水车能够很好的推广。
这件事上,卫苏交给他们之后便只字不提,更加没有以此事邀功,可见卫苏心性之豁达,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不过卫苏不提,他们陶家却不能忘恩负义,虽然他们也给了卫苏酬金,可是这利民大计,又岂是区区金银所能比拟的。总而言之,卫苏对于陶家也算是施恩了,将来卫苏无论什么事,陶家必然会尽力相助之。
卫苏谢过,他自然明白陶睢因何这般,尽管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知道水车对于陶家的好处。
可是在他看来,他给出水车图,陶家不仅给了酬金,更是让从不对外的藏室珍藏书册对他公开,这才是难能可贵,千金难买的。而自己用水车换取这个机会,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
各家子弟别过家人,带了仆从便开始纷纷上山。卫苏辞过送行的陶家人,安顿好卫蓁也向着山上走去,从此以后,前方的路不管有多曲折,他都会坚持走下去。摆在卫苏面前的是即将开始新的征程。
第26章
颍阳学宫占地面积极大, 几乎占据了半个龙鸣山麓。
卫苏将卫蓁留在马车上,让周成铁三娘一起先行带着妹妹前往不远处的新家。自己则跟着人群顺着蜿蜒山路一路向上。
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平地, 四周有灌木竹林,而在竹林丛木间有一巍峨壮观的石柱牌匾, 上刻着四个大字:颍阳学宫。
此时所有人都驻足, 细细打量起这四个字来, 大家面上通红, 心情都有些激动。
周围还有陆陆续续到来的前来观论学大典的外地学子。如果有机会, 这些人也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或者说凭一己之长得到颍阳学宫中先生的看中, 破例收归门下。
也是因此, 每每五年一届的论学大典便是所有人的一个机会,只要入了颍阳学宫, 身份自然就不可同日而语。有了这样的出身,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也是天下人人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不多时, 颍阳学宫的大门敞开, 有学子鱼贯而出,这群人身着统一的青白色儒服,一出来就列队整齐,端庄威严, 气势凌冽。
众世家子弟心潮澎湃, 只要过了今日,他们也都会成为这里面的一员, 是家族荣耀的象征, 怎不叫人激动?
陶瑾站在卫苏身边, 小声说道:“这些人里面就有上一届四大家族送进去的子弟。喏,第二排第四个就是崔家三郎,还有那边谢家,王家子弟也在。“
卫苏没有骗他,之前也并没有要争陶家的名额进入学宫的意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肖想过陶家的那个名额。
今日卫苏站在这里,不靠家族名额,没有任何外力,那就是要凭借自己的真本事入学宫了。
前几日在陶弗的要求下,跟着卫苏一起学习,一开始他还不愿意。一个农家子而已,就算在四叔父的私学中学得几年,又哪里比得上他这个陶家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世家子?
可到得后来,他才体会到自己的肤浅。卫苏仅仅问了他一些问题,就已经掌握了他的学习薄弱之处。
于是卫苏特意为他制定了一套学习计划,甚至不计前嫌帮他整理归纳考核要点,改正他所作文章的不足之处,甚至帮他提了不少的建议。用卫苏的话来说就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套应试方案如果不奏效,那就白白枉费他几十年的功夫了。只是卫苏从娘胎算起也不过二十多年岁,哪来的几十年功夫?
陶瑾这些时日对于卫苏的能力也有了一定得到了解,至少很多学问见解上,自己是远远不及的。如果卫苏能进学宫那是最好不过了,至少,有人能跟他在一条道上,两人互帮互助,他也不会太过孤单了。
卫苏奇怪,“那你们陶家人呢?”既然其他家族都还有子弟在学宫之中,他们陶家不可能没有啊。
陶瑾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起来,却听身后有人嗤笑道:“陶家?呵呵,上一届陶家子弟不争气,好好的名额被自己作没了。啧啧!我都替他陶家可惜呢?”
卫苏回头,这人并不认识。然而陶瑾却咬咬牙,狠声道:“谢灼,用不着你假惺惺。”
原来却是谢家子弟,谢灼冷冷一笑,“何必呢?众所周知的事,怎么?还不让人说了?”
陶瑾不想理会他,谢灼却不依不饶,他轻轻扬起下巴,挑衅道:“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你们陶家人,之前不是有传言说你们陶家的名额给外人了吗?这人谁啊?就是陶家四老爷带回来的?也想进学宫?”
“不过子虚乌有的话罢了,只有没脑子的才会信吧?至于这为卫公子,是陶家的客人,可不是一个外人可以置喙的。“陶瑾毫不客气说道。
谢灼脸色一变,正待开口,陶瑾却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谢家的规矩是可以随便在身后妄议别人,在下真是佩服谢家的家规呢。”
“你……”谢灼被陶瑾反将了一军,想要理论,却被人给拉住了。
“行了,九弟,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可随意妄为?”另一个谢家人凉凉的看了陶瑾一眼,劝说自家弟弟。
谢灼吃了一个闷亏,只得道:“多谢七哥提点,七哥说的是。谢家身为大家族自然要有容人之量,我们哪儿能跟他计较这许多?这次好自为之吧,可别像上次一样啊。”
对于谢灼的冷嘲热讽,陶瑾到底年轻,没能忍住,想要怼回去。卫苏朝他摇摇头,陶瑾噎了一下,想起刚刚家主在山下的交代,终于还是忍住了。
卫苏赞许的看他一眼,孺子可教也,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本色。
陶瑾不再理会谢灼,他也就没有挑衅的理由,只能瞪了陶瑾一眼,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走出来一个长须中年人,他负手而立,威严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鸦雀无声。
中年人这才满意的捋捋胡须,朗声说道:“凡是有名额的世家子弟,上前来。”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陶瑾看看卫苏,在卫苏的点头示意下,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去。
老者看了面前的十多人,缓缓说道:“老夫姓褚,单名彦。大家可以称呼老夫褚先生。”
“褚先生,原来他就是褚先生!”有人惊呼起来。所有人的神色更加恭敬起来。
“褚彦,褚先生?”卫苏疑惑。
旁边的人听到卫苏的疑惑,惊讶道:“你该不会不知道褚先生吧?”
卫苏还真不知道,看众人的表情这人应该是有很大名望的,卫苏却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话说回来了,他刚刚从云水村过来,那个小地方,除了里正,县令大人这样的名人,其余的是根本就无从得知的。他来颍阳城后,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藏室中看书册,根本就没有出去过,什么消息自然传不到他的耳中。
卫苏摇摇头,解释道:“我以前住的地方偏远穷僻,父母皆是农人,我能念书识字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到这颍阳城也更是是机缘巧合。”
“竟然是农家子弟?”那人有些吃惊,不过作为读书人的涵养,还是没有说出太过伤人的话来。
不怪乎别人吃惊,因为现在士农工商阶级等级划分是十分严格的。能读书识字的士人都是有家族底蕴的,一代代传下来。一个农家子,怎么可能读书识字?
那人又看了卫苏几眼,不管他信不信卫苏的话,卫苏既然来到这里,那就再也不能以农家子的身份看待他。
“我叫卫苏,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卫苏拱手为礼。
那人还礼,“我叫孙章,先前不知,还望见谅。”见卫苏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才替卫苏解惑道:“你不知道这褚先生,可是著名的兵学大家,其人在兵法上的造诣,可谓是出神入化。你可知道娄国大将军钟离晖?”
卫苏还是摇头,这儿就没有一个人物是他所熟知的。
孙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想他的身份,又释然了。小声解释道:“你不知道也不怪你,你只要知道,钟离晖是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曾经以千人兵马打败了邹国上万大军,一举天下成名。就是这么个人,便是褚先生的弟子。”
卫苏很是配合的表达了惊奇之意,“这般厉害?”
孙章得意洋洋,似乎与有荣焉,“那是当然了,话说颍阳学宫中的先生又哪里会有不厉害的?要是我也能进颍阳学宫就好了。“
最后的话语有了几分落寞之意,卫苏笑着安慰道:“如果自己学有所长,定能为先生看中,到时候也不是没可能的。”
“说的倒也是。”孙章点点头,心中开始雀跃期盼起来。他对自己的才学也有一定的信心,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颍阳城了。
这边两人说话的功夫,褚先生已经宣布了颍阳学宫的规矩。要求每个人都按自己所学选择一份空白简牍,然后有人会依据你所选择的给出题目,每个人必须在一炷香时辰以内在简牍上作答完毕。最终学宫先生会以此来指定是否通过入学。
当然了,这种入门答题规格都是极其简单的,说白了就是给世家子弟的一个机会,只要有一定的基础就能通过。否则学宫中给各个世家的名额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陶瑾取了一片简牍,回头忐忑的看了卫苏一眼,卫苏挥了挥拳头,给他加油。陶瑾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他之所以对卫苏产生依赖,就是前几日与卫苏一起学习之时,卫苏替他总结归纳出的东西让他获益良多。
得到卫苏的鼓励,他心神暗自定了定。这才回到指定的地方,席地而坐,开始思考该如何作答。
旁边的孙章见到这一幕,好奇的问道:“你与陶家是什么关系?看样子,陶家那个嫡系子弟对你很看重?”
卫苏想了想道:“嗯,我能来颍阳城,全靠陶家。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是住在陶家的。”
孙章却理会错了,笑道:“原来卫兄竟然是陶家的门客吗?”
门客?卫苏摸了摸鼻子,门客的大概意思他还是懂的。约莫就是投靠富贵之家,靠主家养活,自身却替主家做事出主意为主家着想这般。他这样的应该也算吧?遂点点头。
现在很多有本事之人都会自己作价,选择替权贵做事。一来自己的本领得到了展示,二来也不会穷困潦倒,以至于养不活自己,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出路。有道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也等于等价交换了。
说起来,颍阳学宫中学成出去之人,成为各国的君王的座上宾,又何尝不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
孙章眼睛一亮,点点头,“很不错,只是,既为门客,为何又在此?你想要进颍阳学宫,陶家能答应吗?”
卫苏微微一笑,“如何不答应?今日我正是跟着陶家的队伍前来的,而且有陶家主的荐书。”
“没想到陶家竟是如此仁义之家。”孙章感叹道。一般门客投靠了主家,便会受到一些规矩制约,像卫苏这般自由的还真是少见。孙章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感概。如果自己没能进颍阳学宫,陶家说不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卫苏丝毫不知道自己替陶家刷了一波好感。他只是在用心注意场中的陶瑾,陶瑾坐定之后,看了自己的题之后,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最后只略一思索就提起自己带来的笔,蘸了墨便在简牍上快速写起来。
第27章 捉虫
陶瑾见到题目, 心中就大定下来,前几日,卫苏给他的题型就有这么一道, 经过更改修饰,他的那道题可以说完成得十分漂亮。
现在, 一样的题型, 对他来说, 只需要将他曾经写好的抄录一遍, 就算大功告成。
再加上他带来的笔墨, 在简牍上写字根本就不费力,别人还在用刀笔一笔一笔刻画字迹的时候, 他已经快要完成了。
他嘴角流露一抹笑来, 已经可以预见自己马上就能踏入学宫,为陶家争一口气了。
卫苏见他的神色, 就已经知道稳了, 看来他根据以往学宫所出的题型,结合陶瑾的学业做出的突击练习还是有用的嘛。卫苏放心了, 陶瑾能进颍阳学宫, 对陶家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褚彦私下里转了一圈,到陶瑾身边时,见他与众不同的写字方式, 不由驻足观察了一会, 然后意味深长的捋捋胡须。
陶瑾检查了几遍,确认无误之后便将简牍交了上去。褚彦接过, 点点头问了一句:“你所书写的为何物?”
褚彦本就是严肃少言之人, 陶瑾听他主动问起, 心中诚惶诚恐,连忙将笔双手奉上,恭谨道:“学生所用之笔名曰毛笔,主要靠笔尖的动物毛蘸墨书写。”
褚彦接过,细细观看了一番,这才将笔还了回去。他什么都没问,陶瑾也不敢多说,行了一礼,才坐回原位。
下面众人见着眼热,在他们看来,褚先生刚刚可是对陶瑾另眼相看了。这小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道,不就是第一个完成吗?他们也要快点才行,想到这点,手下不由加快了速度。只是用刀笔刻画必须要用些力气,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谢灼一直在留意陶瑾,他们还在苦苦思索题目的时候,陶瑾已经开始动笔了。一开始他还不屑,这个陶瑾该不会是因为题目太难,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吧?
然而,没多久,褚先生竟在陶瑾身边停留了好一会,别人或许没有发现,可他却见到褚先生明显满意的点点头。
等到陶瑾第一个交卷,他便开始心浮气躁起来。手下的刀笔一滑,一个字便写错了,他咬咬牙,只能将字迹划去重新写,不得不说,又浪费了好些时间。
褚彦倒也没有催促,好在一炷香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所有的人都在时间内交上了简牍。
至于其他人,褚彦收上来后便放到了一旁,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这不禁让人有些失落,更羡慕起陶瑾能得褚先生的另眼相看了。
自然有人检查简牍上的对错得失,最后将通过之人的名单上交给褚先生,由褚先生宣布名字。
不过,四大家族也是准备充分的,绝不允许掉链子的事儿发生,上届陶家估计也是意外才会落选。
到这里,这入门测试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便是依据颍阳学宫历来的流程走,这些人进了颍阳学宫,会根据自身的学习情况,分给不同的先生教诲。
如今只是优先世家子的入学,等到世家子弟入学宫后第三天才是论学。届时,各外地学子,只要是有荐书的便都能够参与。
今日很多学子在此,也都只是前来看看热闹。事情已毕,便都打算散去。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8节
卫苏也打算离开,卫蓁他们还在新家等他。虽然有铁三娘他们陪着,可是到底换了新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自己在她才不会怕。一直以来卫蓁都跟他在一起的,自己时间耽搁久了,就怕妹妹会担心了。
正要转身,就听褚彦大声询问道:“卫苏可在此?”
场上众人一脸懵,卫苏是何人?竟然能得褚先生亲自问询。
卫苏不明所以,陶瑾已经一脸喜色的站出来,开口替他答话了,“在的,在的,他在那边。”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陶瑾所指的方向看过来,正是卫苏所在之地。一下子,卫苏就显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卫苏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上前两步拱手道:“小子卫苏,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褚彦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有些不相信,“你就是卫苏?”
卫苏微微一笑,“正是,仅此一人,如假包换。”
卫苏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场中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卫苏究竟是何许人也?这般胆大妄为。敢与褚先生玩笑,怕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只要褚先生一句话,在场众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死了。
陶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还想着褚先生突然间问起,是要提点卫苏。没想到卫苏这个时候竟然不着调,他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场上鸦雀无声,卫苏身周的人恨不能离他远远的,只有孙章不着痕迹的拉了拉他的衣袖。
对于场中众人的表情变化,卫苏毫不在意。只是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立在那里,如松似竹,挺拔玉立。
有趣的小子,褚彦严肃的脸上有了一抹笑意。今日抽到签被指派出来接收这些世家子弟,在他看来纯粹是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没想到,他心血来潮随口一问,竟然问来这么个有趣的人。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卫苏的名字,是今日出来之际,端木那个老头子在祭酒大人面前提起这个人,又特别嘱咐让他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是这样,他临时想起来,才有这么一问。
“年轻人,胆子倒不小。”从来都是别人恭恭敬敬。褚彦还从来没有见过敢这般与他对视,不卑不亢的人,这感觉倒有些新奇。
陶瑾此时顾不得太多,站在卫苏面前,替他赔礼道:“褚先生,卫苏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先生海涵。”
谢灼见这一幕,心中冷笑,陶瑾竟然还护这个人,就不怕连累自己被赶出颍阳学宫吗?当真是没得救了,愚不可及。
这小子,还算重情重义,也不枉费我熬夜帮他归纳练习了,卫苏还是欣慰的。
不过卫苏却没想到让陶瑾掺和进来,他这个陶家的希望,还是别出什么茬子为好。卫苏上前,将陶瑾推开,笑道:“小子行得端做的正,倒也不必畏首畏脑的。”
褚彦不怒反笑,等停歇下来才说道:“听说你也想要进颍阳学宫?”
卫苏点头,“没错,想来用不了几天,先生就又能在学宫之中见到小子了。”他指的是过几日的论学大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卫苏竟然如此笃定能进得了颍阳学宫?在场的诸位,有哪位敢说这样的话?就连有岭南才子之称的邵公子怕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褚彦闻言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之色,反而点头道:“那好,那我便在学宫之中等你,希望你真能如愿。”
话说的很真诚,卫苏深深揖礼,“借先生吉言,小子定不负先生所望。”
褚彦便不再开口,挥挥袍袖,带着那些世家子弟进了颍阳学宫。
陶瑾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卫苏,在卫苏的催促下才跟着褚彦进了学宫。
卫苏松了一口气,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悄悄开溜,他现在在这些人当中算是出名了,此时不溜,等会儿还不知会有怎样的暴风雨呢。
好在自己反应快,卫苏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回过神来的众人,都在四下里找他呢。
孙章此时脑子还嗡嗡的,他刚刚认识的这位胆子也忒大了。褚先生什么人?竟敢如此对他说话,当真是太无知了吧?万一褚先生一个不高兴,将卫苏拒之门外不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众人没见到卫苏,有见到之前跟卫苏说过话的孙章,便纷纷围上来打听,想要知道这卫苏究竟是何许人也。
孙章又哪里知道太多,抵不过众人口舌纷乱,只能敷衍道:“不过萍水相逢,我又如何能知道?诸位可自去打听,小弟实在帮不上忙,告辞!告辞!”
说完便准备开溜,再不溜,他还不得被烦死。
孙章一溜,众人也没了消息来源,只得遗憾散去。不过,既然卫苏要去参加论学大典,那么到时候定然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卫苏微微一笑,脚步轻快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而去。之前就已经来看过一次了,总的来说租下秦湛的这个院子,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这样的好地方,秦湛竟然舍得租赁出来,他可是捡了大便宜了。
转过一出廊桥水榭,眼前豁然开朗,卫苏一抬眼间就见到等在门前的秦湛。翩翩少年郎,眉目如画,挺直玉立,举手投足间,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秦湛见到卫苏,嘴角上扬,迎了过来。
“你专程等我?”卫苏笑道。
秦湛点点头,压抑住心头的喜悦,“今日你们第一次搬过来,我这里略备薄酒,为你们接风。”
卫苏拍拍额头,“看我都忙忘了,初来乍到,原该我请酒吃饭的。”
秦湛帮他们太多了,他们兄妹二人身无长物,什么东西都要重新开始置办。可是秦湛竟然替他们安排周到,只需要拎包入住,让卫苏省心不少。
“今日你们没甚准备,下次再请酒也是一样。”
卫苏还待说什么,一个声音催促道:“哎呀!你们怎么还磨磨唧唧,快些,快些,酒菜就快凉了。”
荀祁走出门来,主人都还不急,他这个蹭饭的反倒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卫苏两人相视一笑,便携手同行。
被冷落到一边的荀祁神色有些幽怨,好个秦湛,有了新人忘旧人,真是见色忘友。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三人相谈甚欢。
秦湛盯着颊上染上红晕的卫苏,捏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卫公子这次是想进颍阳学宫进学?只是一般人没有身份背景,要进颍阳学宫实在是有些难。如果没有举荐的话,只凭自己……”荀祁喝下一杯酒,摇摇头,“听说千百年来平民能进学宫的不过屈指可数。”
秦湛皱了皱眉,事实如此,卫苏既然没有争取陶家的名额,那就只能靠自己。但是这何其难?
他不忍心卫苏失望,沉声道:“你可有把握,如果……如果……,我去求求先生,让他破例收你入学。”
荀祁筷子上夹的菜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他从未听秦湛如此,竟然如此低声下气,还要用自己的身份为这人谋?
然而,卫苏笑着拒绝,“那倒不必,颍阳学宫之中将来必有我卫苏之名,你们等着吧。”
“哟!这么狂妄?”荀祁却是不相信卫苏的话,“如果我们出面,或许你还能有一丝机会,如若不然,你可别后悔啊。”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卫苏摇摇头,“如果不是以自己的本事进颍阳学宫,那么不进也罢。”
卫苏自有自己的坚持,他是有点子文人的清高傲骨的。只是曾经他的那点傲骨最终被磨平,他最讨厌的是人情世故圆滑,却不得不被这样的大染缸染透,时常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不想重活这辈子还这般随波逐流,被世俗同化。说他狂妄也好,谦逊也罢,那都是他卫苏,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此次不过是尽力一博罢了,就算失败了,也能一蓑烟雨任平生,自此隐逸山林,几亩薄田,山中鸟兽为伴,足矣。
这话一出,秦湛却是捏紧了手中的筷子,不知为何,他想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将来就永远都见不到眼前这人了。
他眉心紧皱,不想有这样的结果。卫苏能进颍阳学宫,他们同窗求学一起进步。在将来,这青葱岁月必将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第28章
知道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他们之前素未谋面,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租客,他们竟也能为自己着想。卫苏怎能不受感动?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在此谢过。我却不愿意此生留下憾事,我自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卫苏坦坦荡荡。
荀祁与秦湛互看一眼, 对卫苏生了一股敬重来。当今世道, 一个庶民, 眼看着眼前的康庄大道却不愿意走捷径。反而要凭借自己的本事, 可单凭自己, 想要改变身份是何等艰难?
卫苏意已决,荀祁不便再劝, 只能转变话题, “诸子百家,不知卫公子所习为何?”
他也是想看看卫苏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 既然狂妄那就应该有狂妄的资本, 否则,就成了夜郎自大了。
卫苏一只手撑着下颌, 一只手摩挲着杯沿, 轻轻一笑,自有一股春意盎漾。他似乎思索了一会,眉心微蹙,嗯, 选择有些困难。只能说道:“嗯, 诸子百家,应该说都有涉猎吧。”
“嗬!”荀祁手中的杯子一个没拿稳, 砰地摔在桌上, 酒水流了满桌, 依然浑然不觉。
卫苏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荀祁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擦了擦桌面,有些尴尬的道:“手滑,失误,失误!”哪里又是失误?如果没有卫苏那句话,他怎么会震惊得拿不住杯子?
秦湛还好,神情微动,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色,只不过,说不吃惊是假的。这世上,千百年来,谁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圣师在世之日,老人家也不敢说能够全部涉猎诸子百家。
有史书记载,圣师曾有弟子不务正业,所学颇杂,不管是任何的学问都想要尝试一番,只要学到更多的本事,便能得到更多的赏识。然而圣师却不赞同此举,在教育弟子时就语重心长说过,学艺必学精,囫囵吞枣终难成大器。
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贪多嚼不烂,如此一来,最终却一事无成。
荀祁不停朝着秦湛使眼色,秦湛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
荀祁没法,轻咳了一声,笑道:“厉害,厉害,我研习礼法多年,也只是略通皮毛。有很多东西都是想不明白,卫公子是否能不吝指教?”
话中的意思是要考较一番了,卫苏轻笑,轻扬下巴,“指教谈不上,有什么问题想法说出来切磋切磋倒是可以的。”
“可。”秦湛也点头同意。卫苏的身上有太多让人看不透的东西,或许可以借此摸个底儿,自己也好心中有数。
连秦湛都同意了,荀祁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拱拱手道:“如今世人皆道礼法,认为法逃不开礼,可究竟以礼治国还是以法治国,至今仍无定论。不知卫公子以为何?”
如果换做以前,卫苏刚刚穿越到穷乡僻壤之地,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答得上来的。他在陶家藏室呆了几个月可不是白呆的。
荀祁与秦湛眼睛都盯着卫苏,秦湛神色有些肃然,他没想到荀祁一开口就是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当世依旧无解,一旦提及,便会有不同的声音辩论,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不了了之。
而荀祁话音一落,便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卫苏。呵,爷叫你狂妄,不拿出点真本事来,你还真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卫苏神色自若,在荀祁问话之时就淡定的喝酒吃菜,听完之后,才放下筷子来。笑着道:“众所周知,‘法’脱胎于‘礼’,这是不可争的事实。有记载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诉,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行法非礼不行;祷词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注1由此可见,前朝礼法于一体。”
荀祁点头,卫苏说的一点不错。
卫苏接着说道:“如今礼法之争加剧,愈演愈烈,我认为是不可避免的。”
“不可避免?那这样下去又该如何?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来,难不成就要一直争论下去?”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当然不可能按部就班。”卫苏伸出一根食指在眼前摇了摇,“争论出结果来又如何?难道礼就能将法碾压下去么?或者法站在礼的头顶?”
“可是,不争出个结果来,谁都不服谁。”
卫苏摇摇头,“格局,格局懂不懂?礼与法既然不相容,那何不剥离出来,自成一脉?”
“剥离?剥离?”荀祁喃喃自语,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只是想不通其中精妙之处。
卫苏淡笑不语,如果能过领悟透彻,自成一派,那便是轻而易举。
秦湛看荀祁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心知这是有了些了悟,趁热打铁,不如帮帮好友。他沉吟道:“要剥离到也不难,难的是剥离出来之后如何定论?一个新生事物,没有足够的保护,没有血肉,最终也将泯灭消散。”
“那就给它构建一个框架,替他装上骨肉。这就需要更多的人去完成,或许一代人难以完成,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哦?卫公子是否已经有了些想法?不知能否说说看?”秦湛偏过头,眼中微光闪过。
卫苏也不客套,侃侃而谈,“这个说起来就多了,法者,国之权衡者也。公正权威是必不可少的,立法是循序渐进,顺应时代发展,顺应民心。”
“以法治国不是不可能,但必须民知法令,执法必信,做到赏罚分明。前朝有‘刑不上士大夫’,可是我却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荀祁惊讶出声。他看向秦湛,手指都微微发抖,这话……这话……
大逆不道,的确是大逆不道。君王天授,哪怕无道,臣民却敢怒不敢言,谁人敢以罪制之。可卫苏那句‘君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何能够行的通?
卫苏并没有管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喝了一口酒,继续道:“要知道,不论哪一种学说,要用在国事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于富国强兵。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注2故而,‘法治’、‘势治‘’、‘术治’三者合二为一,相辅相成,是不可或缺的。当然了这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这就需要很多人的努力,还要根据国情民俗制定相应的法律法规。而且定法也非一成不变,或许百年前的法规用于百年后就已经不适用了。”
卫苏停下来,他说了那么多,也只是依据他曾经学到的,以及了解的历史简单的总结。他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也不知道这两人能否听懂,不过他也没打算做过多的解释。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9节
卫苏揉了揉脑袋,这酒水喝着淡淡的,没想到后劲倒挺大的,他的脑袋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
秦湛仔细听着他的话,不住点头,从卫苏的话里,可以看出等到法脱离出原来的束缚,自成一体后,用以治国也是一个全新的尝试,说不定能带来一个全然不同的崭新的秦国。
如果,如果他能试试,秦国是否就能摆脱目前的困境?富国强兵,富国强兵,这是多少有为国君的期盼。
西秦如今国弱民孱,如若不改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亡国灭种,从此国将不国。如果卫苏有办法富国强兵,那么……
可惜,他只不过是颗无人在意的弃子,空有一身抱负,最后也只能蹉跎一生。他捏紧了拳头,终还是不甘心啊!
荀祁反复咀嚼卫苏的话语,哪里还有一开始的玩笑之意。他再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眼神放空,双手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许久之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蹭地站起身来,也不管被他衣角带倒的凌乱碗盏,急急就跑了出去。
“你做什么?”秦湛拉住他,怕他出什么事。
荀祁手舞足蹈,“我先告辞了,去学宫找韩先生。哈哈哈,这题有解了,我要让先生也高兴高兴。”荀祁自顾自高兴,出门槛之际差点被衣角绊倒。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提了衣摆,连平日里时刻都要注意的翩翩风度都丢掉了,丝毫没有形象的小跑离开。
“……”卫苏一脸懵,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值得他这般喜之若狂?
秦湛几乎没眼看,嘴角却多了一抹笑意,用眼神示意让侍候的仆人继续给卫苏斟酒。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他平日里不这样。”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秦湛举起酒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敬你一杯。”
卫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了几句客套话。
秦湛眉心紧皱,“我亦有难题,萦绕心底良久。至今无法解决,不知能否请卫公子解惑?”
卫苏撑着脑袋,“说来听听。”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这种事埋在心里就怕到最后成为解不开的心结。说出来不管能否解决问题,也会让人轻松一些。
秦湛帮了他不少,这点问题,他没理由拒绝不是?
秦湛思索了一阵,似乎在想该如何措辞,卫苏也没有催促,只等着秦湛开口。
“我是西北之地西秦小国的一个不受宠的王子。”秦湛小心的看了卫苏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惊异之色,提到喉咙都心才放下。
卫苏点点头,秦湛与荀祁两人身上自带了一股与一般世家子弟不同的贵气。他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有过多去猜测,秦湛这么一说,他也并无意外。
“西秦国王子?”卫苏一拍脑袋,笑着道:“我原说见你怎么有些面熟,原来是真的之前就见过。“
他想起来了,之前还在白水县城之时,有西秦王子路过白水县前往颍阳学宫,那时整个白水县都轰动了。他也带着妹妹去看了,只不过当时人太多,又隔得远,他的心思又在妹妹身上。就怕人挤人的,妹妹卫蓁会有什么闪失,故而当时晃过一眼。到后来,这事情过了也就将之抛在脑后了,所以上次再见面他才会有熟悉的感觉,只是当时他没想这么多罢了。
”是吗?“秦湛嘴角微勾,他却不敢说当时这一抹青衣就此入眼入心,再次见面时他的雀跃欣喜。
他借着喝酒的动作,将眼中复杂的情绪掩去。再次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无波。
第29章
秦湛苦笑, 选择性将自己的事说出来,“我的身份虽然是个王子,然而, 却比一般的庶民还不如。至少庶民还能享受父慈子孝, 家中温情。可我母亲只是一个贱籍歌姬,我一出生就注定是颗弃子。”
他不愿意多说自己的身世,几句话带过之后转而说道:“西秦之地, 实属不毛之地, 往西是蛮夷戎族,他们经常入侵边地抢虐,西地百姓苦不堪言。而东边更是娄国,幽国等强敌环伺。”
“七岁那年, 娄国入侵西秦,西秦不敌, 只能派使者前往邶国求援, 好在有邶国插手, 娄国答应退兵, 西秦最终割舍了五座城池这才算平息这场战事。”
卫苏点点头, 他现在已经有所了解当前外面的形势,前朝分崩离析后, 便形成了一个个的诸侯小国。
几百年来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之间纷争不断,弱肉强食,秦湛所说的这种情形是常有的。
秦湛继续说道:“为了表示对邶国的感谢,西秦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布帛。而我这个弃子也成了利用的工具,被送去邶国为质子。”
卫苏默然, 看秦湛的眼神带了一丝同情,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本应该在父母呵护下成长,却过早的担起自己的责任。这么小就离家,只身去往敌国为质,一个不好,只怕连命都会丢掉。秦湛说自己是颗弃子,的确也是被早早放弃了啊。
秦湛不以为意的道:“熬了十多年,总算平安回到西秦,不过半年时间,颍阳学宫又必须派王子进学。本来的人选是西秦小王子,只因为宛夫人舍不得幼子远离,故而进言让我代替小王子入颍阳学宫求学。”
“你别难过。”卫苏安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注1。要勇于面对现实,哪怕以前没有亲人的爱护,可是在你向前看,在不远的将来,你就能有爱你的珍惜你的人,也会有想要保护的人。”
秦湛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不屑之色,亲人?那是什么?在他苦苦哀求不要将他送走之时,父王冷漠的甩开他,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孑然一身,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我不会难过,只是心中有怨。”秦湛口吻凉薄,十分淡漠。
卫苏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默然不语。
“只是,我生为西秦人,到最后也终要回去。西秦人太苦,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贵族肆意欺压。如今的西秦早就不比百余年前,国力日渐衰退,民不聊生。可惜,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秦湛叹息。
他从邶国回西秦,一路上所见民众流离失所,路有饿殍 ,这样的景象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那个时候他就在想,能否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现状。
刚刚听了卫苏一席话,这个念头又浮现出来,这才想问问卫苏。
“要想改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这跟君王的执政理念息息相关,如果君王有为,能心系百姓,再加上利民措施得当,自然就能有所改变。”卫苏斟酌着说道。
秦湛苦笑着摇摇头,“哪里那么容易?”
目前王庭之中,父王独宠宛夫人,连朝事都不愿意管理。而宛夫人当然是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只在父王耳边吹耳边风,父王耳根子软,加上爱屋及乌,对于小王子自然宠爱非常。这已经威胁到了大王子的地位,为了稳固然自己的地位,不得不汲汲钻营,想方设法拉拢朝中大臣。
王庭之中权贵勾心斗角,只会顾及自己的利益,又岂会管百姓的死活?
卫苏手中轻轻摇晃着酒杯,有点头晕目眩,看什么都不怎么真切。秦湛断断续续的说话,他便安静的听。两人间有种安然温馨的氛围,阳光透过窗棂投射下来,点点斑驳跳跃萦绕在两人身上,形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那么你就眼睁睁看着?要是我,没有条件也创造条件。迎难而上,争上一争。为自己的理想抱负,努力改变世道。”卫苏微眯着眼,脱口而出。
“哦?”秦湛眼中一抹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升起一丝警惕,“什么意思?”
卫苏摇摇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有些不胜酒力,胡言乱语,不用理会。”
这话秦湛如何会信?一开始他以为卫苏知道他的秘密,故而警惕心大起,但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卫苏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事?
秦湛站起身,来到卫苏身前,深深一揖,“卫郎君,还请教我。”
卫苏头疼,他可不想惹麻烦,刚刚他的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在见到秦湛眼中的警惕之后更甚,一国王子,看着再怎么无害,可该有的见识心计一样不会少。正是因此,他恨不能收回他的话,喝酒误事啊,自己怎么脑袋瓜子一热,就祸从口出。
卫苏摆摆手,敷衍道:“我没什么可教你的,都说了是酒话了。哈哈,酒话怎么能信?你快些起来,这样成什么话?”
秦湛却不为所动,坚持说道:“还请教我。”
“……”卫苏想锤桌,这人怎么就这么拗呢?我教你什么?啊?教你造你爹的反?这不太合适啊喂!
秦湛大有卫苏不答应就坚决不起来的意思,卫苏看看左右,还有仆人看着呢,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他只得无奈说道:“你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当然,我们就探讨一下各自的观点,不一定就能帮到你。”
秦湛嘴角微勾,这人就是心软,他早就从卫苏的待人接物上看出来卫苏的性子,使出这一招来,果然成了。
秦湛这才直起身,挥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仅剩下自己与卫苏两人。
重新坐定,卫苏才说道:“此间言谈,勿要传于第三人之耳才是。”
见秦湛点头应是,卫苏方才放下心来,“说说看吧,你想要讨教哪一方面?国事家事天下事?当然了,说好了只是探讨,敏感问题我可以选择不作答。”
秦湛此时也不再有任何隐瞒,他有野心有抱负,奈何势单力孤,难以有进展。如果卫苏真有什么好的办法见解,说不定能让他拨开眼前的迷雾。所以他情愿将自己隐藏在心底的心思展露在这人面前,不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他这么做虽是无奈之举,可他就是相信卫苏,相信卫苏能帮到自己。
因为在刚刚荀祁的考校中,他看到了卫苏真正闪光的一面。他冷静分析,目光长远,见识不凡。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分析透彻事物的本质,将一直困扰大家未曾有定论的问题给轻而易举解决掉。试问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至少他所见的人中没有。
哪怕是病急乱投医,秦湛也是看到了一丝希望,再不济也比自己庸庸碌碌,像个没头苍蝇乱撞的好。
“我虽身为王子,却从小在外,王庭之中没有半点根基。回去王庭大半年的时间,也无法有所作为,我所见到的王庭乌烟瘴气,早就腐朽没落了。”秦湛苦笑,顿了顿才道:“所以,我想改变现状,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我现在什么资本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资本?你的身份就是很好的资本。”卫苏换了个坐姿,揉了揉跪坐得发麻的腿。
“愿闻其详。”秦湛神色肃然。
“呐,你是王子,这点没错吧?起码在身份上就已经在顶端了,是普通庶民永远都无法接触到的资本。你想要争那个位置,不是不可能。”
秦湛坐直了身子,认真聆听。
卫苏微微一笑,“你在王室不受重视又怎么样,那从现在起,你就先打造你的完美人设,潜移默化,影响他人对你的感官。”
“人设?”秦湛不明白。
“比如弱小可怜无害,尊敬长辈,仁心仁德这些美好的一面都展现在别人面前,让他们一想到你,就想到这些标签。”卫苏想了想,总结道。
“可是,相隔千里万里,这些他们又如何能看到?”卫苏说的这些都很简单,只是他又不在王宫之中,就算做这些也是无用之功啊。
“只要自己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卫苏嘿嘿一笑,用手支着脑袋道:“比如平日里没事就多写写信问候你爹和祖母,信里面说点有趣的事儿,顺便卖卖惨。有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不用多么贵重的,都可以事先让人送过去。不要不好意思,说白了,你一个小辈,尽一份孝心,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王宫中就算是独一份了。天长日久,他们就不会忘记你,甚至可能会念着你的好。”
“这……这样可行吗?”秦湛有些疑惑,没想到这么简单。
“反正都这样了,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坏吧?”
卫苏说得很有道理,秦湛点点头,“好,我会照你所说的去做。”
秦湛能听得进去他的话,卫苏很是满意,“当然了,你自己也得培养真正得用之人,多学点御人之术,将来用得上。”
这点他早就想到了,点点头,苦恼的道:“我知,也早有打算,只是人才难得,到目前为止,得用之人实在太少了。”
卫苏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缺点,你要做的就是识人辨人之能,将他们安排在合适的位置上。”
秦湛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欢喜的行了一礼,“原来如此,湛受教了,多谢卫郎君。”
“不用谢,我只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真正如何行事还的靠你自己。”卫苏脑袋混混沌沌,酒劲上头,有些难受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行了,天色已晚,今日便到这里罢,我也得回去了。反正住的近,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便是了,今日谢谢你的款待,下回我再请你。”
卫苏双颊酡红,醉意朦胧,秦湛连忙起身,过去搀扶他,“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卫苏摆手拒绝,然而醉酒的身体却软绵绵不着力。
秦湛的手已经扶住他,轻轻带一点力,卫苏就靠在他的身上。
卫苏微微皱眉,这人看着不大,力气倒是不小。不过他也没再拒绝,他执意要送,自己倒省了力气,反正就在隔壁,几步路的事。索性就这样靠在秦湛身上了。
卫苏身上的气息萦绕在秦湛笔尖,让秦湛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还从来未曾有人跟他如此亲近过。
明明他可以让下人送卫苏回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不自觉跟了上去。
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卫苏感觉到不舒服,轻轻的皱了皱眉头,他忙不迭将手松开一点,转移注意力,声音微哑,“小心阶梯。”
第30章
卫苏睁开眼睛, 不是熟悉的地方,混沌的大脑思维停滞了一下,这才想起, 这是新搬的家。
想要起来, 头却一钝一钝的疼,卫蓁刚好端着碗进来,见卫苏醒了, 一脸痛苦, 又心疼又嫌弃的道:“看看你,喝这么多,头该疼了吧?”
她走过来,将手中的碗递过去, “这是三娘熬的解酒汤,快些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卫苏轻轻一笑, 这场景像极了他当初刚刚在这异世醒来那个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卫蓁可没那么凶。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0节
接过解酒汤喝下, 卫苏舒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酒水后劲这么大, 昨日到后来说了些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一些零星碎片。最后应该是秦湛送他回来的。
卫蓁还在絮叨,“哥哥明明就不能喝酒, 怎么就偏偏喝那么多,你不知道喝酒伤身啊?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节制,还要别人替你操心。”
卫苏揉着发涨的额头,没有任何脾气的点头求饶。“好妹妹, 哥哥知道错啦, 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卫蓁这才放过他, 满意的出去了。
卫苏苦笑,却拿她毫无办法,能怎么样?自己的妹妹,毫无底线的宠着呗。
就在这时,周成过来说有客来访,卫苏连忙下床梳洗,去厅中一看,却是陶瑾。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你刚刚才进颍阳学宫,正应该谨言慎行。况且按规矩,这头三日还要接受先生们的考察,这个时候出来怕是不妥啊。”卫苏皱眉道。
陶瑾见到卫苏,站起身来行礼,笑道:“无碍,我已经被儒学先生姜卞收录门下了。此次出来也是得到允许的。”
卫苏闻言放下心来,惊异问道:“不是说要核选三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不过还是恭喜你,这样就算做是颍阳学宫中的正式学生了。”
陶瑾也兴奋,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过了,其他人现在还等着第二轮,第三轮考核呢。
“还是得多谢卫郎君,入学之试练如果没有卫郎君帮忙,我是不可能这般顺手的。正是因为之前练过,加上卫郎君所说的新颖观点,才会一下子被先生看中,直接收录了。”陶瑾这次出来是专程过来谢谢卫苏的。
原来如此,卫苏也替陶瑾高兴,功夫还算没有白费。
“对了,卫郎君可准备好了,再两日,学宫内论学,学子都可以参加,但是要从众多读书人中脱颖而出,就得各凭本事。”陶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已经跟姜先生说了你的儒学造诣不下于我之下,说不定到时候你表现稳定一点,姜先生也能破格将你收录门下。”
他们之前相处几日讨论学术,陶瑾就已经深知自己不如卫苏多矣。那个时候很多问题,只要找到卫苏,他都能以十分新奇的观点替他解惑。他入学的简试,就引用了卫苏的新颖观点,正是这个观点,才会让姜先生另眼相看。
他相信,只要卫苏没有太大的失误,一定能进颍阳学宫。
卫苏微微一笑,“陶公子有心了,不过……我却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什么意思?陶瑾有些懵。
卫苏笑着解释道:“我进颍阳学宫,不是为了入某一人名下做学生。而是去当先生的啊。”
“什么!”陶瑾几乎将手边的茶水给打翻,手忙脚乱一番这才稍微镇定下来,他的手微微发抖,不知道卫苏此言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卫苏他知不知道颍阳学宫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学府。便是君王也得礼让几分,只要从颍阳学宫走出去的学子,无论到哪里,都是受人尊崇的人物。
这不像其他的私学,是人想进就能进的,更别说是当先生了。学宫之中的先生哪一位不是当世大儒?名望满天下?卫苏,有什么德望能与这些德高望重的大儒相提并论?
可看卫苏的神色也不像是开玩笑的啊?
“卫……卫郎君何出此言?”陶瑾战战兢兢的问。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我觉得我可以去试试看,能通过最好。不能的话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带着妹妹再回去就行了。”卫苏真没觉得这是多么大一件事,只能说他的观念与世俗大不一样罢了。
“这……这……”陶瑾目瞪口呆,他竟然觉得卫苏的话很有道理。
陶瑾摇摇头,甩掉自己脑海中的想法,这里是先圣之地,是世人尊崇的地方,哪里能让卫苏这样儿戏?看来是之前与卫苏呆的久了,受到他的影响。
他认真的组织了语言才喃喃说道:“这叫什么话,这不是儿戏,怎么能胡来?”
在卫苏的观念中却对颍阳学宫没有太大的感触,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名牌学府了,他曾经也在国内名牌大学任教多年,这并不是可望而不及的。因此,他是觉得没什么,一般人却能吓出病来。
“谁告诉你怎么这是儿戏胡来了,我很认真啊,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久。”卫苏浑不在意。
陶瑾冷汗涔涔,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问道:“四叔父以及陶家主都知道你的事了?”
卫苏点点头, “知道,荐书还是陶家主给我的。”
陶瑾目瞪口呆,没想到家主也任由这人乱来。进颍阳学宫学几年,出来之后游历各国,遇到君王的赏识,高官厚禄不在话下,总比在颍阳学宫当先生要来的实际的多。
不过,家中长辈都不阻止,他这个晚辈,更加不敢多劝阻什么了。只涩涩说道:“那这两日就得多准备准备,希望你能达成所愿。”
“嗯,知道,我会的。”
陶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总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卫苏如果真的如愿,那么对陶家也是有好处的吧?否则家主如何会支持他。可如果不自量力,闹出一通笑话来,那么全天下人是否也会看他们陶家笑话?陶瑾患得患失,比卫苏这个正主还忧心。
而颍阳学宫之中,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夫子齐聚在皇甫雍这里。
他们煮茶品茗,好不惬意自在。他们是收到学宫祭酒大人皇甫雍的召唤,这才有闲暇聚在一起。
儒家的姜卞悠哉悠哉,品了一口茶,舒服的眯缝起眼睛。
医家的温良却皱着眉头,有些坐立难安,他刚刚正在研究草药药性,就被人传唤说皇甫大人召集。也没说是怎么回事,他倒急急赶来了,祭酒大人却半天没现身,早知道他就不着急过来了。
姜卞看他的样子,就忍不住说几句,“温先生,你又在弄什么新鲜玩意儿?你呀!成日里在你那个破屋子里捣鼓,也不怕闷出病来。”
温良看他一眼,气闷道:“你懂什么?我们医家可不像你们儒家之人,只知道动嘴皮子功夫。”
“嘿!嘴皮子功夫又如何?我们的‘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让天下人知书达理,正是儒家宗旨。总比你成天与那些花花草草为伴好。”
“虚伪之人!”温良冷笑。
“你……!”
这两人一向看不对眼,在一起总会你怼我一句,我损你两句,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旁边有人当和事佬,“你们一人少说两句吧,虽然都在学宫中,却各有各的事,平日里也不好聚。现在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大家都和睦一点,趁此机会亲近亲近不好吗?”
两人同时扭头,“不好!”
这两个老头子,竟跟三岁孩童一般,众人都忍俊不禁。
“这两人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多费口舌相劝?”褚彦摇头无奈说道。
“说的也是,我说两位,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来?姜先生,温先生好歹也是医家之人,将来有个生疮害病什么的,不都得求到温先生名下来?何必闹僵了?”有人不免劝说几句。
姜卞却不以为然,“大不了他将毒药当良方与我。”
温良吹胡子瞪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身为医者,岂能由得你胡乱污蔑?”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成什么样子?”端木嵩出言喝止。“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被人见到这般样子,不得笑掉大牙?”
墨家的端木嵩在他们之中声望还是比较高的,毕竟墨家子千百年来长盛不衰,在当世之人眼里也是令人尊敬的。端木嵩开口了,两人这才熄了声。
众人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猜测着皇甫大人此举的用意,不过大家都没头没脑的。好在没一会儿,有个麻衣身影出现转角处,有人眼尖,瞧见来人,提醒了一句,“祭酒大人来了。”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站起身来相迎,“见过祭酒大人!”
皇甫雍笑眯眯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双手揖礼道:“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客套几句,便相互落座。
温良是个直脾气,开门见山的问道:“祭酒大人今日召集我们前来做何?”
皇甫雍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我这里有一封荐书,想请诸位看看。”
他召集来的都是学宫中地位尊崇的先生大儒,颍阳学宫中的荐书年年有,还从来没有见过祭酒大人会因为一封荐书将人都召集起来的。
“荐书?”众人疑惑,已经有人嘴快,问出来了,“什么荐书?”
皇甫雍笑而不语,只是摸出一个简牍出来,“你们且先看看吧。”
有人接过手,一目十行的一下子扫完,然后惊讶至极,整个人都不好了。过了一会儿方才不可置信的喃喃问:“这?这是真的?”
他的态度更让人好奇心起,所有人都凑过来,倒是要看看究竟什么事情,让人这般作态。
然而,等所有人都看过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跟他一样了。好歹他们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没见过?可就是这封荐书让他们都不约而同惊诧起来。
见所有人都看完了,却鸦雀无声,连直脾气的温良都默然不语。皇甫雍笑眯眯的问道:“你们看完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褚彦先打破沉寂,开口道:“学宫好久没有新鲜事儿了,这下可好,有趣有趣!”说完他特意看了端木嵩一眼。
端木嵩脸色没什么变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游离在众人之外。
“什么有趣?”温良站出来,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把颍阳学宫当成什么了?这个姓卫的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胆敢这般胡闹!”
第31章
这姓卫的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没有人知道。
因此温良这么一问,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皇甫雍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端木嵩, 笑问:“端木先生你看如何?”
“我?”端木嵩听到问话才回过神来, 摇摇头道:“嗯,很好。”
很好?众人惊讶,端木嵩这是什么态度?
皇甫雍却似早就料到他这个反应一般, 捋着胡须点点头。
“端木先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容得下一个黄口小儿前来挑衅?”温良几乎跳脚。
他看到荐信,都快气炸了,陶家主竟然替一个姓卫的小子荐,说什么这小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育人子弟之能。如今论学大典在即, 颍阳学宫应该不论出身门第, 向有才能之人敞开大门, 让真正有能之人培育出优质人才。
这封荐信的确是陶睢为卫苏写的, 却是根据卫苏的意思而就。
字里行间在卫苏看来很是真诚的自我介绍了, 可是落在他们眼中却是狂妄无知小儿的自我吹嘘罢了。
这个姓卫的小子,被说是如何如何了的, 这怎么夸出口的?真要是这样的贤才,怎么会籍籍无名?哼!简直是笑话。
“倒也不算是挑衅。”端木嵩摇头道。
没想到端木嵩平日里不苟言笑,肃穆严谨,竟然有如此包容之心,倒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不明其意, 一时间也不敢搭话, 就怕说错什么来。有的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褚彦, 这学宫之中褚彦与端木嵩相交莫逆,或许褚彦会知道一些端倪来。端木嵩向来不爱说话,褚彦却在学宫之中的人缘却不错的,跟谁都能谈得来。
褚彦微微一笑,“看我干什么,此事既然是祭酒大人接过来的,具体情况不应该让祭酒大人解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此事正由祭酒大人引起,想来祭酒大人是有了决断,不然也不会召集大家过来了。
姜卞哈哈一笑,“正是,祭酒大人何不说说自己的看法?”
皇甫雍没想到一下子话题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伸手指向褚彦,无奈笑道:“好个褚彦,倒是将你那一套用在老夫身上了啊?”
褚彦一点也不心虚,“用兵之道,处处可为,祭酒大人想来已经有了定计,何苦为难我等?”
皇甫雍摆摆手,“行了,此荐书是陶家主奉上,我们颍阳学宫素有荐才之风,因此便不能不理会……”
“祭酒大人,这种儿戏,我们当一笑置之即可。若是当真,岂不是让世人小看我等?此事传扬出去,若是世人争相效仿,到时候我们颍阳学宫成什么样了?”温良明显不同意皇甫雍的话,皇甫雍话没说完他就急急打断了。
端木嵩皱皱眉头,“这叫什么话?温先生莫非忘了,我们颍阳学宫以包容兼爱为要。正是因此,我们大家才会聚在这里,这里才会有百家争鸣之盛况。”
众人点点头,这话说得不错,他们中不管儒家兵家法家,还是医家杂家,这颍阳学宫中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正是颍阳学宫提供了这份包容兼爱的土壤,他们才能得以潜心做学问,教授学生。
温良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被端木嵩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
众人消停下来,皇甫雍这才继续说道:“虽然颍阳学宫百余年来从未有过这种事,不过却也有例可循。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让大家有所准备。”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1节
众人唏嘘,祭酒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接受这次的荐书了。当然了,一切还得依照颍阳学宫的规矩来办。
虽说是有例可循,只是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就有一位不世之材,可以说是百年难遇,那人天资卓绝,世所罕见,年少成名,之后又拜当世好几位大儒为师,直到学有所成,才令颍阳学宫破格。
而今日,这个叫卫苏的小子,不过籍籍无名之辈,何德何能让颍阳学宫为他敞开大门。
众人有些不解,按理来说,这种人一看就是哗众取宠,他们根本不用理会的。可祭酒大人很显然没有将此事看作儿戏,反而有支持之意,这就令人费解了啊。
难道这个叫卫苏的小子真有特别的能耐不成?如果是这样,又为何名不见经传。有人这般想着,便将视线看向褚彦那边。论聪明智计,颍阳学宫中他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或许他能有什么见解。
褚彦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拱拱手道:“端木先生,这卫苏什么来历,你不如与大家伙儿说说。”
众人哗然,原来端木嵩竟知道这个卫苏小子吗?难怪了,刚刚还替这人说话。
温良冷哼一声,原来如此。
端木嵩也不扭捏,直接摇头,“我不认识卫苏,从未见过。”
“不认识?”褚彦也奇怪,不认识端木嵩怎么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正是从端木嵩口中听到了卫苏这个人,他之前出面收录世家子弟之时才会特意问问这个人。端木嵩这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醉心于他的墨家之术,能从他口中说出其他人的名字来,简直是罕见。所以他才会好奇卫苏是何人。
然而端木嵩也确是不认识,他只是之前接到下面一个叫端木图的弟子传报。信上提到了百余年前出走的墨家另一支,似乎是有一点线索了,可惜大的进展依旧没有。
而这信上面就提到了一个叫卫苏的人,像是和墨家另外一支有一点渊源。他已经回信让他们将人看顾好,等他得空便去会一会他。
没想到,还没成行,陶家却找上门来,说是要和他们墨家合作,共同制作出利民的水车。他当时就是一惊,端木图的信上就详细说了这个水车的用途,当时他还半信半疑。这个东西竟然能自己动起来,将处的水运送往高处,可想而知,这个东西制作出来用途该有多大。
陶家送来的水车图纸让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越想越觉得水车的巧妙。这也让他相信了端木图的话,也许这个卫苏真的有接触到过墨家的另外一支也说不定。
后来,在皇甫雍那里,他又见到了模样奇特叫做官椅的东西。问清楚了这东西的来路,端木嵩便下定了决心,不管这卫苏是谁,他都有必要见见。
听说卫苏今年想要进颍阳学宫,于是在褚彦抽到今年的收录世家子弟人选后,端木嵩破例让他留意一下这个叫卫苏的小子。
“确实不认识。”端木嵩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端木嵩沉默寡言,却从不妄言,因此他这般说出来,众人也就相信了。
倒是姜卞出声道:“我倒是知道这个卫苏。”他负手而立,“今次收录的世家子弟,其中有陶家子,颇得我心,我已经收录其为门下学子了。我能一眼相中,将其收入门下,是因为他的文章颇有见地新意。”
众人好奇心起,原以为姜卞会说有关卫苏的话题,没想到他却扯到什么陶家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温良呵呵笑道:“这些和姓卫的小子又有何干?你这人,莫不是读圣贤书读傻了?”
姜卞也不着恼,慢悠悠的吊足了胃口,又才说道:“你又怎知没有干系?听陶家子说起,这文章便是卫苏所教。”
“啊?”大家都不可置信起来,不过姜卞却没必要对他们撒谎吧?不过什么样的文章能让姜卞这个儒学大家称赞并另眼相看的?
“不过,大家好奇这个卫苏,想来没有谁能够有祭酒大人了解吧?”姜卞笑着道。又将话题甩到了皇甫雍身上。
皇甫雍笑着道:“老夫也仅限于这封荐书上的了解。不过据说端木手上制作的水车图样就是从卫苏手中流出来的。”
端木嵩最近和陶家的动作,颍阳学宫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个水车已经开始推广出去,用途不小,于民生十分有利。
现在颍阳城外许多世家庄子,都求上门来,只为求得一架水车,能解决庄子上的用水问题。然而,陶家人都还没能松口,说是让真正用得上的平民百姓先用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举传扬开来,百姓交口称赞,能这样为平民百姓着想的世家大族不多。陶家名望大涨,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也暂时稳住了。
他们作为旁观者,对于陶家现今的情形都是知道的。陶家有如此巨大的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却没有藏着掖着据为己有,反而将其大力推广开去。不得不说,陶家主如此的魄力,看来陶家还能支撑些时日啊。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水车图竟然是卫苏拿出来的。
众人看向端木嵩,心中都有疑惑,温良忍不住问道:“端木先生,莫非这卫苏是你们墨家子?”
端木嵩摇头,言简意赅,“不是。”
端木嵩倒是想墨家能有卫苏这样的人。可惜的是,他翻遍了名册,卫苏的确不是墨家子。不过,卫苏想进颍阳学宫做先生,此事若成,以后有的是碰面的机会。他倒要看看此子是否有缘法。如果可以,将他拉入墨家阵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老夫将按照颍阳学宫的规矩进行考核。论学大典在即,各位也准备准备,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来好好招待这位小友啊。”皇甫雍笑得如同狐狸。
颍阳学宫好久没有新鲜事儿了,这下子怎么也得热闹一阵子了。
第32章
在场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有人被这个叫卫苏的小子勾起了兴趣。也有人不屑一顾,一个狂妄自大的小子罢了,等到时候他们认真一点, 让这小子摔个大跟头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先生大儒。
想要入职颍阳学宫做先生, 就得有被虐的觉悟啊。除非是当世令人尊崇的贤者大儒,颍阳学宫才会特别邀请入学宫任教。
否则,那就只能以学宫的规矩, 让前来自荐之人拿出能够说服所有人都本事来。只有得到七成以上的先生认可, 才能入学宫当先生,教授学识。
论学大典如期举行,这是五年一届的盛事。
颍阳学宫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学宫中央最大的广场, 便是众所周知的论学广场了。
这里早就布置好了席位,不同的人分区就席。各地前来求学观礼之人就几乎将广场挤满了。
颍阳学宫的学子们也早早过来了, 与外来的人不同, 他们的安置地点, 是观礼的绝佳之处。
荀祁坐在秦湛身边, 脸上兴奋不已,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这样盛大的场面。颍阳学宫不愧为世上第一学府,看天下的有为之人无不向往就知道了。
荀祁第一次感谢父王将他派遣过来, 如果在邶国,怎能有此见识?或许可以在这些人中发现一两个得用之人,结交一番,将来发展成为门客幕僚,也能有些许助力不是?
而且, 卫苏也要参加论学大典, 他已经找到自己先生推荐卫苏。如果卫苏的表现能说得过去, 便也能进学宫,到时候大家便成了同窗,卫苏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之前荀祁听了卫苏的法家理论,便急不可耐的去找了自己的先生韩伊。先生听了之后眉头紧锁,思索了许久后恍然大悟,随即哈哈大笑拍手连连称赞。
不得不说,卫苏的一番话,给了不小的启示,原来他们都走进了死胡同里,没有跳出一个固有的框架,在旧思维里打转。有了卫苏的见解,他们思路豁然开朗,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韩伊当时就想见一见卫苏,却被祭酒大人的一道召集给叫走了。不过荀祁却知道,如果卫苏愿意,成为韩先生门下学子是很有可能的。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湛,只见他面上无波,手指轻轻的捻着袖口不住摩挲。荀祁十分了解他,知道这是秦湛心下紧张的表现。
“你紧张什么?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们先生十分看好卫苏的,有韩先生在,卫苏定然会被破格收录门下。”荀祁说道。
一样被学宫中先生破格收录的学子不是没有,因此荀祁在知道韩伊的想法后,便不再替卫苏担心了。
秦湛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关于卫苏的事情,他都有些心慌意乱。虽然听荀祁说过了,可依旧放不下心来。
“行了,别担心了,咱们只要好好看热闹就行。”荀祁拍了拍秦湛的肩膀,笑道:“话说回来,卫苏这人还挺招人喜欢的,你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居然都能一见如故。啧啧!想当初咱们可是打了十几场架,这才不打不相识呢。”
秦湛这人,任谁都无法交心,若不是自己不轻言放弃的性子,说不定根本就不可能有今日之交。这么多年来,荀祁相信,自己是秦湛唯一的好友。现在秦湛竟然这么在意一个人,他也不免替他高兴。他是真的希望秦湛能多多结交友人,这样就不会孤单一人,冷冷清清形单影只的未免也太可怜。
秦湛闻言一愣,似乎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心下放松了一些。荀祁这人,别的不说,重信仁义,这也是他愿意与之结交的原因之一。对于卫苏,他知道这并不像荀祁那般的友情,他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就莫名觉得他亲切,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卫苏很好……你也很好!”秦湛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荀祁一愣,没想到秦湛这个冰块木头还有这么煽情的一天,他笑得眯缝了眼,一把搭上秦湛的肩膀,“现在知道本王子的好了?你可要记住这句话,将来我回我的邶国,你回你的西秦,也别忘了这句话。”
等到将来,他们都要各自面对属于自己的生活,说不定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甚至将来他们还会因为各自的身份,抛却往日的友情,反目成仇也说不定。
不过,将来的事他们现在谁也说不准,只需要把握当下就好了。
两人明显都想到到了这一点,秦湛默然不语,荀祁却哈哈一笑,不想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他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转移话题道:“怎的也没见到卫苏?你看到了吗?”
广场下边乌压压一大片,人头攒动,想要找一个人未免太难了。明明知道卫苏就在其中,却见不到人,秦湛都有下去找人的冲动了,好歹被克制住了。
“不过你放心吧,卫苏他准备了这么久,想来是有十足的把握的,咱们只要事后好好为他庆祝就是了。”荀祁安慰说道。
“庆祝?王子祁要给谁庆祝啊?不知道谁运气这么好,能得王子祁的青眼相看呢?”一个吊儿郎当的话音从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声音的荀祁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到哪儿都有他?
荀祁回过头就见到一群人,其中当头一人打扮得如同花孔雀一般,正是娄国王子阮稷。
荀祁皮笑肉不笑,语气很硬,“给谁庆祝就不劳王子稷费心了,本王子的事你少管。”
这是娄国的王子稷,在颍阳学宫算是老人了,因为娄国在如今来说是属于霸主之国。也因为这点,阮稷便隐隐成为学宫中的一方势力。他成日里不学无术,惹事生非,学宫之中很多人都怕他。
不过荀祁却是不怕的,刚进学宫之时,阮稷便来找过几回麻烦,荀祁是什么人?他因着父王不管不顾,更加没有顾忌。他的性子就是不服输,从小便打架打到大的,在邶国王孙公子眼中是无法无天,与地痞流氓一般无二的异类,是其他人见他都退避三舍的霸王。
来到颍阳学宫被人挑衅,他能咽下这口气?他可不像其他不受宠的王子,除了逆来顺受就是上赶着巴结。
在阮稷的挑衅下,荀祁的反击让阮稷吃了好几次大亏,也让阮稷在他面前稍微收敛了一点。这样几次后,两者之间倒也相安无事。不过,阮稷虽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找荀祁的麻烦,但是平日里见着也是能刺几句就刺几句找存在感。
荀祁是最看不惯这种人的,欺软怕硬,装腔作势。他能忍住不上前给他两拳,就已经是好的了。
荀祁的回答让阮稷跳脚,整个学宫之中,谁敢这样跟他说话?荀祁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他要这个混账好看。
正想冲上去与人怼上,旁边一个容貌佚丽的少年拉住了他,摇摇头,“阿稷,不可冲动,今日是学宫中的大日子,你若惹事,先生们不会放过你。”
阮稷回头看一眼他,怒火这才平息,恨声放话,“哼!要不是阿奚求情,你别想好过!”
荀祁冷嗤一声,不放过谁还未可知呢,他荀祁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阮稷这人不过只会放放狠话罢了,这种人不搭理也罢。
发生的一切,秦湛看都没有看一眼。韩奚眼睛自始至终却落在秦湛身上,几次欲言又止,奈何没有什么好机会,只能作罢。
眼看着机会就没了,最终他咬咬牙,鼓起勇气方才说道:“原来王子湛也在这里,你……你还记得我吗?”
他没想到会碰到秦湛,自上次见面后,他有意想多接近接近这人的。然而,虽然都是在学宫之中,秦湛却几乎独来独往,深居简出,始终难以得见,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好好认识认识。
荀祁眼睛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咦!秦湛居然认识幽国王子韩奚,好哇!秦湛真不够朋友,这样的事居然还瞒着他。
秦湛听到叫他,轻轻扫了一眼,这是何人?
秦湛轻飘飘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一眼,让韩奚有些失落。
“也是,你可能不记得了,上次多谢你帮我解围。”韩奚轻轻说道。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秦湛心下疑惑,表面却不好失礼,只点点头。
见他的反应,韩奚心中好受了一点,眼中有了一抹欣喜,正好秦湛身边有位置,他是不是可以跟他好好聊聊?
正要开口,秦湛已经回转头去,再也没有看他一眼,他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阮稷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秦湛身上,心中大为不满。他本来就与荀祁有嫌隙,秦湛又与荀祁走得近,之前秦湛少有在他面前露面,他倒也没有刻意寻他麻烦。可今日韩奚对秦湛明显与众不同的态度令他怒火中烧,他对韩奚那么好,平日里也没见韩奚这般讨好的模样。
“咦?阿湛居然替你解围?不会吧!他素来冷心冷肺的……”荀祁的话脱口而出,引来秦湛冷冷一瞥,他连忙改口道:“嘿嘿,他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会帮你解围?”
阮稷怒道:“关你什么事,他也不过运气好,碰上帮了阿奚一把,阿奚心地良善,才会记着别人的好。若是当时本王子在场,谁敢欺负阿奚?”
虽然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事后已经被他修理了,他还是耿耿于怀,特别是阿奚还在他面前提起过好几次这个叫秦湛的家伙。
“啧啧!”荀祁摇头晃脑,“是不关我什么事,不过好像也没有你什么事儿吧?自作多情作甚呢?”
这话戳中了阮稷的心事,他的脸涨的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喝道:“荀祁!本王子非撕了你不可。”
荀祁挑眉,活动了一下手关节,然后朝着阮稷勾勾手,露出招牌的贱笑来:“来来!正手痒痒呢,不上的是孙子。”
阮稷的暴脾气如何经得住挑逗?被荀祁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要上前分出个胜负来。然而这个时候,谁敢放他惹事?众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他拉住了。
“王子稷!你想让我等都受先生责罚吗?”韩奚喝道。原本他还想能与相信王子湛说说话,看样子也不成了,只得跟两人告个罪,拉着阮稷另外寻了地方落座了。
他心下有些遗憾,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却白白错过了。也只能想着以后再找机会认识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2节
第33章
“哈哈哈!别走啊!本王子还等着你来撕呢!好大气势, 好大威风,却敢说不敢做!跟小娘们一般。”荀祁还在身后嘲讽。大有今日不打一架不舒服的意思。
秦湛轻飘飘看他一眼,凉凉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次执法堂走了一遭, 是还没有过足瘾,这次还想进去?”
荀祁打了个哆嗦,想起上次揍了阮稷一顿, 结果被先生知道了, 给关进了执法堂小半月。那日子简直是太难熬了,打死他都不想再进去第二次。
于是荀祁总算是收敛了一点,放过阮稷一行人。
不过他没打算放过秦湛,等那伙人走后便一脸八卦的询问:“好啊, 阿湛,什么时候你也会替人解围了?看不出来啊, 之前帮卫苏, 现在又是王子奚, 你说说你是不是有所图?”
“我不记得我有帮过这个王子奚, 甚至这个人我都不认识, 你别胡说。”秦湛皱眉想了想,说的很认真。
“?”秦湛这样子不像是说谎, 看韩奚似乎对秦湛有些特别。嘿嘿,这就有意思了,或许是秦湛无意之中给他解了围,然后被韩奚记在了心上。可秦湛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就注定了韩奚的热情得不到回应。
韩奚等人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下来, 然而, 韩奚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秦湛身上。这让阮稷越看越火大, 小小西秦国的王子,有什么值得阿奚看中的?心中也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秦湛,让他离阿奚远点儿。
“先生们来了!”不知道谁嚷嚷起来。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原来是皇甫雍带着颍阳学宫的先生过来了,随着的还有各国派过来的使者。
一行人来到广场中央的位置,自行落座。皇甫雍交代了旁边人几句,那人便领命宣读论学大典的规矩来。
其实论学大典就是给所有的人一个展示自己学识的机会,大家可以就自己感兴趣的学术各抒己见。遇到意见不同的也可以凭自己的能力争论一番,如果能说服对方,便是一大成就。
每个人的表现都会被人看在眼里,如果见解独到,能得到学宫先生的赏识,说不定就能进入颍阳学宫,成为将来进身的资本。就算不能如愿进入颍阳学宫,还有各国的使者奉国君之命前来遴选人才,若表现不错,得到使者的推荐,一样能平步青云。
因此,每一次的论学大典都倍受人关注,不知道又有多少惊才绝艳的才子贤者脱颖而出。
诺大的广场上鸦雀无声,卫苏波澜不惊的坐在人群中间,听学宫中人说论学的规矩,和别人一样并没有特殊之处。
等到规矩宣讲完毕,论学大典就算正式开幕。但凡有荐书的都会上交给祭酒大人。然后便依名而上,先由诸位学宫先生考核问答其所学。之后就是当众阐述自己的思想见解,让所有人都可以与之辩论,若能胜出成,就已经是有大才之人了。
很快主持大典之人就开始唱名:许暄,濮南人,出身濮南许氏世家,垂髫之年即入族学,习得《礼》,《易》。
一个青年男子站出来,朝着周围的人团团揖礼,然后昂首阔步的上了前方的论学台。
他等站定后,向着皇甫雍等人深深一揖,落落大方的说道:“学生许暄,自小便研习《周礼》,《易》还请诸位先生指教。”
台上的诸位先生都露出满意的神色,既然研习,《礼》,《易》,那就由专精此理的先生出题考核了。
底下的人窃窃私语,“原来是濮南许大世家的人,看其风度,不愧是大世家出来的人。”
在坐诸位能够在此,都是有身份有背景之人。只有家族底蕴深厚的人家才会有优渥的条件培养子孙后辈。像一般的平民,别说读书识字了,能够在乱世中生存下去都需要很大的努力了。只怕除了陶弗这样的异类,想法与众不同,才有平民卫苏今日站在此处。
“听说许家小公子天资聪颖,五岁能诗,八岁作文,莫不就是他?”
“看年龄似乎能对上,应该就是了。”
“唉!此次论学大典藏龙卧虎啊,想要脱颖而出,太难了。”有人感慨。
“呵!何止这次,以往哪次不是藏龙卧虎,精彩绝伦?我辈适逢其会,也应该展露锋芒才是。”
众人纷纷猜测,有人心灰意冷,唉声叹气。也有人激起好胜之心,想要一争高下。
卫苏看着这一切,有些新奇,又有些熟悉怀念。曾经的校园时光,为追逐梦想努力的少年人,与这里的一切融为一体,让他感慨万千。他也庆幸自己的选择,能进颍阳学宫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是无论如何都换不来的。
那边许暄正信心满满的阐述自己的所学,大家都仔细倾听,觉得他所言有理的地方都不自禁的点头附和。
“……以礼立序,以德治国,上行下效则天下太平矣!”
许暄洋洋洒洒说完自己的观点,再次拱手向众人施了一礼。他条理分明的论述让很多人都抚掌称赞,连先生们也有不少点头表示满意的。
他心中喜不自胜,这次自己发挥得很好,比平日里更加得心应手,相信他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印象。如能得先生的赏识,直接进入颍阳学宫,那么不仅仅他自己前途似锦,便是自己的家族,也能跟着沾光。
荀祁摩挲着下巴,碰了碰身边的秦湛,“你觉得这人才华怎么样?”
秦湛哪里有心思关注其他人,只摇摇头。
荀祁误以为秦湛跟自己的想法一样,高兴起来,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他撇撇嘴,不屑说道:“就这?墨守成规罢了,说了这么大一通,也只不过是搬书而已,真正独到的见解一点儿都没有。还不如卫苏寥寥几句话给人的启发大。”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卫苏年纪轻轻,所思所想的就连韩先生都惊叹不已。”荀祁感慨道。
提到卫苏,秦湛眼中有了笑意,想起他教给自己获得王室成员认可的办法,他已经照做了,至于有没有效果,就看以后如何了。
“卫苏这个人的确有不同之处,结交于他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倒是。”荀祁附和点头,“只是这样的人居然是个村野平民出身……未免有些可惜啊!”
“村野平民又如何?他的行为举止,智慧学识却比世家出来的子弟更为优秀。”秦湛维护道。
荀祁侧目看他,从小到大都冷心冷情之人,居然这样护着一个人,自己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让他看起来更加真实,这样的改变对他来说或许也是好事一桩啊。
荀祁点头,不得不承认,“确实,不过只要他进了颍阳学宫,将来出人头地,定会有一番作为。”
秦湛已经想象到了将来卫苏进了学宫,他们成了同窗,就能天天见面。他们共同探讨学习,议论天下国事,还能共同练习骑射,一起游玩赏乐。得遇知己相伴,简直是人间一大美事。
他的想象很美好,只是谁又知道卫苏的目标却如此远大呢?生生离他们远了一大截。
这边两人评头论足,那边许暄已经收拾好情绪。他朝着上位就坐的学宫先生们拱手,“还请先生指教。”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他才迈出第一步,还什么都不是,一切还得等他真正进了学宫再说。
诸位先生简单商议了一番,最后公孙鸿才开口道:“我乃学宫中教授礼法学说的韩伊,你可愿我问你几个问题?”
韩伊是礼法学大家,也是荀祁的先生,许暄既然学礼法,那么由他来提问是最好不过的了。
许暄心中狂喜,礼法大家韩先生谁人不知,他在家之时就曾拜读过韩先生的大作,如今能得到他的指点是再好不过的了。现在韩先生提问,是不是就代表着入了先生的法眼呢?
“先生尽管问便是。”许暄抑制住自己嘴角的笑,恭谨说道。
韩伊点点头,“你对当今礼法如何看待?”
许暄早有腹稿,当即不慌不忙的答道:“礼法始于圣朝,兴于前朝,前朝先圣提出礼法并用,结合起来即礼高于法,法以礼为原则,礼法统于的圣人之治。注1,前朝衰,礼法堕,而如今天底下纷乱四起,礼法崩坏。我以为,当恢复礼法之治,才能恢复曾经的秩序井然,天下大定。”
话音一落,下面嗡然一片,随即就有不同意见的人站出来冷笑道:“恢复礼法之治?呵!说得倒容易,礼法一直以来争执不断,究竟是礼包容法,还是法兼容礼。敢问许公子,你认为是二者之间何者为要?”
“礼法本就一体,若说二者之间定要争个你强我弱,不才以为,当以礼为体,法为用。结合起来,以礼法治国,大国将兴也。”许暄自信满满的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能来论学大典,他自然是早有准备的,他之所以选择这样的话题,是因为有争议才有热度。如此他许暄不说其他,一举成名天下惊便能前途无量了。
他的话自然又引起一番热议,有赞同的,也有不赞同的。颍阳学宫举办论学大典的要义就在于此,任何人都可以辩论任何的问题,上至国情大策,下至百姓民情,只要你能提出自己的观点,就能有人附和。
因此,质疑的人当即站出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第34章
卫苏看着这些人争论, 并没有要站出来抒发己见的意思,只是兴致勃勃的围观,他很喜欢这样的学术氛围。
许暄面对不同的声音, 并没有慌乱, 反而更加镇定,面对众人的质问,对答如流, 进退自如。与他也有相同看法的人, 自然也是站出来抱团,一起帮忙说话。一时间,两方争论不下,胜负难料。
如果不是都是读书人, 世家大族出来的,规矩礼仪刻在了骨子里, 这个时候哪怕争论得面红耳赤也依旧谨守着规矩。换做其他人来, 只怕一言不合早就动起手来了。
卫苏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见到这般场面。唇枪舌剑, 你来我往, 这样的学术辩论恐怕也只有颍阳学宫才会有的吧?
只是众人的争论点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礼法之争竟然发展成这般水火不容。之前荀祁问他之时, 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身临其境,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矛盾,才知道荀祁所言并不夸张。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别掺合的好,卫苏也知道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就改变现状。从历史的长河中来看,无论怎样的发展都必须经过日积月累的实践方能成熟起来。人们思想的进步正是由矛盾激发而引出来的。
要是换做以前, 荀祁说不定也会上去辩论一番, 可今日他却没有这个冲动。当初卫苏的一席话, 令他茅塞顿开,又与韩先生探讨了许久,新天地的大门似乎就在眼前了。
现在看到这些人争辩,他心中只觉好笑,原来很多东西都是要看眼界的啊。只在条条框框中看到的也只是条条框框,只有跳出去,才能看到更大更远的地方。然而要跳出去谈何容易?如果不是卫苏提点,自己乃至于自己的先生韩伊也被一叶障目,恐怕现在还在因所谓的礼法之争而头疼的吧。
他看向论学台上的韩伊,对方一脸平静,悠然自得的捻着胡须,看着下面的众人辩论。也不知道是否嘱意于许暄。
“韩先生,你这一来就丢下这么个难题,这争辩恐怕三天三夜也争不完,咱们学宫的论学大典还要不要再办下去了啊?”坐在韩伊身边的褚彦调侃道。
韩伊微微一笑,“这不是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先来暖暖场也是好的。”
“哈哈哈!”褚彦大笑,“原来韩先生还有说笑的潜质,不过话说回来,许暄这人你觉得怎么样?他研习礼法多年,见地不浅,正适合入你门下。”
韩伊却没有立即应下,只是颔首道:“且先看看吧,倒也不用着急。”
做先生的甄选学子也是有名额限制的,并非是你习得一门学说就能进得了学宫,还得看先生是否愿意接纳。
换做以前,韩伊或许就已经接纳许暄了,可现在嘛他却是不急了。因为他心中还期望着后面是否还有卫苏这样见识独特之人。
想到弟子荀祁期望与卫苏同门,公孙鸿叹了口气,这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如果卫苏愿意,他是很愿意收在门下。只可惜,卫苏志不在此,如果卫苏此人真的惊才绝艳,等卫苏进了颍阳学宫,那就是与他们是同僚,只怕自己也只能向他多多讨教了。
韩伊的心思褚彦如何不知,前些天,听说王子祁特意找韩伊,两人谈论了一天一夜,后来韩伊又独自在屋子里关了好几天不露面。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大家的注意,祭酒大人知道后还特地前去看望,两人又关外屋里大半天,结果传出话来,说韩伊潜心学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过他却听到小道消息,说是韩伊的礼法见解有了新的想法,如今要好好整理思考一番,争取能有个新的突破。
今日的论学大典,他原以为韩伊会醉心钻研,这样的盛会都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儿一大早就见到他了,似乎对于此次的论学大典抱有特别的期待。
“公孙先生几日来闭门不出,听说在潜心学术研究,今日能在此,想来是有了突破了啊,为兄先恭喜你了。”褚彦恭喜的话出口,是真心为韩伊高兴。
哪知韩伊手顿了顿,摇摇头,一脸难色。“这话说得太早了,没错,我几日前受人点拨,如拨云见日,对于礼法的见解有了一点新的看法。只可惜,我实在是愚钝不堪,虽然得了一些新想法,可是我想了几日,仍不得要领。”
他这几天来茶饭不思,今天本不想来的,却还是来了。一来因荀祁的拜托,虽然不能替他完成,总还是要跟他说明一下。二来因为卫苏要来,之前他就一直想见这人,却耽搁下来,现在卫苏也在,他无论如何也要过来见见才是。如果能亲耳再听他言说几句,说不定就能将困扰他的疑惑解开,从而迈出一大步来。
受人点拨?竟然还能有人能点拨当世第一的礼法大家,褚彦闻言立马抓住重点。心中十分奇怪,莫不是祭酒大人?可是祭酒大人是儒家学说第一人,跟礼法粘不到边啊。难道还有与韩伊相提并论之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今之世,能与韩伊比肩的礼法大家还有何人。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直接要答案不是更好?于是他好奇问道:“你所言受人点拨,却不知是哪位高人?”
韩伊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开口道:“此人你也听说过,正是卫苏。”
褚彦眉头微挑,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惊讶叹道:“竟然是他!”
韩伊点点头,“想不到吧?我也没有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然见识不凡,能将礼法之学了解得如此透彻,说实话,我不如多矣。”
他将卫苏对礼法的见解照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如果他能入礼法之学,将是我们的一大幸事。有此天纵之才加入,礼法必定能上一大台阶,说不定礼法之争就会至此戛然而止。”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不过我又听说祭酒大人屋中的那副桌椅正是照卫苏给出的图样打造出来的,连端木先生看了都连连称赞的。这样一来,反倒不确定他是否就是墨家人。”
如果卫苏是墨家子,只怕就不好办了啊,墨家与礼法家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卫苏所言那些究竟是自己的看法还是听人说的,这个无从得知,只怕只有见到卫苏当面问清楚才是了。
褚彦听得咂舌,韩伊所说的桌椅之事,他听端木嵩提起过,不过端木嵩似乎也并不确定卫苏是否就是墨家人。而且听端木嵩的口吻,也是很欣赏此人,有意要将这人拉拢入墨家的。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啊,卫苏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让两位先生惦记着。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客气了,卫苏要进颍阳学宫,与他们平起平坐,是要经过各个学派先生的考校的。他也务必要考验考验卫苏了。
下面的讨论越演越烈,再下去只怕不好收场,韩伊这才出声,“大家静静,诸位请听我说几句。”
韩伊开口后,众人才渐渐平静下来,谁都知道,这样的争论争了几百年也没个结果,也不是他们这一时半会儿就能辨个明白的。此时加入辩论,也只是想着能否出头罢了。
“此事本无定论,如今倒也不必在此事上费功夫。诸位有何见解,大可下来之后重新论学。”
是这个理,众人也不敢造次,如果给诸位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毁了自己的前程,这就得不偿失了。
几句话,广场之上就又恢复了先前的秩序井然。
许暄有些得意,在他看来,先生这是在为他说话。这是否就意味着,自己入了韩先生的眼。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3节
“韩先生,学生学识浅薄,希望先生能指点一二。学生在濮南之时,就万分敬仰先生,常常心向往之。如果能入韩先生门下,乃是学生之大幸。”许暄说得诚恳,希望韩伊能就此收录门下。
韩伊点点头,“你能于礼法之学上有如此的见解,也是难能可贵了。你有求学上进之心甚好,不过入学宫却非我一人做主。按照学宫的规矩,你且等结果吧。”
许暄心中一个咯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之后才知道韩先生是真的没有选中他。韩先生话里的意思很明了,等结果就是待定的意思,其结果就是运气好能进学宫,运气不好说不定就被拒之门外了。
刚刚还沾沾自喜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然而韩先生话既已出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可刚刚他的表现明明已经够好的了,为何韩先生还放弃他?他四下里看了一眼,人群中有看热闹的,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他脸色微白,有些愤愤不平,他就不相信,还会有人的礼法学说比他还要高明的。说不定到后面没有比他强的人,韩先生必然会重新抉择。况且韩先生的话不是还没有说死吗?自己还有机会不是?
许暄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台上之人明显已经准备叫下一人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朝着韩伊一揖,施施然退下了。
荀祁嗤笑,“就这样的人也配得到先生的青眼,做梦呢吧。”说完他转头对秦湛说道:“阿湛你放心,以卫苏学识见解,不比任何人差,更是比这个姓许的强上许多,韩先生何许人也,心中肯定是有定论的。”
“那是当然!”秦湛唇角微扬,无比自信的说道。他心中莫名骄傲起来,他看中的人,岂会不好?
等到将来,学成之时,他可以邀请卫苏一同去西秦。到时候,卫苏不仅能相助于他,也能一展抱负,两人携手共进,一起为西秦出力,定不悔此生。
“啧啧!”荀祁牙都快酸掉了,要不是从小就认识秦湛,他真怀疑秦湛是换了一个人了。
荀祁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把拳头落在秦湛得意洋洋的脸上,一个卫苏让秦湛变了很多。再也不是以前一贯的冷心冷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们多年的友情,秦湛可没有这么对他过,想到这让他有些心酸,对于秦湛的有了新人忘旧人,荀祁更酸了,“行了,知道卫苏好,你也不必这副模样。”
秦湛瞪了他一眼,却不与他一般见识,眼睛只盯着论学台上,用不了多久,卫苏也会站在那里。在他看来,卫苏在的地方那就是一道光,最耀眼的存在。
第35章
论学继续, 台上主持之人又开始唱名下一位。
接下来的各种学派都有,却并没有造成许暄的那般轰动。他们阐述自己的观点,将自己所学总结一下, 中规中矩,不显山露水, 也没有大的错处。
只有一位阴阳家的路先生看中一人,当场拍板定下来。那人惊喜万分,众人纷纷恭喜他得以入学宫。阴阳五行学说毕竟习的人比较少, 竞争力不大, 那人能得陆先生破例入学,众人也没甚异议。
“下一位, 来自颍阳陶家的荐书, 白水县卫苏。”
听到卫苏两个字,秦湛与荀祁都坐直了身子, 眼睛已经盯着台上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温良此时也睁开眼,想要看看这个狂妄的小子究竟是怎样的人。其实不仅仅是温良, 其他的诸位先生也都好奇的抬头看了过来。
能让祭酒大人亲自召集他们一起商议卫苏之事,几百年来自荐入学宫做先生第一人, 是谁都不会错过。
而卫苏听到自己的名字, 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冠带, 这才不疾不徐的走上台去。
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的身上, 底下有人小声议论,这人是谁?白水县有姓卫的家族吗?有陶家的荐书,那他跟颍阳陶家又有什么关系?
“白水县我知道,只是那个地方穷乡僻壤的, 哪里有什么大家族来?更不知道有哪个大家姓卫的, 所以这个卫苏是哪里冒出来的?”有人疑惑。
“我也没听说过, 不过能得陶家的荐书,其中必定是跟陶家有渊源的。”有人分析过后肯定说道。
“说到陶家,你们知道陶家正在大力推广的水车吧?听说便是从白水县那边传过来的,不知陶家用了什么法子得到的。”
“水车之事如今传的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不过只听说是陶四爷带回来的,不仅惊动了官府,连墨家都牵涉其中呢。”
也正是这样牵连着几大势力,陶家才得以顺利推广水车,让其他三家不敢使绊子。
“这么说起来,陶家相助卫苏,是不是跟这个有关联呢?毕竟看卫苏的穿着打扮,不似大家族之人啊。而且卫苏也是白水县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有脑袋瓜子转得快的,已经联想到了一起。
当今之世的等级制度森严,任何人都不得逾矩,像穿衣打扮之类的,每个阶层都有自己规格。平民百姓是没有资格穿绫罗绸缎的,只能着粗布麻衣,如若逾矩,甚至可能召来杀身之祸。
卫苏的青布衣,这只能是平民的穿着。所以人们见到卫苏的时候,才会更加疑惑惊讶,一个平民,怎么会出现在颍阳学宫这样的圣地中?
顶着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卫苏走得从容不迫,行为举止没有半点的畏惧畏缩之意。比起从小到大精心培养的贵族世家子来也不输半分。
皇甫雍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暗自点点头,难怪陶家四郎对他赞不绝口,单单这份气度就不似一般的农家子弟。看来自己要重新开始评估此人了。
何止是皇甫雍,其他人看着这个青衣年轻人,明明是布衣,硬是给人温润尔雅,庄重得体之感。
荀祁感慨道:“有道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卫郎君当的这般雅称。”如果他与卫苏换个身份,自己也做不到他这般吧?很难相信,这样风采绝伦的人物,竟然是薄脊穷壤之地来的 。
秦湛脸上的笑意愈盛,听到荀祁的话,很满意,这混蛋总算说了句人话。他有想过卫苏出场时是怎样的场景,可真正见到,依旧大受震撼。卫苏就应该是这样的人,风光霁月谦谦君子,不愧是他看重之人。
一直注意着秦湛的韩奚难得见到他脸上的温柔笑意,却是在卫苏出现之后。秦湛对于任何人都不假辞色,怎么单单对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有了变化。
韩奚没有想过秦湛能跟卫苏认识,一个王子,一个平民,身份地位就相差甚远,是永远不可能有交汇点的。秦湛这般,想来也是跟众人一般只是好奇吧?韩奚试图说服自己。
而在卫苏出现的那一刻,陶瑾几乎跳起来,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这才控制住。随即他又想起卫苏的目的,心下又替卫苏紧张忐忑起来。
一旁的谢灼见他这副模样,嗤笑道:“这位就是你们陶家的贵客了吧?也是,若不是有几分利益牵扯,你们陶家有岂会为个平民推荐?”
他们谢家早就已经查清楚了,陶家用来翻身的水车就是白水县出来的,而卫苏正是白水县人。他也是聪明人,关联着自家人的利益,自然要多放几分心。他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陶家的水车跟卫苏脱不了干系。
陶瑾今日却没心情理会他,连眼色都没多给一个,这让谢灼竟有些不适应。见他自始至终将心神都放在了卫苏身上,愈发不满起来。冷嘲热讽道:“你不会真以为颍阳学宫是一届平民想进就能进的吧?呵!简直是笑话。就算有陶家的推荐又如何?你没见前面鼎鼎大名的青年才俊不也抱憾而归。”
“可惜啊!你们陶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指望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就算你们有水车又怎样?不过只是缓解一下目前的困境罢了,大厦将倾,岂是外力若能阻挡的?”谢灼得意洋洋。以前只要在陶瑾面前说一丁点陶家的不是来,陶瑾必然会炸毛。这次他就不信陶瑾会无视他。
果然陶瑾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谢九,今日我不与你口舌之争,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谢灼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准备讥讽嘲笑他,没想到陶瑾竟然不受他激,让他的计划落空。使得他有力也无处使,最后用力过猛,反倒将自己憋出内伤,恼羞成怒还想说什么,却被旁人给拉住了,只得憋闷的住了口。
对于别人的惊异议论,卫苏充耳不闻。他径直走上台前,朝着四周团团拱手揖礼,然后朗声说道:“小子卫苏,白水县人,出身于云水洼的农耕之家。今日来到颍阳学宫,受诸位先生大儒的指教,小子莫感荣幸”。
他话音一落,底下在坐的众人不禁嘘声四起,几乎所有人都发出嘲讽之声。
“听到没有?名不见经传的农耕人家出身,我原以为他是隐世大族子弟,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果然没猜错,农家子竟跑到这里来,他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来?他怎么敢的?”
有人甚至愤慨唾弃道:“这小子玷污读书圣地,我辈读书人岂能与之为伍!当驱逐出去!”
“没错,士农工商,不是什么人都配称作读书人的。”
之前在学宫外与卫苏有一面之缘的孙章见此情形不禁替卫苏抹了一把汗,弱弱的道了一句,“或许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只可惜他人微言轻,根本就不会有人听他说些什么,这点声音只能淹没在众人的声讨之中。
秦湛微微蹙眉,这群什么东西,也敢这般嘲讽卫苏。他手攥紧成拳,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将卫苏护在身后。这人是他看重之人,哪里能由得别人嘲笑辱骂?
荀祁发现他神情不对,按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别冲动,卫郎君既然站在这里,就说明他早有应对之策。我们也都清楚卫郎君的本事,你若是冒失,坏了卫郎君的大事,可悔之晚矣!“
此话一出,秦湛果然冷静了些许。也罢,且先行放过这帮人,先记着这些人的嘴脸,等日后再慢慢清算。
陶瑾急的满头大汗,卫苏现在这般境地,他也无能为力。更担心卫苏如果大言不惭,惹得众怒,群起而攻之,他卫苏能否招架的住?
群情愤懑,吆喝之声一浪大过一浪,卫苏全看在眼里,却一派镇静自若。
卫苏的举动台上的人都看在眼里,韩伊,褚彦等人不由赞赏的点点头,此子年纪轻轻,淡然自若之风却不输在坐的任何人。
坐在皇甫雍身边的娄国使者也是好奇,转头问道:“皇甫先生,此子真是农耕出身?只是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皇甫雍笑眯眯的道:“此子所言是真,只是为何出现此处,想来是为了进学宫吧。”
“进学宫?农耕之人,除了泥土庄稼,识字否?可没听说过非读书人进颍阳学宫的。”
皇甫雍摇摇头。“你怎知他就不是读书人呢?”
“这——”那使者竟无言以对。
皇甫雍哈哈笑道:“想要进颍阳学宫是有规矩的,必须要经过考核以及诸位先生的认可。使者大人何不拭目以待?”
“那倒也是。”那使者点点头,反正自己此来的目的也是旁观论学大典,为娄国搜寻人才,其余的事倒不用他多掺和。想到这里,他便坐直了身子,不再多说什么。
卫苏翩然而立,眉眼温和带笑,倘若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单凭他儒雅的气质,谁人不会赞上一句如玉公子。他也不急,只在安心等待,等一个时机。
温良早在皇甫先生那里听说了卫苏的野望时,就已经对卫苏上了心,便准备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问道:“你就是卫苏?”
卫苏拱手,“正是。”
温良捋着胡须,语气甚是不善,继续问道:“你就是那个放言要进入颍阳学宫,与诸位先生一样,传授道业学说的狂妄小子?”
第36章
此话一出, 人皆哑然。刚刚温先生说什么来着?他们没有听错吗?几乎所有人都感觉世界玄幻起来。
温先生所言不错,果然是狂妄自大之辈。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人,都不会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
荀祁失声了半晌, 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温老头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吗?明明人卫苏就是要进学宫之中学习的吧?怎能由得温老头污蔑?”
他气得握紧了拳头, 恨不能将胡言乱语的温良狠狠揍一通。他求了韩先生这么久,好不容易让韩先生点头答应收录卫苏于门下。可别被这个温老头给搅和了,要是韩先生因此对卫苏产生不好的印象, 你结果就不好说了。可惜, 他不在韩先生身边,不然还可以帮卫苏辩解几句。
秦湛也是一脸的不解, 不明白为何温先生会这般说。他相信, 学宫中的先生都有底线,不会妄言。因此, 温先生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多想,卫苏已然承认道:“没错,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这并非小子妄语。因为小子知道, 颍阳学宫乃是天底下第一圣地, 但凡是读书人皆以在此学习为傲。小子也不例外, 经过深思熟虑, 小子以为能入学宫,与诸位先生探讨学问,将是小子莫大的荣幸。”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陶家究竟干什么吃的, 推荐这么个人跑来这里发疯, 简直是有辱学宫圣地。之前陶家为百姓推广水车造福于民, 还以为陶家是个好的,没想到被卫苏这么一闹,好感都败坏完了。
褚彦微微一笑,说道:“小子你可知道,自荐进入颍阳学宫是要守规矩接受考核的。在坐的诸位先生都是出题考核之人,他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学术领域有着独到之处。而你需要接受不同学术领域的考核,最少也要能得到七八成的先生认同,才有可能进入学宫传道授业。“
卫苏点点头,谦逊道:“自然知道的,小子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诸位先生考核就是。”
卫苏的笃定让诸位先生面面相觑。皇甫雍笑道:“既然有所准备,那便开始吧。”
皇甫雍一发话,众人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开这个头。倒是褚彦站出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顺水推舟,先做个引领之人吧。”
意思就是要先考校考校卫苏了,众人也就顺势应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他们就等着褚先生几句话将卫苏打回原形,让他从哪儿来的打哪儿回。
只有秦湛荀祁满脸担心,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经得起颍阳学宫中所有先生的考核?卫苏这么做,是真的完全将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如果不能通过考核,那他这辈子也都跟颍阳学宫无缘了。
卫苏拱手揖礼,“还请褚先生赐教。”
褚彦也不为难,笑道:“我褚彦自认在兵法之上有一点点微末的成就,那就以此考核吧,可莫要说我欺负新人。”
说完他负手望天,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道:“如今天下强国并起,烽火征战不断,前些年,娄国大将军钟离晖以数千兵马打败邹国万兵马,堪称经典一战,钟离晖也一战成名,你对此战如何看?”
这个问题如果是换做之前,卫苏是答不上来的,毕竟他并非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而且卫苏自幼长于穷乡僻壤之地,根本就不能接触到外面的时事。而卫苏主要却是专注于书册简牍的内容,并没有过问了解过时事。
因此,刚来此地时,听孙章这个人提起钟离晖时,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么个人。回去后,他才询问了秦湛荀祁他们。卫苏询问的都是常识问题,当世人尽皆知,可卫苏却如同稚子一般,很多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想想卫苏的身份也就释然了,毕竟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一个农家子,成日里都在田地里劳作,有岂会知道讨论外边的情况。也幸好遇到陶弗,创办私学有教无类,这才让卫苏改变了命运,有了今日的成就。
有了两人细无巨细的讲解,卫苏也了解透彻,甚至还听他们说了好些历史重大事件。都是卫苏从未听闻过的,这让卫苏再次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在原来的世界之中了啊。
此时褚彦问出这样的问题,卫苏自然也不慌张,他微微一思索,然后慢慢说道:“此战乃是近百年间的经典之战,这点毋庸置疑。钟离将军不过几千人马,能战胜几万大军,除了天时地利之外,更有统军将领的临危不惧,破釜沉舟。”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4节
卫苏几句话提到了重点上,让褚彦一愣,很多人对于此战都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钟离晖勇武过人。此时听卫苏说来,似乎真是那么一回事。
褚彦感兴趣起来,点头道:“你继续说。”
卫苏自信满满,当即分析起来,“据我所知,当时钟离将军的几千人马在潍水之滨,后有几万大军围追堵截,前有潍水横断于途。钟离将军迫不得已之下,破釜沉舟奋力一击,方有潍水之战。”
“钟离将军行事果断,了解自己手下将士,许下承诺,使将令必遵。加之他作战能力丰富,观察仔细,能察觉出敌人的薄弱之处。而且他知道敌方将军疑心太重,便利用地形摆布疑阵,诱敌深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钟离将军如果对敌军一知半解,断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好一个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褚彦哈哈大笑起来,钟离晖是他的得意弟子,就连他自己都没想过钟离晖能创造出奇迹来。
卫苏所言皆言之有物,说明卫苏是真对兵法有一定的见解的。
“只不过,钟离将军却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也就是邹国将军,换做其他人来,绝不会有如此大的纰漏。”
“什么错处?”褚彦问。
其余人也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卫苏的高见。原本以为卫苏只是个农家子,只是来此胡闹一通的。没想到他这一席话说出来,不仅仅褚先生颇为欣赏的意味,他们也觉得卫苏说的很有道理。
卫苏道:“太过冒险,因小失大。”
简直是岂有此理!听到这话的人大为不服气,有人立即站起来,冷笑道:“岂有此理!什么叫太过冒险!钟离将军若是不出此下策,岂会一战成名?潍水之战岂会以少胜多?卫家小子实在狂傲,不知所谓。别以为识得几个字就可以随便出来丢人现眼!咄!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
能够骂这无知小子一回,自己心中也能痛快无比了。
卫苏并不理会他,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扫过来,气的那人想跳脚,最后好歹想到自己众目睽睽之下,有失礼仪风范,这才忍住了。
卫苏却看向褚彦,似乎在等褚彦说些什么。
褚彦眉心紧皱,捏了捏手指方才平心静气的问:“何出此言?”
旁观的人没想到褚先生这个时候还没将这小子赶出去,反而好言询问。也是褚先生脾气太好了,换做别人,哪里会由得黄口小儿胡闹的?
然而了解褚彦之人却看出来褚彦心中的不平静来,或许卫苏是真的说到了褚彦心中也说不定。
见褚彦问,卫苏笑笑,挥了挥衣袍,干脆席地盘腿而坐。可惜这里没有准备茶水,点心,为避免长篇大论的口干舌燥影响后面的发挥,卫苏决定长话短说。
“钟离晖虽然在此战上立了大功,可是结合整体来看,却是失误多多。从而让娄国出兵的战略规划根本就没有达到预期。”卫苏点醒一句,大有指点江山的做派。
“整体上来看,娄国进攻邹国,兵分两路,一路为公子怀带领,一路为娄国大将军范信率领。钟离晖被范大将军任命为前锋,由东向西的路线进行。只等与公子怀汇合于怀周山,一同攻伐邹国。娄国的作战计划,其目的正是怀周山南边的安厝城,安厝城是邹国的战略要地,只要拿下安厝城这块咽喉之地,将来娄国便进可攻退可守,小子没有说错吧?”
褚彦完全惊讶了,没想到卫苏竟然能看出这一点来。没错,其实当初这一战,安厝城才是娄国的最终目的。
卫苏看向褚彦,见他点点头,才又说道:“然而,邹国早有准备,范信的这一路大军却中了邹国的埋伏,被邹国军队拦腰截断,前后难以相互呼应。而钟离晖就是这个时候站出来,聚拢了溃散的娄国兵马。”
这些都是事实,无人不知,“钟离晖被邹国大军一路追击到了潍水河边,之后的事就算是顺理成章了。几千溃败的人马面对追兵不退反进,竟然设计将追兵给击败。这全都是钟离晖之功,却不知你所说的失误从何说起?”褚彦一脸严肃的问。
“失误便在于此!”卫苏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如果是我,不会冒险回头与邹国大军硬碰硬。”
“哈哈哈……”卫苏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无知小儿,若不是钟离将军此举,如何有潍水之战的大胜?还三十六计走为上,也只有你这样没脸没皮之人会选择逃走,简直是羞与之为伍。”
卫苏盯着褚彦,笑眯眯的说道:“褚先生以为呢?”
褚彦思索了一番,“三十六计?何为三十六计?”
“额!这个可以忽略掉。”卫苏摸摸鼻子,他这不是说顺口就带出来了么?又忘记了这个世界并非原来的世界了。
他必须要转移话题,“钟离将军的胜只能说是小胜,而且那一战钟离将军的兵马也几乎所剩无几。如果他能整顿残军,不与邹国大军硬拼,而是渡河转而往西南而去,截断邹国粮道,然后与公子怀的另一支大军汇合,那么会有怎样的情况?”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沉默。对于此战,众人已经是了然于心,钟离将军破釜沉舟,虽然以少胜多,却是险胜。娄国损失一路人马,余下公子怀一支人马哪里还敢冒然行事,错过最佳时机,已经对安厝城造不成任何威胁。娄国最终劳神费力功亏一篑。
如果人们稍微深入想一想,甚至有可能,娄国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特意夸大钟离将军的胜果,将潍水之战大肆宣传,成就了如今的钟离大将军。
想到这里,褚彦脸色阴沉,他也曾复盘过潍水之战,自然知道其中的奥妙之处,对于卫苏的话是深有体会。
如果真按照卫苏所言,的确会有两个不同的结果。那么,其结局当然也会完全不一样。
第37章
褚彦于兵法上的造诣不可谓不高, 否则也不会成为颍阳学宫的先生了,那一战他知之甚详,也知道卫苏所言并不是空话。尽管有些难以相信, 可最后还是点头道:“所言甚是!”
褚彦的肯定让所有人都懵了。原本还想骂卫苏之人将话都咽了回去,自己如果再说卫苏的什么不是来, 岂不是连褚先生也一并给带进去了么?如果不想在诸位先生面前出丑的话,此时还是闭嘴为要。
有人开始思索揣度起褚先生的态度来,他们虽然想不到太深层次, 不过卫苏的话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连褚先生都认可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褚先生的认可就是最好的证明。
褚彦离开自己的位置, 朝着卫苏的方向走了几步, “的确,如果钟离晖没有带领将士们背水一战, 而是带领人马转而截断通向安厝城的粮道。再于南边设伏,伏击前来驰援的兵马, 或者是利用地势之便阻断援兵。公子怀的大军兵临安厝城下,一座孤城根本就不可能守住。相信用不了多久, 安厝城便落入娄国之手, 从此娄国就生生在邹国咽喉上插了一颗刺, 拔不出咽不下, 成为巨大威胁。”
褚彦明说出来,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竟是如此!于是众人看卫苏的目光复杂起来。原以为他是一派胡言,没想到只有他看出了那一战背后的得失。
很多人都有些羞愧, 他们研习兵法多年, 竟不如这个农家黄口小儿看得透彻。
“敢问褚先生, 安厝城南边地势并不容易设伏,钟离将军的残兵如何能有优势?”有一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站出来问道。此人对于安厝城周边的地形了如指掌,看样子他也是临摹了不少次此战。
“你是?”褚先生捋捋胡须问。
那人拱手揖礼,“在下蜀南嵇平,研习兵法二十余载,对于此战也分析了不少,实难相信如此结果。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褚彦没有回答,反而看向卫苏,“卫郎君怎么看?”这是很明显要考校卫苏了。
卫苏笑笑,“安厝城周边的确地势平坦,没有峡谷山地那样的险地容易伏击,可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试问,天底下的人但凡是懂得兵法之人都知道逢谷莫入,易遭遇埋伏打围,邹国将军又岂是无知之辈?知道山谷险地有埋伏,还往里送死。相反来说,那么平坦之地是否就能更容易让敌人感到安全,进而减轻疑虑呢?至于埋伏,谁说平地就不能埋伏了?密林,壕沟掩体,或者故布疑阵,只要有心,何处不可伏?”
“这……”嵇平皱眉,喃喃道:“平地也能设伏?平地也可以么?”
“伏击伏击,那就是要让敌人意想不到,才能获得最大的战果啊!”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卫苏说的是,是他们狭隘了啊。
卫苏继续道:“其实,并非两军交接才叫战。心理战,商战,经济战,无论哪一样都可以称之为战争。而且至关重要,关系着一个国家的覆灭兴亡。用兵之道,并没有永恒不变的模式。”
“何为心理战,商战,经济战?”嵇平抬头再次脱口而出。
很显然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了卫苏身上。卫苏赞赏的点点头,这人是个好苗子,能抓住重点询问。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有道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注1。就是要从心理上瓦解敌人,战胜敌人这便是攻心术。至于商战经济战,也有例可循,先朝管子帮齐国称霸天下,便着重于商战经济战,用金钱利益诱惑他国,使其农田荒芜,经济萧条,不战而臣服。最终齐国一跃成为霸主之国,何人不赞之?”
嵇平挠挠头,在卫苏的话里绕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恍然大悟。惭愧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余自幼习兵法,只知‘十则围之,倍则战’万万没想到竟然能如此变幻莫测。钟离将军以少胜多,便以为此战封神,幸得褚先生与卫郎君指教,不枉此生了。”
嵇平深深一揖,心服口服。他在年轻一辈的学子中,对于兵法的研究是颇深的,但凡是有一点成就的读书人谁又没有几分傲骨?可嵇平却被卫苏几句话说得心悦诚服。从未表现过如此谦逊的作态他,让身边了解他的人都惊讶了。
卫苏摆摆手,“指教不敢当,只不过相互探讨一二罢了。”
“卫先生若能进颍阳学宫讲授兵家之术,将是兵家学子的幸事。平虽不才,愿以先生为师!”嵇平恭谨道。
卫苏的见解独到,为他指点迷津。其他不用说,单单以兵家之学来说,卫苏足以为人师。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嵇平这小子,说话怎么不过过脑子?卫苏再怎么样,可不也没进颍阳学宫做先生吗?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将学宫中的兵法大家褚先生置于何地?
褚彦脸色并无异样,朝卫苏点点头,“好一个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单单对这一点的见识,我便不如多矣!卫苏进学宫教授学识,我不反对。”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没想到卫苏几句话就得到了褚先生的赞同,如果能得到大多数先生的点头,那么卫苏将没有任何阻碍得以进入颍阳学宫。
不过,这谈何容易,不过只是一位先生罢了,就不信所有的先生都能如此轻易就能放过。
褚彦的话音刚落,温良就站了出来,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小子。
“老夫研习医家多年,今日本不愿参与这次论学,可老夫偏偏就想看看扬言要进学宫做先生的黄口小儿究竟有何能耐!你也别说老夫欺负你,我医家便只考医术。你若没有涉猎,便早早说一声,我这里不予通过就是了,也免得大庭广众之下出丑。”温良的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端木嵩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便继续埋头,用小刀雕刻起手中的小木块。
卫苏朝他一拱手,“小子才疏学浅,对于医家的医术只是略知皮毛,不过小子却愿意勉力一试。”
既然是医家的温先生,哪怕他说话强硬,卫苏也是恭恭谨谨的,他是想着给他留个好印象,将来或许可以为妹妹谋些好处。
医学虽然他并不曾实际上手过,不过因为卫蓁的缘故,各种医学典籍还是记下了不少的,应付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温良有心想要他摔个跟头,治治他的狂傲。
温良听到卫苏这么一说,正合了心意。点点头道:“也好,我也不为难你,你习得何医学典籍,挑一部先说说看吧。”
卫苏想了想,决定不整太过复杂,理论的东西他可以信手拈来,真正的东西却是不太懂的。唬唬外行之人还行,像温先生这样的大佬还是稳妥为上。
“小子曾看过《本经》,其中就提到了‘君臣佐使’组方,‘七情合和’配伍。药分阴阳,更有寒、热、温、凉四气,什么病用什么药,需要灵活运用为妙。”
温良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
卫苏谦逊道:“小子有不明之处请教温先生,这‘君臣佐使’如何划分?”
温良摸着胡须,“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注2要根据病情看顾,如何使药,万万不可随心所欲。”
卫苏抿唇,“是!小子明白了,不知何又为七情?”
“七情,便是药物的七种关系,包括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反、相杀等……注3”温良说到此处却顿住了,这小子,到底是老夫在考校他,还是他在考校老夫?
见温良反应过来,脸色有些不善的看过来,卫苏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样,“先生说得极是,小子受教了。”
温良原本以为卫苏是故意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无端发作。只能将火气给掐了回去。
温良脸色不好看,哼了一声,“今日是考核你入学宫之事,这些浅显的问题不必再问。”
看到温良吃瘪,一旁的姜卞自然心情舒畅,他因为新入学的陶瑾知道的卫苏,对卫苏本来就有好感,就想要替卫苏说话。笑眯眯的意有所指道:“人家问题都是关于医家术说,身为先生,怎么能不为人解惑?”
温良吹胡子瞪眼,“老夫这是考核,岂能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的问题上?”
“呵呵!即便是考核也并非不许人提问题啊,莫非你们医家考核,还得专门寻个病人来,等将人医治好以后才算本事?”姜卞毫不客气陈述。
一时间,两人有些僵持不下。卫苏不想浪费时间,打破僵局,笑道:“是小子不懂规矩,不该问这些浅显的问题。那就探讨一些实际上能够遇上的病情吧。”
卫苏开口,两人这才收敛起来,温良轻咳一声,“嗯,正该如此!”
卫苏微微一笑,“小子在白水县云水洼之时,就曾遇到过两村因为斗殴伤人,其腿为利器所伤,血流不止,若是温先生该如何处理?”
温良细想一番,皱眉道:“流血不止便应该先想法止血,还得看看是否有伤到骨头经脉。看伤势严重与否。”
“若是血止住,之后伤口红肿,有溃烂之势,人高温不下,又如何?”
温良眉头皱的死紧,这种情况是外伤所引发,他见过不少,到这一步只能听天由命了。他摇摇头,“无法医治。”
卫苏摇摇头,“并非无法医治,此人伤及动脉,如果止血不及时,当时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休克。所幸用了指压止血,捡回一条命。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发炎红肿,又做了消毒消炎处理,可惜消炎药抗生素现在还没有,如果有这些药的话,这点小伤根本就不在话下。”
好在他的现代医疗知识理论,加上周大夫的精湛技艺,总算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否则,便只能如温良所言,无法医治,只能等死。
现在战争频繁,战场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死于伤口感染。如果有时间研究研究青霉素的制作方法,让它提前出世,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嗯!这个可以交给卫蓁研究研究。
温良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动脉休克,指压止血,什么感染消炎,抗生素?简直莫名其妙好不好?温良这样的国手丹医都听不明白,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温良胡子一翘一翘,“这人还能活下来?哼!小子,莫要哄骗于我。如果伤口发红流脓,人又高温不退,那便只能等死,怎么可能活下来?”
“断骨尚可接,一点伤也根本不是问题。先生如果不信,可以去信白水县周大夫,便知我所言真假了。”
“卫苏所言是真,瑾叔父当时正在白水县,也是知道此事的,此人不仅救回来了,现在还活的好好的。”陶瑾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替卫苏说话。
他听四叔父说过此事,当时都以为必死之人,没想到居然被周大夫和卫郎君给救了回来。“而且断骨可接也是事实,这却是瑾亲眼所见。”
“胡言!断骨如何能接?简直岂有此理。”他温良岂能任由小子糊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5节
第38章
知道温良没有亲眼见到不会相信, 说实话刚刚开始他也不信,等到亲眼所见之后才信以为真。
“温先生若不信,可以亲眼看看所言是否为真。”陶瑾说完, 便请求让人送一样东西过来。
温良的确是不信的,不过却没有阻止他们, 想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陶瑾已经获得批准,让人抬了一只狗过来,他看向卫苏, 眼中充满希冀。卫苏决定了做颍阳学宫的先生, 自己能力微薄,能帮一点是一点。
他曾经见过卫苏兄妹救治一只断了腿的狗, 没想到那狗的断腿还真被治愈了。这也是他相信卫苏的原因。
卫苏没想到陶瑾竟然为他特地找了一只断了腿的狗过来, 也知道陶瑾是真心为了他,又能说什么呢?
温良看了一眼, 眉头紧皱,“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胡来?”
姜卞笑眯眯的, 他已经明白了陶瑾的意思,自家的门生, 那是一定要护的, “依老夫看来, 这并非胡来, 你既然不相信卫郎君能治断腿,何不当场他试试看?”
“怎么试?难道就在这犬身上试吗?不嫌丢人?”
“有何不可?这犬前腿已断,此时用来试试再好不过了,难不成还能找个断了手脚的人现场演示?”
姜卞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皇甫雍也点头, “说得也是, 想来这也相差无几,只是暂时看看手法是否真的有用,倒也不必在意这小小差别。”
祭酒大人都发话了,温良自然是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默认了。他倒要看看卫苏如何能医治断腿。
观礼的各国使者也都伸长了脖子,如果卫苏所言是真,这可是一件大事。如今各国征战不断,战场上刀枪无眼,每年将士们为此死亡,伤残的比比皆是。若真能有治愈之法,他们说什么也要禀报说服国君,派人前来学宫进学此法,将未来战争的损失减少到最低。
卫苏此时也不敢不答应,只能走上前去,低身查看。这腿应该是被打断的,他看了陶瑾一眼,如果是因为他的事,生生将狗的腿打断,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陶瑾读懂了卫苏的意思,解释道:“我派人出去找时,正好碰到好几个顽童打它,便带了回来,我们的人应该算是救了它吧,不然也就被人打死了。”
卫苏不言,的确它的身上还有好几处被石头,棍棒殴打的伤痕,不过断腿却是最严重的。他之前跟妹妹救治过一次,这次自然是轻车熟路。
陶瑾早就将得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的,卫苏查看了一下,心中已经有数。他开始正骨,用夹板固定,绑上布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用不了多久,就已经弄好了。
温良矜持的走过去,转了几圈,一脸疑惑,“就这样?它自己能好?”
卫苏点点头,“这个不怎么复杂,只需要正骨,将骨头用夹板固定,不让它移位,就等时间慢慢恢复长好了。”
卫苏处理得很好,陶瑾也高兴,“温先生,正是这样的,之前的那只犬也是这般处理的,如今已经正常跑跳无碍了。”
温良心中存了疑虑,不置可否。但是凭着多年的行医经验,却也知道如此处理应该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他咳了几声,“如今还见不到成果,此事成与不成,容后再说。不过,你说伤口伤及动脉,流血不止,又是如何止血的?”
卫苏拱手,又详细解说了指压止血法,加压包扎止血法以及止血带止血这三种止血方法。
温良是从未听说过,心中始终抱着一丝疑虑,这些东西还是要亲自验证之后才能知道。虽然他有心要证明卫苏所言真假,可现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病患实践,只能作罢。
“真正伤口太过大,是不利于恢复的,止血之后,还是需要缝合才行。”
“缝合?你是说人像布块一样缝缝补补吗?呵!太过荒谬!简直不知所谓!”
“为什么不可以?什么东西都是实践出真知,先生不妨用小白鼠做做实验,看看卫苏所言是否有效。”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本来医学这东西并非就是药到病除,好歹需要时间去论证,谁对谁错当然一时间难以辨别的。
不过卫苏的话也不无道理。卫苏所说的这个实验可以有,他一定要亲自试试看卫苏所言真假,医学不似其他,有一点点的失误便能害了一条人命。因此是万万大意不得,更不可随意视人命为儿戏。
温良一向谨慎行医,就连草药也都会自己一一尝试,配药的多少,也从不盲目。曾经走遍各个地方,亲自收录各个地方的草药编纂成册,各种药性也都尝试之后一一注明。世人医家奉为经典之作,如果没有这样的成果,他又岂会受世人尊敬。
卫苏也是尊敬温先生这一点的,只有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发自肺腑的热爱,才能有此成就。
“行了吧?耽搁了这么久,你总不能考核个没完了吧,没看见还有诸位先生等着呢?”姜卞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道。换做别人他或许就是看场戏了,可是他还真就见不得温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样。
温良还想与卫苏辩论一番,可一想姜卞这老头子说得也对。也罢!反正你卫苏要进学宫的,跑也跑不掉,日后有机会再探讨也不迟。
温良总算放过了卫苏,转身挥手,“罢了罢了,等你进了学宫,到时候非得找你谈论个三天三夜不可。”
“谢过温先生。”既然温良松了口,那就是过关了,卫苏真诚道谢。
“不必谢我,后面的关卡还多着呢,你也未必就一定能进学宫。”温良面子上过不去,嘴里还说着狠话。
姜卞嗤了一声,完全不理会他,急急开口问道:“陶瑾的入学考核文章可是经由你指点过的?”
“这……”卫苏一脸懵,这叫他怎么回答?难道要自己承认是帮他作弊?他看向陶瑾,却见陶瑾微微点头。便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陶瑾,这种事怎么能泄露出去?
不等卫苏回答,心急的姜卞几步下来,拉住卫苏,“来来来,你倒是来跟我好好说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注1”。
卫苏无奈,“小子也只不过拾人牙慧,与陶公子探讨学问之际,提出来君子当何是这个问题。小子听前人说过这样的话,与陶公子总结下来也就是君子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卫苏也不敢说其他的,只简单将经过说了一遍。这《大学》在后世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苏当时给陶瑾讲解出来,也没想到这么多,更不曾想到,就这样入了姜先生的眼,直接将陶瑾收入门下,现在更是来找自己问明白。
“妙哉!妙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子当如是。”姜卞满意的点点头,然而话音一落他却板起了脸,与刚刚慈祥和蔼的老者判若两人。
他沉声道:“小子你想进学宫教授学子,不仅仅需要学识,更要有品行德性。依我看,你狂妄有之,德行不足。”
卫苏一愣,继而笑道:“姜先生所言,小子不敢完全苟同。小子是有些微狂傲之姿,可试问天下读书之人,何人没有傲骨?连先圣也曾狂傲不羁说过,‘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小子万万不敢与先圣相提并论,却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注2”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受震撼,好男儿哪个没有抱负?可真正与卫苏的志向相比起来,他们只能自愧不如。
姜卞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得空可与老夫一同深研一番。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能有此见识抱负。你能进颍阳学宫,老夫举双手赞成。”
“卫苏谢过姜先生。”
众人早就鸦雀无声,眼看着卫苏兵家,医家,儒家接连轻松通过,早就头晕眼花了。这人真的还是人么?难不成真的有诸子百家皆精通的人才?这样的人物,为何之前会籍籍无名?实在让人难以想通啊。
台上的先生们交头接耳,纷纷商议了一阵子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端木嵩。墨家之术从不外传,身为墨家之主,卫苏很难从端木先生手中过关。
端木嵩十指翻飞,手中小刀转的飞快,根本察觉不出痕迹来。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就没有察觉众人的意思。
还是皇甫雍解众人之所急,清了清嗓子说道:“端木先生,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可是要出面考核一番?”
端木嵩手一顿,这才抬头,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懒洋洋的道:“早已经考核过了,水车图样是卫苏拿出来的。这是利国利民的东西,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应该知道的。”
果不其然,他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水车真的跟卫苏有关。
有人站出来疑惑问道:“敢问卫郎君可是墨家子?”能制作出如此伟大的水车,除了墨家子还有谁能办到?
问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卫苏,就连端木嵩也不例外。反而卫苏一脸莫名,“什么墨家子?与我何干?”
得到肯定的答复,端木嵩有些失望。不提水车,便是皇甫雍屋中的桌椅,以及陶家新奇的马车就能看得出来,卫苏是有点天赋的。如果卫苏是墨家子,那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入自家势力了。既然不是,那他麻烦一点,还是尽可能劝说他入墨家为好。如果卫苏不愿意,那可是墨家的一大损失啊。
既然端木嵩都没任何异议,韩伊更是没有多话,直接便点了头。余下的先生有的不愿多事,有的抱着试试的姿态考考卫苏。不论哪一方面,卫苏都能接住,甚至独到新奇的见解让诸位先生也都咂舌不已。许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似乎又在情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一场考核下来,众人大开眼界,原本还看不起卫苏出身的也都心服口服。一个农家子,能达到这种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地步,必然要付出比他们百倍千倍的努力。寒门难出贵子,现实就是如此。他们俱都是世家子,或者世代读书传家的大家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们瞧不起任何人。
这一次卫苏的表现令他们备受打击,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就这么大呢?
孙章一直提心吊胆,也不禁为卫苏高兴。他是第一个认识卫苏的人,卫苏能过关,他也与有荣焉。
“白水县卫苏,经过学宫考核,七成以上俱赞成,此后卫苏便入颍阳学宫为先生。以为师者,传授道业,望克己复礼,为众学子表率。”等到先生们商议即定,主持之人当众宣布了结果。
“是!卫苏明白,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苏虽不才,却也能归束自身,以身作则,必不负师者之重任。”卫苏嘴角微扬,答谢道。
皇甫雍站出来,“好个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你年纪轻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说明能胜任学宫先生一职。希望你能秉持本心,待学子以诚,共同进步。也能早日完成自己的志向,真正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
卫苏深深一揖,“苏必不负所望!”
第39章
论学还要继续, 可卫苏之后,考核也就中规中矩,并没有多少出彩的地方。不过嵇平与孙章还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被先生看中, 收录入学。
许暄尽管一开始没能入了韩伊的眼, 可后来者也一言难尽, 最终韩伊还是发话收录下了许暄。
众人纷纷恭喜被收录入颍阳学宫的学子,也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没能被先生看中。不过, 今日能见到卫苏一人舌战群儒, 诸子百家俱皆无敌手,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今日之事,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各个诸侯国,成为奇谈,到时候会引来所有人的崇敬仰慕。等到几十年以后,他们的后人谈论起来此次论学,他们就能骄傲的告诉子孙后代, 自己也曾见证这充满传奇色彩的场景,甚至参与其中, 与有荣焉。
总而言之,卫苏一战成名。成为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直到最后,荀祁依旧不敢相信,“明明说好了入学宫,大家做同窗的啊?怎么就变成这种结果了?卫苏当了颍阳学宫的先生, 生生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他也年长不了我们几岁, 今后每次遇上还得行先生礼, 这……这叫怎么回事啊!”
荀祁满腹的埋怨,脸色纠结成了苦瓜状。秦湛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任何人。
之前听了卫苏的建议,他深觉只要照做,就一定能改变现状。他一直期盼卫苏进学宫,将来同窗之谊,能有卫苏作为助力,相信自己亦能有所成就。
可现在,卫苏竟然成为了学宫先生,身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这与他的初衷相违,要说心中没有失落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好歹比荀祁能沉得住气。
他微眯了眼,看向不远处被人群围住的卫苏,“身为学宫先生,那便永远为师,先生礼是必然的。”
他的心中虽然有遗憾有失落,但还是隐隐为卫苏高兴,卫苏就应该是这样的,不论在哪里都是闪耀发光的中心。不管同窗也好,先生也罢,在学宫中,能够时不时见到就很好了。虽然跟他的预期有很大的不一样,然而,这样一来,他更有接近的理由了。
卫苏虽然通过了学宫中诸位先生的考核,真正还得有一个入职仪式。也就是学宫祭酒大人皇甫雍颁发下来的册礼印绶,代表了学宫中独一无二的师者身份。
卫苏跪在圣师坐像面前,听着皇甫雍缓缓诵读着颍阳学宫的圣训。千百年前,圣师制定的圣训,此时听起来如同跨越了时空。卫苏有些恍惚,仿佛跨越了千百年时间的恒河。
他想起了曾经年少读书时,许下的为人师表的愿望。到后来,他成了一名老师,培养送走了一批批的学子。他的心中无比骄傲,这些学子不管未来的人生道路如何,他都是他们的引路人。
如今他来到这里,以为不过是机缘巧合,他为了生存,想要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继续他曾经未尽的事业似乎是他唯一出路。他选择了当世最令人尊崇的颍阳学宫,也如愿进来了,一切都很完美。
他以为可以如以往那般,只需教授学问,尽职恪守便可。而此时听到圣训,却如雷贯耳,直击心灵。懵懵懂懂间似乎明白了自己之责。
正如他之前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今正值乱世,大大小小的国与国间的战争,受苦受难的却是百姓大众。以他一人之力无法拯救生民于水火,可他却能影响到学宫中成百上千的学子。有了他们就能将整个世界的格局改变,或许一时间难以做到。可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上百年,他有生之年,总能影响到他们。
卫苏脸上的表情从懵懂到坚定,这条路没有别人走过,那么就由他做个开路人吧。或许不被人理解,或许困难重重,只要选择了,终不悔!
皇甫雍将一块雕刻着精致纹路的木牌递给卫苏,卫苏恭谨接过,这不似一般的木质,颇有些缀手。
拿到手中,卫苏仔细一看,繁复的花纹中间刻着四个古老的文字:诲人不倦。
“卫苏,你要记得圣师之训,更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皇甫雍谆谆善诱道。
卫苏心中一凛,拜谢道:“是,卫苏谨记于心。”
皇甫雍满意的点点头,将卫苏扶起,“学宫之中并没有太多的规矩,各人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说完他皱起眉头,手抚过花白的胡须,“只是关于你的安排……”他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诸子百家也都考校过了,却不知你最擅长为何?”
既然为学宫中的先生,那便有讲授学识的职责。像其他的先生都是在某个学术方面有深厚底蕴或是惊人成果的,那便以此为重。可卫苏不一样,他是每一门都精通,更有独到见解,正因为此,皇甫雍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卫苏摸鼻子,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擅长哪一样,毕竟这个时候的学科分类跟后世不一样。
他踌躇了一下,方才开口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不用限制在某一学说内。我们的学子可以有必修课,也可以选修其他感兴趣的学说。”
皇甫雍明白了卫苏的意思,却不甚赞同,皱眉道:“艺必精,不是每一个都有更多的精力去研习更多的学说。”
卫苏却不以为然,“并非每学一样就必须要精通,术业有专攻,可多了解一门学说也并不是坏事。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6节
“此事需要商议商议。”皇甫雍一时不好决断。
卫苏倒也不急于一时,笑道:“至于我,素来崇尚知行合一,格物致知。讲授的东西随心即是。学宫中的学子愿意来听我讲授,哪怕只一人来听,我也能尽心尽力讲说。”
皇甫雍点点头,颍阳学宫中先生们的讲学方式是各有各的特点,他不会去做到统一规划,因为他们自己就有自己的教授方法。
就好像温先生,经常外出寻草药,回来十天半月泡在自己的屋子里试药性都是常有的事,门下学生也只是学习他留下来的理论知识,兼顾照料苗圃里的草药长势。他是没有耐心一点点扳烂揉碎了给学子讲解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而阴阳学家的程先生,往往半夜带学子们登高观天象。夏日还好,冬日里可就受罪了,一夜之后十有八九得跑温先生那里去拿药吃。
他只希望卫苏不要特立独行,让学子们受苦受累就好了。
简单的介绍了学宫中的规矩章程,皇甫雍勉励的话还没说完,温良便风风火火的过来,一把拉走了卫苏。
“祭酒大人,你就莫要操心了,他有啥不懂的可以问我们,卫苏老夫就先借用一下了。”温良急脾气,只临走之前交代了一句,给皇甫雍留下个背影。
皇甫雍好气又好笑,整个学宫中恐怕也只有温良才会这般没有规矩,难怪他一直与重规矩的姜卞不和了。
“温先生,不用急,慢着点。”卫苏被温良一路风风火火的拉着出来,这么个老头子竟然脸不红气不喘。他倒是生怕老头子走得急,磕碰到就不好了。
“什么不用急?你说的什么小白鼠我都找好了,就等着你弄那个什么实验。”温良瞪着眼睛道。他本就是个急性子,那日听了卫苏的话之后,吃不好睡不着,连夜带着弟子抓什么小白鼠。既然要实验,那就一切按照卫苏的标准来。
卫苏咂舌,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的毅力这么好,卫苏也不敢不答应,笑道:“知道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嘛。”
温良这才松开手,跺跺脚,恨铁不成钢的道:“哪里能这般惫懒?你可知医家之人救人如救水火,稍微一耽搁,可就是人命关天。”
卫苏汗颜,他也并非是医家之人啊,不过是因着妹妹卫蓁的关系,空有一身理论知识罢了,真让他上手摸脉估计都玄。
他眼珠子转了几圈,笑道:“这些道理我都知,可我也并非是专业人士……呃,并非是医家之人。”见温良眉一竖就要发作,连忙解释道:“温先生,您先听我说。其实有一人,她的医家学术比我强多了,我的好多医家学识都是跟她耳濡目染才有今日。而且上次断骨重接之事也是她动的手,我只是打下手罢了。”
温良一听,瞪圆了眼睛,“啊?竟有此事?你怎么不早说?他在哪里?老夫得前去拜访才是。”
卫苏摸摸鼻子,您不是也没给我机会说嘛。他连连安抚温先生,“且莫急,先听我说完您再决定是否见她。说不定您听了是谁之后,便会不屑一见了。”
“怎么可能?老夫虽然性子急,说话不好听,可是对于医家技艺精湛之人一向尊重,不管是谁,技艺比老夫高,就值得老夫前去拜访。”
“拜访倒是不必了,不瞒您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舍妹卫蓁。”卫苏笑眯眯的投下一个重磅消息。
“你说什么?令妹?”温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这世上也能有女子行医?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一甩袖子不满的道:“姓卫的,你若是不愿意说,老夫也不勉强,倒也不必找这么个借口来推脱。”
“我所言,句句是实,并无推脱之意。”卫苏指天发誓,说得很诚恳。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因此也并不着急。
“荒谬!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子行医的?”温良吹胡子瞪眼,很显然对于卫苏的话难以相信。
“为何没有?以前或许没有,但是卫蓁之后,不仅有,而且会更多。”卫苏也不示弱,强硬的说道:“女子为何不能行医?天底下没有女子,又何来人类繁衍?”
“这……这……”
“女子也是人,一样会生病,试问温先生,女人的病症是否就能漠视?都说天底下女子生孩子如走鬼门关,医者有什么办法减少难产率?”
“这……这如何一样?”
“女人的病症,女人来医治又有何不可?讳疾忌医让多少女人有病难医?天底下母子难产而死的何其多也?非大夫无能,而是缺乏这方面的医者。”
据他所知,如今女人生孩子多是找产婆。可产婆只不过靠着过往的经验,并非医者,一遇到紧急情况根本就束手无策。
卫苏的话让温良脸色有些泛白,他嘴唇微抖,他自己的妻子便是死于难产。自那以后,他立志做一名医者,潜心钻研几十年,到现在虽然有一点微薄的成就,得到世人的敬重,却始终换不回妻子孩子的命。
“你,你的意思是?”温良声音都在发抖。
卫苏直接说出自己的意思,“卫蓁是女孩子没错,我不反对她习医,是想让她帮助更多的妇孺孩童。让她们不至于被忽视,眼睁睁等着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无人可求助相帮。医者父母心,生命只有一条,希望更多的人被挽救。”
温良心情复杂沉吟不语,卫苏也不急,只是跟在温良身后一路默默而行。
许久之后,温良才叹气说道:“医者父母心,你说得对,只是此事还得容我三思。”
世俗观念便是最大的鸿沟,如果卫苏不是穿越而来之人,也绝不会有让卫蓁习医的想法,更别说支持,全力相助了。
现在人们的观念,女人地位……应该说根本就没什么地位。哪怕贵族女子也因为各方利益而随意牺牲掉,没人会觉得不应该。世人都认为,女人就应该谨守三从四德,抛头露面则会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
所以,女人足不出户相夫教子才是该有之德,至于各家学术学说,还真没听说过有女子学习的。也是因此,温良在听了卫苏的话之后才会不可置信,觉得是天方夜谭。
“是,温先生大可不必这么快回复,如果温先生实在抵受不了世俗的眼光,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卫苏也不会强求。只是……”卫苏停下来,摇摇头啧啧几声,充满了遗憾。
温良看他,“只是什么?”
卫苏故作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感慨罢了,本以为温先生这样的性情中人不会在意世俗的眼光,没想到最终还是逃不过。罢罢罢!那便如此罢了,世人皆醉,唯吾独醒,真真是不甚寂寥啊!”
温良咬牙切齿,“混小子!谁说老夫在意世俗的眼光了?”
卫苏嬉皮笑脸,“是!您不在乎,那您是在犹豫什么呢?”
“我……”温良咳嗽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老夫并非犹豫,只是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轻易。譬如你所言的帮助很多的妇孺孩童,话虽如此,可真正要如何帮?却一点头绪也无。”
卫苏却不以为然,“这有何难?学术可以分门别类,医术亦可分科,设立妇科,儿科,让术业有专攻。也可培养更多的女医者专门从事此学术,专为女人,孩童行医。一来女人之间没什么忌讳,寻医问药也方便,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二来能让医术走向一个新天地,日后发扬光大。”
卫苏终于将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儿的抖了出来,真诚劝道:“先生不必急着否决我的提议,敢问如果试都不试一下,又怎知我所言的行不通呢?一开始可能会有些难处,可有了目标,有迎难而上之心,谁说就一定不能成功呢?”
温良顿住脚,眼神复杂的盯着卫苏,最后点点头,“可以一试。”
第40章
卫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通了温良的思想工作。不得不说成就感还是蛮大的。
“这么说来, 先生是同意见一见我妹妹了?”卫苏十分高兴,开始替卫蓁说起好话来,“温先生放心,卫蓁这丫头不说其他的, 单单就是聪颖慧敏这一点就比大多数的人都强不少。而且她还学习认真, 她学医也不过一年多时间, 就已经比好些大夫都强。”
一说起妹妹卫蓁,卫苏就滔滔不绝, 要不是温良假装咳嗽打断了卫苏的话, 估计他还能夸出一朵花儿来。
“行了, 只是见见而已,其他什么的八字都还没一撇,怎么也要老夫见了考校过之后再谈其他。”温良摆摆手说道。
这一点卫苏倒是不怕,只要温良松了这个口,他就有办法安排卫蓁的下一步计划。
卫苏陪着笑脸,“那倒是。温先生放心,绝不会教您失望就是了。不如我先回去通知一下她这个好消息, 让她早做准备。”
卫苏正想离开,温良却一把抓住他, “哼!跑什么跑?小白鼠早都等着呢,老夫可等不及了,今日说什么也要先替老夫解惑才成。”
卫苏扶额,这个温老头子,怎么还想着这一茬啊?眼看着逃不开了, 卫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等到卫苏从温良的‘实验室’出来, 手脚都软了, 他擦擦额角的汗, 心中后悔,他这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早知道他就不在温先生面前显摆了,这下可好,温先生揪住自己不放了。
虽然自己只是动动嘴皮子,可架不住时间长啊。温老头这个怪人,遇到医学领域的东西简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比年轻人的精神状态还要好。
看着快累瘫了的卫苏,温良一脸不屑,“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不像样了,这么点小事情也叫苦叫累,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卫苏苦笑,“温先生老当益壮,自是一般人不可比的。”
温良恨铁不成钢甩给他一卷册子,“这是我们医家的锻炼身法,你可以拿去试试,每日里照着图册练练,修身养性,益寿延年。”
“这么好?”卫苏有些不信,将册子打开看看,发现上面刻画着一些人物动作,倒是不怎么复杂,有些像后世他见过的五禽戏之类的动作。
“若是不信便还与老夫,别人求我我还不愿意给呢!”温良胡子一翘一翘的,有些生气道。
卫苏拿到手的东西哪里会还?看温良伸手想要回去,连忙将册子放到怀里,嬉皮笑脸的说道:“既然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还能要回去?等我回去便照着练,到时候不给您丢人便是了。”
“随你练不练!”温良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却不似刚刚的生硬。
口是心非!卫苏跟这老头相处熟了,自然也摸透了一点他的脾性。这老头任性得有些可爱啊。
卫苏怕惹恼了他,也不敢随意答话,就寻机开溜。温良察觉到卫苏的意图,摆摆手,“明日有空将令妹带过来,若是聪慧踏实就罢了,要像你这般惫懒的话,以后还是别在老夫面前提及这一茬了。”
卫苏闻言大喜,连忙道:“是!多谢温先生,明日我便让妹妹过来拜访先生,卫蓁这丫头,不是我说,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温先生到时候见面就知道了。”温先生这是答应了见妹妹卫蓁了,只要卫蓁把握好这次机会,说不定能在温先生这里讨得不少好处。
“你小子,哪有这样夸自家人的?行了行了,不与你嘴皮子,快走快走!”温良好气又好笑,直接开始赶人。
卫苏当然也巴不得赶回家,好早点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便也不逗留,急着告辞离开了。
温良摇摇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如果这个卫蓁真像他哥哥说的这般,那么自己顶着世俗的目光支持卫苏的想法也值了。
正如卫苏所说,世人对于女子的限制太多了,如果卫蓁能成为改变这一现状的契机,那就再好不过了。
回到家中,卫蓁早就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这些日子她都提心吊胆的,她明白哥哥进入学宫会有多难,也知道哥哥花费了不少时间,他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进颍阳学宫准备的。
她也特意打听过,颍阳学宫那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可哥哥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这上面,她就是想多劝两句,也不忍心开口。
“哥哥回来了!”卫蓁见到卫苏的身影就扑了过去。
卫苏笑眯眯的揉揉她的脑袋,“阿蓁,哥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卫蓁心扑通扑通跳,试探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能进颍阳学宫了?”一定是这样的,这可以说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她也替哥哥开心。
卫苏笑道:“哥哥进颍阳学宫那不是志在必得嘛,这哪里算是什么好消息。我说的好消息是关于你的。”
卫蓁一愣,她能有什么好消息来?不过听哥哥的意思,是真的进了学宫了?这可太好了,这下子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哥哥进了学宫,怎么不算好消息,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庆祝。”
卫蓁的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阵掌声。两人回过头一看,就见到荀祁和秦湛就站在不远处。
鼓掌的是荀祁,秦湛手中却提拎了一壶酒。
“卫先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凭借一己之力入学宫做了先生,以传道授业为己任,高风亮节实在是让人佩服佩服……”
荀祁话还没说完,秦湛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立马被打断了。
荀祁敢怒不敢言的瞪了秦湛一眼,卫苏进学宫当先生的事竟然没有事先给他们明说,让他担心半天。还傻了吧唧的给姜先生求情,让姜先生收留卫苏进来。哪里知道人家本事大着呢,哪里需要他多此一举。他心中不舒服,自然说话就带了刺。
秦湛凑过去,小声警告道:“你若不愿意,不用勉强自己过来。”
“谁说我不愿意来了?我还偏来,怎么着吧?他自己做事不周到,也不要怪我说嘴几句。”荀祁倔脾气上来了,那是八头牛都拉不回去的。虽然他不至于记恨卫苏,可心里的话却是不吐不快。
卫苏似乎没有听出荀祁带刺的话儿,笑着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过来给你庆祝庆祝,能如愿进入颍阳学宫,大家也都替你高兴。”秦湛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扬了扬,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荀祁“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负手而立。
卫苏脸色未变,依旧笑眯眯的道:“两位王子有心了,里面请。”
荀祁挥一挥衣袖,昂着头当先走了进门。
“卫先生莫要在意,王子祁偶尔脾气有点不好。”秦湛试图解释两句,可是越解释越乱的感觉。
卫苏早就看出来荀祁对他有意见,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笑着摇摇头道:“王子祁对我想来是有些误会,正好趁着今日跟他解释解释也好。”
荀祁这人可以说是毫无心机,有什么好恶表面上就能体现出来。这样的人交往起来也舒心,卫苏知道荀祁为了他做了不少,他也不愿意因为一点点误会让他们之间的交情变薄。
卫苏能这样说是再好不过的了,秦湛点头表示同意,一个是他的至交好友,一个是他看重的人,他不希望这两人有什么隔阂。
他拉着卫蓁也跟秦湛一起进了院门,至于卫蓁的事,他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了,等空闲下来再跟卫蓁说好了。
卫苏相信没有什么误会是酒桌上解不开的,泱泱大国的酒文化那是源远流长,酒过三巡之后,只要将话说开了,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正如此时,荀祁一开始还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几杯酒下肚,就委屈开了,“你说说啊,早有做先生的打算,为何不与我们说?我们是将你卫苏当做友人的,你却不相信我等,真让人寒心。”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7节
卫苏摇摇头,“非是不相信你们,我虽然早有此心,可是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早点说出来也只不过徒惹人笑话罢了。”
荀祁眉一竖,“什么叫惹人笑话?谁敢笑话于你?”
卫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若是提前跟你说我一定会进入学宫做先生,你又会如何?”
荀祁一愣,“我?”他想了想,脸色有些红,大概也会嘲笑卫苏不切实际痴人说梦吧。毕竟这种事情是百年难遇,卫苏只要敢这么说,他只怕会劝也不劝掉头就走。
“的确。”秦湛点头,“我们都不会相信的。”
卫苏将酒一饮而尽,“我虽然不惧旁人说什么,可你们却不一样,算得上我来这里后交到的第一个友人。你们的看法说法对我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
荀祁心中总算舒坦了,他本来就没有真正往心里去,只是觉着心有不平罢了。这会听卫苏这么一说,也算是认同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原谅你。只是可惜,日后你是颍阳学宫的先生,是为师者,我们却是学子,是为门生。这中间的差距太大了,我还想着能与你做同窗友人,现在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更改了。”荀祁摇头叹息道。
“哈哈……这有什么?你们莫非没有听说过亦师亦友?”
“亦师亦友?”秦湛盯着卫苏,眼睛一亮。
卫苏点点头,“学宫之中,我为师者,但凡有学识不懂之处皆可前来问我,我亦会尽心答疑解惑。学宫之外私底下也能跟友人一般交心,大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岂不快哉?”
“哈哈哈!好,好个亦师亦友!卫先生,祁生平除了王子湛谁都不服,如今又多你一个。”荀祁连喝了三杯酒,开怀大笑起来。
秦湛嘴角上扬,原来还能如此这般么?他原本熄灭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是啊,亦师亦友,他们还是能像友人一般相处,还能畅谈天下事。
“卫先生只要不嫌弃我们,将来只怕会劳烦先生多矣。”
“这有什么?”卫苏毫不在意,他还是很乐意与他们交往的。
这两人身为王子,却丝毫没有贵族王子的骄纵,反而平易近人,脾性都是豪爽之辈。这点还是很合卫苏的胃口的,他也了解了两人的处境。在他看来,这两人小小年纪经历不少,在宫廷之中举步维艰,如今又背井离乡,远离故土,着实让人心生同情。
尽管如此境遇,他们却依旧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却是难能可贵的。不管怎么样,将来自己能相帮两人就多帮帮吧,卫苏心下暗自打定主意。
第41章
次日, 卫苏特意起了个大早,找到了卫蓁,让铁三娘替她好好收拾了一番,就拉着卫蓁上了马车。
卫蓁一脸懵, 不知道哥哥要带她去哪里。卫苏让她吃了两块薄饼, 这才开口, 将温良要见见卫蓁的事说了。
卫蓁从小也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来到这里后也几乎四门不出。不是卫苏不让她出门, 而是她初来乍到, 出去谁也不识, 徒增尴尬,还不如就呆在家里看看哥哥给她整理的书册。
不过哥哥偶尔也会给她讲讲外面的事情,这些日子哥哥忙着考学一事,提及这些事才少了许多。因此,温良是谁,卫蓁当然不知道,也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要带她去见这人。
“哥哥, 温先生是什么人?干嘛要见我?”卫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卫苏问道。
“温先生是比周大夫还厉害的医者,他见你也是想看看你的医术如何。你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想来也会受用无穷。”卫苏简单的给卫蓁介绍了一番。
“比周大夫还厉害的人?”卫蓁有些惊讶,白水县的周大夫在她看来就是很厉害的医者了,没想到这个温先生比周大夫还厉害。
她知道哥哥不会害她,既然哥哥想让她见温先生, 就一定是对她有好处的。
她攥紧了手心, “那哥哥的意思是?”她有必要问清楚, 才会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至少她不能丢了哥哥的脸。
卫苏看出她的紧张来, 轻轻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柔声道:“你不用紧张,你平时怎样还是怎样就行了。若是考校你的医术问题,你也只需按照平时学习的来回答便是。”
“啊?”卫蓁一愣,没想到哥哥郑重其事想让她见的这人,就这样简单就能应付过去。
卫苏笑了,“我的妹妹聪明能干,想来也不会有人不喜欢的。哥哥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卫苏的夸奖让卫蓁红了脸,她真的没有哥哥说的这么好。不过哥哥让她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努力去完成。
卫苏直接找到了在屋子里埋头整理草药的温良。温良头也没抬,只是示意他们先等着。卫蓁偷偷摸摸打量着这个老爷爷,觉得他也没什么可怕的。
既然让他们等,卫苏也不敢打扰,若是惹恼了这老头子,只怕他为卫蓁谋算的计划就落空了。虽然他在卫蓁面前一副自信的样子,可是他自己才知道他心中是没底儿的。温良能同意见见卫蓁,已经是看在他巧舌如簧的份上,如果温先生不满意,他的一切想法都是空谈。
温良忙起来也不知道是么时候才有空搭理他们,于是卫苏便在一旁翻看起书架上的书册来。这些东西都是温良的随手笔记,或者突如其来的感想,他看着也挺有意思的。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或许将来卫蓁也能用得上。
有哥哥在,卫蓁胆子也大了,悄悄凑过头去看温良整理的草药。
温良整理炮制草药的手法很是熟练,卫蓁在一旁看着,时不时也有明悟。
“先生!这乌头应该多漂几次,才能减轻它的毒性,方能用药。”卫蓁盯着温良手中的药材,忍不住说道。
温良抬头看她一眼,接着又埋下头去,“丫头,你懂怎么炮制草药吗?”
卫蓁见老先生看她,心中一紧,后悔自己嘴快。然而老先生并没有责怪于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此时听到老先生的问题,卫蓁下意识看了一眼卫苏,卫苏正好也看了过来,脸上露出抹鼓励的笑。
这让卫蓁定下了心,也不害怕了,挺了挺胸膛,骄傲的道:“我自然是懂的,以前家中用的药材都是我自己炮制的。不仅如此,还将有剩余的去县城里卖给药堂换银钱,人家大夫都说我炮制的药材药性足。”
她跟着周大夫就是从炮制草药开始学的,加上她聪明有悟性,炮制出来的草药比药堂学徒做出来的还要好很多。因此她才有这个自信。
“那你说说炮制草药有哪些方法?”温良直起身子,问道。
卫蓁歪了歪脑袋,这可难不倒她,“基本可以分为水制和火制以及水火共治这三种方法。水制法往往用洗、泡、淋、润、飘几种方法。火制法则用炒、炙、煅,煨的方式。草药经过不同的方法炮制以后,治疗疾病以及起到的功效也是不同的。注1”
卫蓁的回答让温良很满意,看来卫苏说得没错,这丫头的确在医术上有些天赋的。很多人只是学炮制草药也是几年都没有进展,她才多大,就到这个地步,还是很少见的。
“丫头,听你哥哥说,你会缝合之术,来来来,好好跟老夫说说,是怎么一回事。”温良也不捣鼓他的那些草药了,直接领着卫蓁去了他的‘实验室’。
卫蓁有些犹豫,看了卫苏一眼,在卫苏的点头下,这才跟着进去。
卫苏是不担心卫蓁的,他知道的很多现代理论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卫蓁。也让她没事儿的时候上手试过,目前来看效果也都还好。虽然没能真正在人身上动手,不过那一套基本操作流程她还是熟练的。因此,也不用担心温老头会为难住卫蓁。
卫苏心知他们的实验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完成的,便吩咐了外面的铁三娘照看卫蓁,自己先行离开,等到结束之时再过来接人就好了。
他也是想先去熟悉熟悉自己将来的教学环境,毕竟以后他就要在这里工作了,应该有备无患多了解一点才是。
此时皇甫雍的草庐之中,皇甫雍正陪娄国使者宋庆煮着茶汤。
等到茶汤煮好,仆从给宋庆端上一碗,宋庆轻尝一口,笑道:“祭酒大人的茶汤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有幸得以尝到,是宋某的福分,也算不虚此行了。”
皇甫雍摇摇头,“宋使过奖了,此地简陋,也无甚好待客的,宋使不要嫌弃才是。”
“哪里哪里!”
两人客套了一番,这才聊起正事来。
“今年颍阳学宫人才辈出,更有卫苏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啊。”宋庆一边开了话题,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皇甫雍的神色。
宋庆的心思不用说透,皇甫雍自然也是明白了,只不过他装作糊涂,顺着话道:“颍阳学宫千百年来宗旨便是教学育人,学以致用,人才辈出方不负圣师初心。这也是吾辈一致努力的成果。”
宋庆原本是想打听卫苏此人,没想到皇甫这个老狐狸一句话都没提及。想了想,决定不打哑谜了,直接开口道:“祭酒大人,不瞒您说,这次的卫苏实在令人惊讶,能通过学宫先生七成的赞同入学宫,古往今来都少见。此次论学之后,卫苏的大名也会在各国中传扬开来。”
皇甫雍不接话,捧着茶汤笑而不语。
宋庆无奈,只得继续道:“此次的所见所闻本使回去之后都得一一禀明国君,卫苏此人必会是重中之重。然而我特意前去打听了卫苏,所知信息却少之又少。祭酒大人,您看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为了回去后不被国君惩罚,祭酒大人能否给我透露一下卫苏此人?”
皇甫雍摇摇头,“实不相瞒,卫苏的一切老夫知道的也并不比宋使多。只知他出身于白水县乡间,后进了陶家四郎的私学,直至三年前他母亲去世方才不在入学。如今听得学宫论学才让陶家人举荐而来。”
这些都是举荐书上所言,众所周知的事情,皇甫雍又照着说了一遍。
宋庆无语,他私底下了解得这就是这些,原本以为皇甫雍能知道得多一些,才特意找过来,没想到皇甫雍这个老狐狸,居然圆滑的一丝不露。
见宋庆沉下脸,皇甫雍笑道:“宋使此来错矣,你来找老夫,还不如去问问陶家人,相信陶家人与卫苏的关系,必然比我这里费无用功的好。”
宋庆勉强笑了笑,“我如何不知,不过真要是这么好打听,我也不会来此了。”
自从卫苏在学宫中一战成名,像他这样想要打听卫苏消息的多不胜数。陶家自然应付不过来,直接闭门谢客,说是家主致力于推广水车一事,忙得脱不开身,等将来有空闲之时再行赔礼。
这种推脱之词,一听也就明白了,可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哪怕他身为娄国使者,但是在颍阳城中,面对四大家族也是不敢造次的。
他也是没办法,这才想着看看能否在皇甫雍这里了解些信息。
皇甫雍一脸无能为力之色,“老夫实在帮不了太多,只能说抱歉了。”
宋庆还怀着一丝希冀,“祭酒大人,不知能否让我见见卫苏?”
皇甫雍嘴角噙着一抹笑,“卫苏如今身为颍阳学宫的先生,他愿不愿意见你,却不是老夫所能左右的了。况且卫苏之前也说了只想一心投入教育事业,其余一切身外之事,都莫要相扰。因此,依我之见,宋使还是熄了这份心思罢。”
宋庆叹气,他是多此一问了。颍阳学宫中的先生,只要授了圣师诲牌,就是圣师门下。他要是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国君的命令也可以不遵从。
卫苏不愿意见任何人,什么手段都不好使。只是就这样回去,国君问起来,他一问三不知,只怕职位不保啊。
想到这里,宋庆苦了脸,嗐!说不得,他再想想法子,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42章
颍阳城的四大家族中, 除了陶家主之外,其他三家家主也齐聚一堂,此时堂上气氛有些微妙。
自从陶家举荐的卫苏在论学大典上大出风头,后来又进入颍阳学宫做先生, 他们心头就像被猫爪子挠过一般, 刺痛无所适从。
“这陶家怎么就碰上姓卫的这小子了?想想真叫人气不过!”崔玄拍了拍大腿, 愤懑不平的道。
眼看着陶家已然没落了,可却无端端弄出个水车来, 获得百姓庶人的称赞, 一时间陶家的声望提高了不少。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哪里找来个小子,一下子扬名天下。陶家也因着举荐有功,落下不少的好处。如今陶家上升的势头强劲,他们崔家一时之间也岌岌可危起来,怎不令他忧心忡忡。
谢家家主谢浦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汤,神色倒也不似崔家主那般急。
崔玄冷哼一声,崔家谢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自己倒下了,他谢家也别想好过。
谢浦看穿了他的心思, 劝道:“稍安勿躁,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才能阻止陶家的势头,扯其他的也是无用。”
“话说的简单,事已经成了定局,又如何能阻止?”崔玄气不过。
“呵!不多想想办法, 在这里自怨自艾又有何用?”谢浦有些看不上崔家主遇事毫无定准的脾性。
崔家主有些着急, “姓谢的, 陶家起来, 你们谢家也讨不了好。别忘了,陶家没落也没少你谢家的手笔。”
他也不怕撕破脸皮,就算他沉下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是?
眼看这两人就要脸红脖子粗的争执起来,王家主王驺才撩起眼皮,淡淡的说了一句,“如今陶家还没怎样呢,你们反倒先自乱阵脚了。依老夫之见,你们先行斗得个两败俱伤,然后让陶家坐收渔翁之利,最好不过的了。”
此话一出,崔玄脸色通红,呐呐不敢再说什么。
谢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王家主,依您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崔玄忍不住,询问道。
王驺摸摸胡须,眼睛里闪过一抹精明之色,“以不变应万变。”
“这……”崔玄一愣,没想到王家主竟然会这么说。这么说来,不就是什么也不做嘛?那他们今日在这里商议岂不是无用之功?
谢浦眯眯眼,点头道:“王家主所言极是。陶家再怎么表面风光,可是真正的基石已然松动,只要陶家后继无人,一时半会还不可能爬得起来。”
谢浦的解释让崔玄稍微放心了一点,可转念他又皱起了眉头,“陶家后辈陶瑾如今也已经进入了颍阳学宫,陶家一直倾尽全力培养的人,将来定会继承陶家,这也算不得后继无人吧?”
谢浦微微一笑,“陶瑾?呵呵,陶家也只有这么个后辈能拿得出手了。不过陶瑾此人忠厚有加,天赋不足,将来继承陶家也只不过是个守成之主罢了,根本不足为虑。”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8节
王驺站起身来,“不错,正是如此,陶家不足为虑。只是这个卫苏,我们应该好好打探打探,如果可以,能拉进关系是再好不过的了。”
谢浦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卫苏进了学宫做先生,别人只怕奈何不得半分,能拉近关系是最好,如若不能……”他所忧心的正是这一点。有卫苏这样的人物被陶家拉拢,成了陶家的助力,未来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就谁都说不准了。
崔玄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总算平静了下来,也在心里默默盘算起来。既然将陶家已经踩下去了,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他有翻身之地。
颍阳学宫的广场中心,贴了一张大大的羊皮公告,新进学宫的卫苏卫先生开堂授课,授课内容为‘格物致知’,但凡是有意愿的学子,届时都可以前往听课。
颍阳学宫中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实在是因为卫苏的大名太过响亮了,当日论学大典的辩论还历历在耳,卫苏云淡风轻谈笑间将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那样的风姿早已经深深印入大家的脑海。谁人不希望当时站在台上的是自己?若有一日自己也能这般,那就无憾了。
“许公子,到那日你可要去看看?”跟许暄一起的人问道。
许暄脸色有些不愉,当日如果没有卫苏,那么自己将成为最耀眼的一个,正是因为卫苏的横空出世,让他成为萤火之光,还险些不能进学宫。因此,对于卫苏,他是又妒又恨。
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所研习的礼法,与这一套格物致知毫无关联,倒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前去。”
“说的也是,这个什么格物致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学问。”
“卫先生也没有设置门槛,说是让有兴趣的学子都可以去,到时候去听听不就知道了?”有人说道。
“话虽如此,可我们先生早就说过了,贪多嚼不烂。依我看还是就如许公子说的,研习学问不同,倒也没必要去。”
有人踌躇,觉得两边说得都有道理,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
同样在另一边,陶瑾满心欢喜,期待。卫苏终于开始讲学了,他说什么也要去捧场。
路过他身边的谢灼冷笑,“不知所谓,诸子百家哪有这什么格物的,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陶瑾回过头,怒目而视,“谢灼,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谢灼得意洋洋,痞痞笑道:“怎的?偌大一个学宫,竟还不让人说话了?你陶瑾什么人,管到爷头上来了?”
陶瑾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遇上这混蛋,就没好事。不理他吧,他还偏偏就在你眼前转悠,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得了,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陶瑾转身想走。
然而谢灼看穿他的意图,却拦住他,“你怕我?”
陶瑾皱眉,嗤笑,“我会怕你?只不过不想见到某只苍蝇罢了。”
谢灼不怒反笑,逼得更近一点。陶瑾步步后退,谢灼却步步紧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凑到他的耳边,放话道:“陶瑾,我谢灼偏偏就要跟你杠上了。”
陶瑾猛地甩开他,连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站定下来。狠狠的瞪着谢灼,“谢九,尽管放马过来,我陶瑾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不是任由他人拿捏之辈。我警告你,想要拿捏我,你可是选错人了。”
陶瑾放完话,便掉头离开。这次谢灼没有阻拦,他看着陶瑾微微凌乱的步伐,“啧啧”两声,抬起右手,手指不自觉的捏了捏,脸上却是一抹似有若无难以言说的古怪笑意。
卫苏的第一堂课,大多数人呈观望态度。一来众学子根本就不了解这‘格物致知’属于诸子百家的哪一家。二来,卫苏虽然在论学大典之上扬名立万,可终究年纪太轻。他们所尊崇的先生都是德高望重,不管年纪资历都足以让人信重。
而卫苏年岁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让他们接受有这样一位先生估计会有些难度。
“小子,你也真够大胆的,就这么放张公告出去就要讲学,就不怕到时候没人来听?”温良喝了一口卫苏泡的茶,舒服的眯起眼睛,这茶清香浓郁,喝下之后感觉全身都通泰不少。
这是卫苏将现在的茶叶通过今法炒制过得,自然茶香浓郁。陶家主知道卫苏泡茶只用茶叶,便大方的将家中未碾磨过的茶叶送了不少过去。
之前他用未炒制过得茶叶泡茶,虽然清香,却始终有一股子涩味。这会子陶家送来的茶叶多了,他索性自己将茶叶炒制出来,喝着才有了曾经的味道。
当然,他也将炒制过的茶叶回赠了陶家不少,如今陶家上上下下几乎都不再煮茶汤,反而都喝起卫苏炒制过茶叶的茶水来。
一下子这么多人喜爱,陶家主更是受到启发。四处大量收购茶叶,还特意找卫苏商量了,让卫苏制茶出售,等贩卖出去,所得利润与卫苏五五分账。
卫苏想着这也不是坏事,与陶家合作,实现双赢又有何不可?他还要给妹妹攒嫁妆,没点产业进账也不行啊。炒茶并不复杂,铁三娘他们跟着学了一下也就已经有模有样了。于是他便将炒茶之事交给了铁三娘夫妇,自己也能轻松自在。
现在想要将茶叶推广出去估计只能是小范围的,不过相信只要到了一定的契机,贵族的茶汤便会被自己的茶叶所替代。毕竟曾经世界的茶文化延续了几千年的历史,经久不衰,这让卫苏有满满的自信。
看看,第一次送茶给温先生,这个老头子就被征服了。嗯,到时候再给祭酒大人以及学宫中的先生送点过去,以他们的影响力,相信用不了多久,茶叶便会在贵族之间掀起一股风潮来。
听到温良的话,卫苏不在意的一笑,“我是无所谓的,只要有一人前来听我讲授,我都照样开课。”
温良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你既然精通诸子百家,从里面随意选一学说讲授都可,便是讲授医家的这个止血断骨之法也是可行的。你倒好,弄出个什么‘格物致知’的新鲜玩意儿出来,谁知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卫苏嘿嘿笑,“你可别埋汰这个,我这‘格物致知’可是动手实做其事,是行先于知。任何的事情都要动手实践方知真假,要相信科学,唯物主义核心。”
温良撇了他一眼,就差没动手敲打敲打了,“混说些什么东西?若是旁人老夫可不会多言,老夫只是看在你送茶的份上才提点于你的。”
“是是是!”卫苏连连点头称是,“我能够虚心接受意见,可您也不能否认我所说的是错的啊。况且,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错?”
见温良还有话说,卫苏忙做投降状,“行了,行了,温先生,我知道了。试一次,如果学子真不能接受,那我再改成讲授其他的行了吧?”
这个倔老头,如若不顺着他的话,只怕会念叨个不休。卫苏是怕了他了,管他三七二十一,自己先安抚住人再说。
温良这才消停下来,现在的年轻人啊,虽然有狂傲的资本,可没人敲打提醒还是不行的。真要是吃了亏再提醒可就晚了,卫苏这小子,还是比较合他的心意的,自己也将他看作后辈子侄,因此总想着提点提点。
卫苏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便问起了妹妹的事,“温先生,您觉得舍妹的医术如何?上次考核之后也没个准信,我妹妹还担心自己表现不尽如人意呢。”
提起卫蓁,温良露出满意的笑来,这丫头可比卫苏小子省心多了。不管是聪明悟性方面,都是上上之选。
“卫丫头很不错,尚属可造之材。不过,卫苏啊,你真打算让卫丫头抛头露面行医?你可知世俗的眼光会有多可怕?她一个小丫头,就怕撑不住,会毁了她。”温良忧心忡忡,他可不想这丫头受到伤害。
卫苏倒是不担心,有他卫苏在,没人敢伤害到卫蓁。他也问过卫蓁的意思,对于治病救人她还是很感兴趣的。如果真有这个机会,她必定会一往无前。
卫苏将自己以及卫蓁的意思说了,温良这才放下心,斟酌道:“老夫也想了好几日,卫丫头这样的天赋的确不应该被埋没了。她若是真看得上老夫,那么老夫可以收她为义女。老夫一生无儿无女,将来她可继承老夫衣钵,将医家发扬光大。”
卫苏心中一凛,没想到温先生将卫蓁看得如此之重。原本以为能得到医家大佬的指点指点就是卫蓁的大幸了,没想到温良竟然开口收为义女,传承衣钵,这可是卫蓁天大的福分啊!
这样一来,卫蓁的愿望将来必然会达成。
卫苏连忙站起身,向着温良深深一揖,“小子卫苏替妹妹先行谢过温先生,将来卫蓁必然不负先生厚望。”
“嘿!倒也不必说这些,老夫也只不过是个糟老头子,还得看卫丫头自己是否愿意。”
岂会有不愿意的?卫蓁那日回来后就兴奋了好几天,她在温良的指点下也受益良多。如果得知温良的想法,估计也会高兴的睡不着吧。
“我这便回去告知她这个好消息。”卫苏站起身来,“温先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许反悔,不然妹妹怪罪下来,我第一个过来替她出头。”
眼看他已经出门,温良高声道:“记得将你的好茶多带些过来!日后没有你这茶,老夫可不依。”
卫苏跑的没影了,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得了,少不了这茶,供您老一辈子都成。”
“嘿!混小子,老夫没看错人,卫蓁丫头有这么个哥哥,实在是天大的幸事啊!”温良脸上笑意未散,感慨万千。
只希望卫苏真能护住卫丫头,不让她受一点伤害。不过既然收下卫丫头为义女,他温老头的女儿又有谁人敢说三道四?敢让卫丫头受半点委屈,他第一个不答应。
第43章
几日之后, 卫苏的授课日期如约而至。
秦湛与荀祁是必定要去的,同时秦湛也替卫苏忧心,这是卫苏第一场讲授, 如果没人去听, 会不会惹人嘲笑。
荀祁已经打听了许多,知道绝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中,想要劝动这些人前往只怕有些难。卫苏年轻难以服众,论学之前又籍籍无名,很难改变大家的观念。
“你说卫苏到底怎么想的?”荀祁开口抱怨, 换来秦湛凉凉的一撇, 便改口道:“卫先生,卫先生行了吧?”他还没见过秦湛护人护成这样的。
见秦湛收回目光, 荀祁这才继续道:“这个什么‘格物致知’你可知道是什么?”
秦湛摇摇头,他从没听卫苏说过这个, 其实卫苏说的好多他都没听过,明明不可思议, 细细想来又觉得挺有道理。
荀祁叹气,“你说卫先生, 明明对礼法的见解独到, 如果讲授礼法, 相信效果一定很不错。可他却偏偏弄个听都没听过的新玩意儿, 这叫怎么回事儿啊?”
秦湛皱眉, “不管怎样, 卫先生定然是有他的想法,我们何必在此置喙。”
荀祁也不再多言, 也是, 都已经决定下来的事, 说再多也没用。
“王子湛,王子祁,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身后一个声音唤道。
两人回头一看,居然是王子奚,后面跟着一脸不愉的阮稷。
阮稷不明白为什么韩奚这么看重这两人,明明知道荀祁跟他不对付,还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偏偏就要与他们走近。
韩奚快走两步,十分高兴能碰到秦湛。秦湛不动声色,只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
荀祁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阮稷,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冷笑道:“原来是你们啊?怎么,有事?”
韩奚有些无措,他只是见到秦湛一时间太过高兴,什么都没想,便开口唤了出来。荀祁脸上的冷意才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是知道阮稷与荀祁不睦的,自己本来也没打算跟阮稷走在一起,只是王子稷不管不顾总爱跟着他。
“王子祁,你别误会,其实没别的事,只是遇到了,招呼一声而已,我是希望大家能成为朋友的。”韩奚小心的说道。
韩奚态度还算诚挚,荀祁的防备总算少了一点。这个韩奚应该是特意为秦湛而来的吧?自己与他没任何交情,上次他不也说了秦湛帮过他?虽然事后他也问了秦湛怎么认识的王子奚,可秦湛明显就没注意到这人,追问下来也没结果,想来也只是误打误撞了。
他看了看秦湛,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看起来秦湛并没有想要应付眼前之人的想法。他叹口气,看来还得自己应付过去了。
“哦,这样啊。”荀祁点点头,敷衍道:“可以啊,不过得下次了,我们还有事儿呢。”
韩奚心下遗憾,却仍有不甘,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听阮稷哼道:“他们能有什么事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们根本就不想理会于你。”
韩奚怔住了,有些慌,如果阮稷说的是真的,那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荀祁嘿嘿一笑,朝着阮稷扬扬下巴,“王子稷,你倒是也不用妄自菲薄,只要你跪下来给本王子乖乖磕头认错,本王子还是勉强可以搭理你的。”
阮稷怒目,“荀祁!你莫要得寸进尺,本王子没找你麻烦,就算是看在王子奚的面子上了,你真以为本王子不敢把你怎样么?”
“今日本王子也没闲工夫与你争论,你爱怎样就怎样吧。”除了放几句狠话,也就这样了,真是无趣得紧。
韩奚已经拉住阮稷,沉下脸来,低声警告道:“王子稷,你说过在我身边不得惹事的,你若不听我言,就真没必要跟着我了。”
阮稷虽然气闷,可一见到韩奚如画的眉眼,顿时什么气都没了,也不再说话。
秦湛已经不耐烦了,耽搁了这许久,他还想着能早点见到卫苏呢。淡淡的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荀祁点点头,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们赶着去听卫先生的讲授呢,就此别过了。”
韩奚闻言心中一喜,“原来你们是去听卫先生的讲授,正好遇上,不如一起?”
荀祁诧异,“你也要去?”
韩奚点点头,原本没打算去,现在打算去也不迟。
阮稷一把拉住他,“不是说好一起去校场练骑射么?你什么时候又改变主意了?”
韩奚摇摇头,“校场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今日卫先生开堂讲授,我对于卫先生讲授的东西很感兴趣,所以还是要去听听的。”
阮稷嘟哝,“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对这个讲授有兴趣啊。”不过韩奚意已决,也是不容更改了。既然如此,那什么卫先生的课,他也就纡尊降贵的勉强听听罢。
韩奚还想让阮稷回去,阮稷却铁了心要跟他一起,没办法,只能答应。
他们要去,秦湛与荀祁自然没有话说,他们巴不得多点人给卫苏捧场呢。荀祁难得没有再触阮稷逆鳞,一行人居然和谐共处起来。
这一幕落在学宫其他学子眼中只觉得不可思议至极。
卫苏的上课地点选在集思堂,颍阳学宫中这样的讲授堂很多,大大小小都有,这集思堂只是其中极为不起眼的小小一处。
而此时,堂上稀稀疏疏坐着几个人。陶瑾早就来了,他身后不远处竟然坐着谢灼,目光灼灼盯着陶瑾,陶瑾如亡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然而顾及着这是卫先生第一堂课,才隐忍下来,没有立时发作。
卫苏这堂讲授并没有任何的限制,也就是说不管是任何人都能前来。谢灼要来,他也没办法将人给赶出去。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29节
孙章也来了,一个人坐在角落,他所习的兵家学说,本来不应该在此的,可他还是来了,只因为最初的时候说过几句话那一面之缘。
或许卫先生早已经不记得他了,他还是想要来看看,而且卫苏论学当日的兵法之论震撼人心。今日虽然不是讲授兵法,他还是希望能从卫先生口中多了解一些兵法之论的。
加上刚刚进来的几位王子,整个集思堂的学子就已经到齐了。
卫苏进来之时还愣了一下,他原以为这里最多也就陶瑾前来捧个人场了,没想到竟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些人呢,看来今日这堂讲学不会无聊了。”卫苏笑道。
阮稷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若不是因为韩奚他岂会在这里?一介平民庶人出身而已,也配为王子师?
“姓卫的,本王子在这里是看得起你。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阮稷毫不留情的道。
“呵!什么身份?如今卫先生的身份是学宫先生。王子稷,没人强迫你来,你若是不愿意听就离开。卫先生还真没要你看得起。”荀祁直接怼了回去。说完他又朝着韩奚道:“王子奚,若是你这位至交真不愿听卫先生讲授,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他知道阮稷是因为韩奚才过来的,这是卫苏的第一场讲学,如果阮稷影响到卫先生讲授,他必然不会放过阮稷。
秦湛也看向韩奚,“王子祁说得对,讲学肃穆之地,不允许意外……”
韩奚满脸通红,瞪了阮稷一眼,“王子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也并未让你一定要来,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不顾我的感受?”
韩奚眼中已经隐隐有泪花,他也委屈,这个阮稷,他明明就不愿跟他一起,偏偏往他身边凑。平日里他也不多于理会这人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却连累他在王子湛面前丢人,害的他什么面子都没有了,他又如何不怨?
阮稷哪里知道韩奚的心思,此时见韩奚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模样,心中早就慌了神。他手足无措连连认错:“好了,好了,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一定好好听卫先生讲授,绝不再多话如何?”
韩奚绝美的容貌也引起了卫苏的注意,没想到一个男孩子竟然长得这般漂亮,只要见到他的人,都会生出一股怜惜来。
“行了,既然认错了,就没必要过多计较。”卫苏打破僵局,踱步到阮稷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你是王子?叫阮稷?”
竟然敢直呼他的名讳,阮稷瞳孔瞪大,刚想发作,又想起才答应过王子奚,行为不得有半点差池,随即忍下一口气,硬邦邦的道:“没错,我是娄国王子稷。”
卫苏点点头,看向韩奚,“你呢?也是王子?”
韩奚已经从秦湛的态度中琢磨出些许不同之处来,他不可用身份威压。卫苏怎么也是学宫先生了,有授予的身份诲牌,哪怕是王子也大不过去。
想通这一点,韩奚行了一礼,回道:“卫先生,我乃幽国王子韩奚。”
卫苏点点头,除了这两位,其余人基本都是认识的,只不过看到谢灼还是有些奇怪,这人不是与陶瑾不对付么?而且跟自己也没交集,如何也来了?
谢灼已经站起身来,拱手介绍自己,“颍阳城谢家九郎,谢灼。”
等所有人都自我介绍了一遍,卫苏笑着让大家都坐下,“行吧,大家也都认识了,那便开始讲学吧。”
卫苏拍拍手,有两名学宫中的仆从抬了一块黑木板进来,动作利落的挂到了前方的墙壁上。
卫苏转身,唰唰唰就在黑色木板上写下几个白色大字:格物致知。
“咦!这是如何写上去的?”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卫苏回头一看,竟然是温良,褚彦,韩伊等几位先生。
卫苏拍拍手掌,笑道:“几位先生如何来了?”
“今日是你进颍阳学宫的第一堂讲学,听说是一门新的学问,我等孤陋寡闻,特意过来看看新学是如何的?”褚彦笑着道明了来意。
其余几位先生也都点点头,很明显褚彦所说就是他们的意思。
“欢迎之至!几位先生能来,是我的荣幸。如果有什么错处,希望诸位能指正。”
温良摆摆手,“指正什么?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过凑凑热闹,自己的学问自己最清楚,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来。”
“没错,没错。依我之见,时辰宝贵,就别在此耽搁了。”
几人依次落座,与来听学的学子一般无二。
卫苏很感动,他的讲学与几位的学术俱不相干,可他们还是过来了,是专程为他卫苏过来的。试想一下,他讲学有几位先生都前往听学,那么传出去后,学宫中的学子又会如何?
既然如此,那他卫苏更应该用心讲学,方才不负厚望。
第44章
“今日我所讲的格物致知, 想来大家都不了解,我在这里简单解说一下,有道是: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注1其意思就是, 只有通过真实的事物,才能获得真正的知识。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将万事万物认识、研究透彻之后自然就得到知识。”
卫苏侃侃而谈自己的理论,没错,他要讲的正是唯物主义理论。
下面的人从未听过这种说法,一时间怔忡住了。
几位先生相互看了看, 最后忍住没有做声。
倒是谢灼微微一笑, “卫先生所言认识,研究万事万物, 可世上事物多不胜数,怎么可能每一样都能认知?”
卫苏道:“的确如此, 可我们只要能将自己身边的事物弄明白,就能前进一大步。”
“身边的事物?”众人相互看看, 不明白卫苏为何如此说。
“哈哈哈!”阮稷大笑起来,“笑话, 我们身边的事物我们又如何不知?看看, 屋子, 门, 窗, 再到身边的衣物饰品, 这些谁人不知?哪里还用弄明白?”
卫苏此人也不过如此罢了,亏得论学大典之日一鸣惊人, 在他看来不过是诸位先生没有为难他而已, 让他白白捡了偌大的名声。连父王派来的使者都另眼相看, 却不知他真正是欺世盗名之辈。阮稷越发看不上卫苏了。
面对阮稷的质问,卫苏也不以为意,摇摇头道:“并非如此,那我这里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可知日月星辰是何形状?雷电雨雪是如何形成?为何有白天黑夜?为何又要分男女?”
“额……”
卫苏的问题砸下来,一时间将所有人都砸懵了。日月星辰,雷电雨雪都是能看得见的东西,可真要问起来,他们心中还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阮稷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色微红,呐呐道:“这……这叫什么问题?”似乎又觉得这样有失身份,便挺了挺胸膛,高声反问道:“这些问题,卫先生估计也未可知吧?”
荀祁哂笑道:“不知就不知呗,偏又要出风头。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知道不?”
阮稷冷哼,“本王子是不知道,看你这得意样,好像你知道似的。”
荀祁被阮稷怼的噎了一下,第一次吃了个闷亏。的确,他也不知道。
卫苏笑而不语,眼神扫了一圈。大家都皱眉沉思,几乎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这些都是从小就熟知的东西。可从来的认知都是日月星辰恒古不变,有日为白天,有月为黑夜,风雨雷电俱是天赐。
如今被卫苏提出来的这些问题,细想一下,谁又真正去研究认知过呢?
“日月星辰,风雷雨雪自有天道。又岂是区区凡人能掌握了解的?”谢灼轻嗤一声,对于卫苏的问题明显不屑,卫苏所说的问题,这世上又有谁能知道?又不是圣师,生而知之。
陶瑾闻言皱眉,这个混蛋,就是来捣乱的吧?不过他心底也有些赞同此言,所谓天行有常,无人能窥之。
卫苏摇摇头,“我们不知,却不代表着这些没有形成的原因。穷尽一生去研究探寻,这也是格物的一种。哪怕此生耗尽,可还有后来者,一代不行,下一代,乃至千百年之后,谁还敢说那时候没有丝毫进展呢?”
“嘶~”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宏大之愿。就连几位先生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敬佩之心来,他们也算是某一领域的大儒了,却没有卫苏这样锲而不舍的精神。有这样对待学术的精神毅力,有岂会不成功之理?
“可即便是研究探寻出了结果,又有何用?”孙章在角落弱弱的开口问。他原本不想开口,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岂会无用?”卫苏笑道:“农人据天时劳作,如若风雷雨雪能有把控的方向,甚至对极端天气和异常气候的预测,能提前得知旱灾、水灾、火灾、蝗虫灾害等等,然后用正确的方法规避灾害。试问我们的研究探索还会无用吗?”
此言一出,人皆哗然。在坐的无一不是当今的人上人,自然知道卫苏这话的重要性。
自古以来,都是以农为本,天灾人祸本归咎与天道,世人无法掌控。历朝历代因为天灾人祸亡国的也不胜枚举,若能提前预知天灾,使人规避,将灾害的损失减轻到最低,便能造福于民矣。
秦湛越想越激动,他豁然起身,“先生,真能有这一天么?”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有志者事竟成。没去做,怎么知道成与不成?”
“我不信!”阮稷反驳道:“我不信真能有人掌控天道。”
“所谓的天道,即万物都有规则,只要掌握规则,又有何不可?远的不说,今日便做个小小的实验吧。”卫苏说完,请一旁协助讲学的仆从送上来一小罐清水。
“这一是小罐清水,而我却能使它快速变成冰块。”等所有人都看过确认了这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小罐清水后,卫苏说道。
“立即成冰?”这怎么可能?现在已入处夏,天气渐热,水怎么可能变成冰块?
“简直痴人说梦。”阮稷无论如何也是不会信的,便是寒冬之时,这水也不见得就能成冰。
“既然卫先生说了,是与不是马上就能见分晓,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阮稷不做声了,那他就等着看好戏吧。
卫苏也不管这许多,将带来的硝石投进水里,便袖手旁观,等着观察水的变化。众人留意他的动作,也没见他怎么着啊,难道只是看着就能让水结冰。
秦湛有些紧张,手指捏得死紧,如果卫苏说的没有成功,岂不是就要被嘲笑。
倒是陶瑾十分好奇,想看看卫苏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毕竟他了解卫苏也多些,卫苏从来不会说谎,更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所以他认为卫苏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只是用什么办法,他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了。
在场只有温良皱起了眉头,他刚刚也看清楚卫苏丢进水里的硝石正是从他那里顺走的。莫非这个成冰与这硝石有关?
不多时,卫苏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硝石吸收水中的热量,已经开始结冰了。
等到完全结水成冰,卫苏便让人将罐子抱下去给众人验看。
阮稷纵然不信,可看到眼前罐子里的冰,却不得不信,他又仔仔细细看了看罐子,的确是原先那个,只是里面的水已经变成了冰。
荀祁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说嘛,卫先生是有办法的,怎么,亲眼所见,还不服气么?”
等所有人都看过一遍后,心中的惊讶早更甚。
“这水不可能无缘无故成冰吧?”褚彦一直没怎么说话,此时边皱眉苦思,边摸着胡须说道。
“你先前往水里加了硝石,可是于此有关?”温良思索了一会儿问,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卫苏点点头,也没打算卖关子,“正是。其实这其中的理论很简单,水一般只在冬天很冷的时候结冰。这就有个度了,试想一下,超过这个度冰化为水,而到了这个度以下则水结为冰。”
“没错,冬日太过于冷,连湖水成冻的也有,而夏日炎炎,水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冰。”
“是了,这就是温度的差异了。”卫苏继续道:“这水温度高,不容易结冰,那我便用硝石吸取水中温度,温度消失,到达一个结冰的一个度,自然就结水为冰了。”
这是很简单的原理,卫苏说得清楚明白,大家也总算了解了。原本还觉得神奇无比的事也简单起来。
“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硝石可令水结冰的?”陶瑾好奇问道,不得不说卫苏总有这样那样神奇的本事。断骨续接如是,今日结水为冰如是,等到未来,更不知会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卫苏负手踱步道:“这就要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以及一个会动脑子思考的头脑了。”他当然不会说,这个法子在后世现代几乎人们都知道。“你们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去温先生那里买些硝石自己试,夏日快到了,有一盆冰解解暑也不错。”
其实不用卫苏提醒,他们也打算回去试试的。
“同样的道理,硝石用在其他的用途上,或者与别的什么东西混合,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这些就更加值得去探索了。”卫苏叹了口气,他太难了,必须要灌输些私货。不说能指望着培养出科学家来,只希望自己埋一颗种子,让他们能去多实验实验,掌握到某些实践出真知就足矣。
温良点头,他已经明白卫苏的意思,“其实这也就跟医家的‘七情’是一个道理,不同药物的配伍可以令药性产生变化。”
“没错,其实万物相通,这就需要看个人的实践方向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听卫苏又道:“不要小看了今日小小的实验。等到将来,这门学术传承下去,小到改变衣食住行,让每一个人都丰衣足食。大到天际手可摘星辰,可以遨游山河湖海,请问大家还会觉得此实验无用么?眼光不要仅仅局限于眼前,等到千年以后,谁又能想象得到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呢?”
众人心中一震,尽管无法想象这一切,可卫苏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穷尽一生学习诸子百家,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不外乎也是家国利益,百姓福祉。
卫苏微微一笑,种子埋下了,将来长成什么样子,就未为可知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0节
第45章
时间过得很快, 卫苏的讲学也快到了尾声。
“今日的讲学便到此为止,如果有感兴趣的,也可以私下找我询问, 如果喜欢我的讲授, 我们下堂课再见。”卫苏最后总结完讲学内容,便准备下课。
“卫先生!下一次什么时候讲学?讲授的也是今日这般的么?”阮稷站起身来询问道。卫苏的讲学让人耳目一新,比起其他先生来似乎更有意思。
卫苏眯眯眼,笑道:“届时会提前通知,不过讲学内容却不见得一样。”
“不一样?今日这般的讲学挺好的啊?又要换么?”荀祁皱眉, 他都还没听够呢。
其他人都赞同点头, 卫先生这样的讲学的确是新颖不多见的,以后不是这般的讲授他们还真舍不得。
“今日这般的内容日后还会有, 只不过还是需要换新鲜的才行,只是讲一种课程, 难免会让人觉得疲乏,没有新意。不过我这里却可以保证, 下一次的讲学必然不会比今日的差。”卫苏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他是打算数理化全面教学的,上至天文, 下至地理, 慢慢来, 从基础学起, 他就不信等上几年, 他的这一套会不吃香。
“太好了, 那下一次我一定来!”孙章高兴道,随即觉察到不对, 便看到褚彦投过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 怎的忘了自家先生也在?
褚彦哈哈笑道:“不错, 下次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新鲜的。”
见自家先生没有怪罪,孙章这才放下心来。
第一次听卫苏讲学的几人,也都打定了主意,下次还来。
而今日卫苏讲学的情景也被有心之人传扬了开去。
“什么?你说除了王子湛王子祁,就连王子奚和王子稷也去了?一下子四位王子都前去听卫先生的讲学?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是啊,你是不是听错了啊?王子稷素来与王子祁不睦,这两人怎么可能在一处听学?绝无可能的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王子稷行事素来乖张,让他去认真听先生的讲授,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听到消息的人聚在一起谈论着,对于消息的真假还处于怀疑的地步。只因为消息的真实性实在是不太可靠。
带来第一手消息的人却信誓旦旦的说道:“别不信,这可是我那表弟亲口说的,那日我那表弟在一边看得一清二楚的。”他表弟在一旁协助先生讲学,最是清楚不过的。
见他的话让众人又信服了几分,他得意起来,“不怕告诉你们,不仅仅几位王子,就连学宫中好几位先生也去旁听了。”
“嘶~”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在学宫中还从未听说过有先生去听别人讲学的。颍阳学宫的先生每一位都是一家学术翘楚,自家的学术精研都不够的怎会去听旁人的讲学?
顿时有人又开始怀疑起这话的真实性,纷纷表示不相信。
这还没完,众人听说卫先生指水成冰之后更是难以置信。
“嘁!你所言的真是那位卫先生?论学大典之日大家也都见过了,也没见你说得这般玄乎啊!”有人质疑出声。
“我又何需骗你等?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我表弟说得有模有眼的,由不得我不信。他可是亲眼见到卫先生只不过朝着装水的罐子中指了指,不大一会儿,这水真就变成冰了。”那人急急解释,为了增加其话语中的真实性,又道:“新进学宫的孙章,陶瑾都去听讲学了。你们要是真不相信,大可前去问问看我所言是否为真。”
那人的话让人将信将疑,不过大多数人是嗤之以鼻的。然而,这些话还是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谱,最后竟然有卫先生乃是天上文曲星转世,自然有神仙相助的传言出来。
这些不由得人不信,看卫先生在论学大典上一己之力舌战群儒,诸子百家无所不知,任何经典学说都是手到擒来,若不是天上星宿下凡人间,一般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卫苏听到传言的时候也是一脸懵,他啥时候成了什么文曲星了,他怎么不知道?
卫苏再次将小铜炉上的沸水注入紫砂杯中,这已经是第三道程序了。眼见差不多了,这才恭敬的将茶水递到皇甫雍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祭酒大人,你且尝尝我这茶水,可还合你的意?”
皇甫雍看着杯中茶水清清浅浅的色泽,浅绿的茶叶在其中浮浮沉沉,还没凑近,一股清淡的香味扑鼻而来,笑道:“这就是被温良夸上天的茶水?”
前两天温良就在他面前炫耀了,说卫苏送的茶叶,那叫一个好,简直就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夸上天倒不至于,不过是各人的喜好不同,各花入各眼,温先生喜欢这茶水,自然是要夸上几句的。”卫苏眉眼弯弯,替温良解释了一句。
听卫苏替温良说话,皇甫雍盯着他,“温先生在学宫中的脾气一向不好,任谁都看不上眼的,没想到竟然对你青眼有加。”
卫苏摸摸鼻子,这人与人的相处,可不就讲究缘法吗?温先生虽然脾气古怪,固执,可只要顺着他,也没那么难伺候。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老头还真跟小孩子差不多。
“许是温先生见我投缘,故而才会另眼相看罢。”
皇甫雍胡子微微抖动,也不再多说,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一入口就清香四溢。没有了茶汤的辅料其他味道加成,只有茶叶的浓香,入口清爽解渴,慢慢回味一番,又有一股回甘,果然如温良所言,妙不可言。
“温良倒也没有说错,这茶入口虽有一丝苦涩,然回味后的甘甜却是独独的与众不同。”皇甫雍点头赞道。
卫苏微微一笑,“祭酒大人觉得好就行,卫苏也算没白跑一趟了。”
皇甫雍捋着胡须,“你的第一场讲学如何,可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是接受了卫苏的建议让他实践实践效果如何,不定卫苏讲授什么,但凡学宫中感兴趣的学子都可前去听。
他原本也是有些担心的,温良,褚彦他们前去听卫苏的讲学,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阻止,要知道,这在学宫中可没有先例的。
只是,他也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学宫中对于卫苏的传言纷纷扬扬,他也听在耳中。虽然不知道究竟讲学现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传言也不禁有些担忧。故而今日特意传话让卫苏前来,就是想要询问一下讲学之事。
“学宫中对于你讲学的传言,你可有听说?”皇甫雍直言不讳问道。
卫苏一愣,有些莫可奈何的点点头,“听到过一些传言,只是这些传言太过离谱。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
“哦?这么说来,指水成冰,并不是你精通的神仙法术。”皇甫雍调侃笑道。
卫苏无语,他课堂上都已经解释得清楚明白了,怎么还会有人误传他这是使的神仙法术来?所以啊!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要普及科学知识才行。不然一遇到什么无法解释的情况全都往神怪头上扯,将来科学还怎么进步?
卫苏又跟皇甫雍解释了一番,皇甫雍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子,可以令水成冰。难怪了,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或者亲耳听卫苏解释,的确容易引人误会。
“原来竟是如此么?”皇甫雍沉吟一会儿,才笑着摇头道:“如此古怪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你卫苏能想的出来了。”
“并非我想出来的,其实很多事物,只要多多动手实验,就能得出很多不同的结果来。”卫苏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比如我觉得用刀笔难以书写,费时费力极为不方便,我就会想办法。呐,怎么样才能书写轻便不费力,于是我就用各种材料尝试,最终也能做出合乎心意的毛笔来。”
他喝了一口茶水,抬眼看着皇甫雍,“同样的道理,夏日炎炎,如果能将冬日才有的冰块用在夏日,凉爽解暑,又该怎样做呢?只要有心,那就朝着这个方面用心,哪怕一时半会无法实现,可谁又知道未来不会有成就呢?祭酒大人,你说是吧?”
卫苏知道皇甫雍对于他的讲学是有些顾虑的,毕竟这样新颖的方式以前在颍阳学宫中根本就没有,他卫苏算是创了先河了。具体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还未可知,如果卫苏的讲学不尽如人意,恐怕卫苏的计划会就此夭折。
皇甫雍沉吟不语,卫苏说得很有道理,他也无法反驳。卫苏做的毛笔,他也在用,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别扭,但是用熟练以后,掌握了其中技巧,的确比起刀笔好用多了。如今学宫之中不少先生以及学子也都在使用这样的毛笔,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学宫外面去。
“人嘛,都是会不断进步的,现在的事物跟千百年前相比,那肯定也是有不一样的。留其精华,去其糟粕,将不好的改进,将好的东西发扬光大,才是我辈该做的事。而我正是想做这样的一个先行者,哪怕前路荆棘林立,崎岖难行,亦一往无前。”卫苏用坚定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理念。
他希望祭酒大人能后了解他的想法,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自己以后的路方才不会那么艰难。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路还是要一步步走。”皇甫雍谨慎道。
他能走到今日的地步,可以说除了学识,眼光外,更重要的还是行事的魄力手腕,令所有人都尊崇。
卫苏清清浅浅的笑意浮现,皇甫雍没有一口拒绝,就说明了他的目的会有希望达到的。当然,他也能理解皇甫雍的谨慎,换做是他,也不可能一来就全力支持一个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新生学说。
“这个我知,祭酒大人放心,我卫苏也不是不知深浅之人,自然也会拿捏分寸。至于我讲学的效果,学宫中的学子是否能后接受,祭酒大人还请拭目以待吧。”卫苏自信满满,以他教学多年的经验,就没有失败过的。
既然卫苏都这么说了,皇甫雍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卫苏以观后效的话。
“今日找你来,其实还有一件事。”皇甫雍踌躇思索半天,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看皇甫雍神色严肃,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卫苏坐直了身子,“祭酒大人但说无妨。”
皇甫雍欲言又止,想了想,组织了语言道:“娄国使者想要见你一面,不知你是否愿意与之相见。”
“娄国使者?”卫苏惊讶,“他见我做甚?”
第46章
皇甫雍摇摇头, 他只是在中间递个话而已,具体什么事他也无从得知。
卫苏还记得之前来听讲学的娄国王子,这个娄国使者应该就是一路人吧, 只是自己也不认识这人啊!他想了半天, 也想不出来他想见自己作甚。
“以老夫看来,论学大典上你卫苏一战成名,将来这事必定会传进各国国君耳中,你卫苏的大名自然也会被人传唱。各国使者本来奉命前来,就为了发掘人才, 其他人也还好, 出身家族都是名门大族,只需要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个一清二楚, 可你横空出世,还真没人知道你的过往, 娄国使者想要见见你也无可厚非。”皇甫雍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可是门清,卫苏初来乍到, 从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帮卫苏提点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卫苏总算弄明白了情况, 只是对于这个要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目前他对于外界的情况并不了解, 这娄国使者应不应该见, 见与不见, 又有何后果, 他是一概不知。
皇甫雍似乎看出来卫苏的踌躇, 笑着道:“娄国国力强盛,如今来说算是当今霸主之国。不过你放心, 他再怎么强势, 也绝不能逼迫咱们颍阳学宫的人。”
颍阳学宫在当今世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学宫中人,无论走在哪里,都会受到特别优待。即便是娄国这样的霸主之国,在颍阳学宫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卫苏点点头,原来如此,各国分封而治,也是分国力强弱,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卫苏有些庆幸,幸好他选择了颍阳学宫,单单这个身份就足以护住他。
“不过见与不见却是随你的意。”
“卫苏不过是乡野之人,对于外界的情势一无所知,因此心中也两难不知该如何抉择,祭酒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卫苏拿不定主意,干脆直接问皇甫雍了。
皇甫雍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卫苏,“你小子,倒也聪明。不过你又焉知老夫能够给你一个好的建议?”
卫苏讪讪一笑,“姜还是老的辣,这不是您老吃的盐比小子吃的米还要多吗?祭酒大人的建议,想来也不会忽悠小子。毕竟小子还在您老手下讨口饭吃呢。”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了,你是老大,你不得罩着小弟吗?
皇甫雍花白胡子下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这话说出来,他不帮也得帮了,皇甫雍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温良没有说错,这小子死皮赖脸耍赖很有一套。
皇甫雍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卫苏很有眼色的过去给续上茶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皇甫雍这才轻咳一声,说道:“老夫也只是替你分析建议,具体该怎么决定,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见卫苏连连点头,才继续说道:“如今诸国,娄国国力最为强盛,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很多读书人都跑去娄国,希望能获得重用的机会。”
卫苏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道:“祭酒大人,那西秦国与邶国又如何呢?”秦湛与荀祁两人,一为西秦国王子,一为邶国王子。
卫苏根本就不了解当今之世各国的势力,这俩人对他来说也算是有些不同的,因此也想多了解一番。
“西秦国位于西边,是边陲小国,外有蛮夷戎族的虎视眈眈,更有娄国,幽国等大国环伺。早些年西秦先祖还能贤明治国,只是如今的秦王守成有余,魄力不足。而邶国虽不及娄国,但是其国朝中君贤臣明,颇有欣欣向荣之势。”
“哦,原来如此。”卫苏点头,难怪秦湛心忧秦国,内忧外患之下,西秦国的确堪忧啊。如果国君未来能励精图治,好好发展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否则被他国吞并是早晚的事儿。
“言归正传,你未来如果有心入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么去见一见娄国使者也是可以的。毕竟未来你卫苏的大名会被传遍天下,跟娄国示好,这样一来,与你未来是有利的。”
“当然,如果将来你志不在此,倒也不必在意此事,只需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
皇甫雍给了建议,将他未来的路都设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得由卫苏自己抉择。
卫苏挠挠脑袋,皇甫雍的话很中肯的了,如今有能力之人,都会选择施展自己的抱负,谁不愿做出将入相第一人?
“这个……”卫苏摇摇头,“其实我这人没多大的抱负,能踏踏实实做学问就是最大的荣幸了,仕途那些东西我却是不愿意沾染的。”
皇甫雍侧目,他没有料到卫苏会这样说。卫苏如此年轻,怎么就会说出无心仕途这样的话来?他一直以为,卫苏进入颍阳学宫,也只不过当它是一块跳板而已。从以前的籍籍无名一下子扬名天下,不就是为了一跃入各国国君之眼。等到时机成熟,只要卫苏一句话,随随便便的上卿大夫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什么?不愿出仕?你是打算一辈子留在颍阳学宫?”皇甫雍几乎不敢置信。
卫苏有些赧然的摸摸鼻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是一直留在颍阳学宫了。不过学宫不会无缘无故辞退先生吧?”
他有些担心,如果自己无缘无故被辞退,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讲学环境。这里不仅仅福利待遇好,而且人也不错啊,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勾心斗角。在这里不仅能将自己的讲学理念灌输出去,还能潜心研究学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哈哈哈!”皇甫雍听到卫苏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哈哈大笑起来。“这叫哪里的话,如果没有大的过错,颍阳学宫是不会无故辞退先生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卫苏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不过,你真的不见见娄国使者吗?能得他在娄国国君面前替你说话。将来就算你改变了主意,或许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皇甫雍难得劝道。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1节
卫苏最烦这些人情世故交道之类的,以前后世现代之时他也是遇到这种事能推就推。现在这里有颍阳学宫尊崇的身份护着,他已经打定主意了。至于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他还就真不担心了。
见卫苏铁了心,皇甫雍摇摇头,他也不能勉强,只得道:“也罢,老夫会将你的意思转达。”
卫苏谢过,心情也就轻松起来,自己真的可以不理俗务,一心专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而现在却能够实现,令他不由得庆幸万分。
不提娄国使者宋庆接到皇甫雍回话的懵逼状态,不过,卫苏实在不愿意见,他也没有办法。看来自己只能去找王子稷,让他留心一下了,毕竟一个学宫中,打听起这些消息来也方便得多。他来这里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了,在拖下去也无益处,只得准备打道回国。
另一边西秦使者程回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听到卫苏拒绝的娄国使者的消息,他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宋庆这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向来不将他国使者放在眼里,这回有人下他的面子,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恶气。对卫苏这个人也好感大增。
卫苏此次一鸣惊人,这样的贤才谁人不想结交招揽一番,他们这些使者来大老远来颍阳学宫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替国君招揽贤才吗?若能提前在他面前露个脸,让他将来有出仕打算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西秦国,那就是他程回的功劳。
不过,卫苏连娄国使者都不见,自己这些人只怕更是难上加难。好在王子湛还在学宫中进学,就算不认识卫苏,以后也可以留意一下这人。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收获不是。
“什么?程回?他来见本王子作甚?”得到仆从的回禀,秦湛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疑惑的问。
他一个不受宠的王子,在王宫中也犹如透明人一般,根本就无人理会的存在。这次颍阳学宫论学,各国都会派使者前来,目的就是甄选拉拢人才,这些事跟他们这些求学的王子没什么相干的。以前也没听说使者还特意会来见王子的。
想也不可能是为了专程探望他,他出来这么久,估计王宫中的人也早就将他遗忘了吧。想起卫苏上次帮他出谋划策,他虽然依从了,可时间上来算的话,应该还没那么快见效的。所以这次程回来见他,想来是有其他的事,那便见一见也无妨。
面对秦湛的疑问,仆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低着头不敢做声。
秦湛想了想,便也不为难人,挥挥手道:“将人请到厅堂,本王子更衣后便去。”
仆从应承着退下,秦湛思索了一会儿,又召来仆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人点点头,便下去准备去了。
程回在厅堂喝了仆从送上来的茶汤,他是觉得茶汤有些古怪。仔细看去却仅仅是些茶叶在水中沉浮,其余的辅料一样没加。他心中感叹,王子湛在这里得日子竟然这么艰难吗?连茶汤中的辅料都配不齐,这种条件简直就不似一个王子该有的。
想到王子湛的处境,就能理解了,他母亲出身低微,他的身份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从小又没了母亲,没有护着他的人,更是幼年就被送往他国成为质子,担惊受怕了好些年。如今又被遣来颍阳学宫,说得好听是为了培养学识,其实真正目的还不是被发配出外。
王子湛根本不受人重视,如今秦国王宫中人只怕早就将这么个人给遗忘了。有这样的处境也就不意外了。
他叹了一口气,不由对王子湛升起了怜悯之心。他再怎么也是王子,岂能比庶人还不如?也许回去后,他也该跟国君进言一二,让王子湛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不多时,秦湛已经从后面出来了,见到程回一愣,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声音清冷中有些微哽咽,“没想到程使居然专程来看湛……湛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秦国之人了。”
此话说得悲凄,又想到王子湛如今的境况,饶是程回这样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他连忙行礼道:“见过王子湛,王子湛在这里受苦了。”
程回的态度令秦湛诧异,不应该啊,程回好歹也是父王身边的宠臣,对于一个不受宠的王子怎么可能如此作态?按理来说,程回这样的人物更加懂得趋利避害,自己也不可能给他带来利益啊,他这态度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秦湛一时也想不透他为何这般,不过,行事却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第47章
“不苦, 不苦,湛为了西秦国,受这点苦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湛出来日久, 天长地远,不能时时伺候于父王身边,也不知父王身子是否康健。湛无能,也只能日日夜夜祈祷父王身子安康。”秦湛此话说得十分真诚,加上他泛红的眼眶, 轻易就能让人相信他的一片真诚之心。
程回十分感慨, 比起王宫中其他王子的勾心斗角, 拉扯攀比来, 王子湛一片至诚至孝的赤子之心, 实在是难能可贵至极。
“王子湛勿忧,君上身子还算康健, 其他的王子湛你也不要担心,安心将自己的学识学好。将来回到西秦, 也好为西秦,为君上分忧。”
秦湛垂下头去,用袖子遮住眼睛,声音闷闷的道:“也不知湛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回故土。”
“王子湛何出此言?你毕竟也是君上的血脉, 岂会流落异乡?”程回劝慰道。
秦湛抬起头, 满脸希冀的看向程回,“程大人所说是真的吗?”说完眼中的光彩散去,黯然道:“其实湛也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一见父王,颛太夫人, 能在他们膝下尽一尽孝心就足够了。只是怕湛这点微末的愿望也无法达成, 唉!”
程回莫名有些心疼这个苍白的少年, 他也不过跟自己的小儿子一般大。自家的儿子却成日里斗鸡遛狗不思上进,要是有眼前的王子湛一半懂事,他也老怀欣慰了。
唉!反观王子湛,受到这样的待遇,完全没有怨怼之意,反而一片纯孝之心,世上哪里能找这样的人?
“殿下莫要妄自菲薄,臣回去后一定会禀明君上,告知君上殿下的一片赤诚之心。相信君上定然能使人早日接殿下回西秦。”程回被秦湛打动,已经下决心一定要帮助他。
秦湛垂下眉眼,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多谢程大人,程大人体恤湛的苦心,日后有机会湛必定厚报之。”
程回还真没想过图报答,不过秦湛这话说出来也让他通体舒泰。王子湛有情有义,自己帮帮他也无可厚非。
虽然不知道程回是何缘由突然对自己好感倍增,不过他谨记卫苏的话,示之以弱。利用人同情弱小的心理,为自己铺开一条路。
看样子,成果还是很不错的,不得不说卫苏对于人心的掌控是十分精准了得的。秦湛心中雀跃起来,以后一定要向卫先生多多讨教才是。
“不知程大人前来找湛有何事?”秦湛问出自己的疑惑。戏已做足,太过则不及,还是要知道程回此来的目的为何才是。
程回也总算想起了来找秦湛的目的,笑道:“是这样的,我此番前来颍阳学宫是身负王命,希望能觅得一星半点的人才,为我西秦所用。我也看了,之前论学大典上真是是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啊。”
秦湛一只手捧着茶杯,手指不自觉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着,他点点头。这点他是知道的,每逢学宫论学大典,各国派遣的使者无外乎就是为了拉拢人才。只是这与他也无甚相关,程回找上他作甚?
秦湛脸上适当的露出疑惑来,还没等他开口问,程回已经替他解了疑,“那个卫苏,殿下知道吧?”
秦湛不动声色,原来如此,程回还没说完,他已经知道了程回的目的了,不过他依旧作懵懂道:“程大人说的是卫先生,这个湛知道啊,在论学大典上一战扬名,只怕用不了多久,天下皆知卫先生之名了。”秦湛提到卫苏,话语里是说不出的骄傲与欣喜。
程回点头,赞同的道:“是啊,卫苏的确是个例,能从诸位学子中脱颖而出,获得七成以上学宫先生的认可,几百年来都不曾见过。”
秦湛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听程回说话,这程大人说话就是好听,只要是夸卫苏的话,他都喜欢听。
程回见秦湛听得认真,心中也高兴,“说起来,也仅仅只有前朝开国时的第一贤臣张楚与卫苏的经历相似。张楚一介布衣,年纪轻轻就凭一己之力入学宫,后来更于乱世之中辅佐前朝天子,成就一代明君贤臣的传奇。”
秦湛抚掌,赞叹道:“贤臣张楚之事当今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前朝奠定了五百年的江山,世人无不仰慕。”
他看了一眼秦湛,捋着胡须满意的点头,继续道:“正是,我觉得卫苏有这个能力,在将来也必定能成为张楚那般的人。如果我们西秦君王能得他辅佐,想来也能摆脱如今西秦国弱民孱的境况。”
秦湛蓦然眼前一亮,是了,是了,以前如迷雾一般的心境在听完此言之后豁然开朗。卫苏,张楚,第一贤臣,辅佐……他的心嘭嘭直跳,如果,如果卫苏愿意辅佐……
程回那边已经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卫苏不见外客,我也无法游说他将来去往西秦,故而想着殿下也在颍阳学宫中,更容易见到卫苏。希望殿下以西秦为重,用心结交卫苏此人,等将来他有出仕的意愿之时,第一选择便是我们西秦国。不知殿下可否愿意帮这个忙?”
秦湛脸上露出一个笑来,“程大人放心,湛是西秦王子,自当为西秦效力。程大人无需叮嘱,只要有利于西秦国之事,湛必然全力以赴。”
秦湛如此明事理,程回很欣慰,既然如此,他也能放下心来。“如此还需劳烦殿下了。我不日就会启程回西秦,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闻言秦湛脸上露出难过之色,“湛不能服侍太夫人,父王身边,是一大憾事,心中实难安稳。程大人,湛想手书一封,烦请程大人带给太夫人与父王。”
这倒是小事一桩,程回点点头。秦湛已经让仆从送上笔墨,几番着墨却难以下笔,见程回在一旁看着,有些汗颜,“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让程大人见笑了。”
程回摇摇头,表示理解,“殿下远在异乡,思念亲人乃是人之常情。或者殿下可将想说的话由臣代为传达。”
秦湛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下一封信,递给了程回,“终究词不达意,你回去就说湛一切都好,就是思念亲人辗转难眠……唉!就这样吧!”
程回没想到秦湛这样说,连待客的茶汤都简陋得难以入口,居然还报喜不报忧。他素来自认是正直之人,王子湛的处境他看在眼中,却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嘴上答应着,心下已经决定如实禀报给君上。
秦湛回头小声吩咐了仆人几句,然后才说道:“我这里还有一样小东西,望程大人带回去与太夫人和父王。太夫人腰腿不好,父王早点间征战沙场,旧疾难愈,湛没什么珍贵物品,只有自己做的小玩意儿,希望能让他们用着舒适一点。”
说话间,仆人腿脚利索的抱了一样东西过来,是用缎布缝制的四四方方的东西。程回接在手中,入手轻盈,蓬松柔软,却不知道里面是有什么。
秦湛有些脸红不好意思,“这是湛无事之时做的垫枕,用来垫在腰间可以让人舒适一点。湛远在天边,也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小玩意儿为父王分忧了。”
这还是他见卫苏用过,回来之后让人仿制了几个。
秦湛的一片孝心,在程回眼里是万分难能可贵了。可惜啊,君上错把鱼目当珍珠,将真正为君上着想的王子当草,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殿下孝心可嘉,臣回去后一定会向君上禀明殿下的心意。”程回恳切的说道。
秦湛叹了口气,“些许小事,倒也不用劳烦父王,这些都是作为儿子应该做的。”
“殿下忠厚仁孝,在诸王子中也实属难得啊。”
程回感慨着离开了,秦湛柔弱的假面这才卸下,与方才判若两人。
盯着程回的背影,秦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看来他这第一次做戏,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相信程回回去后,一定能为他说些好话。虽然一开始不一定能有用。不过正如卫先生所言,滴水石穿,慢慢的总会有一天,这些东西会破开人的心房,慢慢便会让人记得你的好了。
秦湛不急,他要一步步踏实的走,未来如何还未可知。只不过,正如程回所言,必须要抓住卫苏,只要得他相助,又何愁自己没有前途,何愁秦国不强盛。
想到这里,他就迫不及待起来,他想马上就见到卫苏,分享今日他的做法,期待卫苏能够赞他一句。
这么想着,脚已经不受控制,朝着外面而去了。卫苏就住在隔壁,不过几步的距离,想见就能见到,可以看得出他当初的决定是有多么正确。
卫苏正在准备卫蓁拜义父的大礼,之前温良提了之后,便去找了阴阳家的邹先生,请他选了个好日子。
这不,礼物什么的还得按照规矩办齐,卫苏没有经历过这些,还是在铁三娘的指点下才置办齐全了。
他正在后院清点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就听周成说秦湛来访,便让人进来。
他们两家相邻,秦湛又不是别的什么人,卫苏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将清点的事儿交给了铁三娘,卫苏便走向前厅。
一进门便看见一脸喜色的秦湛,说来也怪,秦湛这个人,在外人面前向来沉默寡言,从不假辞色,可面对卫苏时,很多真实的表情便会展露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卫苏一边进屋,一边问。
周成已经送上了茶水点心,两人相互落座。
如今卫苏屋子里的摆饰早就焕然一新,桌椅板凳都是新打的。
“你来尝尝,这是我妹妹新研究出来的药膳点心,不仅味道可口,对于身体也是很好的。”卫苏将手边的点心往秦湛身边推了推。
卫蓁心灵手巧,对于卫苏提过的东西她都能琢磨着做出来,而且味道还不耐。有这样一个妹妹,他可就享福了。
秦湛抬手捏了一块,尝了尝,在卫苏希冀的目光下点点头,“不错。”
得到赞许,卫苏与有荣焉,笑得眉眼弯弯,得意道:“我就说嘛,喜欢的话,让阿蓁多做一点,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秦湛见卫苏明亮的笑容,心中柔软,道了谢。
两人聊了一会儿,卫苏问起秦湛的来意时,秦湛才将程回前来找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他也就略过了。
说完,他眼中星芒闪烁,盯着卫苏,“卫先生,我按照你之前所说的去做,不知是否有什么错处,还请卫先生指点。”
那模样就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乖巧又可爱。卫苏忍不住搓搓手,差点就上手想要捏捏脸了,哎!
第48章
卫苏总算控制住自己, 抓了一个点心丢进嘴里嚼吧嚼吧,又喝了一口茶水才满意的说道:“你今日表现不错啊,看来是将我的话记在心上了的。”
得到卫苏的赞赏, 秦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既然决定了相信卫苏,怎么可能不将他说的记在心上?
卫苏接着问道:“程回这人如何?你可了解?”
秦湛一愣,想了想道:“此人颇得父王信重,否则也不会受父王委托, 为使者前来颍阳学宫了。”
“那他脾气, 性子什么的呢?”
“这……”秦湛语塞, 他一个王子, 又在外多年, 怎么能了解朝中大臣的品性?
“那你实话告知于我,你对于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有没有兴趣?还是你仅仅只是想做一位庸碌无为的王子?”卫苏盯着秦湛, 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秦湛一时间慌了手脚,“我……我……”
卫苏眯眯眼, 沉声道:“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这关乎着未来的一切规划方向。”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2节
秦湛抬眼看向卫苏,一下子就望进他明亮的眼睛里。面对这个人,他无法欺骗自己, 也无法欺骗这个人。
他卸下自己的伪装, 攥紧了拳头,神情有些激动,“我……当然想做人上人!那个万人之上位置。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同样身为王子, 就因为我有一个出生低微的母亲, 所以就被人踩到脚底下,我不服!”
激动完,停顿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话虽如此,这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我如今,只求能够保全自己,其他皆是奢求。”
卫苏也没想到秦湛会全盘托出,不过,看着对方全心信任自己的模样,他心中蓦然柔软下来。说起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罢了,在他眼中尚未成年,虽然身份尊贵,却如同一颗弃子,经受了太多的人情冷暖,着实可怜。
想到这里,卫苏有一丝同情,卫苏温声浅语安慰道:“只要有目标,未来如何,全靠自己的努力了。”
秦湛眼中满满的希冀,话语中皆是恳求,“先生可愿帮帮我?”
卫苏摸摸鼻子,“我?这……”
秦湛快要跪下了,被卫苏眼疾手快制止住了,他扶着秦湛,“你这是作何?”
“如果先生都不愿意帮我,秦湛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秦湛哽咽难言,眼睛已经红了,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卫苏心中亦有些难受,他是最见不得别人伤心的了,“哎哎!你别这样,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行了,行了,我帮,我帮还不行嘛?”
既然如此,那么尽自己所能,帮帮他也无妨。
秦湛顺势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湛只有先生可以依靠了。”
卫苏的身子有些僵,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等了一会儿,他方才将手抚上秦湛头顶,安抚道:“别难过了,我在呢,以后有什么尽管来找我就是,我会替你想办法解决问题的。”
头上是卫苏手掌的温热,鼻尖是卫苏身上的味道,一时间,秦湛沉溺在其中不愿意出来。在他记忆中似乎只有母亲曾这般对他,他眷恋此时的味道。这似乎不对劲,他一向冷静自持的,面对卫苏时总会无法控制自己。
秦湛平复了心情,总算抬起头来,“湛在此谢过卫先生。还请教卫先生,湛该如何做?”
卫苏松了一口气,却皱紧了眉头,这小子,给他出的题难度有点大啊。“如果仅仅只是衣食无忧,自保无虞,这很简单。可如果你是想要走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却很难。那么你下定决心如何抉择了吗?”
如果自己都没有方向,不愿意努力,旁人再怎么相帮也是无用之功。所以卫苏决定帮助他的时候,就必须要让他自己作出选择。
秦湛思索半晌,正如卫苏所说,如果仅仅是自保,很简单,只需要远离西秦,隐姓埋名庸庸碌碌一生便可。可这样,他真的甘心吗?不,他不甘心,从小受人白眼,流离颠沛在外所受的苦,那种担惊受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一颗弃子,这是所有人都认知的事,可他真就愿意做一颗弃子吗?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
他不愿再做一颗弃子,更不愿再受人支配,如此便只能朝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行进,他别无选择。他宁可掌控他人,也绝不再受人掌控!
想到这里,秦湛眼中闪过坚毅之色,“有先生助我一臂之力,那么湛将一往无前,那个位置纵然头破血流,我亦无悔。”
秦湛选择了一条艰难无比的路,卫苏虽然有此预料,可还是叹了一口气,“你根基不稳,一时也不能太过着急。先稳住,依旧按照先前的方针,示之以弱,隐藏自己的心绪,就如今天这般。”
既然自己都已经答应他了,也不能立时反悔啊。哪怕此时卫苏已经后悔了,秦湛的这个决定,只怕日后会令他麻烦不少。罢了,罢了,如今能护得他一日是一日吧,毕竟他也算是自己来到这个异世后,想要护着的人之一了。
秦湛心领神会,已经知道卫苏是愿意帮他的了,卫苏的话很有道理,令他十分赞同。
卫苏继续道:“如今你在外,远离王庭漩涡中心,这对你有好处也有坏处。”
这些日子以来,卫苏也没停止了解外界各国的情况。关于秦湛,荀祁的,他更加留心起来。因此也知道得更多。
秦湛坐直身子,不明其意。卫苏笑着解释道:“据我所知,秦王年纪大了,又纵情酒色,近些年你父王身子已大不如前。其膝下王子皆已长成,各有各的心思,各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你远离争斗中心,至少可以保全自己。”
秦湛点点头,犹豫着说道:“这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永远也无法踏出这一步了?”
卫苏摇摇头,“之前让你示之以弱,是为了让别人无法防备于你。你只需要将自己至诚至孝的一面展示在你父王以及王室成员面前,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真实,你的不争。与其他的王子比较起来,你是个不同的存在。所谓的不争而莫能于之争,只要长辈心中有你的一点位置,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这是千金难买的。”
卫苏仔细的分析下来,秦湛如梦初醒,当日卫苏酒醉之时,大体说了一下,却不如今日细致。当日秦湛也是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卫苏不会害他,而且说的也很有道理,也就照着卫苏的话去做。
“但是,你在外却有个坏处,那就是不能及时了解朝中动态,更不能第一时间作出有利于自己的决策。”
卫苏伸出一根手指,“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在外多年,根本就不了解朝中大臣。更无法拉拢朝臣,以获得朝臣的支持。这就有可能成为你未来路上的拦路石。”
卫苏分析得头头是道,秦湛越听越是心悸,到最后已是满头大汗,喃喃道:“那我该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他抬起头来,“先生教我。”
他什么都没准备,就选择了一条荆棘之路,实在是太过大胆了。天幸他遇上了卫苏,那就是一道光,破开迷雾。他从小就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却可以无条件相信卫苏,可以将心都交给卫苏。卫苏是他的先生,更是亲近的人。他甚至觉得,只要有卫苏在,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卫苏不知道那瞬间秦湛的心思早已经千回百转。他温柔浅笑,安慰道:“别急!现在还早,你还有时间准备,从现在开始也不晚。如今你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自然无法有任何的进展。你现在的首要之务就应该积蓄自己的钱财,用来疏通朝中官员也好,培养人才也罢,都是急需的。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大笔的花销。”
秦湛眼前一亮,的确,他虽然身为王子,有王子的俸禄月例。可王子跟王子之间却是不一样的,他到手的也只不过能节省着将将够用罢了,就连稍微奢侈一点的物事都无法置办。
他这样的情况,要怎么才能积蓄钱财?更遑论卫苏说的疏通拉拢关系,培养门客人才,都不是一丁点的钱财能够得用的。
秦湛低下头,他没有办法,这第一步就已经让他望而却步了。
卫苏踱步走了几圈,见秦湛神色黯淡下来,这才走到秦湛身边,俯下身看着秦湛,嘴角上扬,轻快无比的说道:“要不要跟我干,我保管你赚大钱。”
卫苏的气息突然间扑面而来,让秦湛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攥紧自己的手指,脸色绯红,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卫苏一把拍在秦湛肩膀,直起身子,“赚钱啊,你不是缺钱吗?我有法子赚钱,我出法子,你出力,一起赚钱,如何?”
卫苏提起赚钱,眼睛都亮了,以前是没有机会想赚钱的事。就怕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到时候无法进入颍阳学宫就得不偿失了。可现在他已经进了学宫,也就不用太过缩手缩脚。眼看着卫蓁研习医术,也需要不少的投资,所以这件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如今是学宫先生,买卖之事他也不宜出面,这于名声有损,所以找合伙人是最适合不过的了。秦湛有野心,又聪明,加之身份特殊,由他代替自己出面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听到赚钱两个字,秦湛的心猿意马总算被拉了回来,“先生有赚钱的法子?我……我……”
“我什么我!是男人就痛快一点,别唧唧歪歪的,还是你不信我可以赚钱?”卫苏佯装怒道。
秦湛连忙摇头,“非也非也,我相信先生,愿闻其详!”
卫苏这才满意的点头,重新坐下来,手一挥,豪爽的道:“我要弄一样新奇的东西出来,代替现有的竹简布帛书写……”他看了一眼懵懂的秦湛,继续道:“总而言之,成本便宜利于书写,有了它,将来的书册必定能够普及大众。”
现在的竹卷几乎都是刀笔刻录,费事不说,携带也不方便。因此,书册的传播极为有限,仅仅豪门大族方才有此底蕴。
秦湛无法想象卫苏说的是什么东西,只是直觉这样东西是十分有用的。
他看着卫苏,“那我该如何去做?只要先生吩咐,我定竭尽所能完成。”
第49章
卫苏想造纸, 这是他的思虑良久之后想出来的。
一来他曾经旅游时,曾见过当地的造纸作坊用古法造纸,自己还亲身参与过, 因此有把握能成功。二来他相信纸张的面世,一定能引起轰动,相比起竹简来,纸张更易书写,更易传播的特点想来也会得到众多读书人的追捧。
“……等我将东西弄出来, 你利用王子的身份出面, 再组织人手弄个作坊什么的负责生产。至于销售, 可以让陶家出面, 如此三管齐下, 日进斗金不再是梦想。”卫苏说着自己的打算。
而陶家,于他有大恩, 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开他们。
只是这件事情卫苏不可能像茶叶一样单单交给陶家, 因为纸的利益在未来关系重大,仅仅陶家是不可能独占的,毕竟其他三家还在虎视眈眈。卫苏已经打算好了,自己的一份, 可以分润一部分给颍阳学宫。到时候有颍阳学宫, 秦国王子以及陶家,至少目前为止算的上是强强联手,在颍阳城才能立得住脚跟。
至于以后,情势随时在变化, 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
秦湛似懂非懂, 只是应和点头, 他不懂卫苏说的这个叫做‘纸’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既然是又轻盈又可用来配合毛笔书写的,想来也是和布帛之类的差不离吧?不过听卫苏说这东西造价低廉,那就说明比布帛好。这样的东西出来,谁会不爱呢?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日进斗金啊!这正好能够解决他目前的困境,说什么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好,先生如何吩咐,湛便如何做。”秦湛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过这个计划放在那里,只要做足准备,日后便顺理成章了。
秦湛得了吩咐,便下去着手准备。
卫苏摩挲着下巴,赚钱跟教书育人两不误,还不用自己操心,何乐而不为?
温良收卫苏妹妹为义女一事在学宫中闹得挺热闹的。几乎学宫中所有的先生都来了,对于卫苏妹妹聪慧可人,机灵讨巧也很是喜欢。
不得不说,卫苏把卫蓁教得很好,卫蓁跟着哥哥涨了不少见识,如今的她早就不似当初在云水村时那般胆小畏怯。她模样儿乖巧,小嘴又甜,爷爷,伯伯叫得欢,惹得众位先生喜欢得不行。
众人无不羡慕温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收下这么个可爱的娃子。一时间卫蓁在学宫中几乎成了团宠,收到的珍贵礼物也是多不胜数。可把小财迷卫蓁给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嗯,这些东西可都得收起来,好好存着。
热闹一过,卫苏的第二堂课也就排上了日程。
这一次可不像第一次那般,学子见到公告都奔走相告。
“什么?卫先生又要开讲学了?”
“那还等什么,这次必须去啊!”
“正是,不去亲眼见见卫先生指水为冰,我是不会相信那些传言的!”
“我本来也不信,可那日我亲眼见到王子稷那边弄了一桶冰出来。王子稷当日可是去听了卫先生的讲学的,只这短短功夫就学会了弄冰,可不是真的是什么?”
“啊,那日我也看到了,这夏日炎炎的,哪里能找到冰?定然是王子稷学会了卫先生的神仙本事!你们去不去我管不着,这次卫先生讲学,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学宫中沸沸扬扬都在讨论卫苏再次讲学的事,更有不少人都已经跃跃欲试试,想要亲自听卫苏讲学。错过了第一次,这第二次绝不能再错过了。
学子的情况,已经由仆从报给了皇甫雍。接到消息的皇甫雍愣了半晌,没想到学宫中学子的反响这般大。他丝毫没有准备,如果没有应对的办法到时候怕会自乱阵脚。
皇甫雍有些忧心,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预料过,想了想还是吩咐道:“去,把卫先生找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这种讲学模式是卫苏提出来的,既然有关卫苏,那就只能由他来解决了。
仆从下去了,等了不少时候,卫苏才施施然到来,行了礼,坐下之后才问道:“祭酒大人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正在书房整理造纸需要准备的材料,列了个单子出来交给秦湛,让他派仆人去安排置办。就听到祭酒大人急着见他,连忙丢下手中的事情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皇甫雍急急道。
卫苏一脸懵,“出啥事儿了啊?学宫中有事我不可能不知道啊?”
皇甫雍有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整出来的事儿,他居然一脸无辜。无奈之下,这才将仆从禀报的事情都说了。
卫苏闻言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的嘿嘿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点小事啊?”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学宫中多少学子?好几百人吧?大多数都决定了不日要去听卫苏讲学,这么多人,如何安排?讲学的地方就连最大的凤鸣堂都装不下这许多人吧?到时候谁该留,谁该走又如何决定?万一决策失误,引来学子不满争执又该如何?
看皇甫雍不满的瞪着他,卫苏讪讪笑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大不了将讲学地点改一下不就得了?”
在卫苏看来这还真不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后世他讲课之时,几百人算什么?更大的阵仗他都见过。
“这如何改?凤鸣堂已经是最大的了,哪里还能找到更大的讲学之地?”
其实学宫先生讲学一般都很少用到凤鸣堂。毕竟之前学子们入学都会由先生选择归为门下,这样分配下来,一位先生也就十几或几十个学子讲授。
可卫苏一来,不选择学子,而是任由学子选择他。这样一来就有许多的不确定性,就如今日。皇甫雍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就不应该答应卫苏这般做。
“实在人多到不行,那就般到外面来呗,幕天席地讲学倒也别走一番滋味。哈哈哈!”卫苏说到最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所谓寓教于乐嘛,这样想来也是不错的。
卫苏不在意的样子让皇甫雍无语至极,索性大手一挥,破罐子破摔,气道:“也罢,你自个儿去安排,老夫是不管了。”
“没问题,到时我重新弄个公告,改改地点也就是了。”说完,他又觉得有些奇怪,“怪了,上一堂课不过寥寥可数几人。这一次怎么就轰动成这样了?都跑来听我讲学,他们自己学说的先生愿意嘛?”
皇甫雍没好气道:“还不是你弄出来的事儿,你要是不弄那个什么指水为冰出来,谁会有兴趣来听你讲学?”
眼看着皇甫雍被他气的够呛,卫苏也不敢再添火,连连安抚道:“是,是我的错,我错了还不行吗?”典型的认错不改错。
皇甫雍气顺了一点,卫苏痞痞一笑,“其实我那学问也不是乱说的啊,那是一门新的学问,将来可以惠及大众的。祭酒大人,用我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冰还好用吧?”
他朝着墙角的那盆冰努努嘴,这是皇甫雍让人用卫苏的法子制出来的冰。放在墙角,风吹过就会有丝丝凉意出来,让人在这夏日中舒爽不少。
他之前就已经特别交代过了,放了硝石的冰是不可以食用的。因此很多人制出冰来,便放置在一边,自己在旁边呆着也更为凉快。还有的脑子转的快的,将熬煮的降暑饮品什么的放上去,用不了多久就是一碗可口的凉品。吃下去那冰凉舒爽劲,一下子就能凉透到心中。
看来祭酒大人也是挺赶时尚的嘛,制冰法子才出来多久,他这就用上了。看起来这阵子温先生的硝石卖得不错嘛。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3节
皇甫雍瞪他一眼,“哼!也就这点好处了。”如果不是知道卫苏制冰的原理,而且很实用,他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掰扯,更不会忧心他下一次讲学的情势了。
卫苏嘿嘿笑,之后还是关切的道:“不过我在这里还是要多说一句,这天虽然热,可祭酒大人了千万不要贪凉啊,否则会伤身的。”
这话温良也是跟他说过的,卫苏又特地说出来,是真的在关心他了,他摆摆手,“我知,我知,多说无益。”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卫苏笑眯眯的,偏过头道:“卫苏这里还有一件有利于学宫之事,希望祭酒大人批准。”
皇甫雍立马警惕心起,上次卫苏这般,让他毫无防备就被绕了进去,不知不觉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了。这一次他坚决不能上当。
他小心谨慎的道:“什么事?老夫先提醒你,任何出格,有损学宫规矩的事,老夫绝不会答应!”
“不会不会!”卫苏连连保证,就差没有指天发誓了。“祭酒大人您先听我说,等我说完您老再决定行吧?”
皇甫雍想了想,最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卫苏的话。
卫苏搓搓手,清楚明白的将自己要造纸的事儿说了一遍。
“造纸?”皇甫雍捋着胡须,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你说这个叫纸的东西可以代替竹简书写?比布帛更轻盈,成本更低廉?”他想了想,没有想象出是什么样的东西。
卫苏眉飞色舞,“没错,为什么现在的书册都被视为珍品,仅仅被少数人掌控?就是因为竹简太过笨重,携带抄录不易。”
皇甫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卫苏所言的确如是。
“据我所知,天底下也就颍阳学宫中书册最为齐全,而能进入学宫中的又有几人?其余的大家族,藏室中更是除了嫡系子弟,其余人更不得进入。卫苏能够得以识字,是天幸遇上了陶家四老爷,他允许卫苏一介庶人入私学,更将卫苏带来颍阳城,让卫苏有了更多的机会。”
“可是,天底下像陶家四老爷的有几人?像卫苏这般幸运的更是寥寥无几。这是为何呢?是因为知识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如果卫苏将这纸造出来,抄录书册简单又快捷,传播起来也更广泛。让天下更多像卫苏这样的人能够读书,从而改变出身,造就更多的人才,祭酒大人以为如何?”
卫苏一口气说了许多,就是想要天下人人有书读。在现在看来,这很难,是不可思议的事,可这不是要一步步慢慢来嘛?他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可以推进一点点的进程,就能改变一点点的东西,就如蝴蝶效应,总有一天能形成意想不到的结果。
皇甫雍沉默半晌,最后声音沙哑的道:“你所言,可是真的?”
第50章
“真!可再真不过了!”卫苏急忙说道, 怕皇甫雍不相信,“如果祭酒大人不相信,到时候我将它研究制作出来, 您可以试试的。”
皇甫雍看向卫苏, 眼中是探究的光芒。水车, 卫苏献出来的图样, 造福庶民百姓。如今又是这个叫‘纸’的东西,即将出自他手,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如此鬼斧神工之造作?
顿了许久, 他才缓缓开口,“你是想让老夫做什么?”
卫苏没注意到皇甫雍眼中的探究,听到这么一问,欢喜起来, 来了来了,总算进入正题了,他斟酌了一下说词,“其实并不需要祭酒大人做什么, 卫苏只是想借用祭酒大人以及颍阳学宫的名义,将造纸之术护于羽翼之下。让他不至于夭折阻断。届时,这纸就是颍阳学宫发明创造出来的。当然,也并非就白白借了学宫的名义,到时候会有一套分成方案出来,如何?”
“这?怕是不妥吧?”皇甫雍皱眉, 如果卫苏真造出来这样的东西, 那便是卫苏的, 跟他皇甫雍, 颍阳学宫没有半点关系。
“祭酒大人, 这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卫苏有点着急,他所说的可是好事啊,对皇甫雍,对颍阳学宫都有好处的。可以说这样一来,名利可都归于颍阳学宫了,这对于身为祭酒的皇甫雍来说,也是有极大的好处的。都这样了,为何皇甫雍还不接受?
卫苏以为是自己没有说明白,急切道:“祭酒大人,你想一想,纸一问世,可是比起其他的任何东西都要来的轰动啊,所带来的名利,是世人无法想象的。单单承载传播笔墨知识,就能令之载入史册。这么一来,颍阳学宫将会更加辉煌壮大。哪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正是如此,才是不妥。”皇甫雍摇头,他们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颍阳学宫也有颍阳学宫自己的底蕴。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如何就能心安理得享受?
卫苏听了这样的原因,心中暗自喟叹,原来真有不为名利动心之人。皇甫雍难怪能掌管整个颍阳学宫了,单单这样品行,便是多数人所不及的。不过,反倒是这样,更坚定了他的计划,他没有看错人。
“祭酒大人错矣!错的离谱。”卫苏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什么东西可取,什么东西不可取,这却没有一个既定的界限。您认为无法心安理得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名利,可我却认为您也是有一定的付出,这是应该的。”
皇甫雍不明所以,卫苏却继续道:“它是一个新生事物,能带来的好处也是可以想见的。如果没有依托庇护,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别说造福天下学子,能不能成功生产制作都还犹未可知。先生愿意见到它一出生就被毁掉吗?或者祭酒大人以为天下读书之辈仅仅控制在少数世家手中就能使文明进步,天下安稳吗?圣师有着天下大同的初衷,并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且看当今乱世,天下分崩离析,小子不才,却也能看出只有有学问,有见识之人多起来,才能改变现状。”
卫苏的长篇大论深深敲击着皇甫雍的心,他身为学宫祭酒,自然更加明白圣师创立颍阳学宫的初衷。如今天下诸侯立国,年年战乱不息,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们身为圣师弟子,却不能继承圣师为国为民的宏愿,偏安一隅,得过且过,还没有卫苏年纪轻轻就有一颗忧国忧民之心。这让他如何不自责?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兴亡,受苦的都是天下百姓。我之愿,天下海晏河清,再无战争纷扰,百姓明智,令人人可读书,人人皆有晋升之阶,不再分为三六九等。我曾经以为,颍阳学宫这天下第一大学宫,或许能成就我之愿,如今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皇甫雍心潮起伏不定,多少年没有听过如此的宏愿了?天下兴亡,百姓苦。他也是少年过来的,那个时候也有远大抱负,有责任担当,有改变世间生灵涂炭之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暮气沉沉,只知墨守成规了。他老了,少年抱负不再,可听了卫苏之志,他似乎沉寂多年的血气又活泛过来。
卫苏叹息,他以为自己在颍阳学宫中讲授自己的理念学识,可以慢慢影响到一些人,等这些人出去后,说不定就能发扬光大,这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了。可是这过程太漫长,见效太慢。
这让卫苏迷茫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自己也真的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虽然多了一些后世的见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力量始终太过于渺小啊。或许他不应该妄想这改变这个世界,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他提前将纸弄出来,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祭酒大人,我只希望能尽一点微薄之力,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至于名利,身外之物,何必在乎多寡?有祭酒大人出面,卫苏绝无二话。”
皇甫雍还有些犹疑,捏着胡子想了半天。卫苏急的不行,如果说不通皇甫雍,那么他们的推行必定会有不小的阻力。
“以颍阳学宫的名义可以,不过,其他的像你所说的分成,就不必再提了。”皇甫雍说道。
卫苏一愣,原以为皇甫雍是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没想到竟然是因此。不过既然皇甫雍答应了就好,至于分成,以后他会想办法说服皇甫雍的。
离开皇甫雍处,卫苏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件事办成了,应该不会掉链子了,只是陶家,他已经好久没有去看看了,是时候回去当面找陶家主谈谈了。
他进到颍阳学宫以来,就几乎忙到现在。刚进学宫那会儿就被各位先生找上门来。一个接一个,来势汹汹,一定要跟卫苏辨个清楚明白,卫苏几乎招架不住。这才知道,他们在论学大典上放自己一马,就是为了过后秋后算账啊。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个大神,歇下一口气,就开始准备他的第一次讲学,以及忙妹妹卫蓁之事。现在嘛,总算是忙完了,一切事务也都上了正轨,自己也能歇口气了。
心中这么打算着,然而一抬眼,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面前站着个面色不善之人,正十分不满的看着他。
卫苏抹了一把脸,天惹!他怎么就把这尊大神给忘在脑后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带着笑脸迎上前去。
“啊哈哈,原来是端木先生啊!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没错,卫苏碰到的正是墨家的端木嵩,他负手而立,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卫苏嬉皮笑脸迎上去,倒让脸色不好的端木嵩不好立时发作。他冷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跟我来!”
卫苏哪里敢说什么,摸摸鼻子,乖乖的跟在后面。
当日论学大典之上,轮到端木嵩之时,他并未刻意为难,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让卫苏下来之后过去找他。也正是他的态度,让后来的先生几乎也都不曾再为难卫苏。
这点卫苏是知道的,也心存感激,只是没想到后来一忙就给忘到了脑后,去见端木嵩的事也就没个影儿了。
这也就不怪端木嵩黑着脸了,任谁被放了这么久的鸽子,只怕也会气急败坏吧?端木嵩至少现在看来还是冷静的。卫苏于理有亏,心下有愧,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跟在后面。
一路无言,直到了端木嵩住处。
端木嵩于主位坐下,也没有招呼卫苏,卫苏已经很自觉的一屁股坐于客位了,看着没脸没皮的卫苏,端木嵩眼皮子抽了抽。
有仆从给端木嵩上了茶,许是早得了吩咐,卫苏这边空空如也。
看着端木嵩也没有安排待客的茶水什么的,卫苏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只眼睛四下里张望,他还是第一次来到端木先生这里做客。端木嵩是墨家子,以前他不知道,现在经过了解了,也就知道这一流派主要就是发明创造力极强,可以说是当今之世比较受人尊崇的一脉了。
因此,端木嵩还是挺有话语权的。其实卫苏也是比较尊重这位大佬的,他也有心与墨家人打好关系。
只是……,看着脸黑如锅底的人,卫苏不由咽了咽唾沫,自己怎么就不长点心呢,真把人给得罪得狠了,要挽回关系也就难了。好在之前也听说过端木嵩的为人,知道这人一心扑在墨家的事业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争取化解了端木嵩对自己的误会吧。
“嗯哼!”端木嵩清了清嗓子,“卫先生好大的架子,还要亲自上门请才肯过来。”
卫苏讪讪一笑,拱手赔礼道:“端木先生误会了,小子并非是有意失约的。只是初进学宫,一时间不适应,忙昏了头,这才将端木先生的邀约给忘了。是小子的不是,还请端木先生见谅则个。”
卫苏话语真诚,实话实说,倒让端木嵩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其实这些日子,因着陶家水车之事,他也忙得不可开交。否则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到现在才来逮卫苏了。
不过他心中依旧很不爽,在外谁人不捧着他这个墨家之主,偏偏卫苏不将他放在眼里。这让他如何不气闷?
“也是,卫先生学贯古今,又间杂百家之长,能者多劳,自然不似我等庸碌之人。”
卫苏汗颜,“端木先生折煞小子了,小子岂敢当?端木先生莫要与小子置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总而言之,都是小子的错,小子给先生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卫苏姿态放的很低,他有错失约在先,不怪人家责怪,几句话而已,他还能承受。
端木嵩出了一口气,端起茶喝了一口,语气比起刚才好多了,“赔礼道歉倒是不敢当的。”
卫苏顺着杆子往上爬,嬉皮笑脸的道:“先生这是原谅小子了。”
端木嵩一口茶差点没呛到,眼睛瞪着卫苏,他何时说过原谅这小子了?
“小子也是听说了端木先生近日忙得不可开交,才不敢贸然打扰,所以,也不能全怪小子不是?”卫苏嘿嘿一笑,索性没脸没皮的赖皮起来。
端木嵩瞪圆了眼睛,这小子,没脸没皮到这个份上,也是世所罕见了啊。
他本就不善言辞之人,刚刚刺卫苏的几句话,在气头上,也算是他说的挺重的话来。气稍微一消,他还在后悔自己话说重了。可现在面对这小子什么后悔劲都没了。
第51章
卫苏插科打诨的本事了的, 学宫中几乎无往不利,端木嵩性子素来严谨,哪里是卫苏的对手, 没几句好话就让端木嵩给息了脾气。
端木嵩心知不能与他掰扯太过, 直接问道:“你说你不是墨家子, 水车, 桌椅这些又是从何得知的?”
卫苏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他就知道,端木嵩找他来就是为了这个。
还没等他开口, 端木嵩肃然喝道:“你要老实回答,莫要想什么花样糊弄于我,我会派人去查个清楚。”
卫苏心中一震,想起了白水县的端木图, 端木图,端木嵩,这两者之间可是有什么关系?眼前的端木嵩想来也是不好糊弄之人,他可得小心谨慎一点。
他心如电转, 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随即笑道:“小子不过村野之人,有幸在陶家私学进学过几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墨家子,更不认识墨家人。只不过在多年之前,碰到过一个奇怪之人, 给小子看了一卷书册, 其中就提到过一些新奇古怪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端木嵩, 见对方正在认真听, 便继续道:“原本以为不过是些无用的杂书, 也就没有去重视。后来村子之中因为水源的问题斗殴伤人,小子想着读书一场本就应该有为国为民之举,因此便想着如何解决问题。思来想去,想到了曾经无意看到的书册,上面新奇古怪的东西或许有用。只可惜,小子当时并没有用心去记,也就只知道个大概,所以提出来后,又与白水县的端木图仔细推敲研究了许久,才会有了如今的水车。至于桌椅,这这样简单的东西,就算没有卫苏,其他墨家子也能早晚做出来。”
卫苏的话真真假假,将当初编撰的话说得头头是道。让人抓不到一丝错处来,就算端木嵩派人前去查探,那也是明面上的东西,至于查找来源……呵呵!鬼才知道是真是假。
端木嵩仔细分辨着卫苏的话,又询问起来,“你说是跟白水县端木图一起研制出来的水车?”
他回想着端木图送过来的信,信上早就已经说明了原委,与卫苏所言差不离。端木图是他本家子弟,他了解这人是断断不会说谎欺骗于他的。如此看来,卫苏所言是真的了?
至于端木图对于卫苏当年遇到的那人,判断那人是墨家出走的另一支,这个无凭无据的,还真不好说。
卫苏点点头,对端木图的评价很高,“差不多是吧,我说了理论方向,端木图先生亲自动手。不得不说端木图先生悟性高,苏所说的东西,他很快就能理解透彻,并且做出来。”
端木嵩叹了口气,“那你那个什么结冰之法,也是如此而来的吗?”这件事在学宫之中传的沸沸扬扬,他再怎么忙,也是听过卫苏弄出来的结冰之法的。
他的弟子也有试过,还送过一些过来,这制冰之法虽然简单,可很多人对于原理却是一知半解的。
卫苏点头又摇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记忆也有些模糊。在我的印象里,那书册并没有记录太过详细,不过却说要让人自己动手动脑,万事万物都有数,人看不到摸不透不代表没有。只要本着这样的研究精神,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迟早有一天会为人所用。”
卫苏的话让端木嵩心向往之,可惜,自己没能有幸见到那人,那卷书册。否则,其中的传承东西必定比起懵懂无知的混小子要多得多。
“所以,小子觉得这很有道理,想到了格物致知,与这个意思听相近的,于是才有朝着这方面学的念头。小子在颍阳学宫讲学,也是讲授其中的体悟。”
端木嵩点点头,卫苏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如果他真的将此发扬光大,也是天下国民百姓的福分。
“很多东西还需要摸索前进,卫苏只不过初学者,真正想要实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先生身为墨家宗主,于此应有更多的学术见识,日后卫苏还请先生指教。”卫苏诚恳说道。
以后他还有很多需要用到墨家的地方,他是不希望将他们的关系疏远的。不过端木嵩这个人,虽然性子冷硬,可以看的出来有一颗兼爱之心,否则也不会为着水车之事,忙得夜以继日了。
这话端木嵩也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其实,你所说的这些东西,与墨家的思想很多吻合之处,卫苏,你应该知道我们墨家的底蕴厚重,在当今之世几乎没有一家学说能与我们墨家并肩的。”端木嵩话中带着无比骄傲之意,这是他们墨家传承千年,经过许许多多优秀弟子共同创造出来的,每一个墨家子弟都与有荣焉的。
卫苏点点头,墨家实力强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端木嵩斟酌了一会,才道:“那么,你可有意愿加入我们墨家?”尽管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很小,他还是问了出来。
卫苏有些为难,他还真不想被打上诸子百家的标签,不是他愿意标新立异,实在是他受不惯约束。但凡有组织的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这是他顾虑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其实他的那一套东西以及自己的理念做法与墨家并不尽相同,到时候其中的差异又如何调节?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4节
与其委曲求全,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听明白卫苏的意思,端木嵩叹了一口气,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心中不免遗憾。
卫苏笑眯眯的道:“其实加不加入墨家都没甚关系,如果墨家有什么事,卫苏决不会袖手旁观。而卫苏有什么相求,相信端木先生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端木嵩沉默着点点头,卫苏立马得寸进尺,“那个,端木先生,小子现在就有一件事,求先生援手啊。”
端木嵩额头青筋直跳,这小子得寸进尺要不要这么明显?真当自己好拿捏不成?
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卫苏眼疾嘴快,“先生听都不听一下我的要求吗?你们墨家讲究‘兼爱’,而我所求的也是造福天下啊。”
这话一出,端木嵩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一时间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得咬牙闷闷道:“说!”
卫苏打了个响指,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这副样子真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是这样的,我呢,最近想要做一样新鲜事物出来,也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端木先生对于这些经验丰富,有您的指点想来会顺利得多。”他动动嘴还行,动手却是废物一个。正好这里有大佬,不资源利用起来就不是他卫苏了。
新鲜事物,单单这个词就已经吸引了端木嵩,这个从卫苏嘴里说出来,想来是不简单的事物。
“是什么?”端木嵩问。
卫苏却卖起关子来,“到时候端木先生就知道了。”
端木嵩皱了皱眉,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答应。
卫苏嘿嘿一笑,谁叫你连茶水都不给我准备一口,也就不怪我卖关子了。
卫苏的第二堂讲学果然被他给般到了室外,以天为幕,地为席,草木为邻,蝉鸣鸟叫为伴,倒也有一番亲近大自然的味道。
一大早,就有学子陆陆续续的到来,他们成群,或坐或站,遇到熟识之人还会招呼一起说话。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来亲眼看看卫先生如何讲学,那样是神仙术法岂能为人所用?而且还能将神仙的术法轻易传授。如果可以,说不定自己也能学得一二这本事呢。
“哟!这不是礼法大家后起之秀许暄嘛?今日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除了礼法,其余皆不入心嘛?”有人远远见着来人就招呼开了。
许暄刚刚进学宫,还没经受过世事的毒打,难免有几分傲气,所说的话被人传出来,惹得不少群嘲。
许暄对于明里暗里重讽刺的话语,也不应答,只作旁若无人状。他还没来学宫之时,在他们那儿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时时刻刻被人捧着的。进了颍阳学宫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宫之中家世才华比他好的多的是,在别人眼中他什么都不是,这落差可不是一点点的大。
这落差大了,心里可就不平衡了。柿子挑软的捏,其余人惹不起,不是还有一人吗?出身门第哪样能够及得上他?明明就是一个出身乡野之人,四书五经读全了吗?诸子百家他也不过就知道找些噱头糊弄诸位先生而已。凭什么就能进入学宫做先生?
而他自己,对于礼法学说研习多年,自认自己的观点无误。本以为轻易就能进学宫,获得先生的赏识,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可现实呢?他没有任何错,却要受人白眼。
上一次卫苏讲学,用一些旁门歪道糊弄,这些人居然也信。他这次过来也是想专门看看,这人还有什么糊弄的方法?若是能够当场拆穿,让他名声面子扫地,可就大快人心了呢。
见许暄不理,那人也没意思,“嘁”了一声,吐了口唾沫,“什么人哪?啧啧啧!真当自己大才子呢!”
旁边有人冷笑,“何苦与这种人计较?等到日后,自己摔了个大跟头就知道了。”
“哈哈哈!正是如此。”
“看,那边王子稷王子奚他们来了。”
“果不其然,王子稷是什么人,向来眼高于顶,瞧不上任何人的,他都能纡尊降贵过来,看来卫先生本事不小啊!”
众人满怀期待,就不知道卫苏今日的讲学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当然,也有像许暄这样的,特意过来就是想要质疑拆穿这套把戏。
王子稷已经走到了前面,十分嫌弃的四下看了看,然后手随意指了指。早有仆从心领神会,跑过去布置起来。
“阿奚觉得我们在那里可好?”阮稷询问韩奚的意思。
韩奚心不在焉,只是随意点点头。
阮稷高兴了,转头看了眼周围那些聒噪之人,神色有些不满,“这回怎么这么多人?”真是太没眼力见儿了,要是只有自己和王子奚,岂不是美哉?这个卫苏也是,怎么讲一次学,整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不过,阮稷也只能抱怨抱怨罢了,他这次能来,一是王子奚要来。二是上次卫苏的讲学实在是新奇,令人心痒痒,这次如果不来,他可得惦记着吃不好睡不着了。
秦湛是最后才来的,看到秦湛,荀祁凑过去,“喂!阿湛,你最近在搞什么?每次找你人影都不见。”
秦湛神色有些疲累,可精神头却很好。上次听了卫苏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己有了全新的目标希望,他自然要努力去做。卫苏安排的事,他正一步步按照规划去做,他要让卫苏知道,他选择自己没有错,自己是值得他的帮扶的。
这些事情当然是不可能跟荀祁说的,他摇摇头,一句话带过,“是西秦国之事。”
荀祁听了到也不好再询问了,毕竟这是秦湛的家事,如果秦湛愿意说自然会找他倾诉,也没有必要去刨根问底。
不过他心下却奇怪,西秦素来将王子湛当透明人,哪里会有什么事需要秦湛的?
不多时,有一堆人过来,领头的竟然是祭酒大人皇甫雍,后面跟着端木嵩,褚彦,温良……俱是学宫先生大佬。
众学子忐忑,怎么连这群大佬也过来了?这是来听卫苏讲学的?这可是在学宫中见所未见的场景啊!
第52章
等到卫苏施施然过来的时候, 也不禁愣了愣,他有想过今日人会多一点,可也没想到会多这么多啊。
还好, 还好, 他选择的这个地方绿树成荫, 有溪水花草, 微风拂来,夏日中自有一股清新凉意袭来,讲学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等看到坐在前排林荫下的诸位先生, 他连忙走上前去,“这个……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他们都是颍阳学宫的先生,怎么有空跑过来了,自己的讲学都不用上了吗?上次来了几位先生, 他以为不过是交情到了,来给他捧捧场什么的。这次连祭酒大人都来了,意义可都不一样了啊!
“怎么,我们就不可以来了吗?你那公告之上可没有说不许我们这帮老家伙来呀。”褚彦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诸位先生能来, 小子荣幸之至。”客套话他还是会说的。
“好小子,今日可得好好发挥,这可是整个学宫从来没有过的,将来传扬出去,说不定会成为一段佳话。”温良站起身来,拍拍卫苏的肩膀, 鼓励道。
卫苏不自觉的抹了一把汗, 凑进温良耳边小声说道:“这……这不对吧?怎么改了计划你们也不通知我一声啊, 好歹也让我备备课准备下什么的啊。”
卫苏没有想到这么大的阵仗, 他以为就跟上一次一样, 随随便便只要是简单的理论都可以讲一点,可现在这么一来,这样子讲学会不会太不严谨了啊?
皇甫雍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摆摆手道:“你不用管我们,只管按照你的讲学方式来。”
“正是,正是,卫苏啊!你只管将上次结水为冰这样新奇的东西都来几个就行了,大家估计也都是想看你弄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姜卞也附和着说道。
卫苏无语,他弄的实验哪里就奇奇怪怪了?明明原理都已经解释的很清楚明白了,这些人怎么听风就是雨啊。
“姜先生说得没错,我们也是听说了卫先生的神仙术法,这才过来看个究竟的。如果卫先生还有什么新的术法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界啊。”褚先生先生后面的一个学子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什么神仙术法?那是科学科学!思想愚昧要不得!卫苏甚至想马上理论,然而时间和地点都不允许。
只能慢慢来吧,至少自己目前的任务,是要让他们相信科学。
也只能这样了,卫苏想了想,反正总有一天,自己会将他们的思想转变过来,‘格物致知’实践出真知。
时辰已经到了,卫苏也不再耽搁,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既然时候差不多了,那就开始讲学吧。”
由于在外面空间大,前来听学的人又多,卫苏的话最多只能前面两三排之人能听清楚,到后面的就只能让安排好的仆从一层层传达下去。不一会儿,下面乌压压的一片人群就鸦雀无声了。
“之前讲过硝石吸热成冰的原理,想来大家也都掌握了,其实我们周围的事物,很多东西都是可以通过我们的观察计算以及它的规律得出我们想要的。”
“就像我上一次提到过的那些问题一样,众所周知一到冬日,草木枯黄,天会下雪,水会结冰。而夏日,草木葱郁,阳光炽烈。一年四季的变化不断,而农人却能因为四时变化不同,掌握适应它,所以会有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当然这只是表面上人们所能看到的。”
“而我们之前也提出更深一层次的问题,四季变化又是因何而起呢?白日黑夜周而复始,有什么规律呢?”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皱起眉头来,这叫什么问题?春夏秋冬四时各不同,早就是上天定好了的,难不成人力还能阻止?呵呵,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有阴阳家弟子站出来,“四时变化,乃是天意,古有历法顺应四时,人们也都据四时耕种,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之事。白日为阳,黑夜为阴,阴阳交替,方能长久。”
阴阳家观天象,查四时,算历法,在他们眼中,深观阴阳消息,而作迂怪之变是他们最为拿手的。
卫苏叹息的摇摇头,如今,但凡人理解不了的,都归咎于天意,天道,为什么就不能想法更多一点呢?
“天道有常,便是有它的自然规律,人无法摸清其规律,便认为天神的之意,就如我将水结成冰,你们不也都以为这是神仙术法吗?可结果呢?并非如此。就像人们所认定的天圆地方,你们亲自丈量见识过是否真的如此呢?”
“这……荒谬!众所周知的事情,岂容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质疑?”阴阳家的公孙先生忍不住了,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喝问道。
他身边的温良皱皱眉头,这老头子,不过就这么一说罢了,怎的还发火起来?
卫苏丝毫不恼,“有想不通的地方为何不能质疑?难道说公孙先生所说的话就一点没有错处吗?这话只怕圣师在世都不敢如此笃定吧!有质疑才有进步,像今日卫苏在此提出天圆地方的疑问,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就会有人带着这样的疑问,亲自走向天边去实践,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哈哈哈!居然会有傻子去实践?可知天地之大,无穷无尽矣!穷尽一生只怕都到不了天边吧?”许暄嘲笑道,此言说进了不少人的心里。
许多人心中都感慨起来,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也能进颍阳学宫,真当他们是傻子吗?以后卫苏的讲学能避还是避之吧!
陶瑾想要站出来为卫苏说几句,却被旁边坐着的谢灼拉住了。陶瑾怒目而视,“你干什么?这个许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私底下诋毁过卫先生不少,他那点小心思,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么?”
“此时你与他说太多作甚?众目睽睽之下,何苦去丢这个人?”谢灼眯眯眼,眼睛盯着许暄,个人的恩怨私下里解决的最好,还得让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了,根本就不用他们自己出面,惹人口舌。
陶瑾无端端打了个冷颤,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天,怪了,这个天气他怎么就感到一股冷意来?
随后低头看拉着自己的手,忙不迭甩开,一脸嫌弃,“谢九,不用你多管闲事,还有最好离我远点。”
谢灼嘴角上扬,“我也不想离你这么近,可惜位置已经没有了。”
我信你个鬼话!陶瑾瞪他无果,只得放弃。
其余众人人心各异,还在因为许暄的话议论纷纷。王子稷不耐烦了,站起身来,眼神不善的盯着许暄的方向,“能不能闭嘴,你把别人当傻子?又岂不知自己是不是个笑话?”公孙先生他不敢当场怼,可这么个小人物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站出来嘲笑卫先生?
卫苏所说的东西新鲜至极,十分合他的胃口,可不似那些老夫子,之乎者也,只知道掉书袋子,听得人难受。这些人嘲笑卫先生,换而言之岂不是嘲笑他眼光不行。他堂堂王子,不要面子的吗?
许暄被王子稷针对,一张脸涨的通红,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只能将话给咽回去。就连王子稷也帮着卫苏说话,这卫苏究竟何德何能,得如此名望?让人都向着他?他拳头捏得咕咕作响,恨不能自己代替了卫苏受众人关注。
然而他却不知道,得罪了王子稷,还有一个谢灼,自己将来在学宫之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王子稷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为卫苏说话,让荀祁刮目相看,难得朝他扬了扬大拇指,“不错嘛,没想到你王子稷也有做正事的时候。”如果王子稷不站出来,他也会替卫苏说两句,只不过被这人抢了先手罢了。
王子稷傲娇的哼了一声,不屑的朝他挥了挥衣袖,他做事,还用你王子祁评判对或错?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卫苏并没有将众人的嘲笑放在眼里,反而对于说这些话的人有了一丝同情怜悯,“一个人对于怀疑的东西连尝试都不敢尝试,又有什么资格笑话别人呢?”
众人默了,这话如同一记重锤重重落在心间。一时间都有些惭愧。
“卫先生,可如果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尝试之后也是无用功呢?又该如何?”有人站出来询问。
“那也至少证明你有努力过,不管你所尝试的有没有真正的结果,那都应该值得尊敬,这才是格物致知的伟大精神。”
这话很有道理,连公孙先生都沉默了,虽然对于卫苏所说的天道规律有抵触,可他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之人。
卫苏摘下一旁树枝的果子,手一松,青涩的果子掉落在地上,“为什么果子会往地上掉落,而不是飞向天外?为什么人不能像鸟儿那般自由飞向天空?天上的星星平常人肉眼可见似乎不会有什么变化,可公孙先生时常观天象,就应该知道,星星的位置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是什么促使它移动的呢?”
“先生说了这许多,看似都有道理,可是先生问的这些问题,先生为何不解释个清楚明白?我等不会,才会前来听先生讲学,可先生又有何真知灼见呢?莫非先生也不会么?如此提出无解的问题来,又如何能替人解惑?”
“是啊,是啊,要是我们能知道,那我们岂不是也是先生了?”
“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还不如说说如何点水成冰来得实在。或者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也可以施展开来。”
众人纷纷嚷嚷起来,起哄的起哄,看笑话的看笑话。对于卫苏这人,他们是从心底里看不上的,平民庶人罢了,年岁跟他们差不多,有什么能力也敢为人师?
秦湛皱起眉头,这些什么东西,也配为难先生?如果先生能挑些入门弟子,专门传授他自己的理论,何用跟这些无知之人耗?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5节
刚刚除了公孙先生的质疑,坐在前面的诸位先生们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皇甫雍也闭目养神,并没有要替卫苏说话的意思。
作为颍阳学宫的先生,如果这点小问题都搞不定,那就真是太过无用了。
对于众人的诘难,卫苏很是淡定,他微微一笑,“我怕我解释的你们不懂啊,不过有演示的话你们应该会好理解一点。”
他早就做了准备,低声交代仆从几句话,然后就着人下去准备去了。
第53章
众人不明所以, 也不知道卫苏这是弄什么玄虚。倒是之前听过讲学的几人精神一震,知道这定然是有卫苏准备的惊喜了。
不多时,就见几个仆从拿了几样东西上来, 一个圆鼓鼓的用牛皮缝起来似个圆球一般, 还有几块很小的石头疙瘩。
卫苏将球拿在手上掂了掂, 不重, 也不如他想象的圆。
卫苏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演示起来,“如果这个是我们所站立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 众人就嗤笑起来了,“这么个球怎么可能站得住人,糊弄人的吧?说话也不过过脑子的吗?哈哈哈!”
卫苏抬起头来,也不恼火, 只是眼睛微眯,“如果将这个球放大至千万倍呢?人就如同蝼蚁一般,还能站得住吗?或者逆思维想象一下,放一只蚂蚁在其上, 它可能站稳?可知它脚下的是什么东西?”
“这……”想想也是有道理啊,刚刚嗤笑之人脸皮子都有些发热,有人还不肯认输,嘴犟道:“哼!人焉能与蝼蚁相提并论?”
“在我看来,放眼于整个天地宇宙中,人与蝼蚁也无甚区别。”卫苏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种冥顽不灵之人, 卫苏也不打算于与他过多争辩。继续他的讲解, “为什么东西都会往地上掉落, 而不是飞到天外去。大家可以看看, 我手中的这个小东西, 只要一松手,无论在哪个方向都会被落到球上。”
说完,他手中捏着的小小铁疙瘩在他松手的一瞬间,就被球给吸附了过去。
“咦?”众人咂舌,这是如何做到的?
公孙先生若有所思,仔细观察之后方才犹疑道:“听说有一种慈石,可以招铁吸引住,莫不是这球里就有那种慈石?”
卫苏点点头,“的确,球里有慈石,因此铁石会被球吸引过去。同理,我们脚下看不见的地方,是否也有这样的物质吸引,才能将地面上的所有东西给吸附住。石头,果子,树叶……世上无论什么东西都只会往地上掉落,就是受它吸力所致?”
“可地下的东西看不到,摸不着,怎么就能断定是下面的东西吸引?”褚彦摸摸胡子,“难道要让人去挖来看看?”
“真挖是不可能的,却可以通过规律得出结论啊。”卫苏将手中的球举到太阳底下,指着向阳的一面,“看,对着太阳就是白日,而下面照射不到太阳的地方就是黑夜。等转过来,白日黑夜交替,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荒谬!荒谬!岂有此理?”公孙先生连连摇头,“这说法实在是匪夷所思。此言老夫实难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便告辞!”说完他忍无可忍,起身愤愤不平的拂袖而去。
学子中见此,大多数不能理解之人都纷纷起身离座,这些人都是被卫苏的说法给震惊到了。这样的观点与他们从小一直认为的大相径庭,他们如何肯信?就好像一直以来信以为真的东西,突然有个人说不是这样的,而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存在,这不就生生震碎了人的三观吗?
这种胡言乱语,他们再听下去都是侮辱他们。
有人拂袖而去,也有一些人见此情形,心中动摇,一时间不知该走该留,索性看看情况再说。
眼见着人走了一多半,陶瑾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讲学还未完呢,人都走了还怎么讲学?
谢灼看一眼前方的诸位先生,除了公孙先生,其他人对于这样的情形淡定得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似乎是要看看卫苏如何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
“急什么?要走便走呗,他们走了还清净许多,再怎么样也比上次讲学的人多吧?”谢灼十分淡然的说道。
陶瑾想想也是,第一次讲学十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反正就算大家都走了,他也不会走,这么一想,他心下反而安定下来。
荀祁左右张望,也有些着急,这些人,怎么能说走就走?就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吗?
倒是秦湛拉了拉他的衣袖,朝着他摇摇头。
“哼!一群小人,落井下石的小人!”荀祁愤愤不平的抱怨,希望卫先生不要受这些人的影响才是,毕竟还有其他的先生还在呢。
一下子场上就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卫苏脸色都未变一下,丝毫不受影响,淡定的继续他的讲学。
卫苏波澜不惊的态度落在诸位先生眼中,都不由自主的暗自点头赞赏,年纪轻轻能够临危不乱,安之若素,很是难得了。便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来,恐怕也做不到卫苏这般淡定吧。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想法,微末浅见。大家可以认同,也可以不认同,所谓和而不同,求同存异,才能够发展进步,这才是颍阳学宫能屹立永久,受天下读书人追捧的原因。我很庆幸能来到这里,亲眼见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景象,大家都为着自己的信仰而努力。”
这也是卫苏敢于提出来这个备受争议的理论的原因之一,颍阳学宫良好的学习氛围。哪怕是荒诞不经的东西,只要有一定的道理,都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提出来,经过努力之后形成一种学说学派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现在还不似千百年后,独尊儒术,罢黜百家。但凡有这种荒诞不经的想法,都当成妖孽,稍一露头就会被打压下去。
皇甫雍哈哈大笑着抚掌而叹,“好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又何尝不是圣师的初心?你能如此,很好,很好!”
得到皇甫雍的肯定,之前担心的人总算放下心来。也有人若有所思,卫苏的话,似乎给他们打开了一道新大门。也许,朝着这个方向走,也是一条很不错的道路。
虽然不知道前方通向何处,更不知道前路是怎样的崎岖坎坷,可是一条全新的路,给了很多人好奇,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今日我提出来的这些,或许在现在看来太不可思议,可是没有想法,那就连方向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微末的先行者,我希望能有后来人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百年,千年,乃至几千年后,后来人能有不菲的成就。”
卫苏说出自己的野望,他就是要燃起一点星星之火,只要这火种能保存下去,谁又知道未来的这点星星之火会不会燎原呢?
现在在坐的学子,能够继续听下去,那就说明了有那么一丝希望的火种不是?
讲学还要继续,卫苏不再说那些深奥玄妙的东西,为了提高学子们的积极性,索性开始了小小的科学实验。
“之前有人提出点石成金,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大家都知道了水结冰之法,可知道以冰点火之法?”卫苏笑吟吟抛出一个绝无可能的问题。几乎将下面的人引炸了。
“什么?用冰来点火?这怎么可能?”
“绝无此可能,卫先生莫不是当我们是傻的?”
“话也不能如此绝对,之前卫先生弄出来的指水为冰,不也谁都没有想到嘛?”
“是啊!卫先生不是说过吗?实践出真知,试试不就知道了?今日能亲眼见到这样情景,出去后说给别人听也能唬住不少人吧?”
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有不信的,有期待的,就等着看卫苏如何以冰点火。
那边卫苏也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块冰磨成的凸透镜,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没一会儿,旁边的一堆枯草就有了烟,窜起了火苗。
众人伸长脖子,目不转睛,此时见到火苗,立刻坐不住了。
“啊!果然起火了。”
“天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难以想象,莫不是有鬼神之助?”明明那枯草堆周围就没有人,更不见有什么东西引火,那火是从何而起的?除了鬼神,他们想象不出其他的原因。
就连诸位先生都露出惊异的表情来,温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走过去查看起来,他违着火堆转了好几圈,没错,是真的在燃烧,而且除了枯草,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的引火之物。
他晃着脑袋,难以置信,“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上次卫苏的结水为冰法还有迹可循,那是卫苏丢了硝石在水中令其结冰,可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草堆附近没人,连卫苏也都站得远远的,根本就没有靠近一步。
他踱步回去,怎么也想不通。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温良直接开口问其余几人,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其他人都摇头,满脸的不可思议。哪怕他们见多识广,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稀奇的事。今日卫苏却是让他们见识到了。
卫苏笑得云淡风轻,此时他手中的冰块已经化成了一滩水。接过仆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他这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众人商议无果,最后齐齐看向卫苏,褚彦抢先开口问道:“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无人而火自然,这似乎是违背常理,绝无可能的事。可我们又都亲眼见到了,不相信也不行。”
“你们真没想到其中的原理?”卫苏懒洋洋的,一脸无语状,“可我明明一开始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啊。”
这……他有说吗?没有吧?
“哈哈哈!”王子祁笑了起来,手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卫苏朝他点点头,“王子祁不妨说来听听。”
荀祁得意洋洋的站起来,“先生最开始就说了以冰点火,想来这火的源头跟先生手中的那块冰有关了,不知是也不是?”
这是卫苏一开始就说过了的,众人当然知道,只是冰是如何将火点燃的,这依旧是个谜啊。他们也只是见到卫苏翻来覆去把玩冰块,与那火又有什么关系?
卫苏点点头,知道其中原理也不可能会有人能猜出来,便也不再卖关子了,“我确实是以那块冰为媒介将火引燃的。”
“如何能做到?”温良急急问道。
“因为不止有冰,还有太阳啊!”卫苏朝着天上指了指。
众人面面相觑,越来越离谱,这跟太阳又有什么关系?
卫苏笑眯眯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刚刚我手中的冰对着阳光,阳光通过冰被汇聚焦到了某一点上,这一点我称之为焦点,而这焦点的温度,足以将枯草点燃了。”
“怎么可能?冰大家也不是没有见过,也从未见过照照太阳就能引燃东西的。”王子稷摇头道,这解释如何能服众?
“一般的冰块自然无法做到,我手中的冰却是做了个不同造型的,名曰‘凸透镜’,只有这样的凸透镜才能将光线聚焦到一点。”卫苏解释道,伸手朝着仆从招了招,“我这里多做了几个,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拿来看看。”
众人都迫不及待,果然就见冰桶中有几个造型不一样的冰块。没想到啊,就是这样的东西,借用阳光就能引火燃烧。这卫先生脑袋中装的是什么?如此稀奇古怪的法子也能想出来。
褚彦也拿了一块冰,照着刚刚卫苏的样子,对着阳光施为。果然就见地上的一个光点,将光点映射至一处易燃物,不久就有烟火升起。
这下子,再也无人敢质疑卫苏的话,原来看似很复杂不可能的事,在卫苏娓娓道来之后竟是如此的简单,如此有趣。他们可是涨了不少见识,可惜先前走了的那一批人,错过这般精彩的实验了。
很多人都生出来兴趣来,也打定了主意,下次一定会再来听卫先生的讲学。
第54章
讲学圆满结束, 额!应该可以称之为圆满结束吧。
秦湛看着被人群围起来讨教的卫苏,一时间竟无法上前。他原本还打算跟卫苏说说他交代的事情进展的,现在看来只得作罢。那就等回去之后再说吧。
跟荀祁说了一句有事情要忙, 就独自离开了。
荀祁还想问问他这个王子能有什么可忙的, 可见到秦湛的神色也知道他并非是推托玩笑,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他们都没注意到旁边欲言又止的王子奚。
秦湛低着头走,心中盘算着自己之前送给颛太夫人以及父王的信应该早就到了。只不过,他却不知道他们见到自己的信, 会是怎样的态度,会不会不屑一顾,亦或是只是当成个乐子。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之前听了卫苏之言,他已经派人送了几回信并一些小玩意儿回去了,里面都是他的关心思念之情, 却丝毫没有提到自己的处境。虽是如此,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让他有些挫败感。他也心知此事急不得, 可自己的期望落空, 还是让人失望的。
不过下次再送点什么东西回去呢?嗯, 听说颛太夫人也是苦夏至极,到时候可以让人回去制作些冰专门呈上去。至于制冰赚钱, 上次他听卫先生提过一嘴, 说什么冷饮, 等他请教过卫先生之后,或许可以在王城弄个专门制冰的作坊铺子。
不过, 这得缓一缓才行, 最好还是探得颛太夫人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能获得太夫人的欢心,到时候一切事情都好办。他已经专门分析过了,父王在颛太夫人面前是事事顺从,很多事情,只要颛太夫人出面,就没有办不成的。所以,他的目标很明确,无论如何都要讨得太夫人的欢心,将来就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秦湛,你给我站住!”
秦湛回过头去,阮稷似乎跑了很长一段路,正气喘吁吁的瞪着他。叫住秦湛的正是他。
秦湛停了下来,看他一眼,冷冷说道:“有事?”
阮稷最讨厌秦湛这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秦湛不答话,只抬了抬下颌,示意他有事就直说。
阮稷深吸一口气,恶狠狠的质问道:“我问你,你刚刚如何就将王子奚惹哭了?你可知道,他是本王子罩着的人,惹到他,就别怪本王子不客气!”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6节
秦湛思索了一番,王子奚,并不熟。不过他刚刚离开讲学之处时,的确有人叫住他,说是有事情找他说。那人好像就是叫做王子奚的吧?不过,自己哪有功夫听他说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就惹到这个什么王子奚了,遂摇摇头,“不知!”
阮稷一听他根本不承认,立马火大起来,阿奚明明说的就是因为秦湛,这人竟然不敢承认,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阮稷气笑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承不承认,今日都难逃一劫,今日我非要替阿奚出了这口气。”阮稷恶狠狠的道。
秦湛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既然与他说不通,那就没必要理他。转身想离开,然而阮稷已经让仆从包抄过来,拦住了秦湛的去路。
阮稷这才缓步走上前来,得意洋洋,“别想逃,有本事就打赢了我们,”
秦湛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和平日里一样波澜不惊的面貌来。
“我一般不会动手。”秦湛陈述事实。
阮稷冷笑,管你动不动手,他早就看跟荀祁一伙的秦湛不爽了,这次能收拾收拾他,让他长长教训,让他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颍阳学宫不许学子打架斗殴,可私底下到底也管不了这许多。况且这些人还都是各国王孙公子,就算在王宫中不受宠,可身份在那里摆着的,来到这里也是横行无忌惯了的,哪里会惧怕这些。总而言之一句话,谁的拳头硬,谁就为王。
阮稷刚一挥手,一句让人上去凑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眼前一花,一道影子已经迎面袭来。
他还来不及反应,脸上一痛,已经重重的挨了一拳。
阮稷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从来都是自己吩咐仆从下手,他自己从未亲自动过手。而今日秦湛这般,一句话不多说,人已经冲了上来,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阮稷几乎懵圈了,这个混蛋怎么不按套路来?一个王子,怎么能亲自出手?秦湛这个怪物,如此打架实在是有失体统。他手忙脚乱想要避开,秦湛却像是黏上了他,甩都甩不掉。
秦湛尽挑他的软肋下手,不可谓不狠。阮稷被挨了好一顿毒打,气急败坏的嚷道:“一群废物,还不快给本王子把人拉开。”。
仆从见此情形,早就惊呆了,此时听到阮稷的命令才忙上前想帮自家主人将人拉开,然而秦湛对战经验丰富,等人上来,他早就躲开来。
阮稷“哎哟哎哟”叫唤半天,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见到气定神闲立到一旁的秦湛,心中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道:“一群废物,还不给我上!此番有功者,本王子必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一出,原本还犹豫对方身份的人什么想法都没了,所有人都叫嚷着扑上前去。
秦湛眉头一皱,他也不怵,只是觉得时间浪费在这么一群人身上,实在是不值得。
从小就跟荀祁打架打过来,谁还没点打架技巧?秦湛面对这群人,简直就是小儿科。只不过,小路转角处传来动静,刚想要还手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收回手,等这群人扑上来,他巧妙的腾挪转移,倒也减轻了不少落在身上的力道。
卫苏过来之时,就看到了秦湛被人围殴的这一幕,“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卫苏出声喝止。
原本看秦湛狼狈的阮稷听到声音,心中一愣,妈的!怎么碰上他了?
卫苏已经快步走上前去,拉起秦湛。此时的秦湛可怜兮兮,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被抓乱了,嘴角处还有一抹青紫,一双眼睛看过来,委屈又无助,看在卫苏眼中,简直心疼坏了。
轻声安抚了他几句,卫苏才转头看向阮稷,神情严肃,“阮稷!学宫之中不得打架斗殴,你把什么规矩都忘了吗?今日这事,我会汇报给祭酒大人,让他处置。”
阮稷缩了缩脖子,学宫中的规矩他自然知道,祭酒大人处置的话,自己不又得关几个月紧闭反省自身,那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阮稷张了张嘴,他也很委屈好吧?明明就是秦湛先动的手,看看他脸上的伤,不比秦湛的轻多少。
“凭什么,是秦湛先动的手。”阮稷梗着脖子不愿认错。一股子中二病气息扑面而来。
卫苏看向秦湛,秦湛低着头,“卫先生,我本想赶着回去的,就被王子稷给堵住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扬言绝不放过我。湛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王子稷……结果先生也看到了。”
秦湛的话很有心机,他丝毫没有提自己先下手为强,将阮稷打了的事。只是提了事情的起因和结果。结果嘛!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睛里都看到的。
而卫苏看到的正是秦湛被一群人围殴,心中已经先入为主。加之他在学宫这么久,也了解了各位王子的作风,这阮稷也不是头一回犯这样的错了。见阮稷还狡辩,更气不过,“再加罚你抄学宫学规百遍。”
阮稷:……这叫什么事儿?明明他也挺无辜的。怎么错就全在他一人了?
低着头的秦湛嘴角上扬,示之以弱,果然有用,卫先生诚不我欺,他这也算是活学活用了。他脸上的伤看着严重,其实这根本就不算什么,能换来卫苏的怜悯心疼,他受点拳脚也值了。
想他幼年之时,他被人欺负,十有八九都只能挨打,渐渐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如何避过要害,如何能让自己不受伤。
再后来,认识了王子祁,他们俩合力反击,下手快准狠,拼死也不会让对手好过,打起架十有八九都不会输。反而与他们作对的,见识了他们的狠劲,逐渐不敢再招惹他们。
卫苏关心秦湛的伤势,遂不再多言,拉住秦湛,“我先带你去温先生处拿药擦擦,再检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秦湛瑟缩了一下,缩回被卫苏拉着的手,喃喃道:“我没事,用不着麻烦。”
卫苏眼尖,见到秦湛腕上的红肿,哪里就肯由得他说没事就没事了的?明明就有事,被打成这样子,还说没事。他不由分说便将人给带走了。
留下一脸无辜懵逼的阮稷风中凌乱,他可以解释的!明明就是秦湛先动的手!他不要被祭酒大人处置啊!
温先生此时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查看自己给卫蓁布置的任务。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卫蓁天赋绝高,很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让温良不由庆幸,自己收下卫蓁是多么英明的决策,自己的衣钵总算能传承下去发扬光大了。
“温先生,温先生!快点帮我看看,开点治外伤的药!”卫苏还没进门,声音已经先到了。
温良疑惑,先前讲学不还好好的吗,这会子要什么外伤药?还没反应过来,卫蓁已经抢出门去了,“哥哥?哥哥可是哪里伤着了?”
看到卫蓁焦急的小脸,卫苏一愣,“额……不是我伤到了,是王子湛……刚刚受了些外伤,应该也不严重的。”
卫苏后悔刚刚没说清楚,忘记阿蓁也在这里,让她白白担心一场。
卫蓁上下大量卫苏,确定了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哥哥没事儿就好。
此时赶着出来的温良见这一幕不由笑出声,“你这丫头,你哥哥好着呢,尽瞎担心。”
卫蓁不服气,“自己的哥哥,做妹妹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温良看了一眼秦湛,“怎么伤成这样,进来再说吧。”
卫苏拉着秦湛进去,将事情说了一遍,温良替秦湛检查了一下,这些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并没什么大碍。卫苏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
温良很快就调制好了外伤的药,是去肿止痛的,嘱咐每日里擦伤口。
卫苏接过药,“现在我帮你擦一次药吧,早点上了药就少受点罪。”
秦湛点点头,感受到卫苏指腹带来的温热,心中莫名有些酸涩。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
“怎么了?疼吗?”卫苏看他眼眶微微湿润,还以为自己下手弄疼他了。一边问,手下更加小心轻盈起来。
秦湛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不疼。”
卫苏还在疑惑不疼怎么会难受的哭了,就听秦湛低声道:“从小到大,湛受伤从来没有人心疼,更没人替湛擦过药。每次湛都会忍着疼,反正忍忍就过去了。”
卫苏心中一紧,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惹人心疼?唉!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究竟受了多少的苦,才会有这样的忍性。
他左手轻轻拍拍秦湛的脑袋,叹气道:“有我在,就没人敢欺负你了,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解决的,知道吗?”身为学宫先生,对于学生就应该有保护的义务。
秦湛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先生,你是第一个对湛这么好的人,将来湛必不负先生!”
第55章
卫苏并没有将秦湛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事本来就是他一个先生应该做的。哪里还会求日后报答什么的?
擦完药,将剩下的交给秦湛,又仔细叮嘱了一定要按时记得擦药。
秦湛点点头, “对了, 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开始造纸呢?”
卫苏这才想起这件事,这些天被端木嵩那帮墨家人给轮番轰炸,都快忘记正事了。自从端木嵩找过卫苏之后, 墨家子弟一个个登门拜访,求他讲解水车的制作,对墨家的看法,或者灌输墨家如何如何好的思想。显而易见的,一个个巴不得将他拉入墨家阵营中。
卫苏有时候想,这应该是端木嵩故意派人来整他的吧?就因为自己失约, 所以派门中子弟来扰他,让自己烦不胜烦, 端木嵩这个老狐狸就开心了。
不得不说卫苏的想法还真猜中了几分, 不过端木嵩除了让卫苏清闲不下来, 主要还是想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看看轮流战术能不能让卫苏改变主意,好加入他们墨家阵营。
只不过卫苏态度坚决, 他们也是徒劳无功。
好在前两日卫苏借口准备讲学之事, 闭门谢客, 这才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他这才得以清净下来。
卫苏还打算去一趟陶家,将这件事儿给陶家说说, 让陶家准备准备后续的宣传推广事宜。
“嗯, 我知道了, 再等几天吧,等我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就开始实施计划。”卫苏点点头,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几天时间就好。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之前你说送信给你父王之事,可有什么进展么?”
秦湛脸色沉下来,摇摇头,“并无。”
卫苏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用着急,这件事慢慢来,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亲生儿子,再怎么疏离,也是血脉相连的。”
秦湛不屑的扯扯嘴角,眼里泛起冷意,什么血脉,我巴不得没有这样血脉羁绊才好。不过,既然有了牵连,那我无论如何也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见秦湛乖巧的点头,卫苏不禁揉了揉他的脑袋,叹了口气,“我会帮你的,至少也要你能够在西秦王室中站稳脚跟,不至于被当成垫脚石。”
“行了回去早点休息吧,这些日子你也累得不行。”
“湛不累,能为先生做些事情,湛很荣幸!”
卫苏很欣慰,这样懂事的孩子可不多啊!
秦湛驻住脚,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乖巧的表情收敛起来,露出原来淡漠的样子,只是嘴角轻轻上扬,显示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听到卫苏前来拜访的消息,陶家大开中门,陶家主亲自带着人迎接出来。
“哈哈哈!今日一早喜鹊便在枝头叫的欢,老夫就知道有喜事到来,原来是卫郎君亲自上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陶睢满脸喜气。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陶睢这阵子可谓是满面红光,走路带风啊。水车带来的名利地位就不说了,他最欣慰的还是,自家子弟如愿进了颍阳学宫,以及卫苏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做了学宫先生。
他现在见到其他几家家主,也终于能眼眉吐气一番了。想起他们特意上门,旁敲侧击打听消息,他就忍不住好笑至极,以前他们有多瞧不起陶家,现在就有多低声下气,怎不令他老怀大慰。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卫苏来了之后带来的,陶四一生放荡不羁,最最正确的事就是结交了卫苏,更是将卫苏带回陶家,让陶家能跟着沾光。
“何劳陶家主亲迎?卫苏不请自来,多有打扰。”
“哪里的话,陶家就是卫郎君的后盾,卫郎君只管将陶家当成自家,随时随地都可以过来。”
陶睢将卫苏迎进厅堂,客套了一番,才说起正事来。
“卫郎君,这个纸真的能代替竹简么?”陶睢听完卫苏的来意,若有所思,他不是不相信卫苏。正是因为相信,才会想多了解一下。
卫苏喝了一口茶,点点头,“竹简始终笨重,读书人难以携带。而用纸成书,轻便,随时随地可以取用,最重要的是其造价廉价,可以省不少的力气。”
卫苏将纸的作用以及利弊都说了,相信没有人会不心动。陶睢身为一家之主,更是清楚其中的要义。
如此一来,用纸代替竹简,受到世人的追捧的话,可以说他们陶家在天下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又大大不一样了。
卫苏究竟是怎样的人?什么新奇的事物都有研究。他们陶家真的很庆幸遇上卫苏,这更让陶家主坚定了一个信念,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卫苏,跟着卫苏的步伐,少不了陶家的好处。
他心中也明白,卫苏能选择他们陶家也是带着感恩之心的,否则颍阳城四大家族,哪一家不比陶家好?只要卫苏发话,没有人不愿意与之合作的。卫苏能首先想到陶家,也是惦念之前的恩情。
其实说起来,卫苏并不欠陶家什么,反而陶家依靠着卫苏得了不少好处。卫苏有情有义,陶家也必不相负。卫苏的本事是他们有目共睹的,在未来,陶家的前途将无可限量。
“卫郎君,你只需要吩咐一声,该如何做,陶家绝无二话。”陶睢心中早就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卫苏笑了,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爽快。陶家主全心全意的信任,让卫苏很高兴,“其实也并不难,每一样新生事物,都需要宣传,才能广为人知,所以前期的宣传很重要。到时候首批出来,我会给学宫中的先生试用,有了他们的肯定,想来宣传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陶家名下产业众多,自然知道卫苏所说的宣传,就是打响口碑,只要人们口口相传,其效果是难以想象的。再加上学宫中的先生支持,还怕天下的读书人不趋之若鹜。
陶睢连连点头,对于卫苏竟懂得这些弯弯绕绕佩服不已。卫苏一个农家子,对于商家之事也了如指掌,难不成真有这样的天才能生而知之?要知道他们这些家族产业与商贾是脱离不开的,一个大家族,这么多人要养活,还需要维持人际关系,产业就很重要了。
哪怕是他们也是需要从小耳濡目染,要专人教授才能掌握这些东西,当然,还得看子弟的天分才行。
“后续的计划,我会做一个计划报表给你们,你们只需要按照计划实施就行了。”一时间卫苏也不可能将全部的计划说明白,这还是要有个计划表以及能想到的应急预案才行。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计划不如变化,到时候还需要根据情况的不同做出改变。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7节
“好!此事交给我们,你只管放心,有什么问题,老夫也会及时通知卫郎君的。”卫苏计划滴水不漏,让陶睢更多了几分信心。
“苏回去后就会尽快将东西做出来。那以后,就要多多劳烦陶家主了。”卫苏客气说道。
陶睢哈哈大笑,“岂能说劳烦的话来,能为卫郎君做些事情,是我们陶家的荣幸。”
卫苏也知道陶睢说的是真的,并非客套话,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能有一个省心的合作伙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个,卫郎君,老夫还有一事相询。”
卫苏点点头,示意他只管说来。
陶睢这才期期艾艾的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问陶家子弟,陶瑾在颍阳学宫如何?”陶瑾是他们陶家倾力培养之人,陶家寄予希望的后辈,自然是不希望他出什么茬子的。
卫苏微笑,“你就放宽心吧,陶瑾为人敦厚,勤敏,很得儒家姜先生的看重。这样下去,还是会有一番成就的。”
“那老夫就放心了。”陶睢这下总算放下心来。
回到学宫,卫苏就开始忙碌起来,幸好事先的准备工作秦湛做得很到位,他根本不用费什么手脚就能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端木嵩一早就来了,他是卫苏叫来当苦力的。用一句话来说,是卫苏怎么说他怎么做,虽然卫苏已经跟他说过纸的用途以及大致做法,可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从卫苏说起了,那日他问了卫苏如何得知这叫做纸的东西和他的用处?是不是曾经做过?就像水车,卫苏就曾在白水县与端木图实验成功,然后才到颍阳交给了陶家推广。如果他曾经做出过纸来,能如此笃定,那也就无可厚非了。
只不过卫苏挠挠脑袋说:“没有啊,我只是推算演练其中的过程,觉得这有可行性,这才想着要将东西造出来啊。”
他确实没有自己亲手做过,可他见过别人做啊,自己还有一套理论啊。
然而卫苏的话却让端木嵩直皱眉,从来没有做过,只是纸上谈兵。他哪里来的信心一定就能做出来?
卫苏倒是不以为然,笑嘻嘻的道:“这不是就多试几次嘛,什么东西能一蹴而就的?没有吧?从无到有总需要一个过程吧。”
端木嵩气的个倒仰,就算从无到有需要个过程,可谁又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看看卫苏,还没做呢,就已经将它带来的利益给瓜分了,连未来的宣传都提上日程了。做什么事情能不能严谨一点,至少做成功了才说这些后事吧?
卫苏信心满满,“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
造纸的原料可用的很多,苎麻,树皮,野藤,竹子,等等。卫苏用的是桑皮,先行剪切、沤煮、再反复捶打出浆。
一开始因为流程的不熟悉,做废了几手,但是到的后来,墨家子弟熟练之后,上手就快多了,到最后的定型干燥步骤几乎就算完工了。
卫苏看着晾晒好的纸浆,不由赞叹道:“不愧为墨家子弟,一出手果然就不一样。”他原本打算可能要废个十回八回的,没想到几次就成功了。
端木嵩围着晾好的纸转了好几圈,有些不可置信,“这个薄薄软软的东西,真的能代替竹简,让人在上面书写?”
“那是,等它干了之后就行了,当然了,得配上笔墨方才可行。”
第一次做出来的纸当然没多少,以后要售卖的话,这样可不行,还得加大作坊的造纸能力,原材料也最好就地取材,用山上的竹木为好。
不过这点纸,也足够学宫中的先生们试用一番了。
毛笔都是现成的,卫苏进学宫没多久就已经风靡整个颍阳学宫了,很多先生用毛笔在竹简上写字,已经大大减少了刀笔的使用。
现在有了专门承载毛笔字迹的纸,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皇甫雍看着眼前薄得几乎透明的纸,心下有些不确定,犹疑道:“卫苏啊,你说的就是这个能代替竹简?可我看着不怎么对劲啊。”
这么个东西,只怕稍微一用力就会弄坏了吧?用来著书真的能成么?皇甫雍摇摇头,果然一开始就被卫苏给糊弄住了。
皇甫雍的怀疑态度让卫苏不以为意,他嘿嘿一笑:“祭酒大人不如试试看,是否好用不得试过了才知道嘛!”
说得倒也是,皇甫雍也不再犹豫,抬起毛笔,蘸下墨来。
卫苏在一旁指导,“不用蘸太多墨,过犹不及,只需一小点就能书写了。”
皇甫雍照着卫苏的话去做,手中挥毫落纸,很是顺畅的就写下洋洋洒洒一大篇来。等到最后还意犹未尽,见实在没有地方下笔了,这才停了下来。等墨迹干后,白纸黑字,格外分明。
也并不是想象那般的不可用啊。皇甫雍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就是怕保存不长久。”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制成书册之后,只要不是水浸火烧,或者故意撕毁,还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卫苏自然是知道纸能够延续下去,总有它的道理的,只要人们都接受它了,这些缺点将不是缺点。
卫苏笑笑,“况且,这纸张易于传播抄录,相信在未来,书籍将不会再是世家权贵的私有物。等到越来越多的人都拥有了书册,民智开化,越来越多的平民庶人也能读书,寒门也能出贵子,到时候的天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皇甫雍叹了口气,这正是圣师所期望的啊。
卫苏站起身来,“祭酒大人相信吗?会有这么一天的,有了纸,就有了书,就有很多的机会。而我们,正在创造这个机会,为天下的读书人创造这个机会。”
卫苏的话着实让人热血沸腾,圣师没有做到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从农家走出来的年轻人,不仅憧憬着未来人人有书读,更是付诸行动,一点点开始改变。
再看看自己,已近不惑,枉为学宫祭酒,却碌碌无为,不得寸进。
“祭酒大人,您可别多想啊,此事还得您多多周旋呢,还要为天下读书人发光发热。”
几句话,将皇甫雍的思绪给打散了,看着嬉皮笑脸的卫苏,皇甫雍被逗乐了,“也只有你这小子,才敢这般对老夫说话。”
“啧啧啧!所以说啊,我可是不一样的独一份。我卫苏,势必改变这天下……”
豪言壮语还没放完,脑门已经被皇甫雍给狠狠弹了一下。卫苏忙捂住头,这老头居然如此正大光明的偷袭!
看卫苏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皇甫雍心情好多了,没错,他还要为天下读书人发光发热呢!
真是没想到啊,卫苏这一来,将暮气沉沉的颍阳学宫也给带着新鲜活泛起来。原来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改变的啊。
第56章
其实皇甫雍的发光发热就是率先使用纸张, 并且要宣扬用纸书写的好处。
其实好不好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或许一开始不习惯难以接受,可是用久了习惯以后, 就会发现真香。
颍阳学宫中有一种叫纸的东西, 其洁白如雪,轻盈如帛,用毛笔蘸墨于其上写字作画,畅然自若, 舒适无比。
毛笔是这几个月流行起来的新鲜东西,颍阳城中的读书人都知道。有钱的人去城中的陶家知书阁可以花些银钱买一支羊毫或者狼毫笔,没钱的也可以寻些兔子毛什么的,绑在竹枝木棍上也可以使用。反正用来蘸墨写字挺方便的,比起刀笔省事省力多了。
现在又出了一种纸,听说与笔墨搭配起来使用是绝佳无比, 怎不让人心向往之?
“听说颍阳学宫中的先生对纸是赞不绝口,说是十分好用?”一群读书人在一起谈及此事时, 有人问道。
“我堂兄就在学宫之中, 他说他曾经见过, 确实如传言那般。”
“你所言可是真的?唉!可惜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这种东西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 我可是听说了,颍阳学宫的这种纸, 到时候会在陶家的知书阁贩卖。”
众人惊奇, “真的假的?陶家有这种纸?”
“你们别不相信, 我可是有准确的消息来源的,你们可知这纸是谁造出来的?”
众人摇摇头, 纷纷表示不知。那人卖了半天关子, 最后实在经受不住众人的催促, 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颍阳学宫中新来的卫先生,是个有大才的,水车你们知道吧?那就是卫先生与墨家子弟联手弄出来的。而这次,听说是卫先生得神仙梦中所授,然后与墨家的端木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实验了无数次才做成功的。”
“哗!”听到这么神乎其神的解说,众人都惊叹出声。
也有人表示不相信的,那人却信誓旦旦,“呵呵!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卫先生是很有些神通在身的,有人亲眼看到他在学宫之中凭空变出冰来,只轻轻一挥手,就能变出火球来。想想看啊,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冰?只有卫先生能够变得出来。”
这岂不是越说越离谱,众人还在将信将疑,却有人附和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卫先生变冰一事是却有耳闻,不过倒是不知这个纸也是卫先生做出来的。”
见到有人附和,很多人都有些信了,开始期待起这种纸来,“也不知道陶家什么时候开始贩卖这纸,又价值几何?”。
“不管价值几何,反正颍阳学宫先生都在用的,怎么也不会差,到时候一定要去知书阁买上一些才是。”
这话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里,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哪怕花费的代价大一点也一定要看看这纸张就是是怎样的神仙物品。
颍阳城中纷纷扬扬的议论传到各家主的耳朵里,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王家主气定神闲,听了仆人的汇报,神色未变,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虑谋划什么。
谢家主微微一愣,立马叫人找来族老商议,此事可大可小,怎么独独就被陶家给占了先,一定要想法子,从中找补点什么来。
而崔家主气的砸了自己一套最喜欢的玉如意。
他在厅堂中来来回回的转着圈,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陶家,才刚刚弄了什么水车,这会子又弄出个纸出来。听听城中的传言,这个纸还没出来就已经人尽皆知,到时候真出来了,陶家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他恨不能大骂陶家主以及这个姓卫的混蛋,尽整些幺蛾子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三家措手不及,各自寻找对策,倒也不必多提,陶家主却高兴得连连喝了好几碗酒,令陶弗频频侧目,“大兄还是莫要再喝了。”
“今日高兴,得喝个痛快!”陶睢抹了抹嘴,哈哈笑道:“自从做家主以来,可从未如此痛快过。”
陶弗摇摇头,想劝却又闭了嘴,他知道这些年大兄也不容易,今日难得高兴,便也依了他。
陶睢高兴,以筷子击桌,“你知不知道,其他的几位家主的反应?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他们几家互相竞争,却又有很大的联系,只要稍微打听打听,一些明面上的东西就能传出来。
除了王家主这个老狐狸,其余两家听到纸的消息,可不都急了嘛。陶家被他们联手打压了好几十年,现在看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如何不痛快。
陶弗听了大兄的话,也不免神色愉悦起来。“是啊,这还得多亏了卫郎君,才能让我们陶家有机会真正立起来,卫郎君可是咱们陶家的贵人。”
陶睢连连点头,心中对于年纪轻轻却有神奇本事的卫苏更加敬重起来。其实现在外面传的消息有一部分却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就像卫苏所说的那般,只要消息真真假假传播开来,就能达成宣传的目的。现在他们陶家知书阁的掌柜的汇报说,每天都有不少的人聚集在庄铺门口,询问纸的事情。
可想而知真正等纸一上货架,会有怎样的情形。
他现在巴不得卫郎君能早日将纸送过来,可人卫郎君又说了,就是要让他们等,让他们知道越是不容易买到的东西,才越珍贵。
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他也就不催促了,更心安理得起来。反正卫苏说得他只要照做就好了。
陶睢放下筷子,附过身,神秘兮兮的小声对陶弗说道:“卫苏此人不简单,我总觉得这人非池中之物,我们陶家如果能借他之力,想来将来必有辉煌之日。”
陶弗一愣,手一抖,手中的酒就洒了出来,他放下酒杯,取出帕子轻轻擦拭手上的酒渍。皱着眉头轻声问:“大兄的意思是……”
陶睢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我们陶家你是知道情况的,卫苏的出现正好帮我们渡过难关。卫苏如今是颍阳学宫的先生,身份地位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我们陶家得以托庇于其下,陶家以后都将无后顾之忧。”
陶弗沉默了,他知道大兄的想法,陶家目前基石不稳,寻求庇护是再妥当不过的了,“只是大兄,如果我们陶家打上标签,那么就将与卫郎君荣辱共进退了啊。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陶弗的顾虑陶睢还是明白的,“是啊!未来谁都说不准,何不赌一把!”陶睢眯着眼睛,却露出坚毅之色。
他如今年事已大,还能管陶家几年,陶弗不是这块料,未来的接班人陶睢性子忠厚纯良,跟其他几家玩心眼怎么能玩的过?目前陶家产业已经被逼的步步紧缩,等到阿瑾做家主,怕是会被人吞得渣都不剩。陶家几百年基业,万万不能于今毁于一旦。
他原本还想等等,看看子孙还能否有成大器者。只要渡过一道坎,陶家就会重新爬起来,然而时间不等人啊!如果基石都毁了,未来如何还有希望?
因此卫苏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道曙光,卫苏也确实给陶家带来了利益。这让他想到了另外一条路,不管怎么样,都是有风险的,只是能在可控范围内,就不算什么。
陶弗动作一顿,已经理解了陶睢的意思,是啊,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如今赌一把又如何?目前看来还是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他苦笑一声:“也罢,也罢!大兄运道一向不错,这次说不定就赌对了呢?”
陶睢也苦笑连连,但凡有一丝把握,谁又会冒风险去赌呢?陶家的命运和卫苏牵连在一起,未来又会如何呢?唉!
西秦,王庭之中。
秦王秦冕正躺在宛夫人怀里,吃着美人喂给他的水果点心,听着宫廷乐师演奏的雅乐,欣赏着美人的翩翩舞姿,好不享受。
有内侍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悄然退下。秦王眉头一皱,微微直起身来坐好,在宛夫人不满的目光中挥推了其他人,吩咐道:“既然程回回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大王?”宛夫人撒娇,不愿秦王处理这些事,“大王,这些可是臣妾亲自编排的舞乐,还未欣赏完呢,臣妾可不依。”
宛夫人的娇态让秦王心痒,却也知道程回之事是大事,不可耽误的。连忙安抚的拍拍宛夫人的柔荑,“好了,好了,寡人知道夫人你的心意,等寡人处理好事情再看啊。乖,听话,回头寡人亲自赏你那套琉璃毓金镯可好?”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8节
宛夫人却是不依,“大王可是答应过臣妾今日陪臣妾不理俗务的。到底在大王心里,政务才是第一等的,妾身……妾身在大王心里不过……”
宛夫人楚楚可怜的模样让秦王大为心疼,只得妥协,“好好好!今日寡人就陪着你,什么都不管了,只有宛姬你在寡人心中才是第一重要的。”说完便吩咐内侍,今日任何人任何事不得打扰。
宛夫人这才破涕为笑,心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乐声重新开始响起,秦王与宛夫人重新落座开始欣赏表演。
然而没一会儿,就有人闯了进来,秦王大怒,“什么人这么大胆……”话还没说完,看到来人的身影,他却将话给吞咽了回去。连忙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行礼,“母上怎么过来了?”
颛太后怒目道:“老妇若是不过来,怕还不知道大王在做些什么。身为一国之君,成日里不思进取,荒芜国事,先王泉下有知,如何能瞑目?”
她是听人说大王将程回拒之于殿门之外,这才匆匆赶了过来。这么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颛太后的话掷地有声,秦王本就心中有鬼,此时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连声应是。
宛夫人咬咬嘴唇,在一旁小声道:“太后,不关大王之事……”
颛太后看向她,她一瑟缩,哪里还敢说话。
太后冷哼一声,她本就见不惯宛夫人一脸狐媚样子,此时撞上霉头,自然要发作一通,“你还知道这不关大王之事,若不是你这狐媚子唆蹿,大王岂会沉迷美色,不思国事?”
秦王诺诺,“母上,此事与宛夫人无关,儿子知错了,母上息怒。”
“哼!好一个鹣鲽情深,宛夫人侍候君上左右,不知规劝告诫,反而变本加厉投其所好,实不可恕。来人!将宛夫人送回宁宫,禁闭一月。”颛夫人不理会秦王的求情,直接让人将宛夫人带了下去。
完了之后这才看向秦王,“怎么?大王对老妇的处置有意见?”
秦王被她看得心中一紧,连连摇头,“母上处理得是,是儿子的不是。”
颛太后总算缓和了口气,“这些事本不该我一个后宫妇人管,可是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你这般任性所为,如何能让娘放心?如何跟朝臣交代,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怕只怕老妇下黄泉之时,遇到先王,无颜得见。”
秦王自觉惭愧,半句不敢多说,只能一个劲认错赔不是,将颛太后扶着坐在主位。
“大王可知该如何做?”
秦王点头,“儿子这便让人请程回进来。”
程回进来时见到杯盘狼藉,心中已是有数。“臣见过太后,大王。”
行礼之后,秦王清清嗓子,就开始询问了,“此次颍阳学宫可有什么出众之才?”
程回早有准备,从宽袖中取出一卷羊皮,躬身呈上,“此次臣觉的有才之人臣都已经记录在此,请大王过目。”
侍从呈上之后,秦王大慨扫了几眼就让人交给颛太后,他对于这些自然是没有兴趣的。碍于太后跟前,才装模作样看上几眼罢了。
这是祖宗规矩,每次颍阳学宫论学都要遣使前去甄选人才,以为我所用。他也不敢不尊从。
颛太后已经看完了,叹道:“颍阳学宫不愧为当世第一大学府,人才济济。可惜啊,这么多人才,愿意来西秦的却寥寥无几。”
人都慕强,他们只不过是边陲小国,但凡有能力之人都不屑前来,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国君有担当,知人善任,仁厚礼贤,这些人也未必不会来,只是……
她看看不争气的秦王,叹息着摇摇头。
“太后不必太过忧心,这上面臣划出的这几人,在臣的极力游说之下,对秦国也颇感兴趣,似乎有意向入秦。届时只要大王礼贤下士,说不定能留住人才。”程回说道。
“嗯!不错,程大人功劳不小。大王应该好好奖赏才是。”
秦王看了颛太后一眼,缩了缩脖子,笑道:“是是,的确该赏,该赏!”
“那你且说说此行的所见所闻。”他这样子颛太后不好苛责太过,只能转移话题,问程回。
秦王也来了兴趣,身子前倾,听程回说话。
程回早就想好了如何回话,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得生动有趣起来。
“哈哈,真有这样的人?这个叫卫苏的,竟然能以一挑百?颍阳学宫的规矩寡人也知道,却从未听过凭一己之力,进学宫做先生的。这卫苏是何许人也?寡人怎么从未听说过?”秦王很感兴趣,不由追问道。
程回摇摇头,“臣一到颍阳就打听了所有的消息,可都没有打听出确切的消息来,只是听说这卫苏是白水县乡野之人。”
“乡野之人竟有如此本事?”秦王似乎不太相信。
“以一挑百入学宫的不是没有发生过。”颛太后道:“前朝张楚不也一介布衣,第一个打破颍阳学宫的规矩,得以入学宫,后来出将入相,是为一代良臣。”
贤臣张楚之事流传盛广,几乎人尽皆知,秦王此时也想起来了,不由皱眉道:“这卫苏岂能与这贤臣相提并论?”
颛太后沉声道:“也未必不可能,当初谁又能想到布衣张楚能有此成就?”
“这……”
“这卫苏真就没法接触说和吗?”颛太后求才若渴,听了程回所说卫苏拒不见外客,还是有些遗憾。但是转念一想,就连娄国使者他都拒之门外,也就坦然了,娄国这样大国都求见无门,他们西秦小国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程回点头,“臣离开颍阳之际,特意去见了王子湛。”
“王子湛?”他们这才想起了那个被远远打发在外的秦湛。
“正是,王子湛在学宫之中,与卫苏接触的机会更大,臣已经交代了王子湛,让他最好能接触此人,最少也要打听打听消息送回来。如果能得知此人的喜好,咱们投其所好,未必就没有机会让人来我们秦国。”程回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颛太后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要抓住。秦国太需要人才了。”
程回谦虚道:“谢太后夸奖,这只是臣的本分而已。只是……”程回有些犹豫现在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秦王问道。
程回下了决心,说道:“是王子湛之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秦王已经不感兴趣了,王子湛能有什么事儿,真没必要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安抚安抚刚刚受惊的宛夫人。
正想开口,却听颛夫人已经开口了,“你且说吧。”
秦王只得赖着性子坐了回去。
“王子湛一片仁孝之心,特意让臣给太后,君上捎了封信,还有个小玩意儿呈上。”
“哼!”秦王不耐烦,很明显根本就不愿意看是什么东西。
倒是颛太后点了点头,“嗯,那便呈上来罢。”
程回连忙将东西呈上,“王子湛赤子之心,又一片孝心,这是他知道太后,君上腰疼,特意准备的腰垫,将之垫于腰后,可以缓解一二。”
秦王兴致缺缺,颛太后倒是起了兴趣,拿过来试了试,果然舒服多了。
对于秦湛这个孩子,她半分印象也无,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孝心。“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程回又将秦湛的表现说了一遍,更让人心生怜悯。
颛太后倒是记起了之前听说有王子湛捎来的信,只是她一直不曾留意过,没想到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的王子,竟在默默的关心着他们,这让尝遍了王宫勾心斗角的颛太后心中划过一丝暖意。
看了一眼旁边坐立不安的秦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宛夫人的儿子王子涿穷奢极欲,目无尊长,有什么好的?就被当成宝,还不是有宛夫人这狐媚子蛊惑人心。
不过有她在,宛夫人这狐媚子耍什么阴谋诡计,她都不会让她得逞的。
第57章
卫苏在学宫中的日子优哉游哉, 很是舒坦。
他的讲学总是别出心裁,能吸引不少人去听,这阵子学宫中冰与火乱舞, 倒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卫苏一只手支着脑袋,一支手中的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看着杂乱无章,毫无头绪, 很多字吧,你看着像字, 其实又不像是平常的字, 就是很奇形怪状的样子。
“先生在写什么?”秦湛进来就见到卫苏这幅慵懒的样子,笑着问道。
这些日子因为纸的事情经常往这边跑,一开始还让周成通报, 到后来也懒得麻烦了,直接就能进来卫苏的书房。
秦湛心喜, 这岂不是代表了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卫苏抬头看他一眼, “哦”了一声,继续写写画画,“没什么, 就是有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随便写写罢了。”
说完他放下笔,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这是他前世带来的□□惯了, 一时半会的也没法改。
秦湛将旁边的茶杯注满热水,然后走到卫苏身后, 轻轻替他按揉起来, 他幼时经常受伤, 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学会了一套穴位按摩的手法, 还挺管用的。
卫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喟叹一声,然后舒服的眯缝着眼睛,像一只慵懒的猫。
秦湛盯着他雪白的脖颈,眼神不自主的有些晦暗难明。
“你怎么过来了?”卫苏问道。
秦湛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手下动作不停,“我过来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始将纸送去陶家的知书阁?”
陶家主已经派了人来问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再等等,时机未到的答复。可是这次什么都准备好了,应该能行了吧?
卫苏点点头,“那行,那就通知三日后开放售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明日便让人将纸送过去,让陶家人按计划售卖就行了。”
秦湛忙答应下来,人手他早就准备好了,现在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他其实也心急,按照卫苏的规划,他需要筹集不少的财力,方才有放手一搏之力。时不我待,他需要第一笔金,收买人心。
三日不长不短,公告一出,颍阳城几乎沸腾了,不管是读书人还是平民都躁动起来。只因为公告上明明白白,知书阁不仅可以贩卖纸,而且还贩卖书,贩卖笔墨纸砚,他们还能够接受,也都知道可以用于书写。可是贩卖书册,他们是闻所未闻。
如今哪一个家族不是将书当成命根子,那就是一个家族的底蕴。便是外人旁观一下都不可能,更别说将书册贩卖的。
“这书册真能卖?无论是不是读书之人都能买,而且还明码标价?”有人迫不及待问询知书阁伙计。
“正是。”伙计笑眯眯的解释,明显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只是如今刚刚开始种类与数量并不多,只能先到先得。”
有人心痒难耐,“小哥可知是何书籍?”
伙计笑着摇头,吊人胃口的功夫深的真传,“此乃商业机密,不能提前告知诸位,不过想要知道的话,三日之后就能见分晓。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前十名消费,有惊喜礼品等着您哟!”
这下子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让大家更加急躁,抓耳挠腮盼着三日后能早点到来。
其余三家严阵以待,早就派出人手打听消息,如今陶家占了先手,他们不联合起来齐心协力想对策更会被陶家压得死死的。
“这书册岂有公开贩卖的,简直岂有此理,陶家主到底在想什么?”崔玄气急败坏,恨不能将陶睢提拎到面前,狠狠揍上一顿。
谢浦看着默不作声的王驺,皱了皱眉头,“王家主,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驺这才睁开浑浊的双眼,“你们可有什么妥当的办法?”一句话,又将问题抛给了两人。
崔玄忍不住了,“我们必须要找上陶家去。问问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谢浦冷哼一声,“找上门去?有用吗?上次找上门,话都说绝了,陶家主依然故我。”
王驺道:“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崔家主所说也并无不可。”
这就是让他们再去陶家了?谢浦心中不满,上次就是他与崔家主去的陶家,看到陶家主那小人得志的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老狐狸,从来都是他们谢家崔家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到时候好处全是他的,得罪人的事却是自己。
想到这里,谢浦笑道:“既然王家主的提议,那不如让王家主带头?我们两家跟在王家后面,大家齐心协力去试试看能否让陶家主收回这个决定。”
王驺看他几眼,最后只得点点头,“我们三家一体,理当齐心才是,为了世家千百年的规矩,那老夫便走一趟就是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39节
陶睢心里早就算好了这三人会来找他,因此听到三人联袂上门也没有任何意外。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他们不闻不问,可就要奇怪了。
崔玄直接开门见山,连客套话都不说了,“陶睢!你什么意思?你的知书阁贩卖笔墨纸砚也就罢了,为何还有书册贩卖?圣人之书,岂能用阿堵物交易?简直是有辱斯文!”
“是啊!陶家主,这书册可不比其他,陶家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啊!”谢浦点头附和道。
陶睢扫视几人几圈,“几位家主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正是。”王驺点头,“陶家主,贩卖书册一事自古以来从未有之,陶家主就算要标新立异,也大可不必在此上做文章。”
陶睢见这三人气急败坏又苦口婆心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崔玄脾气燥,见他这幅样子,眉一挑,怒道:“你笑什么?”他们在找他说正事,他却当做儿戏不成。
“此事是我们陶家之事,就算老夫贩卖书册那也是我们陶家的书册,与三位并无干系吧。”陶睢悠然道。
“如何会没有干系?”谢浦冷哼一声:“书册任何人都可以买,那岂不是除了读书人,贩夫走卒也能买回去读书了?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套?”
陶睢捋着胡须笑道:“这世上倒也没有规矩说贩夫走卒不能读书吧?某些人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老夫觉得大可不必!”
王驺冷笑道:“陶家主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如果真没有等级之分,岂不是说平民庶人也与世家子弟高门贵族一样了?这样一来,世家千百年积累的底蕴,将毁于一旦。陶睢!你真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到最后,王驺的语气已经可以说是质问了。
陶睢心中一震,定了定神,方才道:“我怎么做容不得外人置喙。况且,这并非是我们陶家能决定的。王家主倒也不必吓唬于我,或许你可以去问问颍阳学宫的祭酒大人皇甫先生。”说完,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话不投机半句多,送客!”
逐客令已下,几人忿忿不平,曾几何时,陶睢只不过是跟在他们身后摇尾乞怜的狗,现在能这么硬气,说明了什么?
陶睢话中有深意,既然提到了皇甫雍,那就说明此事和皇甫雍,和颍阳学宫有关联。王驺已经想通了这一层,起身就此告辞。
崔、谢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驺示意,只能跟着离开。
“我们还没说服他改变主意呢,怎么就走了?”崔玄问。
直到出了陶家,王驺才沉声道:“此事我们估计阻止不了。”
“为什么?”崔玄几乎跳脚,什么叫阻止不了,如果陶家真的一意孤行,他们三家联手,哪怕拼尽全力也能拼它鱼死网破。除非王家想保全自己,所以不愿意出力。
谢浦却是听出了话中之意的,沉吟了片刻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求见皇甫先生?”
王驺抬头看天,本就老态龙钟的神态更显萎顿,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这天只怕是要变了。”
谢浦沉默不语,让崔玄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可惜,他再急又有何用,根本就没人搭理他。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知书阁一打开门就被拥挤的人群给吓住了,好在他们早有预料,立刻组织了人手维持秩序。
这些人不乏看热闹的,但是真正想见识书册和纸的读书人也不少。这颍阳学宫本是天下学子向往的圣地,每年前来游学之人多不胜数。所以这些人听到消息也都蜂拥而至。
贩卖纸张的区域是单独隔开来的,一张雪白的大纸铺展开来,上面有题词作画,看着着实庞然大气,这是简牍以及羊皮无法展示得出来的。
有伙计还在演示如何使用,这纸可以剪裁成自己所需要的大小,亦或是将其折叠,根本就不占地方。
有人欣喜不已,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当场就订了十张,他说啥也要回去试试看。
也有人是专程奔着知书阁贩卖的书册来的,他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书册,又是怎样的卖法。
书册还不简单?伙计领着人到了一个立着的木柜前面,“目前我们贩卖两种书册,其一为颍阳学宫卫先生口述,由学宫学子抄录的《千字文》。其二为学宫诸位先生抄录的《周语三卷》……”
伙计还没说完,众人已经惊讶不已了,这个什么《千字文》他们没有听说过,也不好妄语。不过这《周语三卷》他们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周语》隶属于《国语》,主要记载了周王朝时期的各种社会政治事件。整个《国语》分为多部,几乎多为残卷,听说天底下只有颍阳学宫有全套。
现在其中的《周语》竟然明晃晃的出售贩卖,怎不令人欣喜。
那伙计不顾众人的蠢蠢欲动,伸手拿起一本书在众人眼前扬了扬,继续说道:“这批书册一共两百册,一人限购一本,先到先得,排队购买。”
众人看到他手中的书,与现今的竹简完全不一样,是用纸叠在一起很多层,最后用麻线串联起来的。
既然发话了,谁都没有犹豫的,今日这种情况,他们早就带足了银钱,此时生怕自己动作稍微慢一点就抢不到了。
一时间人头攒动,纷纷往前挤,好在伙计训练有素,一人收钱一人拿书,倒也有条不紊。
只不到一刻功夫,《周语》便被抢售一空。剩下的就只有从未听说过的《千字文》,后面之人面有憾色,懊恼的问伙计,以后可还有这种售卖。
伙计也是人精,笑道:“以后还有没有不知道,这毕竟是学宫中各位先生抄录的。如果再次出售,知书阁肯定会通知大家。不过这《千字文》也是不错的,读起来朗朗上口,可以说是孩童启蒙之书,家中有刚入学子弟,便可让其学习,可谓事半功倍也。”
没买到书的都深觉遗憾,此时听到伙计的话,心中也有些动摇,那就买回去看看也不错?反正新鲜玩意儿,买了也不亏。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买不到《周语》,买本儿童读物充充门面也可,谁家没有几个蒙童呢?
《周语》三卷只薄薄的十几页纸,拿在手中感觉十分轻便,这种书自己提拎个几十本都没问题。不像竹简,只两三卷就已经十分坠手了。
最后连《千字文》都一售而空,后来人也只能遗憾而归。
纸的售卖情况也很是良好,特别有人对比了成书后纸书与竹简的好处后,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顾虑。
想想看,读书时一卷竹简拿在手中,单单重量可经不起长时间的消耗。而纸书拿在手中如无物,看多久都不会觉得累,随身携带也方便,而且自己用毛笔抄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半日而已,知书阁的纸和书就已经完全售罄,被告知了明日再来时,众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开售第一天,圆满成功!
陶睢笑得合不拢嘴,将账目递给卫苏,“卫郎君且看看,今日的纸和书都全部卖完了,这是全部的账目。”
卫苏接过来,大体上扫了一眼,就递给了一旁的秦湛,然后问道:“反响如何?”
陶睢点点头,“很不错,很多没有买到的人心心念念。只是……我们以后还卖书吗?”
“卖!怎么不卖,还要花样多种多样。”卫苏笑道。
陶睢一脸忧心,那日王驺的话还犹在耳,如果书籍传播开去,其后果会是什么样?这对世家大族会有怎样的打击?将来如果天下的世家大族联合起来,他们能承受的住吗?
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卫苏一愣,转而释然了,这些世家经过精英培训,个个都是人精,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怎么会想不到他推进这件事的目的。
见陶睢欲言又止,卫苏已经想到了他的担心,的确,他走这一步是有些冒险的,世家的力量,在现在来说是强大无比的。颍阳学宫只怕也很难与天下的世家做对的。如果威胁到世家的利益,他们联手起来,那将是可怕的一股力量。
卫苏眯眯眼睛,不能一下子就激怒了他们,他是想着潜移默化的,如今他们已经察觉到了,那就得重新规划自己的计划了。必须找一个能与世家抗衡的势力,会是什么呢?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欣喜翻着账本的秦湛身上,皱了皱眉。
他轻轻拍了下秦湛的头,“你这是有多没见过钱啊?放心,以后还会有更多,源源不断,怕到时候你数都数不过来呢!”
秦湛摸着头,有些委屈,可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财嘛。说起来他这个王子当的可真够窝囊,就连稍微强大一点的世家公子都比不上。
卫苏沉吟片刻,然后说道:“也罢,如今时机不太成熟,书册那就暂时停售了吧,知书阁就只售笔墨纸砚。到时候就说这次售书,只是为了庆祝纸张大卖,诸位先生以贺。”
这个说法很能说得过去了,陶睢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他还真怕卫苏不听劝,一意孤行,若真是这样,哪怕有颍阳学宫在,其他三家发起狠来,只怕两败俱伤犹未可知。
秦湛闻言皱眉,这书不卖了?岂不是收入会大大缩减,今日的账上,有一部分就是卖书所得。
“为何停售不卖?正好可以趁打出知名度,一举售卖更多啊。”秦湛不理解。
以前倒没发现秦湛这小子居然隐藏着财迷属性啊,卫苏暗暗好笑,却解释道:“时机还不成熟,等到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湛。秦湛被他看得发毛,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卫苏回过神来,这才叹口气,眼神柔和下来,“没事。”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个想法,如今诸侯国并立,连连征战不休,闹的民不聊生。以前他想在学宫中教授学生,等到学生传承他的理念,或许能改变这个混沌的世界。
现在他开始推翻这个决定,有时候,以战制战也是一种方法。
如果真正有一个能与世家抗衡的势力,那只能是国家,一个真正强大起来,国富民强统一的国家。现在还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啊。
卫苏看着眼前的少年秦湛,心中莫名就有一种冲动。只是这少年稚嫩的肩膀,真的能背负起来这些吗?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他就将它给强压了下去。
这不是他,不是这个少年该背负的东西,这太沉重,会将他们压垮的。
看着懵懂无知的秦湛,卫苏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愧疚来。
第58章
知书阁的纸供不应求, 每日里都有络绎不绝的读书人专程前来购买,整个颍阳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至于第一天贩卖的书册,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还有人念念不忘,询问何时能再有,伙计也只能推脱不知。
一开始还不愿意买《千字文》的, 买了回去之后才觉得这书册委实不错,简单又朗朗上口, 很适合给孩童启蒙识字。
等他们再次过来, 想再买之时,才知道没有贩卖了,也太可惜了些。风声传出之后, 好多人都好奇《千字文》究竟是怎样一本书,可惜啊, 怎么就不卖了呢?
崔玄这下子得意了, “我就说嘛,陶睢这老狐狸怎么敢有胆子跟我们做对。一开始不是挺硬气,现在呢?呵呵, 也不过如此罢了。”
“此事我感觉不简单。”谢浦摇摇头, 不赞同他的话, “陶家主不像是能做主之人。”
谢浦的反驳让崔玄颇为不满, 辩驳道:“可是你看看, 陶家不也不敢再卖书册了吗?”
谢浦摸摸下巴,“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心中总觉得自己有些吃亏, 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得不说谢浦的直觉挺准的, 其实这也不过是卫苏的策略罢了。
一开始就让他们的关注度集中在了贩卖的书册上面, 对于纸的防备自然就减轻了。卫苏他们主要推行的纸阻力就会小很多。两相对比之下, 书与他们世家利益相关,反观纸也就可有可无的了。卫苏推出贩卖书只是他探出的触角而已,稍微有什么不对劲,他们立马收回,也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纸的顺利推行证明了卫苏的计划很成功,等世家贵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到时候再想阻止也就无能为力了。
所以谢浦才会有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王驺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就算他看出来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不可能两样都阻止的,两权相利取其重,这便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不过王驺并没有点破,“此事也就到此为止,既然陶家已经收手,他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我们便不用管他。”
谢浦点头赞同,崔玄却还有些义愤填膺,不过,其他两人都达成一致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将满腹的牢骚给咽了下去。
卫苏还是很清闲自在的,在学宫中讲讲学,偶尔与诸位先生论论道,或坚持己见将他们气的吹胡子瞪眼,或用歪理将这些人给说得自闭。
有很长一段时间,学宫先生看到卫苏都远远绕道而行,这让卫苏有些郁卒,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吓人的吧。
这些老先生固步自封,给他们提意见还不听,真是老顽固。不过与他们对阵却有意思得紧,卫苏是其乐无穷。
只除了端木嵩,每次端木嵩都是自己找上门来,平日里他很少说话,可是一谈起墨家的理论以及机关巧术就滔滔不绝。卫苏时常听得一头雾水,果然术业有专攻,他这个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哪里敌得过。多了几次之后,卫苏也只能避而不见,他总算了解了那些看到他就跑的人的苦衷了。
那日他灵光一闪的想法也早就抛到了脑后,他安慰自己,时机还不成熟,单凭他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既然如此,多想无益,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阮稷那次打架被卫苏抓到之后,没有逃过惩罚,关了两个月后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本来想给卫苏找点麻烦添点堵,在卫苏的讲学上捣乱子。
哼!什么有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注1这是什么问题,能难得到他阮稷?
当即招招手,让仆从出去逮鸡捉兔,根本就不用他算,直接让人数一数不就得了吗?看看这群笨蛋,还皱着眉头咬笔杆子冥思苦想呢。
卫苏无语至极,若是都这样了,他还用教吗?阮稷这种思想可要不得,要是自己的孩子,只怕是早就上手挨打了。可卫苏是什么人?这不得以理服人嘛,阮稷这样的中二少年,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怎么可能会拿他没办法。
行吧,这种问题,你可以吩咐下人去做,那就出一个别人办不到的算学题,看你还能不能再指使人帮忙。
阮稷如何斗得过卫苏,他要是不来听卫苏讲学,卫苏倒也不会管他。可他既然来听卫苏的课,便是自己的学生,卫苏就有必要对他负责。那就得按照规矩严厉对待,该批评批评,该敲打敲打,根本就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特殊对待。
而阮稷从小张扬跋扈惯了的,都是别人顺着他的意思去做,哪里敢有人这般对他?一时间被虐的体无完肤,打击到怀疑人生。总想着能翻盘一把,因此,屡战屡败,卫苏都不由佩服他的勇气可嘉。到后来习惯了,哪一天没有卫苏的敲打他反而浑身不自在。
不过除了阮稷,其他人都还好,目前已经有了稳定的学子,对于卫苏的讲学感兴趣,也算是颇有天赋的了,这让卫苏感到很欣慰。毕竟自己的学说能影响更多的人,传承下去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0节
秦湛手中捧着一册书,兴冲冲的往卫苏家中而去。这几个月来,受到卫苏的影响,他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少年本性,不像之前那般阴郁冷漠。就连荀祁都说他现在才像个人了,若不是他们从小的交情,真以为他变了一个人。
“哟!王子湛你来了。”正在整理花草的周成笑着打招呼道。
“周伯,先生可在家中?”秦湛点点头,问道。
周成笑眯眯,“在呢,在呢,早前祭酒大人过来了,此刻正在前厅品茗吧。”
皇甫雍现在是彻底被茶给俘获了,自从沾上了卫苏送来的炒茶,以前钟爱的茶汤那是半点都不感兴趣了。其实,卫苏的茶叶已经在学宫之中流行起来了,简单又不失风味,口感独特,让许多人尝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
而皇甫雍更是每隔三差五的就会来找卫苏研究茶道,据说还真让他给弄出点名堂来了。
因此秦湛听说皇甫先生也在,也不以为意,他也见过很多次了,倒也不妨碍什么,直直去前厅找卫苏去。
早就熟门熟路了,秦湛便是闭着眼也能找到。
刚到前厅却见大门紧闭,他心中奇怪,平日里就是见客也不会闭门啊,今日如何就关上了?
不过他也没多想,也没拿自己当外人,上前两步就想推开门。刚伸出手,就隐隐听见门内传来说话声。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纷乱太久了啊。”卫苏的声音传来,秦湛心中一惊,推门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接着皇甫先生的声音响起,“是啊,天下纷乱,苍生涂炭,正如你所说的百姓苦。”
沉默了一会儿,皇甫先生又道:“你这般说法,可是有治天下的良策?”
秦湛心中一凛,原本还想着偷听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正打算离开,此时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他也想知道卫先生是否真有什么治天下之法。
卫苏苦笑,“哪有什么治天下的良策?不过是点愚见罢了。”
皇甫雍倾过身子,“愿闻其详。”
卫苏摆摆手,“也没什么,现今不是诸国并立嘛,就是一群小孩子。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为了点地盘人口,争来争去也不是个头。”
皇甫雍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这卫苏说出来简单易懂,话糙理不糙,倒也是这个理。
“所以啊,要让天下不乱,那就扶持一个有能力的起来,将这些小孩子都打得服服帖帖的。将他们都收服统一了,将来就安安心心治理一个国家。天南海北,度同制、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注2则天下大治也。”
门外的秦湛内心澎湃,卫苏所言,他从未想过,原来竟然可以如此么?他以前只不过局限于西秦弹丸之地,如今眼前豁然开朗。卫先生总说起格局,这才是真正的胸怀天下的格局啊!
放眼看去,当今天下,可不正如卫先生所言?在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皇甫雍听得连连击掌赞叹,“话虽如此,可真有这样的盛世么?”
卫苏笑:“怎么没有?只要人尽齐力,上下一心,相信不难实现。”
皇甫雍叹息,想象着盛世之景,可惜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到这一天。
“那依你之见,当今天下,有能力者为何?”皇甫雍摸着胡须问道。
卫苏摇摇头,就听皇甫雍继续道:“如今娄国势大,很多文人志士都去往娄国以求进身之阶,娄国国君魄力气度非凡,汝意如何?”
“不过刚愎自用之辈,不足以托付。”卫苏如实说道。这种人一意孤行,很少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很明显对于娄国国君并不看好。
他早就了解到了如今的各个诸侯国的形势,因此讨论起这些也游刃有余。
皇甫雍想了想,“邶国国君呢?礼贤下士,世人对他评价颇高。”
“此人优柔寡断,守成有余,拓展不足。”
皇甫雍所说的这两人都是当前比较大的势力了,其余各小国都仰望其鼻息。可卫苏竟然连这两位都否定,那世上还能有谁能做到?
他也是起了一丝好奇之心,想知道卫苏对于各个诸侯国君的看法,便几乎将各国都说了一遍。卫苏也都一个个分析了一遍,总之都不足以成事。
“那西陲边地尚有一西秦之地,其国君又如何?”皇甫雍笑问。
他也是有玩笑之意,其他诸国卫苏都无法入眼,这西陲边地小小弹丸之地,国弱民孱,又如何能寄希望于此。
门外的秦湛听到西秦两个字,心中一震,他不用看也能知道卫苏对西秦的评价,会是怎么样的,可心中依然升起一股希望来。
卫苏已经哈哈哈大笑起来,“皇甫先生也会开玩笑了,西秦国,我根本就没考虑在内。”
只一句话就让秦湛心灰意冷,原来卫先生根本就没将西秦国放在眼里。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根本就听不见屋子里人的笑声,失魂落魄就往外走。周成见他出来还有些奇怪,每次王子湛离开的时候都依依不舍的,今日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还没开口问,秦湛苍白的脸上勉强挂上一丝笑来,“我忘记将先生要的东西带来,这便回去拿,你莫要与先生说起。”
周成还以为是少年面皮薄,不愿意张扬,忙点头答应下来。也没发现秦湛紊乱的步子。
那边卫苏两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笑过之后,接着道:“西秦国君昏庸,底下王子也并无什么可造之材,很难啊。”最最主要的事,现在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大局观念,若是要培养出一个大局观之人,费时费力不说,也不知道未来变局如何。
卫苏这样说,皇甫雍没有任何意外,“那,如果所有国君以及国家都能达到你的要求条件,让你选一个相帮,你会选哪国?”
这就要看各国的地形地貌,以及人文,经济条件,这里面包含了很多的东西。
卫苏起身,不一会儿出来之时,手中多了一卷东西。
卫苏将它铺在桌上,皇甫雍好奇过去一看,上面线条曲折,不知道画的什么。
“这是什么?”
卫苏解释道:“这是地图啊,我问询了学宫中各个地方来的学子,由他们口述,再照着画出来的,可能有偏差,但大体上差不多就行了。”其实他没说出来,很多东西也是照着后世记忆中的地图对比着他们的叙述弄出来的。好在这个世界的地形和他熟知的那个世界差不离,这才事半功倍做出这么一份出来。
“地图?是为何物?”皇甫雍没听说过。
卫苏简单解释了一下,让皇甫雍惊讶无比,原来竟然可以这样,“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都能尽现眼前了?”
“差不多吧,当然,肯定也有很多地方不实之处,可能还需要修改。”卫苏点头道。
尽管卫苏如此说,皇甫雍也肃然起敬,能想到这般,已经是天纵之才。
卫苏不再讨论这个,转移话题,他手指着地图上某一处地方,“祭酒大人请看,这里便是颍阳城,整个地图的中心点。”
皇甫雍倾身看过去,顺着卫苏的手指找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然后点头示意知道了。
接着卫苏将各个国都指出来,皇甫雍也顺着看到了娄国,幽国,邶国,邹国……他以前也只是大体上知道哪国在哪个方向,可并没有眼前的直观。现在看到地图,一眼就能看到哪个地方在哪一个地点,临近哪里,离他们这里远近如何,心中也就能一下子分析出来。
“妙啊,妙啊!”皇甫雍赞叹不已,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让卫苏割爱。
卫苏当然不知道皇甫雍此时的想法,分析道:“娄国势力最大,占据着中原富庶之地,所占的地盘也最大,其地域经济发达。邶国占据南边,其地域水系发达,当然地盘也不小,其他国零零散散,将整个中原瓜分完毕。”
卫苏顿了顿,眼睛落到西边这一块,还没有其他小国的一半大。他手指停顿在此,沉吟片刻说道:“唯有这西秦之地,苏很看重。”
“什么?”皇甫雍不可置信,“你居然选择西秦之地!”
第59章
皇甫雍不明白为何卫苏会选择西秦这弹丸之国, 明明先前也没有这样的意思啊。
他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卫苏低眉敛目道:“这有个先提条件,需要一位真正有大格局的统治者,更加要有真正的勇将良臣。”
这个是自然, 皇甫雍点点头,“除了这,你选择西秦又是为何?毕竟弹丸之地, 土地荒凉贫瘠,国弊民弱, 外有戎夷之害, 内有贵族官员为祸。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国弊民弱,外忧内患这些都可以人为改变, 并不算什么。可若是说西秦荒凉贫瘠,苏却不认同。”
“哦?”皇甫雍一双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想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卫苏挑眉一笑, “祭酒大人难道没有发现这里吗?”他手指轻轻在地图上点了点说道。
皇甫雍凝神看过去,却见卫苏所指的地方,跟颍阳差不多大的地盘, 在西秦国西南边角之地, “这是?这是蜀地。”随即恍然大悟, “这也是西秦的地界。”只是卫苏单单指出这里做什么?
卫苏手画了一个圈子, “没错, 正是蜀地,苏看重的正是这块地方。西秦只要蜀地不丢, 最基本的偏安一隅, 是能做到的。”
“蜀地四面环山, 只中间有一盆地, 放以前这里旱涝严重,百姓苦不堪言,可秦王先祖派人前往治水之后,这里却成了西秦的粮仓。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作为保障,西秦如今还能守住基业,这蜀郡功不可没。”
皇甫雍想了想,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有了这块宝地,进可攻,退可守。只要 君明臣贤,厉兵秣马,将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势。”只可惜秦王昏庸无能,祖先留给子孙的一手好牌,被他打得稀烂。
“那么,你说可以人为改变国弊民弱,内忧外患,却不知是什么办法?”皇甫雍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如果卫苏真有办法,那么卫苏所说的一统天下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哪知卫苏却摇摇头,“这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情况不同,需要的方法也迥异。因地制宜才是关键,况且,我们所说的一切前提都只是设想而已,并不能当真。”
卫苏这话滴水不漏,倒是把皇甫雍的话给堵了回去。
知道卫苏也不会多说,皇甫雍只能遗憾作罢。卫苏已经替他续上茶水,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
皇甫雍走后,卫苏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哪里不对劲?所以说皇甫先生这不仅是顺了自己的好茶走,连桌上他才赶制好的地图都给忽悠走了啊?
卫苏有些心疼,怎么就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啊!他辛辛苦苦费了不少的时间精力。不行不能白白吃亏,自己怎么也得从皇甫雍那里整点什么好玩意儿过来,填补自己的损失。
卫苏的打算不足以为外人知。没两日又是卫苏的讲学,现在卫苏将讲学时间固定在每月五,十,也就是说每月逢五,十的日子就会有一场讲学。自从开始的讲学打出知名度之后,他也有了一批忠实拥趸者,他们每堂课都不落,甚至卫苏交代的课后作业也能很好的完成。
陶瑾当然就是其中一个,有陶瑾在当然少不了谢灼。
每每陶瑾质问谢灼,一直跟着他是什么意思,谢灼总是慵懒中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痞笑,“怎么?卫先生的讲学没有规定我不许来啊?难不成这里就是你陶公子的,让谁来,不让谁来,你陶公子说了算?”
一句话就把陶瑾给气的够呛,他倒不是不让谢灼前来听卫苏讲学。只是不明白为何谢灼总挨近他身边,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开。
陶瑾躲了几次都没能躲开,谢灼却毫无顾忌的笑,“你别想躲得掉,我要了解你,然后打败你!就如卫先生所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陶瑾闻言便也不再躲他,心下发狠,“呵!很好,想要打败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谢灼嘴角一勾,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
卫苏今日一进来就发现有些不对,扫视一番,发现前方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少了一人。他眉头一皱,秦湛为何没来?每一次他都坐在自己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今日那个位置突然空了出来,还有些不习惯起来。
“王子湛今日为何没来?”卫苏问道。
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有两三日没有看到秦湛了,以前不管自己有空没空,秦湛的身影都会出现在他面前。有空时两人就会聊些有的没的,西秦的特产,邶国的风俗,而自己也会说一些无伤大雅的逸闻趣事,总之是天南地北,想到哪说到哪,没有负担的随意聊。没空时他也会在一旁安静做自己的事,从不会打扰自己,而自己忽而一抬眼间总能见到他看过来幽深的眼神。
荀祁站出来,说道:“先生问阿湛啊,听说是病了。”
“病了?严重么?可有让温先生前去看过?”卫苏关切问道。
荀祁摇摇头,有些抱怨道:“昨日里我前去看他,他居然都不见我。真是的,不知道躲着人干嘛?又不是女人,病了怕容颜憔悴才不敢见人,秦湛一个大男人,还害怕人看?”
韩奚有些担忧道:“我听说王子湛病了,前去探望,也是说拒绝任何人探访。唉!也不知道王子湛的病情如何了。”
卫苏闻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小子一向身体素质挺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的看大夫拿药吃。他一个人独身在外,没个人照顾,生病了心灵脆弱,更没人安抚开导……想到这里,卫苏莫名就有一点点心疼。
韩奚旁边的阮稷冷哼一声,幸灾乐祸道:“原来是病了啊!太好了,没有他在,这两天眼前清净不少,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呢。”
嘴贱得治。卫苏看着阮稷,“王子稷,上一次讲学留的课后题可有做完?”
阮稷得意洋洋,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这次本王子可是完成得好好的,先生可找不到借口再罚我了吧?”
卫苏眯起眼睛,“嗯,今日王子稷进步很大嘛,应该给予表彰,大家都要向他学习。既然给你布置的题都做完了,那就说明还有进步的空间。所以今日课后王子稷可以多做十题,算是表彰。”
听完卫苏的话,阮稷瞬间垮了脸,什么?什么?他没有听错?这是表彰?给他加题算哪门子的表彰?上次他就不耐烦做这些,结果卫先生一怒之下直接让他出去,又给他加了好几道题目,要他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能来听学。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1节
今日他好不容易做完了,可这又加十道题,是什么意思?
“先生,你没说错吗?干嘛还要加题啊?难道不应该将任务取消才是表彰吗?”阮稷不满的嚷嚷起来。
荀祁一边看笑话,一边说风凉话,“王子稷啊,你知足吧,先生的意思很明显了啊,这是重视你,有意栽培你啊!你可不能枉费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哈哈!”
阮稷想反驳,竟然无话可说,简直欲哭无泪。他是知道卫苏的性子的,越是跟他做对,越是被针对。用卫苏的话来说,你可以不用来听他的讲学,但是,既然来了,那就一切都得遵循他的规矩来。
卫先生的规矩,他全都领教了一遍,实在是花样众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想他一个高贵的王子,硬是被卫苏给教训得没了脾气。
也许有人会问,阮稷为何被这般对待居然还每次讲学都不落,这不是自讨苦吃么?一个王子,想听哪个先生讲学不可?非得来卫苏这里受虐?
你以为阮稷不想走啊?什么破规矩,凭什么让他个王子遵守?可他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自从听了卫先生讲学,他就觉着挺合胃口,像是鸟儿为什么能飞?而人不能飞,如果给人安上一双翅膀,是否就能跟鸟儿一样飞了呢?那么,想要飞起来的原理又是什么?又或者,山的另一边是什么,人如果一直走,一直走,会去到哪里?还有就是讲学中还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实验,好多想不到的东西,在卫苏手底下都变得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这些东西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新奇的,卫苏的讲学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现在他们很多都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们有兴趣去想象去了解。
而一到了其他先生那里听讲学,简直就是如同嚼蜡,听不到一会儿就会瞌睡连连。现在他每日里盼的就是卫苏的讲学,痛并快乐着。
所以阮稷现在反抗无效,只能无条件服从,众人看着王子稷,眼中闪过同情来。
卫苏心情烦闷,不想多说什么,挥挥手上课。
讲学不过一个时辰,卫苏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话都说错了几回,好在他发现及时,生生给改了过来。今日状态不对,卫苏也没有多想,中间停下来调整了心态,这才慢慢缓解过来。
学子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场讲学与往常无异。下学后,人人都意犹未尽。
而卫苏没有逗留,留下堂后作业就离开了。
这条路很熟悉,是回家的路,他每天都要来回走很多遍。秦湛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家还是秦湛给分一半出来的。
大门紧闭,卫苏上前敲门,不时就有仆人应声前来,“原来是卫先生。”仆人认识卫苏,知道自家主人挺尊敬这位先生的。
“王子湛可在?”卫苏问道。
他刚刚去了一趟温先生哪里,原本是想让温先生过来替秦湛看看的。温先生听说是秦湛的事,笑道:“老夫已经去过了,也开了药。”
学宫之中前来求学的王子,不管受不受宠,都是身份尊贵的贵宾,其待遇自然还是与一般人有些不同的。秦湛这一病,仆从报上去之后,温先生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听到温先生去看过了,卫苏略微放心了一点,问道:“温先生,王子湛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他病况如何?”
温良想了想,捋着胡子说道:“病情倒是不重,应该是风邪入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卫苏急切问。
“这王子湛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恁重,老夫看他主要是郁结在心。如果他能看开想通还好,但是如果长时间这样下去,只怕是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对身体损害程度可就不一般了……”温良摇摇头,叹道:“其他病症倒是好治,不过几副药而已,只是这心结……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温良还没说完,卫苏已经离开了。他一愣,卫苏过来就是为了问问王子湛的病情?他这么急干嘛去?
卫苏听完温良的话,心中气恼,这小子还整出什么心结来了。看来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才会有事无事的东想西想的。照他的经验来看,这样的,收拾一顿就好了。
仆人有些不安,主子早就吩咐过了,不见任何人。之前王子祁过来,主子都没心思见,直接回绝了,这卫先生来,也不知主子肯不肯见。他们都是知道自家主子和卫先生关系很好的,才没有一上来就拒绝,可自己若是随意将人放进去,怕不得吃挂落?
看出这人脸上的为难之色,卫苏笑了,提醒道:“不如你前去通报问问看?”
是这个理,仆人一脸喜色,忙去通报去了。
“什么?卫先生来了?咳咳!”秦湛听到卫苏过来了,高兴想迎出去,刚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颓然坐了回去。
“主子,卫先生就在外面等着呢,是请他进来,还是劝他回去?”仆人小心翼翼的问。
秦湛摆摆手,示意不见。仆人领命,刚走到门口,却听秦湛唤道:“且慢!还是请卫先生进来吧!”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对方了?尽管心灰意冷,听到卫先生这三个字还是忍不住雀跃欣喜,最终还是忍不住想要见见。秦湛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双手握拳,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仆从愣了一下,连忙去了。
卫苏穿花拂柳,信步而行,这里的格局,跟他那边差不离。仔细想来,他们两家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可几乎都是秦湛到他那边去,自己反倒很少过来这边。只初次入住之时,秦湛亲自准备了接风酒宴……此时,他心中一股异样一闪即逝,想抓住点什么,却有没影没踪了。
卫苏想了想,没个头绪,便也将之抛诸脑后了。不多时就到了前厅,秦湛已经站在门廊之下,前来迎接了。
才几日不见,乍一见之下卫苏竟恍惚了一瞬。这个身材高挑的少年,此时瘦了一大圈,又因为生病的原因,脸色苍白,让人看着就心生疼惜。然而就是站在台阶上的这样一个人,卫苏竟然觉得他身上生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来。
卫苏一愣,秦湛已经看到他,上前几步,朝他行了一礼,温声道:“先生来了,湛身体不适,有失远迎,还请先生恕罪。”
卫苏晃眼,面前这人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少年。所以,什么睥睨天下,气势不凡,刚刚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两人进屋落座,仆人上了茶水点心,卫苏轻轻抿了一口,才开口道:“听闻你病了,我来看看,可好些了?”
秦湛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已经好多了。”
其实这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病,自那日从卫苏家中出来后,他的确心如死灰。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谋划积蓄力量,以在西秦站稳脚跟,可这在卫苏眼里,竟然一文不值。
回来后他愣愣的坐在庭院之中想了一夜,心中是焦虑、彷徨、不安。如果,卫苏不愿帮他了,他该怎么办?如果,自己能力不足,会不会让卫苏失望,如果,真有一个能真正胸怀天下之人出现了,卫苏会不会将他弃如敝履?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疼得厉害。
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自己不是卫苏的选择,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想要留住卫苏,就必须要变得强大,不仅仅只着眼于眼前,而是要放眼于天下。秦湛想了很多,唯一的念头就是留住卫苏,不能让他失望,自己可以为了他改变。
就在这一刻,秦湛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谁也不知道,秦湛想了许多,只为了不失去卫苏。
卫苏皱了皱眉,“你怎么了?”眼前的秦湛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远离故土,很难不想家。有很多事情,你都不要闷在心里,你可以当我是友人,可以跟我倾吐你的心事,我不会笑话于你。”
卫苏苦口婆心,想要劝解秦湛。温先生既然说这人思虑过重,除了思念家乡亲人,其他想来也就没什么好思虑的了。
“先生何出此言?”秦湛不明白卫苏为何会这样说,疑惑问道。
卫苏以为他放不下面皮承认,如实说道:“我之前去过温先生处,询问过你的病情,他说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你思虑过度而引起的。”他看了秦湛一眼,见他不答,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大老远从家乡跑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来。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我也会想念我的那个世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回不去,那总要想开一点,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秦湛不明白卫苏所说的他的那个世界,听完他安抚的话,眼中却有了一抹坚毅,也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叫他舍得放手?
眼前这人就是一道曙光,照亮他曾经漆黑一片的内心,从初次遇到,他对着人温柔宠溺的一笑,就让他沦陷进去了。后来他们之间的相处中,这人对自己时时刻刻的温柔呵护,更让他舍不得放手。
既然上天让他们相遇,那就是一种缘法,以前不相信命运,现在他信了,不过,他还要努力创造未知的命运。
秦湛垂眸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心底深处,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
既然卫苏误以为自己是思念家乡而情绪不稳,那他也没必要多做解释,否则只怕会越解释越乱了。
他捂嘴咳嗽两声,然后声音沉闷的说道:“家中来信了,湛一时间心绪难以自持……咳咳!所以……”
他没有将话说透,却足以让卫苏相信果然是这样的原因。
第60章
果然是因为想家了么?之前秦湛也说过有派人送信回去, 但是一直以来石沉大海,倒是从来没见过回信。想来他也是因为这信起了思乡之情, 才会如此的吧?
这次终于有了消息了,应该高兴才对,“这不是好事吗?应该就说明了你示好示弱的方案是正确的。有了阶段性成果,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你了,就成功了一半。”卫苏分析说道。
秦湛点头,“没错, 先生的方法果然有用。信是颛太夫人派人送过来的,虽然也就是一些家常,又勉励了几句话, 赏赐了一些寻常小玩意儿, 但是这也是一个好的转变。”
秦湛时不时派人送信回去,还有一些小东西。他的信中不过几句关切的话语, 平淡的慰问而已,而这些小东西, 更是不值什么价钱的,只不过是新鲜好玩罢了。一开始他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罢了,而且他下意识觉得相信卫苏, 才会照着去做。
其实会有这封回信, 也是人之常情。王宫里的人成日里勾心斗角,每每说话都半藏不露,与人打几锋更是来来回回不停歇过,又哪里见过这种平民庶人家才有的温馨亲切问候。
一开始颛太后也根本没有注意到秦湛送来的信, 就算有宫人提及, 也根本就想不到这王子湛是何人。她的子孙后辈太多, 根本就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更何况秦湛从小就被送出去,更是没见过面,这就更加淡薄了。
到后来,程回回西秦以后,特意帮秦湛说话,还呈上秦湛送的垫枕。这垫枕正适合颛太后用,颛太后虽然每天都会有不少人费尽心思,用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讨她的欢心,她却觉着无趣得紧。倒是秦湛送的这个垫枕,用着舒服,看起来并不精致,却花了真正的心思在里面,让太后很是开心。加上程回说的好话,替秦湛加分不少,也让颛太后记住了这个名字。
因为宛夫人被关禁闭之事,宛夫人之子秦盱是个被宠坏的,为了给母亲讨公道,在宫中大闹了一场,传到颛太后耳中,这还得了?气的颛太后心口子疼,特地将秦王叫过来训了一顿。秦王虽然心疼这个儿子,可他让太后生气,自己在中间也不好做人,只得将王子盱远远打发开去。这一系列闹剧惊动了其他的王子,看戏的有之,幸灾乐祸有之,煽风点火有之……总而言之一句话,宫中被这些人闹得乌烟瘴气,让颛夫人万分不待见。
也正是这样,当再次收到秦湛的来信时,颛太夫人眼前就感觉到一阵清爽。两相对比之下,越发觉得秦湛的珍贵之处来,还是这个孩子有孝心。
秦湛从不会像其他王子一般斤斤计较,他也从不会想着要争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身体的话,字里行间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就仿佛是寻常人家的子孙关心家中长辈的身体,祝愿身体康健。
颛太夫人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情怀?她从小长于邹国王宫,如花的年岁和亲下嫁给西秦先王,一直在宫中沉浮半辈子,什么阴私污暗之事没有见过?现在这种体验,真正让她起了一丝兴趣来。
说到底秦湛也是王子,更是她的孙子。从小被放养在外,被忽视了这么多年,现在想来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可王子湛没有半点抱怨,反而以赤子之心来回报他们。看来这王子湛正如程回所说,是个至诚至性之人。
王子湛隔着这么远也能想到他们,还精心准备小礼物,如果不回礼表示一下,岂不是会寒了这孩子的心。想到这里,颛太夫人便让人回了信,又从自己的私库中选了两样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派人给秦湛送过去。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卫苏放下心来。“相信再接再厉,在这上面多下点功夫,太夫人就会被打动,这就算是你的助力,以后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有太夫人做后盾,以后秦湛回到西秦,也就有了立足之地,只要把握得好,相信以秦湛的能力,自保是没问题的。
秦湛也是这么想的,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进展,他绝不会半途而废。
“先生,我下一步又该如何?”秦湛询问道。
“可以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另外你现在也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暗中收买些朝中大臣,有他们偏向你,为你说话,你就不会像以前那般透明,到时候你就有了说话的余地,也有了自己的选择权。这样一来,你也就不会再受人摆布了。”
秦湛点点头,卫苏说得没错,他记下了。
“当然,招募培养人才也是时候了,这些人才只要为你所用,你的势力就能更一步加强,实力强才能让自己不受欺负,拳头必须要硬。但是一切都要暗地里进行,你的所有一切野心抱负都必须隐藏起来,表面必须是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这样才能减轻敌人的防备之心,才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可明白?”
秦湛嘴角微微上扬,手指轻轻摩挲轻捻着袖口,他心中感激,“湛明白了,多谢先生指教!”
卫苏很欣慰的点点头,秦湛的确是可造之材,他很聪明,只要有人提点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完成得很好,他有野心有抱负,将来还不知道能走多远。
既然秦湛没什么事,卫苏也放心了,他也不多耽搁,就想要告辞离开。秦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卫苏察觉到,轻轻皱眉,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想说什么?”
秦湛想了想,他想问卫苏,如果自己想要争霸天下,想要完成先生的夙愿,可有这个机会吗?可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先生,湛想要那个位置,想要改变西秦的命运,想要西秦百姓不再有苦难,湛,可以么?”
卫苏心里一震,虽然知道秦湛有野心,有抱负,他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过什么。今日他突然这般说出来,是为何?
不过卫苏却又一点欣喜的,就好像一个满腹心事的后辈突然敞开心扉,跟喜欢的长辈分享自己的心情,这也算是一种成就感吧。这个少年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卫苏心中很是感慨。
秦湛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看法,卫苏微微一笑,“你认为你可以么?”
“我?”秦湛莫名。
卫苏拍拍他的肩膀,“你为何不相信自己呢?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有方向目标,就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
秦湛握拳,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没想到卫苏会这样说。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能成功,那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愿也能成功?
颍阳城中,行人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人行色匆匆,不知为何奔忙。
“齐兄,齐兄,这边!”
一个青衫男子听到呼喊,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间小小的酒舍中,有友人聚在一起。唤他之人正是他们中与自己最为要好之人杨和。
齐逞一抬手,示意听到了,加快步子走了进去。
都是熟识之人,齐逞朝着众人拱手,口中表示歉意,“哎呀,小弟家中处理点事,这厢来迟了,给诸位赔个不是。”
“你也知道来迟了啊,那就自觉罚酒三杯,大家没意见吧?”有人就此起哄,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齐逞无奈,只得点头,自己罚饮了三杯,众人这才饶过他,让他坐下来。
“齐兄啊,你说说,你成日里都不见个人影,到底在家中做甚?莫不是家中有美娇娥?让人难以割舍,这才不出来了?”杨和玩笑道。
“是啊齐老弟,你看你好多次聚会都不见你的身影了,今儿这次若不是杨老弟出面,只怕都难见你一面。”有人附和说道。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2节
齐逞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什么美娇娥?只不过前些日子,将家人一起接过来了,家中事务实在繁多,再加上知书阁的那个话本,唉!你们也是知道了,小弟到现在都还盼着呢!”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提到知书阁的话本,众人也心痒痒起来了,一人连忙问道:“齐老弟,那话本,你可有最新一期的?有的话,借来为兄抄回去,慢慢鉴赏。”
“是啊,是啊,这最新一期,刚刚出来,还没摆上柜呢,就被一抢而空,我就去慢了一步,就没了。唉!”杨和叹口气,满脸的遗憾。“你不知道,你大侄子天天吵着要看这话本,吵得小弟是头疼无比。”
“谁不是呢?你说这知书阁怎么就不能多弄点出来贩卖呢?现在有些人将这话本抄录下来,转手一卖,便是高好几倍的价钱都有人买。”
几人连连抱怨,齐逞心中有些庆幸,幸好自己去得早,第一时间就买到了。
他的表情泄露了自己的想法,杨和眼尖,又十分了解这个好友,“齐兄,你是不是买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可不能自己一个人独享啊!”
齐逞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等两日我看完了,抄录一份与你们,我那个可是有颍阳学宫先生签名的,可不能给。”
他们所说的话本,正是颍阳学宫新出来的册子,上面并非什么学术书册,而是神怪故事,让人看了之后欲罢不能。
齐逞的话虽让让人有些遗憾,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虽然他们都想第一时间看到后续,可总不能强抢过来吧?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等齐逞手抄本一出,他们就能一饱眼福了。
杨和是个急性子,知道齐逞已经看了后面的故事,心中更是猫爪子一般,“哎!能不能说说后面又发生了啥?”
几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后面的内容。
齐逞却卖起了关子,“我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到时候你们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这倒也是,几人点点头,也不再催促,倒是杨和有些惆怅,闷闷喝了一口酒,“以后怕是不能及时看到话本后续了。”
齐逞诧异,“此话怎讲?”
“你竟然不知道么?”有人惊奇,“杨老弟过些日子就要去娄国了。”
“什么?”齐逞还真不知道此事,转头问杨和,“你竟然要去娄国?已经决定了?”
杨和点点头,“之前想给你说的,约你出来你又没空,反正今日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他们这些文人,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很多人学成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就会游历各国。一来可以增加见识,了解各地民生,二来也可择贤君明主辅佐,展示自己的能力,为百姓所称颂。
当然,也并非人人都能获得赏识,很多人东奔西走一生,也不过庸庸碌碌,最终以失败告终。
杨和的话让众人一阵沉默,他们以后面临的也未尝不是杨和走过的路。为自己的前途名望博一把。
齐逞举起杯,敬杨和一杯,“为兄在这里祝杨老弟一路顺风。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些人中,竟然是你最先离开的。”
杨和一饮而尽,不趁着年轻拼搏一把,将来只怕会后悔莫及。
“等上一两年,家中事情完全安顿下来,我也该出去了。”齐逞说道,他顿了顿问:“杨老弟,你为何会选择去娄国?”
“娄国国君求贤若渴,去往娄国不正好?”有人替杨和答道。
杨和笑道:“莫非齐兄有好的建议?”
齐逞摇摇头,“我只觉得,娄国为当世霸主之国,去往娄国并不一定有好机会。”
其余人侧目,“何出此言?娄国国力强盛,需要的人才众多,这才能有机会啊。齐老弟这话实在无法让人苟同。”
“可正因为如此,大家都跑去娄国找机会,这机会就像一张饼,人太多了,自己又能分到多少。可想而知,除非你能力真的出众,得贵人赏识,否则一般人就很难有出头之机。”
他的话令众人一阵沉默,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大家都奔着娄国的强大去了。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那齐兄你的意思是?”
齐逞摇摇头,哈哈笑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反正去哪里都好,就看是否能有好的机遇罢了。”
“对对对!反正只要不如意,便弃他而去就是了。咱们这里可说好了,富贵不忘,将来可不能冷眼相待。”
“正是应该如此!”齐逞附和边说边举杯共饮。
只是他心下却有了自己的盘算,他可是听说西秦王子湛有意招募门人客卿。他打听了解过,这个王子湛为人处事都不错,又礼贤下士,态度谦逊,很少有王子能有这般的胸襟气度。而且他又专门去求见过王子湛,两人相谈甚欢,从王子湛的谈吐中,他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远望抱负,他的人品修养,都是少有的。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息,能遇上这样的主家,未来未必不能搏一搏。
如今西秦国君年老昏庸,底下王子能力出众的无几,只要王子湛回到西秦,自己再助他登顶,那可是莫大之功。而自己也能借势扶摇直上,总也比去娄国底层毫无希望的好。
一群人说说笑笑,倒也将离愁挥散得一干二净。
到最后,杨和喃喃说了一句:“你们一定要记住小弟,给小弟将知书阁的那话本给我集齐了,到时候一并让人给我带过来。”说完嘿嘿一笑,用筷击缶唱道:“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注1”
众人受到感染,也跟着唱和起来。从此以后,天各一方,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只怕很难再有机会相聚了。
第61章
“那个什么话本的东西, 居然又卖完了,外面还有好多嚷嚷着知书阁多增加数量的。简直气死个人了。当初第一期就应该狠狠压住, 不让出售,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崔玄一拍大腿,气愤的说道。
谢浦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看崔玄还要说个没完, 谢浦开口阻断道:“行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看了被堵住话的崔玄一眼, “说得轻松, 当初你以什么借口去阻止?人家卖的毕竟是话本闲书,供人娱乐而已, 又不是真正的学术之类的书册,你又有何理由?”
崔玄被说得哑口无言, 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况且人祭酒大人还出面与陶家说和了,不会有任何学术之类的书册贩卖。祭酒大人的面子咱们可能不给?你若是真有意见,那就去祭酒大人那里去提,又或者你自己也整一个这样的话本出来与陶家对着干啊。”
话一出口, 谢浦愣住了, 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来,要不然他还真的可以想办法弄出那劳什子话本出来试试。他们谢家豢养的门客也不少,总有那么几个能编出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出来吧?他倒不是期望话本赚钱,主要是看陶家一家吃独食就是不爽。
崔玄哪里敢真去找祭酒大人提意见, 他也只不过发发牢骚罢了。其实他说着也无趣, 就是气不过陶家春风得意的样子。
崔玄走后, 谢浦伸伸懒腰,准备回后院。今日是夫人生辰,原本他是想要办一场筵席的,谢夫人却不肯答应。说不愿意耗费精力,只自家人庆庆也就是了。
谢浦是不会拂了夫人的意思的,她坚定如此,也就只能这样了。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忙,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抽出空来陪陪夫人的。
还没走近后院,就听到一阵嬉闹之声。
“九哥,九哥,你快快给我说说,后面怎么了?那狐妖姐姐可找到解药了吗?”听声音是他的小女儿了。
谢九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小女儿就是不依,扯高了嗓子告状,“母亲,看九哥欺负燕儿。”
接着谢夫人温婉的声音劝解起来。
谢浦会心一笑,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哟!什么人惹我家宝贝女儿生气了啊?告诉父亲,父亲给你做主。”
谢燕看到父亲,飞扑过来,“父亲,您回来了,九哥欺负我,他不给我讲故事!”
谢灼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见过父亲大人。”他这是专程从学宫中请假回来,替自己母亲过生辰的。
谢浦见到儿子也高兴,点点头让他起身。“你们在讲什么故事啊?说来为父也听听。”在外面素来精明强干,不苟言笑的这家主在自家人面前却是这般,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谢家主。
谢夫人言笑晏晏,“谁知道呢,听说是外面特别流行的故事,燕儿吵着要听呢,可灼儿说没有了。”
谢燕嘟了嘴,“九哥骗人,燕儿才不信呢。明明书上就有,哥哥不愿读与我听。”
谢浦看过去,就见谢灼手中的书,接过来一看,脸色已经变了,这正是他们讨论的陶家卖的《山鬼志怪》。
“灼儿,你怎么看这种书?这种闲书也是你能看的?”谢浦严肃道。
“为何不能看?外面很多人都在看,而且学宫之中的学子们也有在看。父亲,儿子以为,一个事物,能受人追捧喜欢总有它的道理。父亲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谢灼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谢浦默了,这小子,居然教训起他来了。
“父亲,莫要再与陶家做对了吧。陶家如今有贵人相助,又巴结上颍阳学宫,一时半会水涨船高,何必去做这种无用功?”谢灼劝道。四大家族之事,他都一清二楚的,他不希望谢家被绊住手脚。
谢浦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跟我来书房。”
谢夫人有些担心,“夫君?”
“放心吧,你们先准备准备,我与灼儿说说话,一会儿就来。”面对妻子,谢浦温柔的拍拍他的手,安抚着道。
谢灼也勾唇一笑:“母亲放心吧,儿子好久没跟父亲好好说话了,正好也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谢夫人瞪他一眼,嘱咐道:“可不许惹你父亲生气。”
谢灼嬉皮笑脸连连应是,总算把谢夫人给安抚住了。
谢浦一路沉默着没说话,到书房径直坐下来,“你说。”
谢灼也坐下来,还慢悠悠倒了杯水喝了,才开口,“父亲真没想过纸的买卖么?”他刚刚给妹妹讲故事耗费不少口舌,口干舌燥的,这不得歇口气。
谢浦看他慢腾腾的动作,眉一竖,就想要发火,然后听到他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参与一脚纸的买卖,可是被陶家把控住,他们如何能插得进去?“你知道什么?这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父亲,你莫非还对王家崔家抱有希望不成?”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谢浦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他一直以他为傲,他希望他长成参天大树,将来谢家能在他的手上更加强大。
谢灼在谈正事的时候,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儿子以为,父亲应该改辕易辙,跟陶家打好关系才是。”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父亲没有立时反对,应该就是心下早有这样的想法。当下更是大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王家家主想法固执,只知道守旧,根本就没有创新进取的意思。而崔家家主,性子急躁,遇事更加没有头脑,我们谢家根本就不足以之为伍。”
谢灼的分析很有道理,谢浦却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谢家可不能轻易就改辕易辙,灼儿,你要记住,名声是很重要的。如果谢家真的见利忘义,见别人跌入谷底就踩几脚。而一旦人家崛起就前往巴结,这是为人不耻的,到时候只怕世人都会嘲笑我们谢家。”
“父亲大人错了,儿子的意思也并非要我们谢家巴结陶家,我们要巴结的是颍阳学宫,是卫先生。”谢灼说道:“颍阳纸是卫先生带人制出来的,挂在颍阳学宫名下而已。还有毛笔,墨,话本,水车俱是卫先生想出来的。”
现在的纸很多人都把它叫做颍阳纸,因为它是颍阳学宫制作出来的,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叫法。
“什么?颍阳纸居然是卫苏弄出来的?不是说是学宫中墨家子弟做出来的吗?”听到谢灼的话,谢浦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谢灼一开始也不知道,应该说学宫中知道真相的也没几个。他也是从陶瑾那里套出来一点蛛丝马迹,然后私下里探查,才得知了全貌。至于卫先生如何愿意将这样的名声拱手相让,谢灼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想起卫先生最怕麻烦的性子,想来也是因为这吧。
谢灼点点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谢浦已经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索儿子的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也是陶家的运气,遇上了卫苏这样的人,如果我们谢家能有这人相助……唉!”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上次他还去颍阳学宫专程想见一见卫苏,没想到卫苏直接回绝,连礼物都没有收,一并退回了。
“所以,父亲以为陶家缘何能得到卫先生的相助?”
“难道不是因为陶家对卫苏有知遇推荐之恩?”这是外界普遍的说法。
谢灼却微眯了眼,摇摇头,“要说知遇推荐之恩,卫先生早已经用水车还了,哪里还会一而再再而三与陶家这样颇大的机缘。”
“你是说,这其中还有它因。”谢浦完全相信儿子,毕竟谢灼在颍阳学宫中,只要有心,就更难接近事情的真相。
“没错,如今陶家已经依附于卫先生,与卫先生串联一体。也只有这样,两方荣辱与共,才会有今日这番局面。”
谢浦走得更加急了,如果事情真如谢灼所言,陶家……陶家这是破罐子破摔。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竟然依附于一介布衣,如果此事传扬出去,那么陶家苦心经营起来的声望,有可能毁于一旦。
“父亲可千万不要作如此想法。”知父莫如子,谢浦想些什么,谢灼又如何不知。“父亲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如今卫先生是颍阳学宫中的人,依附于卫先生跟依附于颍阳学宫又有何区别?更何况,父亲可还记得前朝贤臣张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浦满头冷汗,他差点就想错了,没错,颍阳学宫几千年的底蕴,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谢家能惹得起的。卫苏可不就代表了颍阳学宫吗?而且张楚曾经也是一介布衣,最后成就如何,是妇孺皆知。
“所以,父亲,既然陶家都可以,我们谢家为何不可以?王家仗势处处压我们一头,难道父亲就真愿意这样伏低做小?儿子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与颍阳学宫,与卫先生合作,互利共赢。颍阳纸的利益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奇迹发生。看看陶家就知道了,如今王谢崔三家不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这是关乎谢家未来的大事,并不是为父可以做决定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能与颍阳学宫牵连上,这也是一个机缘,卫先生就是一个突破口,能抓住那是最好的。”谢灼点头,他如今先给父亲提个醒,也免得将来行差踏错。关乎谢家未来的走向,当然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这种事谢家族老还得商议之后才行。
不过此事也不急,他们还有时间作出选择。
“那我们先出去吧,不然母亲大人应该等急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3节
谢浦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这才收拾心情出去,今日此事就先放到一边。他看着谢灼,这个他最为得意的儿子,看来这段时日成长了不少啊!
颍阳学宫中,祭酒大人皇甫雍正被一群先生围着,商量着事情。
“真没想到啊,卫苏的《山鬼志怪》一面世就被抢买一空,唉!现在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呢?”姜卞摇摇头。
很难以想象就是这样在他看来荒唐无比的话本闲书竟然造成如此大的轰动。不仅仅文人雅士,就连闺中大小娘子都让人去买来读来听。现在就连市井大街上,贩夫走卒也会说上几段,什么书生救下狐狸,狐狸报恩之类的话。
“嘿嘿!这有什么不好?只可惜人手有限,不能大肆发卖,所以才会供不应求。”有人笑着道。
现在学宫有了进账,大家的生活条件也好了很多,毕竟做学问,很多人都需要大量的开销。就像温良,他弄的草药之类的,有时候是自己培养,有些草药却是别的地方运过来的,这就需要花钱买才行。
以前学宫中从来就没想过利用什么赚钱,只有每年会有官府以及世家给一些供奉之类的,但是作为交换,颍阳学宫却要给世家留名额。实在是有些憋屈。
这点供奉根本就不够各家分配的,因此各人也都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卫苏有了赚钱的办法,分润了不少利益出来,以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他们跟着卫苏赚钱的兴致也越发高涨。
众人聊的欢,对于卫苏赚钱的办法也服气,甚至有人直接叫卫苏小陶朱公。
“卫苏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就见卫苏一袭青衣,言笑晏晏的走了进来。
第62章
“哟!大家都到齐了啊!是苏来晚了, 在这里给大家赔罪赔罪了。”卫苏笑眯眯的团团揖礼。没想到大家都来得这么早,早知道他就早点过来了。
温良也不跟他客气,“知道你来晚了, 赔罪有什么用?直接罚你多弄几个这样的话本出来就是了。”
卫苏皱了眉头, “这可就为难住苏了,你们都知道我不善讲故事的。”
这个话本是卫苏想出来的没错, 当初他大慨讲述了这么些神神怪怪的事, 却因为他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将明明很好的,跌宕起伏的故事硬是叙述得平平淡淡。后来其他人是真的听不下去了, 按照卫苏说的梗,补充填补血肉灵魂, 这才让整个故事给丰满起来。
可如今这整个故事可就跟卫苏当初所讲的真没啥关联了, 就连卫苏自己,也不禁感慨,啊!原来这个故事还能这样子讲出来啊, 看看这勾子,的确让人欲罢不能啊!可惜自己是没这个天赋, 注定学不会的了。
此时的卫苏还不知道,就是从这个《山鬼志怪》开始,又新诞生了一个学派, 那就是‘小说家’。汉书曾曰:小说家者流, 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 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注1
也就是说记录街巷杂谈成册, 多是道听途说, 不入流者。
而现在, 在卫苏的启发下, 他们编撰故事,灵异志怪,历史传奇,生活杂录等等皆可成书。却是不像曾经那个世界一般渐渐没落,而是兴盛无匹,自成一派,大受世人欢迎。
这些不过是题外话,卫苏被众人调侃,只得连连讨扰,众人这才放过他。
今日他们是皇甫雍召集过来的,一来是上月的纸和话本的账目陶家已经送过来了,二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祭酒大人,人都到齐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了。”有人催促道。
皇甫雍点点头,“前日里收到娄国使者送来他们国君的信,说是不日会在潍水之滨举行潍水会盟,让老夫前往参加。”
原来是此事,他们很多人都已经听说过了。娄国国君野心勃勃,此番举行潍水会盟,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奠定娄国霸主之国的地位。
说简单一点,这个世界他最大,他立的规矩,说的话,你们小国都得听他的。否则就别怪他出手教做人。
卫苏奇怪,“娄国为何这个时候提出会盟,邶国会答应娄国的要求么?”虽然娄国一向都是王霸惯了的。可是还有一个邶国,与他一向不和,对于邶国,这个勉强能与他有一拼之力,他还是有些忌惮的。
褚彦摇头笑道:“你居然不知道么?邶国国君病重,新君尚未定下来。邶国如今几乎乱成一锅粥,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管其他事?”
卫苏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之前荀祁告假赶回邶国,好像就是因为这事。
这也就能说得过去了,娄国之所以现在提出潍水会盟,想来就是为了趁邶国自乱阵脚之际,其他国没人敢作对的情况下,将这件事给定下来。
娄国国君这般流氓的做法虽然令世人所不齿,可其他人弱小无助,又哪里敢说半句不是来?
“所以,老夫出去这些时日,还请诸位劳心劳力看管好学宫。”皇甫雍朝着众人拱手托付。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祭酒大人哪里的话,颍阳学宫也是我们大家的,此乃应有之义,何须祭酒大人亲自嘱托。”
皇甫雍又交代了一些事宜,这才让众人散去。
卫苏还在想这次娄国会盟会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后果,以及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变局。就听到皇甫雍让他留下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跟他说。
等人都离开了,皇甫雍才将卫苏带到内室,然后找出一封信递给卫苏,“你先看看这个。”
卫苏一阵茫然,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一开始还好,到后来他忍不住惊讶起来,“这?这是娄国国君的信,是要让我去?”
皇甫雍笑着点头,“没错,这正是娄国国君的亲笔信,让你务必也要前去潍水相见一面。”
卫苏脑袋一片混沌,茫然道:“找我去作甚?不是,娄国国君他怎么知道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指名道姓要见我,这不应该啊。”
皇甫雍摇摇头,卫苏这是对自己的名气有什么误解不成?自从卫苏初进颍阳学宫一战成名,他的名字就已经传遍各国国君的耳中了。“你怎么能妄自菲薄?你卫苏的大名如今只怕早就传遍天下了。”
“啊?何出此言啊?”卫苏不可置信。
“你可还记得,当初刚进颍阳学宫之时,各国使者求到老夫门下,想见见你之事?”
卫苏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听皇甫先生提过一嘴,但是当时自己也没在意,不只不过不想沾染这些麻烦事,便让皇甫先生给推拒了,一个都没有见。
“这?有关联?”卫苏疑惑。
皇甫雍无奈,“他们身为使者,来颍阳学宫是为何?不就是为了给各家君王挑选人才吗?只要有才华之人,入了他们的眼,他们会记录整理给国君,等将来有机会便能为之所用。”
这个卫苏是听说过的,“这么说来,他们想见我就是想说服我去相助他们的国君?这……他们又如何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能力?治国理政可不像是讲学,这其中差别可大着呢。”
“你真以为进颍阳学宫的都是废物不成?还是你自己太过于小看自己了,像你这样自荐为先生者。能通过学宫中诸位先生的考核,千百年来除了张楚,你是第二个。”皇甫雍捋着胡子说道。
看卫苏似懂非懂,皇甫雍也不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你是怎么想的?”
卫苏不愿意惹麻烦,又不知道拒绝会不会更麻烦。这个世界很多规则他都还没弄明白,若是自己无心之失引来大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想了想,他眉眼弯弯,笑着道:“皇甫先生认为小子该如何?”
“你是要老夫说真话?”皇甫雍微微眯眼,反问道。
卫苏朝他深深一揖,“小子很多世事都不懂,还请先生指教。”
皇甫雍摆摆手,“如果你没有别的要事,老夫还是建议你去一趟的好。其一,毕竟是娄国国君的邀请,你如果坐视不理,传出去只会说你卫苏目中无人,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皇甫雍顿了顿,看了卫苏一眼,见他点头赞同自己的说法,才接着说道:“其二,这事也算是当今天下几十年来的大事儿,能适逢其会,见证一下也是我等之幸。”
皇甫雍说得很有道理,卫苏想了想,从善如流道:“那好,既是这样,那卫苏便跟着皇甫先生一道长长见识也好。”
“不过……”卫苏还是有些顾忌,他一个搞学术的,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是真的一点都不擅长。他可是听说娄国国君狂妄自负,万一有什么地方不周到……
皇甫雍看出他的顾虑,笑道:“你且放心,你颍阳学宫先生的身份在此,不会有人敢动你。身为国君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是聪明人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否则传至天下,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卫苏闻言心中豁然开朗,当今之世,人皆重信诺名声,基本不会做出有损声名之事。就自己的身份而言,就算谈崩了,有什么不愉快,作为国君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反而会好好以礼相待,以向别人展示自己的宽厚大度,赢得百姓大众的赞扬,对君王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卫苏放心了,欢欢喜喜收拾行李,打算公费出差旅游一趟。只不过留下妹妹卫蓁一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两兄妹相依为命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过,妹妹年纪又小,万一照顾不好自己,该怎么办?
他一颗老父亲的心态,在卫蓁面前一提及,卫蓁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继续忙自己手中的事情,“你要去就去,干嘛跟个小娘子似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担心我干嘛?”
卫苏一口老血梗在心口,曾经温柔,善解人意的那个小姑娘哪里去了?这是迫不及待赶他走呢吧?
“我这不是担心你,我这一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一个人叫人怎么放心?”
许是感到卫苏的担心以及依依不舍,卫蓁手中动作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哥哥是有要事的,你早去早回就是了。我能照顾自己,况且还有周婶呢,哥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她用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抬起头来笑道:“这学宫中的所有人都很好,他们没人会欺负阿蓁,况且还有义父在呢,我也不是一个人啊。”
她心里明白,哥哥是要做大事的,自己不能成为哥哥的绊脚石,所以她要尽快成长起来,不能让哥哥为她担心。
卫苏如何不明白卫蓁的心思,却没有点破,笑着摸摸她的头顶,温声道:“嗯,哥哥知道了,事情一完就立马赶回来。唉!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阿蓁亲手做的饭菜点心。”
卫苏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把卫蓁给逗乐了,“现在哥哥还能惦记着我做的饭菜,以后可就说不一定了。”她想起来之前还在云水洼的时候,哥哥做个菜能把厨房都烧着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让哥哥近厨房三尺以内。
但是卫苏的胃口着实刁钻,嫌弃这不好吃,那不好吃。没办法,这也促使卫蓁逐渐学会了哥哥教给她的做菜之法。
这个时候的做菜方法很是单一,无非就是炖煮之类的,卫苏倒是特地请人做出铁锅来。弄出各种各样的炒菜烧菜来,菜品的做法更是五花八门。好在卫蓁聪明,一点即透,往往卫苏说出来,她多弄一两次,也就能达到要求了。
不过听了卫苏的抱怨,也开始担忧起来,万一哥哥吃不好该怎么办啊?
“要不然你带着周婶一起去吧,周婶现在也会做饭菜。有她照顾哥哥,想来就没什么问题了。”卫蓁提议道。
卫苏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又哪里真正需要带个厨子了,连忙拒绝。他这一路带上周成就行了,铁三娘还是照顾卫蓁才稳妥,不然他还真就不放心离开了。
卫苏好说歹说才让卫蓁打消了念头,卫苏便也不再打扰卫蓁做事,退了出来。
一抬眼就看到秦湛似乎是在等他。卫苏也正想找他,没想到他就过来了,“你是来找我的?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也不知道秦湛等了多久了。
秦湛只是点点头,不似往常那般热络,脸色也有些阴郁。
卫苏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来,“怎么了?”
一句温声细语的问候,让秦湛忍不住心中难受,瞬间红了眼眶。他不舍得与秦湛分开,可如今却不得不离开了。
知道秦湛一定是有事,卫苏沉吟了一下,便道:“你跟我来。”他正要跟他说自己去潍水之事,这里也不方便谈事情。
将秦湛带到书房中,两人坐下来,卫苏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就是了。”
秦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今日他接到来信,就如天塌了一般,一想到要离开颍阳学宫,要离开卫苏,他就揪心的痛。
“既然先生有事情要说,那不如先生先说说你的事情吧。”秦湛低着头,不想在卫苏面前透露自己的情绪。
卫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今日的秦湛与往常大为不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异常。“可是西秦王庭中有何变故?”卫苏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秦湛摇摇头,看他不愿意说,卫苏也很无奈。只得提起自己的事,“你不来我也正想去找你,过几日,我便会跟祭酒大人一起前往潍水,参与潍水会盟之事。对了,你应该知道潍水会盟之事吧?”
秦湛猛地抬头,失声道:“什么?潍水会盟?”
“对啊!这几天学宫中都传遍了啊,我以为你知道了!”
重点不在这里,秦湛已经难以自持,“先生……先生你说……你要去潍水会盟?”
卫苏点点头,“嗯啊!本来没打算去的,祭酒先生说娄国国君之邀,不去不成样子,那我便勉为其难去一趟吧。”
“太好了!”终于不用马上离别了,秦湛激动的一把抱住卫苏,“先生,先生我们可以一起了!”
第63章
突然被抱住的卫苏脸上是个大大的懵字, 一时间手足有些无措,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成什么样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卫苏拍打他的手, 皱眉, “哎哎!你看看你,这成什么话?起开, 起开, 有事说事。”
秦湛的脸在卫苏身上蹭了两下,这才退开两步,脸皮耳根有些泛红。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双手不自觉的扭捏着袖口。“我……我这是太过激动了。”
他这副样子落在卫苏眼里,又有些心软了, 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 咋咋呼呼的还是个孩子心性呢。唉!这个样子,亏得还是个王子,没点心机城府, 将来回去王城那种吃人的地方,可怎么自保啊!
想到这里, 卫苏不由叹气,忍不住教训几句,“作为王子, 想要成就大事, 就应该喜怒不形于色, 好恶不言于表, 悲欢不溢于面, 生死不从于天。注1这样才能防止别人窥探自己的内心, 你可明白?”
秦湛乖巧点点头, 手心里卫苏的温度还存留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垂下的眼眸闪过一抹幽深的光芒。先生却是不知,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啊。
“是,湛谨记先生教诲。”秦湛声音有些微沙哑。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4节
看他态度良好,卫苏也不忍心太过苛责,转移话题问道:“刚刚这么激动,说什么太好了,是什么意思?”他想起刚刚秦湛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话,决定问个明白。
说起这个,秦湛声音都愉悦了几分,“刚刚先生不是说要去潍水吗?湛也会去,所以就能与先生一路同行了。”
“你也要去?”卫苏不明所以,秦湛为何会去,怎么也没听到一点风声啊。
想到此事秦湛脸色沉下来,他今儿一早接到信使的来信,说是家中长辈顾念自己小小年纪在外流落多年,想着将他接回秦国。
正好这次秦王应邀于潍水会盟,便让他去潍水,与秦王汇合,到时候一起回秦国。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之时,他却舍不下了。舍不得呆了快三年的颍阳学宫,更舍不得学宫中的那个人。
其实秦王根本就没想到过秦湛,只不过秦湛在颛太后面前留下好印象。颛太后越看宫中的王子越是不顺眼,渐渐的提及秦湛的时候就多了。
宫人们都是见风使舵之辈,见颛太后心念王子湛,便提醒太后。既然太后想念王子湛,不如就接王子湛回来,王子湛至诚至孝之心,在太后面前侍奉着,不就能随时宽慰太后想念之情了么?
颛太后想想也是这个理,王子湛长年在外,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于是就在秦王面前提及此事,这不过是件小事而已,秦王为了母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反正他也要去潍水,便派人通知秦湛于潍水汇合,届时一道回西秦。至于颍阳学宫,到时候随便再派遣个王子过来便是了,反正他儿子多的是。
秦湛独自一人关在屋子里快一天,这才想着要跟卫苏说这件事,顺便还要告别。
也正是因此,当他听到卫苏也要去潍水之时,才会激动得难以自持。原本以为分别在即,没想到卫苏却还要伴他一段路程,怎不让人感受到意外之喜?尽管知道哪怕到最后也还是要分别。可此时此刻,他始终希望那一刻能晚点,再晚一点到来。
“啊!竟是要走了啊?”卫苏听完秦湛的前因后果,也不由有些怅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但是心中还是有一丝离别的愁绪。
不过,秦湛终于能回家了,这到底也是一件好事,他能如愿以偿,所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卫苏露出一抹笑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啊!能回到家里,总比在外面的强。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记住,不论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安全都是第一重要的。”
秦湛点头,握紧了拳头。他会记住的,等他有一天靠自己的实力走上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顶峰。到那个时候,他要卫苏重新做出选择,而卫苏选择的那个人只能是他!
时间比较赶,没两日一行人就出发了,马车是墨家的端木先生重新改良之后的。还加了减震垫,卫苏又铺了厚厚一层褥子垫着,人在里面也就感觉不到太大的颠簸。长途跋涉下来,也不会太累。
卫苏还带了好些书,一路上也可以看看打发时间,颍阳学宫的藏室楼,涵盖了各种各样的种类的书册。卫苏见猎心喜,没事就爱呆里面,后来纸做出来了,他便将的用的抄录成册,以便随时可以看。
其他什么都还好,只不过……
看到眼前晃悠的秦湛,卫苏叹气,这小子,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他跟前,都快黏在他身上了。
想到到了潍水就会分别,说不定以后再也不能见面了,卫苏心中莫名就柔软下来。别说是人了,哪怕是猫猫狗狗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啊。
他知道秦湛这人看着独立,其实内心极其脆弱敏感,他就像一匹孤狼,不相信任何人。只是卫苏也没想到秦湛怎么就待自己不一样,还能那样无条件的相信他。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秦湛这样信任他,他自然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卫苏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多给秦湛讲些有用的知识以及经验了。
卫苏将车上的点心翻找出来,递给旁边的秦湛,“先吃些垫垫肚子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住宿之地。”
这些点心都是卫蓁和铁三娘熬夜做出来的,都是些容易保存又充饥的。
看秦湛拿起一块吃了,卫苏才拍拍手,“你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吗?”
提到这个,秦湛沉郁道:“我不想回去,想与先生一起。”
卫苏摇摇头,只以为他说得傻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以后天各一方,路都是你自己走,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秦湛沉默,他知道卫苏所说的话都是对的。卫苏到现在还在为他打算,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先生,湛从未想过瞒你,先生已经为湛铺好了路,接下来我必不负先生厚望。”
“我对你没什么厚望,你只需要平平安安就足够了。”卫苏额头黑线,他还真没有什么高要求。
秦湛却不以为然,继续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也会按照先生教我的去做,收敛锋芒,暗中发展自己的实力。”
“如今西秦国弱,湛不为别的,只想为西秦百姓做一些事情。正如先生所言,自古至今,从来受苦的都是百姓,湛想让西秦百姓少受苦难。”
卫苏叹口气,“这本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负担太过。”
这也是卫苏怜惜他的原因之一,秦湛小小年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心忧天下。想想生长在后世的孩子们,像秦湛这般年纪之时,还在享受着温馨的校园时光。有家长的疼宠,有老师的关爱,有同学的情谊,无忧无虑尽情享受青春年少的肆意。
“不!”秦湛摇摇头,“身为王子,生下来这就是我们的责任,无可避免。”他盯着卫苏,“湛亦知先生忧民之心,这又岂是先生之责?”
“额!”卫苏一时无话可说,有些惭愧的摇头道:“我只是有心无力,空有其志,真正说起来却并没有什么惠民之举。”
秦湛唇角一勾,“先生何用谦虚,先生尽心尽力弄出来的水车,如今已经惠及天下了,还有纸,笔……”
“行了行了!”卫苏老脸有些红,这些东西他也只是承前人之惠。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再这么被秦湛说下去,他都要无地自容了。
秦湛正了脸色,“先生,湛立有其志,为百姓,为天下苍生不惜此身。我希望能与先生联手,一起创造一个盛世。虽然湛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说说而已,可先生愿意给湛一点时间吗?到时候一同见证今日之言。”
卫苏看着他晶亮的眼睛,心知这有些不切实际,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现在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许下的宏愿会有多艰难,又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实现。可卫苏并没有说出打击的话来,无论怎样这小子有这样的志气是好的,可不能将他的积极性给打击到了。
看卫苏缓缓点头,秦湛心中激动难耐,声音都有些颤抖,“先生可要记得答应湛的,莫要让湛失望才是。”
“行吧,既然如此,你便要记住你的使命。回去之后好好努力吧。”卫苏鼓励道。他并没有将秦湛的话当真,在他看来,这种话估计秦湛用不了多久就会忘在脑后。
王宫之中险路重重,秦湛这个从未经历过勾心斗角的王子,没有任何根基势力,能从中突围实在是万分艰险,唉!可惜自己以后也帮不了他太多。
想了想,将自己觉得他能用得上的书册整理了一番,然后交给他,“记住,韬光养晦,慢慢积攒实力,任何时候都不要出风头。”
“是!湛谨记于心。”
卫苏却还觉得不够,似乎少了什么,想了许久,才拍拍脑袋。对了,还有一样东西,以后秦湛说不定能够用上,这世上的智慧与谋略,能够让后人沿用几千年,哪怕在后世依旧有借鉴意义,在世界上都占据稳固的地位。
这就是传世经典——《孙子兵法》,在后世流传甚广,被誉为“兵学圣典”。而现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它的身影。
卫苏决定将它给默下来送给秦湛,不管秦湛将来能不能用到,就算做是自己送他最后的礼物了吧。
哪怕秦湛心中祈祷这一路没有尽头,可这世上又哪里会有没有尽头的路?况且颍阳学宫离潍水不算太远,走了堪堪大半月的时间也就到了。
此时差不多各国的国君都到了,各自安营扎寨。卫苏等人到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当然,那都是看在皇甫雍的面上。
娄国国君派了宋庆过来迎接,都是老熟人了,也显得很熟络,“祭酒大人,宋某可是日日盼,总算是将祭酒大人给盼来了。”
皇甫雍哈哈大笑:“有劳宋使相迎,老夫荣幸之至啊!”
两人客套几句,宋庆这才看向卫苏,笑道:“这位就是舌战群儒的卫先生了吧?”
卫苏拱手揖礼,态度不卑不亢,“宋大人,在下卫苏。”
宋庆哈哈笑道:“虽然之前在论学大典上见过一面,可当时相隔太远,看不太真切。如今再次相见才知卫先生出尘之姿,果然不同凡俗。”
宋庆夸赞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冒,卫苏听得一阵汗颜,越发谦逊道:“宋使过奖了,苏一介布衣,凡夫俗子一个,实在当不起宋使的夸奖。”
“没想到卫先生才华横溢,为人却这般谦逊,果然品德无双。”
“……”卫苏实在不擅长与人客套之流,连连朝着皇甫雍使眼色,皇甫雍如何不明白,不动声色的笑着接过话。
最后,宋庆引路,前往娄国安营之处。娄国国君早就准备好了宴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娄国国君娄昭公身材高大,声如洪钟。许是因为最近诸事顺利,眼看着谋划皆成,因此,举手投足间俱是春风得意。
卫苏跟着皇甫雍见礼,娄国君摆手赐坐,饶有兴趣的道:“听说颍阳学宫论学大典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天才,论战学宫中所有先生,凭借一己之力,最后轻轻松松胜出。说得就是你吧?卫先生。”
卫苏真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竟然是这样的。他当时真没想太多,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然还有好些先生故意放水的原因在,并非他真的这么能耐啊。
卫苏被说得不好意思,拱手道:“大王,苏不才,并非如传言那般。苏以为,应该是学宫中的先生见小子年轻,故意相让罢了。”
娄国君没想到卫苏会这样说,正常情况下,这样有才华之人多是高傲自负的。此时正应该趁势展露才华,让人另眼相看,以证明自身的能力。
卫苏居然说是学宫中先生相让,这却不知真假,不过颍阳学宫是什么地方?岂能做出如此儿戏之事。
微微一笑,娄国君看向皇甫雍,“是否是别人相让。想来皇甫先生是最了解其中真相的,应该不会有偏颇之词吧?”
皇甫雍捋捋胡子,沉吟道:“这不过是卫苏的谦逊之词罢了,颍阳学宫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严阵以待,若是名不副实之辈,又岂能随意就能进得了学宫?”这话已经很明了了,卫苏的实力在那里摆着的,大可不必怀疑什么。
娄国君哈哈大笑,“果然是卫先生谦逊了,没想到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虚怀若谷的胸襟。恭喜颍阳学宫网罗住如此人才,实在令人艳羡啊。”
皇甫雍眯眯眼睛,摇摇头,“颍阳学宫偏安一隅,只不过以培养人才为己任罢了。大王乃是当世英主,雄才大略,又礼贤下士。天下人才皆齐聚于娄国,纷纷以为大王效力为荣,大王又何须艳羡其他?”
“天下人才济济,确实不少,可真正如卫先生这般的却少之又少啊!”娄国君意有所指,“甚至有人说卫先生乃是张楚第二。”
“砰!”一声,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却是卫苏手中的酒樽一不小心掉落桌上。
第64章
见这两人齐齐看过来, 卫苏勉强笑笑,拾起酒樽小心放在桌上,“刚刚手滑, 手滑,啊哈哈。还请大王勿要见怪才是。”
娄国君一只手撑着下巴, 似笑非笑,“卫先生, 不用急, 寡人今日第一次见卫先生, 如何能怪罪?不过卫先生还需要多多小心才好。”
卫苏觉得自己面皮都快要笑僵了, 点点头,“那是, 那是。苏一向小心谨慎得紧,这次是意外,意外罢了。”
娄国君点点头, “那就好。”说完便又转头与皇甫先生讲话去了。
卫苏暗自吁了口气,见他们两人的对话不再围绕在自己身上, 方才放下心来。
卫苏刚刚失态, 是因为娄国君提到的张楚,他这话是将自己比作几百年前的张楚张公了啊。以前他可能不知道张楚,可现在他知道了啊,那个神人大佬岂是一般人敢比的?那人的一生简直可以用开挂来形容, 如果不是了解到张楚是地地道道的土著, 他都以为这人同为穿越人士了。
不过, 娄国君这个时候提到张楚就很耐人寻味了啊, 还说什么张楚第二, 呵呵!卫苏自己是什么人, 他自己清楚,可架不住别人误传啊。若是有人真信了,真以为他跟张楚一般,文能定国武能□□,到时候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唉!希望别整出这些幺蛾子才是,他还想要安安稳稳过日子呢。
从娄国君处回到住处之际,已是月朗星稀。秦湛已经被秦国之人接回去了,一时间没有他的身影,卫苏还有些不习惯起来。所以说啊,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时间不等人,会盟结束之后,秦湛就会随着返回秦国了。趁这段空闲时间,还是应该尽早将书默写出来送给秦湛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卫苏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空闲的日子。
因为各国国君的邀约不断,他们也不可能去了这家,不去那家吧?厚此薄彼之事只要敢做得出来,他们日后就很难解释明白了。
卫苏一脸幽怨的看着皇甫雍,“老头子你是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的吧?为何不跟我说清楚?”早知道这样,打死他他都不会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会盟啊!
皇甫雍当然是早有预料,但是面对卫苏的质问,他也只能忽悠道:“老夫也不清楚啊,谁叫你卫苏的名声大噪,别人都是来想见你的,与老夫何干?”
卫苏几乎抓狂,“我在外面居然这么有名,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不也没有提前告诉我啊?他们一个个都指明要见我,到底是为了个啥啊?”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弄明白,这些人见到自己眼睛发亮,像看个香馍馍似的,究竟是为何。
皇甫雍呵呵笑,“老夫怎么没有告诉过你?老夫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提醒你了,不要小看自己的身份。”
这小子,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这些国君若没有所图,岂会如此相待?他们的目的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面前了,卫苏还一脸懵,搞不清楚状态。不过他也没有明说,他成天看戏倒看得挺自在的。
“……”卫苏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苏最讨厌这些应酬交际,却又无法拒绝。只能保持得体的微笑,尽量说些场面话。好在皇甫雍应付惯了的,帮卫苏挡了不少。
到最后,就连西秦国君也特意见了他们。秦湛站在他父亲身后,垂首低眸,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看起来很是听话乖巧的模样。
想到秦湛以后在王宫中生活,时时刻刻都得这样约束自己,再也无法像学宫中那般肆意自由。卫苏有点心疼这孩子了。
宴席快结束之时,卫苏忍不住为他说几句话,“王子湛在颍阳学宫中求学时,兢兢业业,勤勉尽责,颇得诸位先生的喜爱。听说他时常思念故国,思念家人,一片赤子诚孝之心。大王有这样一位王子,实乃大王的福分啊。”
秦王听这么一说,心中也高兴,感觉面上也有光彩,哈哈笑道:“这孩子从小就比较懂事。虽然一直不在宫中,可心中也一直以寡人,太后为重,他所做的一切寡人心中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不,寡人也常常牵挂之,这才想让这孩子回宫,寡人也能享受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
秦王看了乖顺的秦湛一眼,对于这个很少见到的儿子,他内心到现在来说还是满意的。秦湛送来的礼物,除了太夫人,自然也有他的一份,他虽然不像太夫人那般容易动容。可心中对秦湛还是有一丝好印象,不然也不会颛太夫人随意一提,他就顺势答应下来。
现在看来,这个儿子的表现也并未让他失望。只要能听话,孝顺,那便带回宫养着,给太夫人解解闷也是好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5节
“天伦之乐实在让人羡慕,卫苏倒要恭喜大王了。”卫苏笑道。
秦王对于恭维的话,心中也得意。
秦湛在一旁,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如果不是颛太夫人念叨,秦王又怎么可能想起他秦湛来?什么父慈子孝,什么天伦之乐,在秦王眼中只有宛夫人之子方才是真心疼宠的吧。
而自己,如果没有卫先生支招,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便是死在外面只怕也没人知道的吧?秦湛垂下的眉眼一片冰冷,嘴角一抹冷笑。从今日起,既然他回来了,那就所有欠他的,他都会一一收回。
卫苏说了好些场面话,秦王捋着胡须道:“卫先生,西秦虽是小国,但是民风淳朴。加之湛儿与先生也有师徒缘分,希望先生有空闲之际能到西秦看看,西秦如能得先生助力,想来也会如虎添翼。”
秦王顺势开口邀请卫苏,他可是听说了,就连娄国都有意向邀请卫苏前往相助,更别提其他的国家了。他总不能落于下风吧?况且,出来之时,太夫人也专门告诫了一番,他再怎么昏庸,面对这种情况,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反正自己也开口邀请了,至于卫苏愿不愿意去西秦,那就是卫苏的事情了。
卫苏当然知道秦王的意思,这些天来,面对各国国君或明或暗的表示,便是再蠢笨之人也能看出来了。况且卫苏并不蠢,只不过是以前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罢了,所以才会没往这方面去想。
卫苏拱手笑道:“卫苏谢过秦王的看重。只不过,苏才进颍阳学宫一年多,才疏学浅,自认能力尚有不足之处。因此近几年苏不打算离开颍阳学宫,此事还是等到日后再说吧。”
卫苏婉言谢绝,秦王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只不过这样提一下意思意思,根本没想过卫苏会答应。前面还有娄国,邹国这些大国,无论哪一个都比他西秦好。卫苏要是真答应下来,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卫苏从王帐中出来时长长舒了口气,感觉空气都清新不少。此时的他早就打定主意,还是颍阳学宫中呆着自在,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一步都不想离开了。
娄国国君王帐中,灯火通明,此次会盟带来的臣子也都在。而娄国国君正坐在主位上听着探子的禀报。
他撑着脑袋,慵懒的道:“你是说今日西秦国君邀请了卫苏他们赴宴?”
那探子点点头,“正是,席间秦国君也邀请卫苏去秦国为他效力,被卫苏拒绝了。”
娄国君冷哼一声,“居然什么人都敢出面掺合了。”
他早就安排了探子,将各国的举动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如今除了邶国,其他小国都受他制约,他们私下里邀请皇甫雍卫苏,说得好听是叙叙旧,打听打听自家人在颍阳学宫的情况如何。实际上,却在明里暗里试探让卫苏为他们效力,只要谁开的价钱大,让卫苏动心的可能性就大。
好在卫苏都拒绝了,这也让他对卫苏又多了几分好感。由此可见此人对于名利是不怎么看重的。
当然,也有可能卫苏现在还在待价而沽。不过,他却很有自信,不管卫苏最终目的何为,卫苏此人他是志在必得,如果不能去为娄国效力,其他国就更别想挖墙角。
“君上,卫苏此人真有能耐么?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老臣却不信他真能通晓诸子百家。”有老臣不服气,一个年轻人,竟得大王如此看重。说不定只是虚有其名罢了。
宋庆闻言呵呵笑,“陈大人,莫非不信宋某?当时宋某作为使者,奉命为大王遴选人才,自然是兢兢业业,岂敢有半分懈怠之心。”
“老夫并非不信宋大人,只是不信卫苏有这个能耐罢了。”
“陈大人不信也没办法,当初论学大典之日,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有参与,也是亲眼所见卫苏一人论战整个学宫中的先生。兵家褚先生,儒家姜先生,医家温先生……陈大人不相信我,难道还不信颍阳学宫中的诸位大儒先生么?”宋庆将陈大人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的通红,其他还有异议的也都默不作声。
宋庆得意洋洋,“不说其他的,最近我国推广的水车,听说就是卫苏的手笔。还有颍阳纸,毛笔,这些我都打探清楚了的,俱是卫苏此人琢磨出来的。”
水车经过一年多的推广,各国国君都知道其重要性,也快速推动起来,这般上下一心,终于使水车推广到了各地。而纸笔,也是大名远扬。
陈大人还是有些不服气,语气却软弱了许多,“这也不能证明什么吧?”
宋庆快被气笑了,“这都不能证明什么,那敢问陈大人,你又能怎样证明自己的才能?难道只凭一张嘴?”
“……”陈大人哑口无言,讪讪不再开口。
“宋大人,听说卫苏曾论兵战,以当初潍水那一战论之,说本将军冒失草率,因小失大,换做其他人来,必不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
一个声音响起,宋庆一愣,转身看到坐在角落中的人,他怎么忘了这个煞神?不过他也不敢不回,朝那人拱拱手道:“钟离将军,你怕是听到了什么误会之言?”
那人正是钟离晖,人称娄国战神,曾经在潍水以少胜多,大败邹国大军。卫苏与褚彦论战之时,正是列举了潍水之战的例子,让褚彦另眼相看。
钟离晖身为褚彦的得意弟子,卫苏以他为例,一来那一战的确堪称经典,世人所能想到的战,唯有这一战为人津津乐道。二来,卫苏也是为了速战速决,一语惊人,打破人们的传统观念,方才能震慑住这些人啊。
“误会?”钟离晖冰冷的眸子看过来,让宋庆不由打了个寒颤。
宋庆打了哈哈,笑道:“卫苏论学当日,轮到褚先生考核之时,的确提到了潍水之战,只是……”
钟离晖已经不愿意听下去,挥手打断道了几句很好,很好。便也不再多说,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庆想再为卫苏说几句好话,都无法开口。卫苏惹到这尊煞神,只能自求多福了。
场中之人静默了,娄国君却不再提起这事,起身负手走了几圈,转而问道:“邶国还是没人来吗?他们的情况如何了。”
“禀君上,邶国君听说已经是药石无医,诸位王子为了争夺王位,乱作一团,根本就没功夫来理会会盟一事。”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邶国也有今日,等我会盟结束,正好借此机会,攻伐邶国,他们国内大乱,怎么也要啃下一块肉来。”想到这下子能够出一口恶气,娄国君忍不住高兴起来。
宋庆皱起眉头,“君上,如此做会不会有不妥?”
他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刚刚才潍水会盟,停歇战争,可一回头,就派兵攻伐邶国,这天下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住。
娄国君挥挥衣袖,“卿不必多言,寡人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出其不意,让钟离将军,率领大军转道邶国。务必要拿下暨城,宣城,如果可以,大军长驱直入,直攻邶国王城也不是不可能。”
钟离晖站出来,“领命。”
宋庆还想说些什么,娄国君已经不耐,“邶国不听号召,不参与会盟,寡人攻伐他正是应有之义,并无不妥。”他早就将借口想好了,至于其他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他还真不信有人敢当面与他作对。
这下子,没人敢再说什么,尽皆缄口不言。
想到他迟早将邶国拿下,娄国君心中洋洋自得,当今之世,还有谁敢与娄国争锋?
第65章
除了邶国, 其他的诸侯国都到齐了,很快的,潍水会盟便定下了时间。三日后, 在娄国的带领下,正式举行仪式。
这一日云淡风轻, 天高气爽,卫苏他们作为特邀嘉宾, 自然是早早就到场了。对于这种古代的歃血为盟的仪式, 卫苏还是感到很新奇, 能旁观全程, 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
等诸侯国几乎都到齐了,娄国国君这才姗姗来迟, 然而所有人都不敢有任何的不满,反而要客套应承一番。
卫苏看着他们一张张虚伪的面孔好笑,心底里都不知道骂成什么样了, 表面上还得笑着恭维,还要营造出其乐融融的场景出来, 也是够为难他们的了。
会盟的主持之人, 理所当然就是娄国国君了。所有的一切还得霸主之国的娄国国君定夺,每位国君都得看娄国国君的脸色,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一句话不对, 惹了娄国君不快, 生出什么祸事来。
秦湛看着这一幕, 心潮澎湃, 呼吸急促起来。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目标, 做一个叱咤风云的君王, 天下仅此一人,要让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卫苏见此情形,不由叹气,所以说啊,弱国无外交,自己不争气,也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不远处的西秦国,不知道秦湛见此会有何感想,是想坚持自己的理想,还是会有放弃的念头?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秦湛此时也恰好看过来。当看到卫苏后,他攥紧拳头,默默张了张嘴: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走到那个位置。
“想来大家早就已经知道了寡人召集诸位前来潍水盟约的意图吧?没错,寡人以天下苍生为念,为避免不必要的兵灾人祸,才会耗尽心力,举办这场会盟。”
娄国国君做了一个开场白,意气风发的介绍完举行这次会盟的初衷以及对于各国的意义。然后冠冕堂皇的总结道:“只要大家努力遵守此次会盟的条件,相信天下和平指日可待。当然了,如果真有人不给寡人这个面子,那就别怪寡人不守信诺。”
邹国国君忿忿不平,哼!什么为天下苍生,还不是为自家利益,这会盟的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其他诸国吗?各国之间不得私自引战,但凡有纠纷瓜葛,都由娄国出面说和。凡是有不遵从者,那就是违背盟约,就等着接受娄国的雷霆之怒吧。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
所有人都知道娄国所提出来的都是不利于他们的条件,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实力跟娄国这样的强国相抗,而唯一能够反驳的邶国却并未出面。邶国的情势严峻,早就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所有人都默然不语,逆来顺受准备接受条件。没办法啊,人弱被人欺,没有话语权说什么都是空话。
“这么说来,是非黑白岂不都是由娄国说了算?又哪里有公平正义可言?”
娄国国君还在沾沾自喜,从此以后,他所说的一切其他人都得遵守,他就是天下唯一能掌控所有诸侯国的王。
可听到人群中的这一句话,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向声音处,他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反驳于他?
秦王冷汗涔涔,微胖的身子忍不住颤抖,秦湛这个混蛋东西,这是要害他,害他们西秦么?
秦湛已经站了出来,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巍然不惧。没错,刚刚的话正是他说出来的。
卫苏听到时,心中一跳,这小子这个时候站出来逞什么能。他原本只是看看戏就过了的,这时候却皱起眉头,想着事情发展下去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事情闹大了,娄国国君不放过秦湛,又如何才能帮他收尾。
娄国国君看着站出来的少年,心中不屑,就这么个鲁莽的小子,敢说出这种话来?
秦王此时已经后悔了,早知道秦湛会出幺蛾子,自己就不应该带他出来。不过此时此刻他也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赔礼道:“娄国君莫怪,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还请娄国君大人大量,千万莫要与个孩子计较。”
娄国君眯眯眼,上下打量着秦湛,然后转头看向秦王,“不知这是秦国君什么人?”
秦王微微弓着身子,“正是不成才的犬子,他长年不在宫中,这次也是因为太夫人思念之情,这才将他从颍阳学宫接回去的。所以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才会冲撞了娄国君。”解释完,狠狠的瞪了秦湛一眼,“兔崽子,还不给娄国君认错,这是什么样的场合,岂容你胡言乱语?”
秦湛心中冷笑,表面却做出无畏无惧的样子,梗着脖子道:“湛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又没有说错。”
见他还敢顶嘴,秦王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只怕当场就要动用王法了。
秦湛这么一说,娄国国君不怒反笑,走上前几步,“西秦国王子?哈哈哈!这性子倒是直爽,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念你从小在外,不懂规矩,寡人也不与你一般见识。”说完大度的摆摆手让他下去。
秦王舒了一口气,幸好娄国国君不计较,否则后果难料。
秦湛却没有就此退下去,反而问道:“娄国君这样做,如果邶国不赞同此举,又当如何?”
卫苏心中一凛,原来如此,秦湛不顾自己安危,贸然站出来,原来是担心邶国的荀祁。此次娄国会盟占尽优势,而邶国群龙无首,隐隐有大厦将倾之势,如果没有尽快确定下来储位,恐怕会元气大伤啊。
娄国国君似乎没想到秦湛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后,气势放开,睥睨天下道:“邶国?哈哈哈!寡人岂会将它放在眼里,只需此次会盟之后,邶国将不足为虑也。”
秦湛听得此话,已经有所明悟,朝着娄国君深深揖了一礼,“小子明白了。”
娄国国君深深看了秦湛一眼,面对自己的气势竟然从容不迫,是初出茅庐不畏虎,还是真的稳重自持,深藏不漏?
“哈哈哈,秦湛这小子在颍阳学宫就敏而好学,没想到离开学宫还是天性难改。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卫苏站出来哈哈笑道,脸上满是夸赞之色。
娄国君闻言,戒备之心放松不少,不过是个在颍阳学宫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罢了。自己真要是跟他计较,岂不是大掉身价,遂打算轻轻放过。
他本也没将这小子放在眼里,卫苏这么一打圆场,自己也顺势下了台阶,转头对秦国君说道:“没想到西秦国君竟然有这么个敏而好学的好儿子。秦王可是有福了。”
秦王什么都不敢多说,只能唯唯诺诺应是。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根本就不妨碍会盟的进程。
吉时已到,娄国国君带着诸位国君一起祭拜天地,歃血为盟,又说了一通繁复难懂的祭文。意思就是告知上天,他们在潍水立誓会盟,今后敢有违约者,天地共罚之类的。
流程繁琐,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卫苏,秦湛二人。
此时的卫苏悄悄找到了角落中的秦湛,秦湛看到卫苏还没来得及高兴,卫苏就狠狠敲了他的脑袋瓜子,“混小子,这种场合要你逞什么能?”
秦湛摸着脑袋,有点委屈,“先生……”刚刚卫先生还在帮他说话呢,怎么一转身就训他?
“你说说,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卫苏气不打一处来。
“先生,我错了。”秦湛低着头,他知道卫苏这是担心他。
“只不过……”秦湛声音有些低沉,“我只是有些担心王子祁罢了。”
卫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你人微言轻,又能有什么办法的?娄国君的想法是人尽皆知,就算他对邶国有企图又能怎么样?谁还敢与娄国作对?”
秦湛抬头,卫先生没有怪他,他是懂他的,想到这,秦湛心中的喜悦就越盛。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卫苏,“先生,你是不是也猜到了?”
卫苏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转身从旁边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悄悄溜了出去。秦湛见状,连忙跟了出去。
卫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很随意的躺在草地上。他随手扯了一根草含在嘴里,双手枕着头,看着悠远明净的天空。
秦湛第一次见卫苏这么随意的一面,心中欢喜,这说明了卫苏对他是不一样的,对于他半点都不设防。而自己在卫苏面前也根本不用再装模作样,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挨着卫苏旁边坐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静谧,秦湛却很享受这一刻,他看着卫苏白皙的侧脸,目光有些痴缠,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该多好啊。他不用回秦国,就一直呆在卫苏身边,一辈子。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6节
“你认为,娄国国君会派人攻伐邶国?”天边有雁鸣声传来,卫苏打破沉寂开口问道。
秦湛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没错,如果换做是我,我也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邶国国内如今的情势危急,正是攻打的良机,或许等会盟之后,便会寻机攻伐邶国。”
卫苏暗自点头,不得不说秦湛还是很有头脑的,他的猜测是有一定的道理的。或者说,机会一纵即逝,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的吧?
而秦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自己的想法。他刚刚出言质问娄国君,便是为了确认娄国君对邶国的想法。果然不出所料,几句话娄国君就已经将自己的意图给摆了出来。娄国君一向自负,就算他透露出自己的计划又如何?相信没人敢阻止。
卫苏对秦湛的话很是赞同,“可是,就算知道娄国对邶国的计划又如何?根本就没人能帮邶国的吧?”
秦湛也忧心忡忡,他其实对于邶国的命运也并没有什么担忧的,这与他并无甚关联。只是想到荀祁还在邶国,这是他唯一担心的朋友。
“我知,只是想着最好能够通知王子祁一声,让他能够抽身事外为好。”秦湛轻声说道。
卫苏是知道秦湛跟荀祁的交情的,知道荀祁身陷险境,不可能不担心,“王子祁身份在那里摆着,不可能会置身事外,不过送信让他们有个准备也是可以的。”
秦湛点点头,皱眉沉思,还在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卫苏微微一笑,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娄国此举,未必就能心想事成。”
秦湛猛地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是真是假。
“看我干嘛?邶国未必就真弱,能与娄国一直争锋相对,岂是不堪一击之辈?”
“可是……”秦湛有些犹豫。
“我知道邶国目前的确因为国君病重之事元气大伤,那也是储位不定的缘故。可是,你要想想,如果一个大国,仅仅是依靠国君才能运转,又如何能支撑起一个大国来?”
“邶国国君一向都很贤明,任用良臣将相,文有老臣甘申,武有老将闾丘言,有他们在朝主持大局,邶国还是能支撑的。”卫苏慢慢分析道。“只要等他们反应过来,或者有所准备,娄国的计划不一定能成,依我之见,不过是一两座城池的得失,这又算的了什么?”
卫苏所言极是,秦湛恍然,他只想到了邶国群龙无首,没想到这一点,如今看来他倒是杞人忧天了。
第66章
卫苏坐起身来, 顺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划拉起来。“邶国暨城是离这里最近的城池,所以娄国君回程之际, 定会顺手将暨城拿下。邶国没有防备,以娄国所带的兵力来说, 这是轻而易举之事。”
秦湛仔细听着,看着卫苏在地上画的图, 不住点头。
“如果我是邶国臣子, 敌人都攻打到家门口来了, 甚至家门都被人家给捅破了, 那么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呢?”
“我会誓死抵抗,如果可以, 我会激起军民的抗争之情,敌人趁我们的王病重之际,发动战争, 如此卑劣行径,简直就是人神共愤。邶国国君平日里就优待体恤百姓, 只要找准切入点, 发动民众百姓,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不要小看了百姓,有时候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民心所向。”
“民心所向?”秦湛若有所思, 心中默默咀嚼着卫苏这番话的意思。
“所以当娄国打下暨城, 想要再进攻宣城之际, 如果遇到民众的抵抗, 想必就不会像暨城那般容易了。这样一来, 只要邶国朝中之人不蠢笨, 就能赢得足够的时间,想办法应对也好,组织大军抵抗也罢。总而言之,倾全国之力,未尝不能一战,娄国想要获得更大的战果,那是难上加难。”
卫苏拍拍秦湛的肩膀,“所以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荀祁身为邶国人,他有他自己的使命。而你身为秦国人,也有自己路要走。现在你可以为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可是将来呢?你是否又能保证一辈子不与他为敌?”
秦湛神色有些阴郁,他们都明白各自的身份,有各自的使命,卫苏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他苦笑一声,“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至少现在我尽到朋友之责,这便可以了。”
卫苏皱眉,“可是今日之事,因为你的莽撞,怕是你父王对你的印象会差很多啊!”
秦湛却不在乎这点,父王他本来早就不指望了的,所以父王的看法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知道分寸的,父王大不了就训诫我一顿罢了。毕竟我是入了颛太后的眼的,父王看在太后的面上,想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秦湛无所谓的说道。
“那行吧!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你以后生活在王宫之中,处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无论如何还是要多长个心眼。莫要傻乎乎的,别人把你给卖了,你还帮人数钱。”卫苏谆谆劝道。
秦湛勾起唇角,先生真以为他这般良善不成?他轻轻拉拉卫苏的袖子,“湛谨记先生之言,以后先生一定要经常给湛来信提醒才是,不然我怕我会忘记呢。”
卫苏嘿然一笑,一把夺回自己的袖子,“忘记就忘记吧,你自己不用心听我的,将来吃了大亏,可别怨人不提醒。”
“先生就真忍心看我被人算计?就真忍心放湛一人去面对那些阴谋诡计?先生……”
卫苏被他打败了,敲了敲他的头,“别给我装可怜样,我不吃你这一套,你爱咋地咋地吧,我最多一月给你一封信,其他的别想。”说完站起身挥挥衣袖便离开了,他得赶紧回去了,会盟仪式应该差不多了吧。
秦湛看着卫苏的背影,眼睛里是缱绻与眷恋,卫先生,你真不吃我这一套么?可你不就答应了我每月一封信了吗?口是心非的人怎么就这么让人喜欢呢。
卫苏回去时,果然仪式已经差不多了。皇甫雍看向他,再不回来,都要派人出去找了。
卫苏小声解释了一下,皇甫雍倒没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如今会盟已经完成,娄国君特意来信邀请你过来,绝不可能轻易就放弃的。因此你自己要注意一点,娄国君说不定还会不遗余力的游说你去往娄国。”
卫苏一愣,第一天娄国君宴请之时,提过一嘴此事,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娄国君也没有多提。现在听皇甫先生的意思,这事儿还没完?
“这些天来,各国国君邀请你的事,娄国君不可能不知道,他到现在还没表露什么,就已经说明问题了。”皇甫雍是见惯了这些事的,娄国君自命不凡,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特意让卫苏过来,那就是有一定的谋算的,他这里提醒一句,也让卫苏有个应对之法。
卫苏有些头疼,“要不然咱趁他们还没忙完,早点开溜?”
皇甫雍无语,这叫什么话,亏得这小子能说得出来。
卫苏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嘿嘿笑:“开个玩笑而已嘛,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凡事都要讲理吧?我不留下来,他总不可能用绳子绑了我去不是?”
“你知道就好。”皇甫雍不再多说,不管威逼利诱,他相信卫苏能坚持本心,“老夫还要提醒你一句。这一次,钟离将军也来了,你还要当心他找茬。”
卫苏皱眉,“我啥时候又惹到钟离将军了?他干嘛找我的茬啊?”他自问一向都是安安分分,遵纪守法的。怎么这回出来,感觉自己像是被妖怪盯上的唐僧肉一般啊?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当初你在论学大典上可是将钟离将军贬得一文不值,这事儿早就传开了,他若是不来找你,那就不叫煞神钟离晖了。”
卫苏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他有些委屈,“这论学大典上随便举个例子说说罢了,怎的还记仇啊?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皇甫雍呵呵笑,给了卫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接下来便是庆祝此次会盟圆满而大开筵席,娄国君达成心愿,意气风发,是万分高兴。其余诸国国君不管心底是如何想的,表面上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强颜欢笑。
卫苏陪坐于末坐,亦是十分自得。他欣赏着舞乐,手中的刀子不停,将盘中的肉脯切成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
筵席很丰富,除了各种肉脯,还有一盘生鱼脍。就现在来说,这鱼脍算是珍馐美馔,可卫苏却吃不惯这生鱼的腥,故而并未动筷。
席间觥筹交错,众人说着场面话,倒也热闹非凡。
酒席过半,突然间席间声音止了一瞬,卫苏奇怪抬眼,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直直走向他的位置。
卫苏并不认识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了这人是来者不善。
场中人静默了一瞬,随即状若无事,可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卫苏这边。
这人身材高大,满身嗜血的气息,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卫苏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举起酒樽,朝他扬了扬,眉眼带笑,“这位将军?这是想找在下喝两杯?”
嘶~,面对这个煞神,卫苏居然半点不带惧怕的,还能从容自若。果然,卫苏不同于常人,单单这份镇定的气度就远非常人可比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钟离晖冷冷说道。
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一上来就问自己是谁,难道不应该自我介绍一下的吗?
卫苏摇摇头,回答的十分干脆,“不知道啊!”
钟离晖被噎住了,原本想好质问的话都说不下去了。
顿了顿,他负手道:“听说卫先生于兵法之道颇有独道见解,在下想要跟你讨教讨教。”
“你这么站着不累,我脖子都仰疼了。”卫苏挪了挪身子,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来来,坐下喝酒边喝边聊呗?是酒不好喝还是舞姿不好看?讨教个啥啊。”
钟离晖等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坐到了卫苏身边了。
其他人原本以为钟离晖是特意找卫苏晦气的,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呢,只不过三言两语的,钟离将军与卫苏两人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根本就没有要起冲突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卫苏说了些什么,让钟离将军妥协了,但大家也都知道没什么热闹可看了,便也不再关注这边。
卫苏给钟离晖倒了一杯酒,笑眯眯的道:“还没请教大名?”
“钟离。”
“钟离将军……”卫苏一愣,“啊!你就是钟离晖,钟离将军?”卫苏醒过神来,皇甫雍说得没错,果然就是来找茬来了。
钟离晖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樽重重放在桌上,“没错!卫先生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应该也猜到我为何来找你了吧?”
卫苏呵呵笑,一巴掌拍到钟离晖肩膀上,“你看今日良辰美景,歌舞升平,咱们就不用聊那些不重要的了吧?喝酒吃菜不好吗?”说完连忙给他挟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
钟离晖看都没看菜一眼,“不必!”
卫苏心中叹气,这都遇上的什么人啊,褚先生也没说他这个徒弟这般难缠啊。索性放下筷子,认命道:“你想说什么?”
“关于潍水之战,听说你另有高见?”钟离晖面无表情,声音冷冷道。
果然,这是找他秋后算账来了,卫苏割肉的手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钟离晖已经将他手中的小刀给接了过去,然后大力割起肉块来。
卫苏看得腮帮子疼,感觉就是钝刀子在他身上割肉一般。估计钟离晖此时此刻心中正是想在他身上试试刀子的锋利度吧?卫苏打了个寒颤,尽量不去多想,脑补过多要不得。
既然有人代劳了,卫苏此时不答话也不好,只得讪讪笑道:“钟离将军想来是误会了。”
“误会?”钟离晖冷冷看他一眼,手中的刀子重重一顿。
“呵呵,钟离将军听我说……”卫苏强颜欢笑,觉得自己只要一个不慎,刀子就会直接抵在脖子上了。
钟离晖把玩着小刀,很明显正在等卫苏接着往下说。听说卫苏此人巧舌如簧,不然也不会说服颍阳学宫的诸位先生了,他在颍阳学宫也呆过几年,自然是知道什么情况的。如果卫苏不是颍阳学宫中的人,此时只怕早就是他刀下亡魂了。
卫苏后脊背凉飕飕,难怪世人皆称之为煞神,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心如电转,已经在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个煞神应付过去。
“其实对于潍水之战,卫苏是很佩服将军的果决行动力的。”卫苏喝了一口酒,稳定心神,“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将军这般临危不惧,并且反败为胜的?”
“是吗?”钟离晖凉凉吐出两个字来,看着不断点头的卫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可是褚先生的来信中并未如卫先生这般说得啊。卫先生可是说了,潍水之战,晖好大喜功,因小失大,最终看似大胜,其实是大败。”
“……”卫苏此时心中有万马奔腾呼啸而过,这个褚先生,真正是害人不浅哪!
钟离晖还等着卫苏给他一个说法,卫苏没办法,管他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痛快一点。
他只得硬着头皮,“没错!钟离将军潍水之战中,有功也有过。如果当初钟离将军以大局为重,想来成就会更大。”
听完卫苏的分析,钟离晖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然后伸手一抹,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不过是文人书生纸上谈兵罢了。当时的情况危急,前有潍水,后有追兵,晖于万难之中站出来,背水一战。试问如果是你卫苏在此,遇到同样的情况,会如何?”
卫苏摇摇头,“说实话,苏不如将军。”这是他的真话。他只是事后分析结果罢了,真正的战场之上,残醋热血,瞬息万变,谁又能真正危机关头冷静分析整个战局?钟离晖不能,他卫苏更是不能。
在和平年代生活了几十年的卫苏,连古代战争是什么样的都难以想象,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钟离晖的处境他能感同身受了。
“的确如你所说,如果我不硬拼,而是能带领人马突出去与另一路人马汇合,再分兵射伏,截断援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公子怀的为人如何?他率领的另一路人马真的就能如你预想的成功吗?”
“……”卫苏沉默无言。
钟离晖冷笑道:“公子怀狂傲轻慢,目光短浅,有勇无谋,晖若是当时带领败兵残将回去,等待晖的只有军法处置。”
卫苏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明白了,如果钟离晖不奋起一战,回去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主帅的屠刀。与其死在自己人手中,背负骂名,不如以命相搏。
卫苏朝他拱手一揖,真心赔礼道:“钟离将军,是卫苏的不是,卫苏太过于想当然了。”
始终还是自己考虑不周,太过浅薄了啊!
第67章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7节
“哼!”对于卫苏的赔礼, 钟离晖冷哼一声,根本就不愿搭理他。
那一战,到现在他依旧不愿意回想, 别人都说他钟离将军如何勇猛无双,如何反败为胜,可谁又知道他身在其中的艰难选择。
“卫先生你说的没错,是我钟离晖贪生怕死,选择了另一半活下去的机会, 然而却使得整个战机贻误,让战争的结果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钟离晖喝着闷酒,声音郁郁, “可我想让跟着我的弟兄们杀出一条血路, 奔一条活路, 这样有错吗?没有错!哪怕这条路是由无数弟兄们的血铺成的,我依旧无愧无悔。”
如今的他功成名就, 谈不上后悔不后悔,但是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至少他带着少数的弟兄们活下来了,这比死在自己人刀下更有意义。
卫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跟着灌了一大口酒,结果因为喝的太猛, 被呛得咳嗽起来。
钟离晖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 更看不顺眼了, 哼!文人就是没用,连酒都喝不了。
卫苏连忙夹了一块菜吃, 这才勉强好受一点。“你……咳咳!”
钟离晖顺手割下一块肉丢到卫苏碗里, 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若不是颍阳学宫的先生, 你真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喝酒吃肉?”
“……”卫苏捂着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没猜错,对方果然是起了杀机的。不过听到钟离晖这话,卫苏又不由庆幸,幸好逃过了一劫,也算汲取教训,他以后可不敢再胡乱言说什么了。
看着碗里的肉块,卫苏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夹来吃掉了。不能浪费了别人的好意不是?他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想了想才道:“嗯……多谢将军的不杀之恩?”
钟离晖皱眉,忍了又忍才没有将卫苏带着谄媚样的脸给推开去,“褚先生可还好?”
“好~”卫苏撇撇嘴,“能跑能跳,能吃能睡,能有什么不好的?”
钟离晖不想跟他多谈,正准备起身离去,却被卫苏一把抓住了。钟离晖皱眉,像赶苍蝇一样,连忙将卫苏的手给赶开。卫苏却恍若不觉对方的嫌弃,反而嬉皮笑脸的凑近,“将军不日就要进攻暨城了?”
原本想离开的钟离晖顿住了,重新坐定,满是疑惑的看向他。忽而又想到什么,脸上忽明忽暗,看向卫苏的眼中已经有了杀意。
猝不及防的听卫苏提到这个,钟离晖万分疑惑,卫苏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们也只不过听君上有这份计划,其实根本就还没落实下来。他马上想到了是有什么人泄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绝不能放过此人。
卫苏看钟离晖神色明明暗暗好几回,不用他回答也知道这事情是准的了,“你用不着去怀疑猜测是谁泄密,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
钟离晖怀疑的看向卫苏,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看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有半句假话,那可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他捏紧拳头。
卫苏猜出他的心思,有些无语,“你们国君的心思都摆在脸上了好吧?不用猜也知道了啊。”
钟离晖没有答话,手却渐渐松开了。
卫苏拉过他,低声说道:“其实此次你们真的攻打邶国,道义上根本就站不住脚。而且你们也未必就能在此战中占到大便宜。”
卫苏看他一眼,看样子应该是听进去了。钟离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摩挲把玩着酒樽,似笑非笑,“何出此言?”
能听进去就是好事,卫苏心中一喜,说道:“将军可听过哀兵必胜否?”见钟离晖不言,接着道:“邶国虽然群龙无首,朝中乱像频发,不过,邶国文有甘相,武有闾丘将军。只要这两位老臣在,邶国就乱不了。娄国趁机攻伐邶国,一开始可能真的因为毫无防备让你们打个措手不及。可是邶国臣民俱因邶国君而心哀,等他们反应过来,有外敌入侵,邶国臣民会如何?他们必定会奋起抵抗,到时候你们……”
钟离晖冷笑,“你以为我会怕?”
“钟离将军当然不会怕,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此战中有一点点的失利,娄国的公子怀能让你好过吗?”卫苏微笑着说道。
听到公子怀三个字,钟离晖手顿了一顿,脸上却没有半分异样之色。可就是这么一顿,卫苏已经知道自己说进他的心里了。
一开始卫苏还不太确定,他虽然听说娄国公子怀与钟离将军素来不睦,可这毕竟是传闻而已,并没有真实的依据。而刚刚听了钟离晖的自述,卫苏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人之间绝对有嫌隙。他出言一探,果然没有猜错。
试想一下,当初公子怀率领大军进攻邹国,本来应该立下大功。结果呢,不仅没达到目的,无功而返,反而被一个半路杀出来不知名的人给抢了风头,名声功劳全给人做了嫁衣裳。
公子怀这人本来就心眼小,嫉贤妒能。这么一来,如何能看得顺眼钟离晖,因此钟离晖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王庭中处处有人为难。加上他本不善交际,钟离晖的处境可想而知了。
“不会有失利。”钟离晖斩钉截铁道。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处境,只能进不能退,因而他也只能胜不能败。
卫苏看着他,也很理解他的难处,“事无绝对啊!世上哪有什么常胜将军?钟离将军,苏在这里劝你一句,你自己也要为你自己多考虑考虑啊。卫苏言尽于此。”如果对方不是褚先生的得意弟子,卫苏不会多说什么。可现在,为给褚先生一个交代,他却不的不说。
他是知道褚先生对钟离晖是很看重的,他也听褚先生说过,钟离晖去往娄国,褚先生不同意,师徒因此还吵了一场,闹的很不愉快。虽然不知道他们师徒两人现在如何,但是他出来之前,褚先生还是说了,如果见到钟离晖,让他给带这么一句话,并且让卫苏不要跟钟离晖说明这是他的意思。
这样看来,褚先生还是一直挂心着钟离晖的,也了解钟离晖的处境的,否则也不会让卫苏这么说了。而现在的钟离晖应该也憋着一口气,想要做出些成就来给褚先生看看的吧?这师徒二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不过如果自己的得意弟子,不听劝,只怕他也会被气的够呛吧。
钟离晖出乎意料没有说什么,沉默良久才问道:“这话是褚先生让你带给我的?”
“……”卫苏心中抓狂,有这么明显吗?他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褚先生的意思啊!很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好玩啊喂!
钟离晖轻轻一笑,“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除了褚先生的交代,我想不到其他。”说完他站起身来,“让先生他不用担心,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钟离晖离开之后,卫苏摇摇头,得了,他这是掺和个什么劲儿啊,还是少费这个心为妙。
思索着回去后怎么跟褚先生交代,就听上首之人唤他的名字。卫苏回神,却见娄国君笑盈盈的看着他。
来了!来了!皇甫雍的提醒果然没错,眼看着筵席都快结束了,卫苏还以为躲过了,结果在这儿等着呢。
卫苏起身,躬身揖礼。
“卫先生,娄国乃是当世强国,寡人诚邀先生能一道前往娄国,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啊?”娄国君直接开门见山,一句废话都没有。
“大王,苏之前已经表明……”
卫苏还未说话,娄国君却直接打断道:“卫先生不用谦辞,寡人是万分诚意,先生不会不给寡人这个面子吧?”
一句话已经将话给说死了,如果卫苏答应前往,那就是一切安好,可若是还找借口,扫了娄国君的面子,那就不好说了啊。
在座众人唏嘘,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敢拂娄国君意,看样子娄国君对卫先生是势在必得啊。卫先生如果入了娄国,那可真就是如虎添翼了啊。
皇甫雍闻言,心中一咯噔,娄国君这态度……只怕是笃定了,定要让卫苏遂了自己的意不可啊。虽然颍阳学宫中的人,可以不受任何的约束,可如果一国国君真将主意打到头上来,又如何能够轻易拒绝?
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宋庆,不知道宋庆在娄国君面前说了这什么,让娄国君有此坚定的招揽之心。
他有些担心,怕卫苏不知道如何应对。
卫苏拱手道:“娄国君治国有方,军备精良,百姓富足,娄国如今海晏河清,歌舞升平,此皆是国君不世之功。卫苏总有一日会去往娄国旅游……哦,是去往娄国看看的,却不是现在。”
娄国君听到卫苏前面的话,心中是无限欢喜得意,不过听卫苏说不是现在,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卫先生此言何意?莫不是觉得寡人诚意不够?”
卫苏微微一笑,“岂会?娄国君诚意相邀,卫苏感动至极,不答应岂不是不知好歹。只是国君有所不知,卫苏还有为难之处,还请国君见谅。”
卫苏这么一说,娄国君的脸色稍霁,缓了缓才道:“不知先生有何为难之处。”
“国君应该知道卫苏出身乡野,幸得颍阳陶家不嫌,苏才得以读书识字,有今日之幸。”
这些事情在坐之人都是清楚的,他们初初听到之时,还曾经感慨,没想到乡野之人竟然有如此的造化。也是因此,他们才会拿卫苏来跟前朝与卫苏同样出身的张相相比。
卫苏继续道:“苏早年失怙,仅剩一幼妹相依为命,当年苏受难之际,幼妹不舍不弃,才捡回一条命。因此当时苏就立下誓言,务必要将吾妹养大成人之后才考虑功名利禄之事。如今妹妹尚在颍阳,苏岂能抛下幼妹一人?大王,苏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大王的恩德,苏必定铭记于心,还请大王体谅苏的难处,等几年,幼妹长大成人之后,苏定然前往娄国。”
卫苏说得真情实感,谁也挑不出刺儿来。皇甫雍眼角抽了抽,没想到卫苏竟然用这个理由。卫苏之妹卫蓁,学宫之中人人都知道的,就算娄国君派人调查,也是查不出什么幺蛾子开的。
原来如此,在场众人只知道卫苏成名前后之事,他之前在乡野之事还真没几个人知道,真没想到卫苏情义深重,能为了幼妹而放弃高官厚禄,如此品德之人,如何能不让人尊重?
娄国君沉默半晌,神情似乎有所松动。宋庆见状,不由着急,此时不能让卫苏入娄国,几年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站出来,“君上,又或者可以让卫先生先入娄国,我们可以派人前往颍阳接卫先生之妹。”
这似乎也是个办法。
这个宋庆,要不要这般不遗余力啊!卫苏气急,“大王,一路上长途跋涉,加之路上的情况实在难以预料,苏实在不放心幼妹受颠簸之苦,还望大王体谅苏的苦心。苏还年轻,做什么事情都毫无经验,如若在颍阳学宫中历练几年,也能增长见识。将来方能更好为大王效力不好吗?”
娄国君左右摇摆不定,他是很看重卫苏这个人的,可如果不近人情,不顾他的意愿强行相逼,只怕卫苏心中会有疙瘩,到时候反而不美。
正沉吟间,一声冷哼响起,接着有人凉凉的道:“卫苏此人不过如此而已,君上倒也不必为了这人让自己背负骂名。”是钟离晖。
“君上……”宋庆还想说什么。
钟离晖阻止道:“宋大人,我们娄国并不是缺了一个卫苏就不行了,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这下子,宋庆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能颓然坐下。
而娄国君已经打定了主意,摆摆手,“此事便就此作罢吧,等卫先生几年后入娄国,寡人必定倒履相迎。”
反正卫苏不去娄国,也不可能再去他国,那便等几年也无所谓了。能得卫苏感恩之情,将来想来定会全心全意为娄国效力了。
“多谢大王体谅!”卫苏躬身谢过。
回到座位之上,卫苏轻轻朝钟离晖举杯,算是谢过他话语相帮之情了。
钟离晖只看他一眼,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很显然没领卫苏的情。
卫苏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这次他记住钟离晖的人情了,等到将来有机会再行报答了罢。
第68章
潍水会盟结束, 各家也都开始准备启程了。
尽管万分不舍,秦湛还是与卫苏道别,只此一别, 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
卫苏将赶好的兵法交与秦湛,“这是特意为你抄录的,你有空就多看看,应该对你是有用处的。万一有什么阴谋诡计,也能提防一二。”
秦湛接过, 却不知该如何道谢,总觉得这谢字一出口,反而将两人的关系拉远了。
“先生, 你日后真要去娄国吗?”秦湛问。会盟宴上的事情早就传开来了, 秦湛虽然没去, 可还是听说了。
卫苏摸着下巴,点点头, “嗯,到时候再看吧,毕竟人家盛情邀约。嗐,反正还得几年呢,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
现在他虽然找借口推脱了,可几年后就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去与不去到时候再看, 实在不行的话, 去一趟也无所谓啊,嘿!反正将来他没有任何牵挂之时, 还想着去周游列国呢。到处走走看看, 增长见识也不错。
这不是秦湛可以置喙的, 尽管秦湛心中百般不愿意卫苏前去。当听到会盟宴上,娄国君咄咄相逼,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还太过于弱小,无法护先生周全,他要努力强大起来,护住卫苏,让他不会受制于人。
卫苏不知道秦湛在想些什么,挥挥手道:“行了,就此分别吧,你也别哭丧着脸,日后总还有机会再见面。届时,我希望你已经羽翼丰满,能自在翱翔了。”
秦湛对着卫苏深深一揖,“湛不会辜负先生期望。”
卫苏蹬上马车,这些日子迎来送往,礼尚往来,说话行事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造成失误或者重大影响。可以说这段时间过的比他前世几十年加起来还要累,现在总算能回颍阳学宫过他安安稳稳的简单日子了,他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
行进没多远,马车又缓缓停了下来,卫苏探出头去,却见白衣银甲的钟离晖骑马正挡在马车前面。钟离晖见到卫苏,打马走过来,冷冷道:“要回去了?”
卫苏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还多此一问。
钟离晖捏着马鞭,双手不自觉的把玩着。见卫苏不答话,心中气恼,他都跟他打招呼了,这个卫苏就不会问问自己来找他做什么吗?自己也好顺势说明自己的来意。哼!这个卫苏真是不识好歹。
卫苏自然是不知道钟离晖的想法的,就觉得他踌躇难言的样子十分有趣,真不知道他成日里别别扭扭的累不累。
既然卫苏一点都不知情识趣,钟离晖也没办法,恨声说道:“卫先生,我有一事相托。”
卫苏立马明白了,想来他所托之事与褚先生有关。不过他却不急不缓,有心想逗逗他,“哦!有事相托啊?你知道我时间很宝贵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空帮你跑腿啊。”
钟离晖怒目,手一扬,手中的鞭子“唰”的就抽到了卫苏脑袋旁边的木板上。卫苏骇得连忙缩回头,我去,要不要这么暴力,玩不起啊!
眼看着钟离晖的手又扬起来,卫苏连忙投降,“别别别!苏只不过开个玩笑而已,钟离将军勿要当真,啊哈哈!”
钟离晖收回手,冷冷的看着卫苏。他□□的马有些躁动,钟离晖强按马头,让马儿安静下来,在原地撂腿踏了几步。
卫苏嘿嘿一笑,“苏愿意为钟离将军效劳,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一声就是。”
对于卫苏的贱皮子样,钟离晖真的想去洗洗眼。不过,钟离晖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卫苏,说道:“麻烦卫先生将这信交给褚先生。并请转告褚先生,晖一切安好,请他勿要担心。”
褚先生待他如亲子,在他眼中,褚先生是亦师亦父,他曾经年轻气盛,不听劝阻奔着要出来,甚至不惜与先生决裂。如今的他早就后悔了,可是上又哪里有后悔药?他只希望先生能原谅自己。
先前卫苏帮褚先生给他带话,是否已经说明了褚先生没有再在生他的气了呢?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在最后决定拦停卫苏,请托于他。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8节
卫苏接过信,点点头,他很乐意效劳,见钟离晖欲言又止的模样,“你放心吧,褚先生他好着呢,也没生你的气,否则也不会叫我带话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上,在哪里打工……哦,不,是效力,在哪里效力都是效力,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如果呆的地方不自在了,那就另谋高处便是。以你的本事走到哪里都不会埋没了你的,在这里我想给你一个忠告,娄国君刚愎自用,自大狂傲,并非是能效忠之主。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卸磨杀驴的事不是没有,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娄国君如果真的信任钟离晖,就不会让公子怀处处打压钟离晖了,上位之人的帝王平衡之术倒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仅平衡制约了钟离晖的权势,又装模作样的安抚钟离晖,让他对君王感恩戴德,只能全副依赖于君王之势。如此长久以往,君王随时都可以卸磨杀驴。
钟离晖苦笑,没有说话,这世上除了娄国,他还能去哪里找得到施展抱负的地方。卫苏说的道理他都懂,只是……唉!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朝卫苏拱了拱手,钟离晖便打马而去,扬起一路尘埃。
卫苏叹口气,摇摇头,自己的路自己选择,旁人如何帮得上忙。反正自己提点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管它娄国,邶国,这一切都与他卫苏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归心似箭,一路晃晃悠悠的,竟然比来时早了两天回学宫。
听到卫苏回来了,卫蓁第一个跑出来,上下打量卫苏一番,心疼不已,“果然,哥哥外面风餐露宿,这才多久,就生生瘦了一大圈。不行,晚上我一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给哥哥补补。”
“哪有你说得这般夸张?”卫苏被卫蓁的话逗笑了,不过外出日久,的确想念家中人的手艺了,“阿蓁的手艺哥哥好久没尝到了,看来今晚我是有福分了。”
卫蓁欢欢喜喜,能得到哥哥的肯定,她就开心了,急急慌慌的去弄食材去了。
卫苏刚刚洗漱完,就听说陶瑾与谢灼过来了。他去往前厅,就见到一脸郁卒的陶瑾跟一脸坏笑的谢灼。
“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卫苏笑着问道。
陶瑾看了谢灼一眼,立马又朝着旁边挪了好几步,仿佛与谢九挨得近了会沾染上什么垃圾一般。
陶瑾弹了弹自己的衣袖,嫌弃道:“谁说我跟他一起过来的?我是听说先生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至于这个人……哼!不过就是在门口之际,碰巧遇上了而已。”他差点就要说不认识谢灼了,可想也知道不可能,只能实话实说。
如今潍水会盟之事早就传出来了,陶瑾也是听说了娄国国君的做法,他很担心卫苏,所以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谢灼行过礼,看了一眼陶瑾,这才笑着道:“正是!我与阿瑾也是心有灵犀,看看,从未商量过,居然就能撞到一起,怎么看都是有缘啊。”
陶瑾闻言,立马像炸毛的猫一般跳将起来,一只手指着谢灼的鼻子,“胡言乱语!谢九,谁跟你心有灵犀,你怕不是白日说梦话。”
陶瑾的话不痛不痒,以谢灼的厚脸皮来看,陶瑾简直伤不了他分毫。其实两人的针锋相对中,十有八九都是陶瑾败于下风的。
卫苏当然知道情况的,这两人也真是冤家路窄。“行了,坐下说话,你看你们俩成什么样子?”
卫苏都发话了,两人不可能不听,等谢灼坐下后,陶瑾才选了离谢灼最远的位置坐定。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他就晚一点过来了,也免得碰到这个瘟神。
谢灼轻轻端起周成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并不急着开口。而陶瑾已经等不及了,“先生,听说这次潍水会盟,娄国君盛情相邀先生去往娄国。我还担心先生脱不开身,现在总算放下心来了。”
谢灼呛声,“先生什么人,这种小事岂会搞不定?你也未免太小看先生了吧?”
陶瑾被噎住了,他也知道先生不可能轻易就被人给下套了,可是对方又岂是一般人?那是一国之君,还是天底下最强国的国君。他忍不住担心卫先生也是应有之义吧?
卫苏笑着道:“娄国国君亦是讲理之人,又哪里会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为之?阿瑾你是想多了。”
卫苏安抚了陶瑾几句,陶瑾此时一刻也不想跟谢灼呆在一处,只不过说了几句,便跟卫苏告辞离去。
卫苏这才看向一旁悠然自得的谢灼,自己这刚回来,他就过来,应该不是像陶瑾一样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关心吧?而刚刚陶瑾在时,他并没有很急切的样子,也没有透露出任何异样来。由此可见,定是有什么事情想单独跟自己说了。
因此,等陶瑾走后,卫苏才问道:“谢灼,你此来找我可是有事?”
谢灼扬起一抹笑来,“先生,其实灼此来是代表了谢家,家父希望能见先生一面。”
“哦?谢家主要见我?”卫苏疑惑,颍阳四大家,除了陶家,其余三家卫苏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此时谢家想要见自己是为什么?
谢灼起身揖礼道:“正是,家父敬仰卫先生多时了。今贸然求见,还望卫先生能答应。”
谢灼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生,如此诚意满满,自己不可能不答应。卫苏想了想,虽然不知谢家主找自己为何,可自己见上一见倒也无妨。遂点点头道:“行吧,那就看谢家主何时有空,见见也无妨。”
谢灼看卫苏答应,心下大喜,躬身大礼相揖,“谢过先生,灼回去后就通知父亲,让他安排。”
到底年轻,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卫苏试探道:“只是不知道谢家主见我是为何?”
“家父仰慕卫先生有心交好,我们谢家与陶家势力不相上下,想来卫先生能用得上之处,我们谢家定然全力以赴。”
原来如此,卫苏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谢家这是想像陶家一样,与他合作,互惠互利啊。
其实要说起谢家,能在颍阳城四大家中排名第二,其势力自然是陶家不可比拟的。能主动依附过来,卫苏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天下之大,陶家也不可能一家独大。
他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想法和计划,这个团队当然是越壮大越好。
第69章
对于谢家, 卫苏从未接触过,自然也不甚了解,为何突然会找上门来, 让卫苏有些奇怪。按理来说, 这样的大家族根本就不用依附于人的, 哪怕就是看到陶家经营纸和话本眼热,也不必如此这般吧?
这其中有什么因由吗?陶家是因为被打压没落, 一时间看不到希望才会借助卫苏翻身, 可谢家呢?
卫苏想不通索性想了, 反正要见到谢家主了, 到时候自然就会弄明白了。
当晚, 卫蓁做了一大桌子菜, 卫苏总算又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饭菜。这让他不由感慨,自家妹子,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去,不行不行, 绝不能让别人轻易就将自家妹子给骗走了。
卫苏心中怨念丛生,卫蓁看卫苏的表情有些担忧, 哥哥在外面, 她时时刻刻都在担心, 但凡是哥哥的消息,她都会留意。
她可是听说了,哥哥差一点就回不来,被那个什么国君给留下来了。真要是这样,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前几天她一直东想西想的, 做梦都梦到被哥哥给丢下了, 好在有义父劝导她, 她才没有心忧成疾。现在哥哥终于回来了,她也就放下心来,哥哥果然不会丢下她一人的。
可见到哥哥现在这样子,让她有些不安,“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国君?国君不是人,居然逼迫哥哥,哥哥不要走,不要离开阿蓁好不好?”卫蓁有些紧张的捏着衣角,她真的害怕,梦里面的场景,想想都可怕,她不要经历这种离别。
“阿蓁怎么这样说?”卫苏皱眉,见到卫蓁这害怕的样子,不由心疼。这孩子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像小大人一般,可心底的脆弱却无处安放,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放心,哥哥不会离开阿蓁的,除非阿蓁以后长大了,不需要哥哥了……”
“不,不会的,阿蓁不会不要哥哥的。”卫蓁紧紧拽住卫苏的衣裳,慌忙说道。
卫苏轻轻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哥哥知道了,哥哥也同样不会不要阿蓁的。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哥哥这不是回来了,好好在阿蓁面前的吗?”
卫蓁看他半晌,这才破涕为笑,哥哥从来不会骗她,她相信哥哥所说的。
终于安抚好卫蓁,卫苏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走这么久,你与温先生研究的东西如何了?”
提到专业领域的事情,卫蓁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自信的昂着小脑袋说道:“哥哥是问得青霉素的事情啊!早就培养出来了,我跟义父已经实验了很多次了,也按照哥哥所说的做了小白鼠的临床实验,的确有效果的。只不过这才第一步呢,真正用上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医家的这些东西关乎人命,必须谨慎再谨慎。
卫苏笑了,当初他只不过将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对于消炎药仅有的一点认知提出来。他知道最早的青霉素,是用霉菌加之培养液培养出来的。
没想到他们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有了成果了,温先生的研究精神值得人尊敬,他不愧是医家的泰山北斗啊。
卫苏很欣慰,“那就好,我可没想到妹妹这么厉害,将来可是济世救民的神医呢。”
卫蓁被卫苏夸得不好意思了,跺跺脚道:“才不是哥哥说得这样呢,明明都是温先生的功劳才对。”
卫苏笑:“不管怎么样,阿蓁也有一份功劳在里面的。”
将来如果温先生真将青霉素之类的消炎药研发出来,并且运用到医学上,那可是造福人类的一大壮举呢。
现在的人们很可能就因为小小的伤口发炎,而丢掉一条命。而且如今战争频繁,将士们因此损伤的更大,有了这个,至少也能挽救不少的生命,不会因为伤口发炎这种小小的问题,而眼睁睁等死。
现在的卫苏虽然还不能阻止战争,可能够改变一点世人的命运还是感到高兴的。
谢家主在得到谢灼带回来的消息之后,立马就开始准备起来。经过重重的争议,族老们总算在前几天,半数以上赞同了谢浦的决定。
他们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卫苏受到了娄国国君的盛情相邀之事,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虽然卫苏暂时不能成行,但是有了几年之约,由此可见娄国君对于卫苏的看重。
娄国那可是当世第一强国,能得娄国君看重,卫苏将来说不定真能比肩前朝张楚。他们谢家如果能在现在投靠过去,就是最好不过的了,真要等到以后卫苏到了张楚的那个位置,谢家还真算不得个什么。到时候错失良机,只怕就后悔莫及了。
不过就是搏一把罢了,赢了谢家也将登顶辉煌,输了……嗯!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毕竟卫苏手中的水车,颍阳纸,炒茶,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好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利益他们都看在眼里,只要能占的一样,也足够谢家吃几十年了。嗯,看看陶家就知道了,单单水车就带给他多少名利?陶家都能义无反顾追随卫苏,谢家又如何不能借势呢。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审时度势是必不可少的,也正是这样,谢家主才能说服族老。就算还有人不赞同,不过少数服从多数,他们也没有办法了。
未免夜长梦多,次日一早谢浦就特意带了礼物,登门拜访。
卫苏原以为谢家没那么快上门,没想到谢家主比他想象的还要着急。
两人分主次坐定,周成上完茶水轻轻退了出去。
谢浦见着风度翩然,举止儒雅如玉的卫苏,就已经被他的风度所折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卫苏,以前听说卫苏年纪轻轻有此成就,心中还有些不可置信,如今见到本人,方知传言不虚。卫苏身上完全体现不出一个农家人的小家子气,反而更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
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谢浦还在组织语言,看要如何才能进入正题,就听卫苏笑道:“谢家主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得惯这种清淡茶水。”
“哪里,哪里,卫先生炒制出来的茶水苦中回甘,茶香可口。实不相瞒,谢某很是喜欢,如今在家之时,也是常以此为伴。”谢浦说道:“不过,卫先生家中的茶水似乎更为香醇啊,我家中所买的炒茶都似乎差一等。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秘诀?”
卫苏笑,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秘诀,只不过原材料以及炒制方法不同,所以有茶的分类不同罢了。今日这茶乃是新近才炒制出来的乌龙茶,在外面还没有贩卖的。”
“啊!原来如此。”谢浦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得以尝新,真谢某之幸。”
“谢家主如果喜欢,待会儿不妨带些回去。”看起来谢家主也是真心喜欢炒茶之人,卫苏毫不吝啬的说道。
谢浦闻言甚是欢喜,连忙谢过。自从这炒茶出来以后,谢浦喝过一次后就彻底喜欢这种味道了,每日里都会茶水为伴。
“如今卫先生的茶叶,外面是供不应求,卫先生就没想过多炒制一些出来吗?”谢浦问道。
如今卫苏的茶叶越传越广,需求量是大大的增加了,可茶叶却依旧如故,每月出售的并不多,所以才会有供不应求的状态。而且现在外面为了求一点茶叶,甚至不惜重金。
“啊?”卫苏倒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茶叶当初他是兴之所至才弄出来的,只是想着喝茶汤不惯,炒制出茶叶来自己泡茶喝方便而已。
后来干脆就直接交给周成铁三娘夫妇二人炒制一些,让陶家帮着贩卖,也好补充家用来着。
由于忙着学宫中的讲学以及纸的研发,卫苏早就将茶叶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此时谢浦提及,他才恍然,自己竟然将茶叶这个巨大的市场给忽略掉了。
“只不过,想要扩张,此事也有些难。”卫苏沉吟道:“谢家主也应该明白,炒制茶的原料茶叶在这里也是稀缺之物,需要千里迢迢从蜀地或者岭南之地运送过来。”
谢浦点点头,“我们谢家有一支马队,专程从蜀地来回运货,卫先生如果有意,谢家可以全力支持。”
卫苏眯眯眼睛,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这个……苏愚钝,不知谢家主的意思是?”
谢浦也不再转弯抹角,“谢家虽然实力有限,不过这却是小事一桩。卫先生,谢家实力不比陶家弱,如果先生愿意,谢家可以与陶家一样,强强联合,与先生互惠互利。”
“这……谢家身为四大家族之一,财力势力都不可小觑,而苏不过是一介布衣,有幸才入了颍阳学宫,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谢家如此做,合适嘛?”卫苏手指微曲,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面有为难之色。
“先生何必自谦?以先生之才能,是谢家高攀了……”
“非也非也。”卫苏摇头,“并非谢家高攀,只是苏何德何能,能让谢家与我合作。想来谢家主也知道,我与陶家的关系如何,陶家于我卫苏有大恩,不嫌弃卫苏鄙薄,卫苏才有今日。”
谢浦微微一笑,“或许先生认为有陶家的帮扶就能无忧了,可先生想过没有,等到将来,先生还会跻身于这颍阳学宫?将来先生必定如鲲鹏展翅,谢家虽然不敢说什么,协助先生的能力还是有的。”
卫苏汗颜,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鲲鹏展翅的想法,只不过想凭自己的学识,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稍微改善一下百姓的生活条件而已。
“谢家主真这么笃定卫苏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卫苏轻笑,“苏唯一微末的心愿就是在学宫中教书育人,恐怕有负谢家主的厚爱了。”
卫苏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也知道仅仅凭自己一个人很难长远发展,自己虽然需要别人的帮扶,却不希望自己的路被人规划,被人架着走。
谢浦微微皱眉,卫苏的态度为何与想象中的不一样?难不成他是看不上谢家的势力?不可能啊?这世上谁会将助力生生往外推的?莫不是自己的诚意还没有达到?
谢浦心中暗自嘀咕,卫苏却笑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合作。”
谢浦猛一抬头,不明白卫苏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刚刚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在拒绝了。可现在他又说有合作意向的意思。
“卫先生不如明说,要我们谢家如何去做?”谢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49节
“谢家不必将你们的未来赌在我卫苏身上,不过与谢家的合作,苏却是看重的。”卫苏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众所周知,谢家与陶家的产业根本就不尽相同。谢家的马队,当属天下第一,天底下哪里都去的,走南闯北,南货北运,这些就是商机。”
谢浦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卫苏说得一针见血,他们谢家的确如此,这也是谢家引以为豪的事情。他们以前也都是用马队帮着其他的家族跑腿送货,如果没有谢家的马队,这些家族也不可能有今日。
“我们能够合作的也正是这点,就像茶,我可以教你们炒茶的技术,将来蜀地岭南的茶都可以就地炒制过后,再经由马队运送到天下任意一个地方。或者,颍阳的纸,也可以通过你们的马队送至其他的城镇贩卖。”卫苏缓缓说着自己的打算。
谢浦呼吸有些急促,身为谢家家主,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早就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听到卫苏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卫先生,你……你是说,炒茶的技术?可……可以传授给我们谢家?”谢浦犹自不敢相信。
卫先生莫不是不知道他炒制的茶叶在外面的价值如何?如今一两炒茶已经价值一金,有的甚至还更多,主要很多贵族想买都买不到。
卫苏点头,茶叶的事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弄,将技术转出去,自己拿干股分红也少操心。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原料,他把持着技术也没用啊,如果能将炒茶贩卖至各个城镇,那么,其中的利益分红可不止一点点,届时自己就再也不用操心妹妹的嫁妆问题了。
他也考虑清楚了,除了谢家还真没有谁能有能耐接下这样的买卖。既然谢家前来示好,正和他意,合作共赢,也没什么不好的,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将来还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第70章
谢浦手心都在冒汗, 他不着痕迹的在袖口擦了擦,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持,甚至不敢相信。
卫苏这样做, 几乎是将茶叶的利益全权托付于他们谢家。这世上谁人敢就这么一句话就将这么大产业托付的?要说卫苏不知道其中的利益也不大可能吧, 但凡随便问问就知道颍阳城中的炒茶有多紧俏了。
谢浦动动身子, 有些坐立难安。“卫先生,你可有什么条件?”
此时就算卫苏狮子大开口, 他也得硬着头皮承受了。
卫苏想了想, “也没什么, 到时候, 我自己也不用管这档子事, 将来就每年分几成红利就行了。具体的可以商量着办。”
“然后呢?”谢浦看卫苏摇头, 诧异道:“就这样?没其他的条件了?”
卫苏摊摊手,“没了啊,还能有什么条件?合作这件事,如果谢家主觉得有什么问题或者难处, 可以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如果不愿意的话,苏也不会勉强。”
现在道阻且长, 并不像后世那般交通发达, 加之各国之间并不太平, 谢家出钱出力,那可是大头。自己只不过是教会他们炒茶技术罢了,况且这炒茶也不是自己发明出来的,是古人千年的智慧结晶。自己借花献佛,早点让这炒茶的技术流传于世不好吗?
“不!不用商量, 谢某在这里就可以做下承诺, 愿意与卫先生合作。”饶是谢浦见多识广, 也不禁激动的说道:“卫先生只要能传授炒茶的技艺,谢家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将来卫先生但有吩咐,谢家鞍前马后绝无二话。”
谢浦很庆幸自己听信了儿子的建议,更坚持了这个决定,相信这个消息带回去之后,没有一个族老会再有反对的意见了吧。
将来炒茶流传至天下,其前景已经可以预料,这可是谢家产业的好多倍,可以说卫苏送给他们谢家天大的机缘富贵,他们做买卖向来讲究信诺,绝不会背信弃义。所以不管借势也好,追随依附也罢,谢家绝不会背弃卫苏。
既然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随即约定到时候商量完毕就签订契约合同什么的。卫苏只是答应下来两方的合作关系,至于其他的,就看以后发展的情况再说了。
谢浦此行很是满意,虽然没有达成他定下的标准,可是炒茶的合作事宜却大大超过了预期。
当他回到谢家时,谢灼第一个迎上前来,他满脸的担心,就怕事情不成。急切问道:“父亲大人,如何了?”
谢浦摇摇头,复又点点头,说道:“去书房再说。”
父亲的态度谢灼越发捉摸不透,听到谢浦的话,便跟着到了书房。
谢浦一进书房就坐下来,铺开纸张,执笔写写画画起来,他将今日与卫苏的谈话重点整理记录下来,方便日后所用。
谢灼却焦急起来,“父亲大人,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您倒是先说说啊。”
谢浦笑道:“卫先生似乎不愿意接受谢家依附之意……”
“什么?竟然不愿意?”谢灼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谢家的势力,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得了的,卫先生怎么可能会不愿意?
“不过,卫先生却答应了与谢家的合作。”谢浦拐了个大弯,缓缓说道:“卫先生弄出来的炒茶,他愿意教给我们炒茶技艺,将来我们不仅可以在蜀地,岭南之地收购茶叶,还可以买下山头大量种植茶叶。然后有了技艺,就能就地建作坊,炒出茶来然后利用我们家的马队将茶叶运送到各个地方。届时,天底下只要有人喝茶的地方就有我们的茶叶。”
很多东西,都是听卫苏嘴里说出来的规划。他没想到卫苏除了诸子百家,竟然对于买卖一道也这般精通,卫苏说得很多东西即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给了他很大的启发。谢浦想象着未来茶叶的前景,恨不能马上就能实施起来。
这下子,谢灼彻底愣住了,将这些话反复念叨了良久才反应过来,“父……父亲大人,这是真的?卫先生真将这样的买卖交给我们谢家?这……”他不敢置信,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父亲,无论卫先生要什么条件?我们谢家都可以答应下来,一定要答应下来。”
这炒茶的买卖于他谢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哪怕卫先生提出的条件再苛刻,他们谢家也得接受。
谢浦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而且你可知卫先生提出来什么条件吗?”
谢灼当然不知道,能换取如此大的利益,想来谢家所付出的代价应该也不小吧。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谢灼在听到父亲的话后还是镇定不下来了。卫先生只是提出了每年茶叶的分红,这不该是应有之义吗?难道就真没有半点额外的附加条件了?
“虽然为父也说了,不管什么条件,只要谢家能够办到的,都可以提出来,然而卫苏却拒绝了。灼儿,你的眼光没有错,卫苏的胸襟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确是值得谢家靠拢。”
没想到啊,没想到,上天都帮着陶家,眼看着陶家没落的时候,给陶家送了这么一个贵人。他们谢家与陶家相比,在卫苏的心中,始终已经是隔着一层了。不过也没关系,未来谢家尽心尽力协助于他,应该还有机会,他识人无数,卫苏这人虽然看不透,可他相信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被埋没。
谢家父子对卫苏的讨论和看法,卫苏不得而知。他准备去看看温老头子,出去这么久了,回来后本来就应该先过去的,却因为谢家的事牵绊住了,只能现在才成行。然而,刚刚悠哉行走于学宫中的他就被人给堵住了。
阮稷如今越发趾高气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大堆人跟着。此时见到卫苏闲逛便昂首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众人纷纷行礼,“卫先生回来了!”卫先生离开的日子,没有卫先生的课,简直是毫无乐趣可言。现在卫先生回来了,他们又可以期待了。
“卫先生什么时候开始讲学啊?”
“卫先生,许久没听到你的讲学,甚是想念啊!”
“是否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讲学呢?”
“卫先生,听说娄国国君盛情邀请先生去娄国,先生是否会去啊?”
……
众人七嘴八舌,足以看出他们对于卫苏的拥护。
卫苏被围在中间,笑眯眯的点头道:“讲学自然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过两日就是讲学的日子。歇了这么久,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届时我可是要出试题考核的哦!”
一开始众人听说过两日就能讲学了,心中还兴奋得不行,太好了,总算没那么无聊了。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则是哀嚎声不断了,卫先生弄出来的这个考试,简直是他们的噩梦。每月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会过的生不如死。
卫苏好脾气的笑,已经有人开始撤了,他们回去临时抱佛脚,总比到时候考核不及格丢人现眼的强。
阮稷看了一眼这些人,心中鄙夷,哼!这个时候用功有什么用?浪费时间。
他走上前,心中对卫苏还是有些不满的,也不行礼,就这样双手环胸,鼻孔朝天的看着卫苏道:“父王邀请先生去我们娄国,先生为何推脱?难道先生是看不起我们娄国?”
这中二病,得改!卫苏毫不客气的重重敲了一下他的头。阮稷懵逼,捂着自己的被敲疼的头跳脚,差点就要招呼人上来。等反应过来,又连忙阻止了,这世上也只有卫苏敢这样对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大有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特质。
不过阮稷还是愤愤不平,卫先生为何要拒绝去娄国,他们娄国多好啊,当世第一强国。卫先生得父王的看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可先生居然拒绝了,实在让他有些难受。
“谁说我是看不起娄国了?”卫苏没好气的道:“娄国君诚意相邀,卫苏自然是感激不尽的,只不过是现在无法成行罢了,等日后我的事情处理完了,自然是会去娄国的。”
阮稷听到卫苏这话,立马心花怒放眉开眼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他就说嘛,先生怎么可能会嫌弃他们娄国。等以后自己回到娄国,又又有先生在娄国,到时候就又可以与先生共同探讨问题了。
不过这个时候死要面子的他还是得撑住,抑制住自己欢喜之情,咳嗽了一声。就傲然的转移话题,说出自己最为得意的事儿,“先生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能让人飞了,你怕是想不到吧?”
卫苏皱眉,心中顿觉不好,神色凝重起来,“让人飞?我可先警告你啊,你可不许胡闹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许逼迫人做危险的事儿,没有安全措施,绝不许用人命来试。”
卫苏说得很严肃,他知道这群贵族子弟对于人命的漠视,他们是这个社会的顶端,可以为所欲为,不将人当做人。他曾经就反复强调过了,不管是任何的实验,都必须谨慎,不许伤害到人的性命。
虽然如此,他还是担心,拿他们特别头疼,毕竟这个世界的观念,他们从小到大受到的熏陶,都是不一样的。现在还有奴隶买卖,奴隶的性命比猪狗还不如,主人家可以随意打骂惩罚,甚至可以把他们当成猎物取乐。这群贵族子弟,根本就没有人人平等,人命大如天的概念。
尽管他已经在尽力灌输一些平等的思想以及观念,可到底还是难以扭转已经形成了的固有观念。卫苏叹气,这事急不得,只能慢慢影响转变吧。
好在阮稷到底还是有些怕卫苏生气的,对卫苏的话也尽量遵从。卫苏此时老话重提,让阮稷颇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哎!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有问题的,先生既然担心不如一起跟我去看看。”
说完便不管不顾的拉着卫苏就走,今日一定要让先生开开眼界,让先生好好夸夸他才是。
旁人听得王子稷要去试飞,当然不肯落后,呼啸着簇拥卫苏而去。卫苏此时哪里还脱的开身?没办法,只得随着去。
路上被其他先生见到,有人不禁摇摇头,这学宫中,大概也只有卫苏这个怪人才能得到学子如此待遇了。其他的先生,哪一个学子面对着不是战战兢兢,安安分分的?卫苏这个先生当的,哪里像个先生了?简直就像是孩子王。
简直不像话!他们也有人找祭酒大人说了,然而祭酒大人呵呵一笑和稀泥。说什么学宫中各个先生的教学方法都不尽相同,没必要规定出条条框框来,让大家都不自在,各人只需要按照各人的方式做自己的就行了。
祭酒大人都这般说了,还能有什么法子,从此以后,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只是这学宫中的风气,哼!被这人给完全带坏了。
“你看看!这成什么体统?当初就不应该让卫苏参与论学考核。”有人气呼呼的抱怨道。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都是照学宫的规矩办事。 ”
“如今的颍阳学宫哪里还有以前那般人人向学的氛围了?都是被卫苏带的,什么飞行实验,什么重力实验,冰啊,火啊的。学子们现在哪里还有向学之心?简直岂有此理!”
几人都默默点头,赞同他的观点,可是,他们的意见毕竟是在少数,说出去谁又会听?
“行了行了,又不是一两天了,不闻不问也就是了,何必给自己添堵呢?”同行之人有人劝说几句。
“嗐!罢了罢了……”摇摇头,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我可是听说了,祭酒大人与卫苏一同去潍水会盟,是受娄国国君之邀。而且在会盟庆功宴上,当着众人的面,亲自邀请卫苏去娄国,可见娄国国君对于卫苏的看重。”
几人沉默了一瞬,先前那人冷哼一声,不满的道:“不过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不然为何不敢前去,反而借口回来了?”
几人不禁赞同,想他们兢兢业业钻研学说一辈子,哪一个不是名满天下之人,偏偏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给比了下去,谁能咽的下这口气?以前他们就看卫苏不顺眼,现在传出来各国国君对于卫苏的看重,自然是嫉恨无比的。不过他们也没办法,只能在背后发发牢骚罢了,只叹自己生不逢时,若他们再年轻个二十年,卫苏算个什么?
“别说了,温先生过来了。我这边还有事,先行告辞了。”有人眼尖,瞧见温先生的身影,提醒道。
另外几人回头,果然看温先生走过来。虽然看不上那人临阵脱逃,可到底也不敢在温先生面前再说卫苏的不是。
温先生的脾气,在学宫中可是出了名的直爽暴脾气。他素来与卫苏交好,上次听说有人背地里说卫苏的坏话,还当场揪出来,狠狠的嘲讽了一大通,闹的人面子里子都没有了。此后,再也无人敢在他面前说卫苏的不是了。
“啊,我也还有事,先走了,走了。”
几人纷纷散去,温良还一头雾水,自己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人一个个的见到自己撒腿就跑?
他也没想太多,自己还得找卫苏探讨探讨。这个小子也是,回来竟然不来见他,还要自己丢下实验亲自找过来,浪费他的时间。哼!真是岂有此理!
第71章
卫苏被簇拥着朝着后山而去, 这里是一个较矮的山坡,视野却极为宽阔。
阮稷得意洋洋,“先生曾说过, 鸟有翅膀能飞, 而为何人不能飞?不就是少了翅膀吗?只要加上翅膀不就能飞了?”
卫苏看向他,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以,本王子就尝试了不同的翅膀, 虽然一直以来以失败告终, 可现在, 胜利就在眼前了。到时候, 本王子就是第一个飞上天之人, 我要感受天地翱翔呢痛快。哈哈哈!”
阮稷越说越得意, 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卫苏忍不住泼他冷水,“痴心妄想呢吧?你以为上天飞是说说就行的吗?”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也不至于几千年之后才能实现了。
阮稷不信邪,现在他已经看到了希望, 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先生一定是不知道他们的成果,才会如此说, 所谓眼见为实, 他就让先生看看人是如何飞的, 让先生惊掉下巴,哈哈哈!
阮稷手一挥,很多人便一拥而上,然后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很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卫苏讶然,他才离开几个月, 这王子稷就整出一番成就来, 应该也不可能。定然是私下里一直都在实验, 直到今时今日,有了一些成果,才在他面前炫耀,想得到夸奖的吧?
卫苏说得没错,阮稷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暗地里实施,没有大张旗鼓。
不到一炷香时间,这些人已经做好准备,其中一人身上绑着一对大翅膀,得意洋洋的朝着这边挥手。
卫苏简直没眼看,这群人,真以为长出翅膀就能飞了。也是难为他们能找到这么多的羽毛拼接起来。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0节
“这样真的没问题?”卫苏担心道。
阮稷摆摆手,“放心吧,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个地方又不高,掉下去最多找温先生拿点擦伤药膏擦擦就好了。”
卫苏闻言放心了些,也不再阻止他们,什么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很庆幸,自己已经开始改变这群人,能让他们产生兴趣,去动手动脑去实践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东西。卫苏很欣慰,几年后,哪怕是自己真的前往娄国,想必也能放心些了吧。
这时候阮稷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马上发出命令开始。
那人开始助力奔跑,到山边时,猛的一跃……
所有人都吊起了一颗心,期盼的看着这个身影,希望他能成功。
那人豪情壮志,结果卫苏直接捂住眼睛,他们这哪里叫飞翔,连滑翔都算不上。那人就算一个劲滑动翅膀,最终也不得不脸朝下扑腾,可想而知,结果会是如何惨烈。
大家已经跑过去了,将人给搀扶起来,朝着这边走过来。众人嘻嘻哈哈,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还在争论下一次是不是该轮到自己了。
卫苏指着那人青青紫紫,肿的像猪头一样的脸,“你……你没事吧?”
那人摇摇头,心情很好,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先生,我没事。我刚刚真的飞了,那感觉真是太好不过了。”说话间,似乎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最后又“嘶~”地深吸了一口气。
卫苏看他是真的没事,摇摇头,不得不打击这群人,“你们这哪里叫做飞?我做个孔明灯都比你们扑腾得高。”
原本在一旁等着卫苏夸奖的阮稷闻言一愣,卫先生居然不承认他们的成果?这让他有些挫败感。不过阮稷绝不会承认,反驳说道:“刚刚明明就已经飞起来了的,怎么能不叫飞?”
“飞翔不是有翅膀就行的。”卫苏无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
“请问卫先生,您所说的孔明灯是什么东西?真的能够飞上天吗?”有人好奇的问道。
卫苏刚刚是一时嘴快才这么说,这个世界当然是没有孔明灯的,不过看到周围人好奇探知的眼睛,卫苏觉得,自己做一个出来也并没有什么。
孔明灯的原料以及做法很简单,卫苏大概说了一遍,有手脚麻利之人已经很快就准备好了。也不用卫苏自己动手,这群人就开始照着卫苏说得话行动起来,遇上不懂的地方,便来请教卫苏,等明白之后继续。
不多时,就有人陆陆续续做好了。好在这个东西并不难做,他们这是第一次做,外观难免有些难以入眼,不过好在完成了不是?
阮稷对于卫苏的话,心中还有些疙瘩。一时间放不下面子,就在一旁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卫苏说的这个东西,是否就真的能上天。
他倒不是不信卫苏,只是自己想方设法,各种各样的翅膀都试过了,这次已经是最好的一次了。而卫苏说的这个用纸啊,竹条什么弄出来的方的圆的东西,跟印象中能飞的实在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卫苏身上什么神奇的都有可能发生,因此诸位学子们对于卫苏的话半点也不怀疑。那怕自己手上的东西做出来实在不成样子,他们也满心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神奇事情发生。
第一个人心中有些忐忑,将下面的引火之物点燃,缓缓松开手,他手中的孔明灯就真的缓缓向上升起。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却也清楚,卫先生说的是真的,他们成功了。
阮稷眼睛一眨不眨,此刻也忍不住了,走过去随意就抢走了一人手中的孔明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东西很轻巧,制作也不复杂,只是没有翅膀,它是怎么飞起来的?
他自己亲自点燃手中的孔明灯,那东西就真的从他手中飞走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问题抛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卫苏。
卫苏轻轻一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不如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我?”他挠挠脑袋,苦思了半晌,将自己能想到的东西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随即又都否定了,他实在想不到,只能摇摇头。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想让卫苏解释明白。
卫苏却神秘一笑,负手看着飞远的孔明灯,“这样吧,孔明灯能飞的缘由,这就当成我这次回来的作业。你们都回去想想,将自己的想法都记录下来,到时候交给我检查。”
“啊?!”众人哀嚎一片,他们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过的东西,哪里会知道什么缘由来?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瞬间没爱了啊!
阮稷不甘心,“先生就不能现在为我们解惑吗?”
卫苏摇摇头,伸出手指点点脑袋,“做学问,都是要靠自己的脑子想,全靠别人嚼烂了喂给你有什么意思?所以,等你们思考了之后,下次讲学的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对与不对。”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耽搁了半日,原本想去找温先生的,现在天色已晚,也不好再贸然过去打搅了,看来只能明日再过去了,“行了,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可以商量议论着办。”
看着卫苏施施然离开的身影,众人都愁眉苦脸,神色抑郁。卫先生倒是潇洒离开了,可他们就惨了,这两天只怕没人能睡的着了吧。
阮稷狠狠跺脚,卫苏这样吊着他们,这下子他可是在卫苏讲学之前都无法睡个安稳觉了。然而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等着了,不过今日回去,他一定要多做几个孔明灯来,他就不信,自己会看不透这玩意儿怎么飞的。
卫苏刚进家门,卫蓁就跑了出来,“哥,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去义父那里吗?怎么义父过来了,你反而不见踪影?”
“你说温先生过来了?”卫苏诧异,没想到温良等不及自己过去反而先过来了。“唉呀!我本来是去找温先生的,半道上却碰上一众学子,拉着我去看他们的实验,这才耽搁了。”
卫蓁捂嘴笑,大约已经能想象到那般的情景,“快进屋去吧,义父已经等你好半天了。”
卫苏急急朝着屋里走去,以温先生的急脾气,自己怕是又得挨挂落了。
一进前厅,就看到温良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还好,还算心平气和。卫苏一揖礼,“温先生等久了,本来苏出门就是去你那边的,结果途中被人给绊住,这才没去成,见谅见谅啊。”
温良这才抬头看他,眼神有些复杂,以他往常的性子,时间是不可能浪费在等人上的。他今日是指点了卫蓁一些问题,然后卫蓁怕他无聊,拿出哥哥给她抄录的书递给他。
温良接过一看,是医家经典著作,这些东西他不是没看过。不过他也不能扶拂了小丫头的好意,没有拒绝,打算翻看两页。结果一看下来就没完了,这里面虽然是手抄录下来的,可是却加了一些卫苏自己一些见解,饶是温良如今已经是医学大家,可看下来,还是有很多东西都值得深思。
“这是你抄录的?”温良眼神复杂的看向卫苏,问道。
卫苏晃眼一看,这还是他在陶家之时,在陶家藏室中看到抄录下来的,便点点头,“阿蓁以前也就在白水县城中,得周大夫指点过一些医学基础,到颍阳城之后,我见她无聊,就特意从陶家藏室中借了书册抄录给她看着玩。”
“那这这其中新加入的小字注解,例解也是你擅自加的了?”
卫苏心中一咯噔,完了,他居然忘记这一茬了。他当时偶尔想到后世的医学注解,以及一些特殊案例,顺手就给加进去了。
别问他为何知道的,因为他的外祖父是中医医生,在他年少之时就想让他将来学中医,从□□着他看中医的四大经典,《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等等。可是都知道少年叛逆,越是逼迫,他越是不愿意,到最后自己完全摒弃了这条道。
原本他也不可能完全记得住这些东西的,可他来这里之后,记忆力特别的好,特别是文字之类的东西,只要稍微想一想,便是小学课本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正是这样,他不想妹妹太过无聊,便从记忆里挖出些有趣的例子,以及一些后世医学的补充注解,加了进去。他想着自家妹妹看看,也没想太多,只是没想到却被温先生给看到了。
卫苏嘿嘿一笑,尴尬的摸摸鼻子,“苏一时兴起,原本想着妹妹看着玩的,倒没想太多。”
温良心中感慨,看这上面的注解,独具一格,随便挑一处出来都是有理有据的,居然还是一时兴起而就。这卫苏明明就是学医的好苗子,怎么就不愿意加入医家呢?未免太过可惜了啊!
第72章
“你现在转而学医, 老夫将毕生所学完全教授于你,如何?”温良不死心的说道。
卫苏有些头疼,真要是想学医, 他早就学了, 还用等到现在吗?
“温先生, 为何旧事重提?有个卫蓁传承衣钵还不够嘛?我已经早就说过了,恐怕真的难以如温先生的愿了。”
温良摇头叹息,好在有个卫蓁, 他也是很满意的, 只不过……卫苏还是可惜了啊。唉!罢了罢了!
温良不再提这个问题, 又翻出书册中卫苏的注解, 将不明白的地方给找出来, 让卫苏解释解释。
卫苏也无法, 只能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其实很多东西, 他都是抄录记忆中的书本,自己也无法理解太多。这种就只有温先生回去慢慢琢磨了, 反正总有共通之处,也应该不难理解吧, 最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行吧, 这书册老夫便借回去抄录抄录,你小可愿意?”
卫苏此刻哪里敢有不答应之理?温先生不问他问题了, 他就谢天谢地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连忙答应下来,“温先生要借尽管借, 或者苏重新抄录一份也是可以的。”
温良哪里肯, 万分宝贝的揣进怀里。
温先生这才想起来找卫苏的目的, “你去了潍水会盟,有些传言传出来,可是真的?”
卫苏已经知道温良问的是娄国国君邀请之事,也不隐瞒,从头至尾,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温良瞠目结舌,没想到卫苏真的拒绝了娄国君之邀,还找了妹妹卫蓁做借口。他咳了一声,“你……你小子可知,天下有多少能人想去娄国却投奔无门的?今娄国君亲自开口相邀,你居然拒绝?”
卫苏摊手,“我也没办法啊,总不能真丢下妹妹去吧?”
温良摇摇头,“你就不怕天下人说你卫苏太不知好歹,目中无人?”
卫苏毫不在意的笑,“天下悠悠众口,我也不能都将他们的嘴给堵上吧?人生在世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样会把自己累死。”
“你呀!”温良无可奈何,想想卫苏也是不会在意世俗眼光之人。否则也不会尽力培养妹妹卫蓁,还特意为她抄录医书,为她铺路。
“行了,行了,如此说来,那你几年后又如何?真要践诺去娄国?”
卫苏点头,“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得去一趟吧,到时候待不惯再回来就是。”
现在君子重诺,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风范,如果失言失信,天下人的口水唾沫都得将人给淹死。
卫苏现在的拖延之策也只能拖一段时间,如果不是承诺了几年后成行,只怕娄国君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的吧。
卫苏话说的轻巧,可是温良却皱起了眉头,“到时候只怕一入娄国,再想脱身只怕就难了啊。”
卫苏却丝毫不担心,“这都得几年后的事了,现在想那么远干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卫苏却笑起来,“未知的变数太大,谁也不能预料,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安心啦!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温良看卫苏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没办法,索性也不管了,又谈起最近的实验难题。卫苏提出的伤口缝合术,还有青霉的实验,听着简单,实际的操作还是有些难度的。
既然是卫苏提出来的,他当然要帮忙参考参考。所以往往温良有什么捉摸不透的,或者是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拿来和卫苏一起探讨探讨。
“最近我们用桑皮线在小白鼠身上实践了,用来缝合伤口的确是再好不过了。”温良说道。
听卫苏说手术,缝合,麻醉的那些东西,温良一开始还觉得天方夜谭,人的伤口怎么可能用针线给缝上。还有什么手术,那是用刀在人身上划口子,然后再治病,简直岂有此理,如此一来,病人岂会还有活路?
至于能让人失去知觉,感受不到痛楚的麻弗散,他更是从未听过。
不过,后面仔细想想,也觉得卫苏所言不无道理。反正可以试试嘛,用小白鼠做实验,记录下来如何用药,如何施针,每一天的情况变化,竟然让他乐此不疲。
“是吗?那可得恭喜温先生,又取得医学界的一大进步。”卫苏也是惊喜,他只不过引导出一个方向,温先生他们就能有此成就,是真的用心尽力了。
温先生却没多少笑容,“可惜了,麻弗散的配方还没实验出来,一时间也不可能在人身上实践成果。”
那些手术没有麻弗散是不可能在人的身上试的,不然,别说治病了,只怕人都会给活生生给疼死过去。
这个卫苏就没有特别的办法了,毕竟麻弗散配方早就已经失传,他也不可能提供出什么好的方案来。只能让他们慢慢实验了。
“温先生不必太过急切,这本来就是漫长的路,只要有方向就好了。总有一天会取得突破的。”
温良叹气,“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次日,卫苏将钟离晖的信交给了褚先生,褚先生看过信之后,沉默良久,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收起信,朝卫苏道了谢。
“看得出来,钟离将军还是挺挂念你这个先生的,他当年年轻气盛做出决定,如今已有悔意,褚先生倒也不必再与之生气了罢。”卫苏打算做个和事佬。
褚彦看他一眼,摇摇头,“这些事早就过去了,我也并未再生气。”
卫苏一愣,没生气?可钟离晖忐忑的样子,感觉就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啊,“你真没生钟离将军的气,可钟离将军说希望你能原谅他。”
“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他有他的路要走。不管是正道还是歧路,我规劝他几句,算是尽到自己的责任也就罢了。”他叹口气,“当年也没什么谁对谁错,到如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亦不能左右他人的人生。”
卫苏唏嘘,看来褚先生已经看透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不多打扰,起身告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何必约束太过?唉!
接下来的日子,卫苏日子过得轻松潇洒,讲讲学,偶尔跟一众学子做做实验,倒也充实无比。而因为他的独特讲学方式,他在学宫中的拥趸也越来越多。当然,有拥护者,也有看不他不惯的,这也不影响卫苏什么,只管我行我素。
娄国攻伐邶国的结果也如同卫苏预料中的一样。暨城很快就被钟离晖拿下了,然而在宣城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邶国民众本来心有戚戚,突然听到暨城被娄国拿下的消息,如今敌人又来进攻宣城,民众化悲痛为力量,都奋力抵抗。
邶国实力不比娄国弱,娄国兵马远道而来,又攻打了暨城,将士们也有些乏累,然后遇上宣城的顽固抵抗,让娄国将士损失不小。
等邶国朝廷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悲痛,立即运转行动起来,只商量了半日,就决定下来由闾丘老将军亲自带兵支援宣城。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1节
钟离晖因为卫苏的话,原本想速战速决,可一时间僵持不下,心中有些烦闷。等邶国援兵到了自己更讨不了好,与其平白损失兵力,还不如保存实力。此战他拿下暨城,功劳在手,别人已经不敢多说什么。如果宣城失利,只怕公子怀一派会借此打压自己。卫苏说得很对,他现在的处境,只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宣城攻不下来,自己只要没什么损失,那就不算失败。此局他还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权衡利弊之下,于是钟离晖自己决定退兵。私自退兵,若是被有心之人做文章,他只怕也讨不了好。不过,此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回去后他自有跟娄国君交代的理由。娄国君如今还需要倚仗于他,想来就算对他的决定不甘心,也不会责怪于他。
钟离晖的想法没有错,宣城没有拿下来,钟离晖却无故退兵,令娄国君大为光火。然而此时面对钟离晖的理由,他却没法责难,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咽。
钟离晖还有大用,他不能因一时之气,就将人给处置了。想到这里,他强撑着笑容,说了一番勉励的话,又赏赐了大量的东西,这才让钟离晖离开。
钟离晖感恩涕零,又说了一番效忠,报答的话,这才离开。
“砰!”殿中砸东西的声响传出来,钟离晖顿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王宫之际,正巧碰上前来觐见大王的公子怀。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不明所以之色,公子怀冷笑着“哼”了一声便擦肩而过。
卫苏得到娄国战况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跟褚彦说了,“没想到钟离将军审时度势的功夫了得,褚先生,你这个弟子是得了先生真传了啊。”
他还担心钟离晖会听不进自己的话,会为了娄国不顾一切一路蛮进。看来钟离晖对于娄国的忠诚度也并非如传言那般嘛。卫苏越来越欣赏这人了,有勇有谋,不愚忠,能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果然跟一般的将军不一样。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弟子?”褚彦白他一眼。
“哟!这会子承认钟离将军是您老的弟子了?”卫苏调侃道。
“……”褚彦无语,叹息道:“你不知道,等你有了得意弟子,就知道我的心酸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儿子叛逆当父亲的心情自是难以述说。
卫苏一头黑线,想到他的学生们,一个个怎么就又傻又跳脱,要都将之当成他儿子,他怕早就气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卫苏就想告辞离开,没想到褚彦却叫住他,“你已经想好了,将来去娄国吗?”
又是这件事,怎么传的这么广啊,人人都问自己的打算。卫苏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关心自己,只能又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褚彦点点头,“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娄国国君并非贤德之明主,当初钟离去的时候我便说了,奈何他不听。”
“不过,有他在娄国,将来你去往娄国之后,有他相助,想来也不会有任何人敢给你气受。你自己看好局势,实在不行,到时候让钟离晖帮助你谋划好悄悄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
卫苏比划了一个手势,“我知,我知,到时再说,到时再说,哈哈哈!”
褚彦是知道卫苏做事情看似嘻嘻哈哈不靠谱,实际上心中是有定准的,他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提过一句便作罢了。
第73章
颍阳城中, 如今新一届的论学大典即将开始,随着外地来的学子纷纷涌入颍阳城,颍阳城中更加热闹起来。
而且今年想要参与论学大典的, 明显比以往多了不少, 随处都可以听到关于论学大典的话题。
“五年前, 横空出世一位堪比前朝张相的贤才,也不知道这一届是否能有与之比肩之辈。”
有人摇摇头,带着敬仰羡慕的口吻道:“如此人才, 几百年难遇, 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这般的么?”
“是啊, 就连各国国君都竞相邀请之人, 想来今后很多年都不会再有吧?”几年前的事早就传遍天下了, 能得所有的国君看重, 可见其本事。如今恐怕无人能望其项背啊。
“那倒也是,我也不敢奢求其他, 这次论学大典上,能见一见如此人物, 倒也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陈兄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 小弟不仅要见见此人, 我还要在论学大典上与之驳辩一番。”这人年轻气盛,誓要一争高低。
“啧啧啧, 王老弟大才,为兄不如也。那人能凭借一己之力,通过颍阳学宫诸位先生的考核, 又岂是我等能比拟的。”
“我辈毕生所学, 却不信一样都比不过。通过诸位先生考核又如何, 不是还有个说法,听说学宫中诸位先生见此人年轻,有惜才之意,方才放水让人通过。你别不信,人端木先生就没有出题考核,直接点头通过的。”
“啊!竟有此事?可是要真没有真实才华,各国国君岂会相邀?”
“几年前,娄国君当众邀请,可是被那人推脱掉了。他真如传闻一般是才华横溢,不世出之辈,又岂会丢掉这么好的机会?”
“这……”大家都无言以对。
娄国君亲自相邀的机会,他们读书人求都求不来,岂会有朝外推之理?细想之下,越发觉得有问题。
现在颍阳城来的外地学子,许多都是为了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卫苏而来的。当然,也有心高气傲之辈,认为传言不可信,想要揭破骗局。或者不相信自己精研学问几十载,竟会比不过一个学艺不精的年轻人。为证明自己更为厉害,这次论学就是机会,只要胜过卫苏,扬名立万也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各人心思不一,对于卫苏是嫉妒羡慕都有。
有人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胡言乱语!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人再怎么样,也比你在此大放厥词的好。不遭人嫉是庸才,像你这样的人也就只配嫉妒的嘴脸了。”
“你说什么?”被人说中心事,不由心下大怒。
“呵呵!”那人一甩袖子,嫌弃说道:“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语冰。”
所有人都沉默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有人见事不妙,笑着打圆场,“大家都远道而来,都是读书人,莫要失了和气。”
众人点点头,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又提起别的话题来。
“这颍阳城可是什么怪事都有,我可是听说,有一个卫姓的女大夫,其医术精湛,在百姓中颇有声望。 ”
“女大夫?居然还会有女大夫行医?”有人不敢置信。
“我也想不通啊,从古至今,又哪里有女大夫医者的。”
有人想了想,“姓卫?可是与那人有什么关系?”
那人神秘兮兮,“可不是嘛?听说是卫先生的妹妹,颍阳学宫医家温先生的义女。”
众人恍然,难怪,难怪了。有温先生的亲传,那就不怪乎能有这般声名了。
“这倒还好,能说得过去,只是我可是听说,她有一门奇怪的技艺,能活生生将婴儿从有孕妇人的肚子里取出来。不仅如此,经过她的医治大人小孩都能活着,有好多难产之人,她便是用此法相救,着实有效。”
“哗!”众人闻言惊掉下巴,很难以想象这种情景,这不会是妖术吧?果然这颍阳城来对了,能见识到如此神奇之事,此生也不枉了。
他们刚来颍阳,只觉得听说什么都新奇无比,却不知颍阳城的本地人早就对此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
一个小户人家屋子中传来女人一声又一声的痛苦叫喊。
小院子里,有几个年岁大的女人来来回回奔忙着,一个男人听到自家婆姨的叫喊声,心急如焚。不由跪下来,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上天保佑,保佑母子平安。
听着叫喊的女人声音渐弱,屋子的帘子打开了,一个老婆子双手带血,神色紧张,连声问道:“请的人来了没?再不来李娘子可就危险了啊!”
那男人听到这一句,慌慌张张的想往屋里去,突然又心急的转身,“大哥已经去请了啊,怎么还没来?”他一拍大腿,跌跌撞撞的往外面去,他去看看,为何大夫还没来。
刚到门口,就有人推开门,“来了,来了,卫大夫请来了。”
刚要出门的李三闻言,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扑上去,“快,快,产婆说我家娘子就快不行了,卫大夫快救救我家娘子跟孩子吧。”
跟着先前推开门之人进来的,是一个白衣白袍的少女,因为走得急的原因,她的脸上有一些泛红,气也有些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蓁。如今的卫蓁在颍阳城中可是大大有名的。这几年,她可是救了不少母子的命。自从第一例产妇难产濒临死亡,让卫蓁死马当活马医给救活过来,整个颍阳城就传的沸沸扬扬,说卫大夫是医圣再世,回春之术可起死回生……
当然,这些传言里未必没有卫苏的手笔,卫苏可是太知道舆论对于人心的影响了。于是人们就从一开始的抗拒女大夫,到现在只要是难产,或者疑难杂症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大夫。
卫蓁医术精湛,断骨可再接,死人可再活。还是当世弟一医家温先生的义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想而知,卫蓁的医术绝不是夸夸其谈之辈。
而且卫大夫这人又漂亮又温柔可亲,人又心善,时常在颍阳城中开义诊,为城中看不起病之人免费治病。久而久之,卫蓁几乎成了颍阳城中人人敬仰崇拜之人。
此时的她没时间理会李三,直直朝着产房走去。产婆见她来了,总算放下了心来,将屋内产妇的情况说了一遍。
卫蓁一边走一边听着,从跟在一旁的铁三娘手中接过特制的手套戴在手上。
等她进屋,产妇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卫蓁也不多话,直接就开始了检查。“情况不容乐观。”卫蓁皱眉,对铁三娘说道:“立刻准备手术。”
铁三娘应声下去准备去了。
吩咐完铁三娘,又问产婆道:“这些东西,可干净卫生,可有消毒?”
产婆连连点头,“有,有消毒,基本都是照之前开班讲学的去做的。”
每三个月,卫蓁就会开一个讲学班,让城中的产婆以及娘子都过来听。本来一开始是没人愿意过来的,后来卫苏建议凡是前来听讲学的,临走时可以免费领两个鸡子,也就是后世称为的“鸡蛋”。
许多人都不肯相信,现在的鸡子那也是贵重物品,一般人家一月半月都吃不了一回。可是当有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临走之时还真的得到了两个鸡子。这下子一传十十传百,有谁不心动的?一窝蜂就来了。
到后来,来的人太多了,便优先筛选产婆,或者有孕在身的娘子五十名。剩下的,那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其实这个讲学并非是讲复杂难懂的知识,而是一些生产过程中如何准备工作,如何消毒,如何才能母子平安健康。
如此几年下来,卫蓁的名声越大,颍阳城中的产婆哪位没有去听过讲学,自然也就照着卫蓁所说的去做。
一般人生孩子,她们也都能应付下来,一旦有特殊情况发生,她们也会第一时间去找卫大夫来救人。就如今日这般。
卫蓁放下心来,感到十分欣慰,这些年来,她和哥哥,义父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从带来的医药箱中找出得用的工具来。
不多时,铁三娘端了一碗药汁进来,“姑娘,麻弗汤药好了。”
卫蓁点点头,示意喂药,铁三娘跟着卫蓁早就做惯了这些的,二话不说,手脚麻利的将汤药给产妇喂了下去。
卫蓁已经取出银针,找准穴位,一根根扎了进去,这主要是防止病人大出血,做完一切,卫蓁就开始了手术。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声音,李三脚已经站不稳,瘫软在地上。先前推门进来的大哥劝说道:“放心吧,弟妹会没事的,那可不是别人,是卫大夫,有她在,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但愿吧,李三点点头,他知道应该相信卫大夫,可关系到自己的婆姨孩子,还是忍不住担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是片刻功夫,屋子里传出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李三一下子蹦了起来,抓住大哥的肩膀,喜极而泣,“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是孩子的哭声,孩子没事儿。阿秀,阿秀也应该没事儿的。”
说完就快步走向门口,不一会儿,产婆就抱着个襁褓走出来了,她一脸喜色的恭喜道:“恭喜恭喜,你家娘子替你生了个儿子。多亏了卫大夫,现在母子平安。”
李三大喜过望,此时此刻他的心才定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中的孩子,欢喜道:“那,我能进去看看阿秀吗?”
“现在还不行,卫大夫还在做手术,等会好了,自然会叫你进去的。老婆子就不耽搁了,里面还忙着呢。”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卫大夫做手术,能安然无恙的将孩子给取出来,还大人孩子都平安无事,这简直就是神仙之法。她可不愿意错过一下,只这一次,就够她吹嘘一辈子了。
李大走过来,刚刚产婆的话他都听到了,当真是大喜啊,忙不迭的说不少吉祥如意话恭喜三弟。院子里一时间喜气洋洋。
卫蓁的缝合已经到了尾声,等伤口涂上药,包扎好,这才算完成了。
出来之际,卫蓁又开了药,嘱咐了禁忌要点,这才让人进去看望。
李三千恩万谢,甚至给她跪下来,卫大夫不仅仅救了他媳妇儿,更是救了他们一家子。
这种话,这些年卫蓁早听得多了,点点头,将人扶起来,还显稚嫩的脸上是严肃认真,“嘱咐你的必须要照做,否则万一有什么事,我可是不会管。”
李三连连点头,用心记下来。
卫蓁带着铁三娘离开院子,刚一出门,就见一辆熟悉马车听在问口,她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正巧在附近,因为并不算远,所以便直接小跑过来了,也没有安排马车。
如今她家的马车出现在这里……她想到了一个可能,略显疲累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马车帘子掀开,探出个头来,脸上是温柔笑意。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2节
卫蓁笑开颜,小跑到马车前,“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卫苏伸手,一把将她拉上马车。等她坐定,才说道:“我去了一趟陶家,听说你在这里,便过来接你一同回去。”
知道卫蓁在救人,也没有打扰,就直接等卫蓁出来了。
卫蓁点点头,“哥哥等了很久吗?”
“那倒也没多久。”卫苏笑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卫蓁得意万分,俏皮的说道:“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告诉你吧,母子平安。”
两人一路欢声笑语,马车驶出颍阳城,朝着颍阳学宫而去。
第74章
刚回到学宫, 就有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候,“卫先生, 你回来了。”
卫苏奇怪, 已经认出来这人是皇甫雍身边的人。他进进出出颍阳学宫, 还没有见人急慌慌成这样的,他眉头一皱,“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人喘匀了气才凑过头来, 小声说道:“祭酒大人让小的来通知卫先生, 娄国宋使来了, 说是让先生践行诺言, 目前正在您家中等候。”
“这么快?”卫苏一愣,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事。不过等他回神之后, 点点头笑道:“多谢,我知道了。”
他没想到这么快娄国使者就来了, 不过算算时间,五年一届的论学大典即将召开, 他们也该来了。
当初潍水会盟时,娄国君给了几年时间, 让他能多逍遥自在几年, 现在恐怕是躲不过了。
那人走后,卫苏方才坐回车里, 让周成继续走。
卫蓁满脸担心,欲言又止。她刚刚也听见了,那个娄国使者来了, 想来就是前来让哥哥去娄国的。
卫苏见到卫蓁担心的样子, 有些好笑, 忍不住就伸手想揉揉她的脑袋。不过他手伸到一半就以后就止住了,卫蓁早就抗议他摸自己的头了。
卫苏讪讪收回手,当初的小女孩长大了啊。
卫蓁此时哪里还有先前在人前之时的沉稳,她还是一如当年。卫蓁眼中已经隐隐含了泪水,“哥哥,要走了吗?”
卫苏笑着点头,“别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是去娄国玩玩而已。”
卫蓁揉了揉眼睛,闷闷不乐道:“我舍不得,舍不得义父,舍不得颍阳学宫,舍不得颍阳学宫的先生们。”
卫蓁不舍,卫苏又如何舍得?在这里这么多年,他打下来的基础,他一开始的愿望,都付诸东流了。他刚来颍阳学宫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这里一辈子教书育人,安稳度日。看着学子受到他的影响,继承他的学说,他就倍感欣慰。这是自己上辈子唯一的心愿。
只是天不遂人愿,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人给盯上了。说什么诚心相邀,不过是上位者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罢了。自己难道还真能拿鸡蛋砸石头不成?他争取晚了几年已经是尽自己最大努力了。这事情是早就定下来了的,现在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故,他也早有心理准备。除非他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以不给娄国君面子。
这当然不可能,卫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小胳膊拗不过大腿。不过往好处想想,去就去呗,去看看他国的风俗什么的,也是一种经历。尤其是现在,能让他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恍惚。
卫苏收拾好心情,开解卫蓁,“咱们一直呆在这里不也会腻吗?这次我们出去到处转转看看,其他的地方还有更新奇的稀奇玩意儿。你都不好奇这些的吗?”
“哥哥,阿蓁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外头那些稀奇玩意儿怎么比得上哥哥做的东西?”卫蓁心情低落,声音也有些低沉。在她心目中,只有哥哥才是最好的,哥哥经常做出的新奇玩意儿给她,她才不稀罕外头的东西呢。
卫苏再接再厉安慰道:“阿蓁可还记得当年离开云水洼?”看卫蓁点头,继续道:“那时你才这么高一点,死活不愿离开,怎么说都不愿听……”
卫苏还未说完,卫蓁已经捂住脸,不好意思起来,难得露出小女儿的羞态,“哥!你可别说了,那时候还小,不懂事呢。”
卫苏哈哈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卫蓁如此模样,“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话说回来,这次不也跟上回一样嘛,从云水到颍阳,从颍阳到娄国都城邑安。或者将来,我们还能去往全天下,看遍天下所有的风景,这难道不好吗?”
卫蓁撑着小脑袋瓜子,想了想,“哥哥一辈子都会陪着阿蓁吗?”
卫苏顿了顿,看进卫蓁亮闪闪的双眸中,点点头说道:“当然会!将来不管如何,哪怕是你出嫁了,哥哥在的地方都是你的避风港,也是你的家。”
妹妹已经长大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也该考虑妹妹的终身大事了。现在的姑娘家,及笄就许配人家的多的是,卫蓁的事他已经考虑好了,不打算这么小就替她安排这些。他是打算再拖上两三年,等小丫头真正长大成人之后再提及。反正他也能养得起,也不在乎过几年。
他不会在乎旁人的眼光,有他卫苏在,绝不会让卫蓁受半点的委屈的。
卫苏的话让卫蓁大受震撼,接着就是感动。哥哥说出的这句话,是安她的心,也是对她的承诺。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女子出嫁从夫,将来哥哥也会有哥哥的家,但是那个家却不会有她的位置。如果夫家对她好,她日子或许会好过一些,可如果夫家待她不好,她就如同无根浮萍那般了。
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未来夫家,还不如哥哥的这一句话有用。哥哥待她好,她都知道,她也全心全意信任着哥哥。所以她会把这话当真的。
“哥哥,一定要记住对我的承诺哦。反正哥哥去哪里,阿蓁便去哪里,哥哥的决定就是阿蓁的决定。”卫蓁坚定的说道,心中安定不少。
“好!”卫苏笑。看着卫蓁又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他这么乖巧可爱的妹妹,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去,他想想就觉得揪心。心下发狠,绝不能让别人轻易将妹妹拐了去。
说话功夫,已经到家了。卫蓁跟铁三娘避开去了后院,而卫苏便去前厅待客。
一进门,就见皇甫雍陪着宋庆坐在厅堂之中品茶。卫苏哈哈一笑,拱手揖礼,“有客远道而来,苏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见等的人终于回来了,宋庆起身,“哪里,哪里,宋某冒昧打扰,卫先生勿怪。”
客套几句,几人便坐下来说话。
宋庆喝了一口茶,“果然,还是卫先生这里的茶水才是真正纯正之茶。”卫先生可是炒茶的第一人,这茶叶在各个地方都开始兴盛起来了。
现在他们娄国国都,茶叶也早就风靡起来,以前的茶汤已然没落。特别是皇甫先生撰写的《茶说》一书流行开来,里面详细介绍了茶的来历,茶的分类,以及茶叶,水,器具的各种讲究。
所以现在的贵族都附庸风雅,什么以茶会友都是常见的风雅之事。
娄国几乎所有的官员贵族,经常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就是各种的茶,什么今年的新茶如何如何,什么白毫银针,冰顶乌龙怎样怎样。如果某人没有茶叶待客,几乎就会传的人尽皆知,那是万分没有面子之事。所以贵族人都宁愿花大价钱买好茶,可惜,每年的茶就那么些,一些人往往都舍不得自己喝,只有待贵客之际才会将珍藏拿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这《茶说》,这宣传手法是谁的手笔了,卫苏用皇甫雍的大名,就将茶文化推广至全天下。
“宋使过奖了,其实苏这里的茶与外界一样的,并无宋使所说的这般好。不过宋使觉得好,届时多带些回去便是了。”卫苏大大方方的说道。
宋庆闻言高兴了,茶叶如今价值千金,有钱都难买,有卫苏这句话,他可是捡到便宜了。连忙谢过卫苏。
谢家这几年虽然在蜀地岭南大力发展茶叶产业,可终究时日尚短,加之旅途遥远,运送不易。还有就是贵族官员需求量大,所以茶叶那也是供不应求,其价值自然就抬高了。
“卫先生应该知道宋某前来的目的了吧?”宋庆一码归一码,正事还是要办的。见卫苏脸上有犹豫之色,心中一个咯噔,卫先生不会又想要推脱吧?“卫先生,五年前潍水之约,应该践诺了啊。我们娄国拿出足够的诚意,也希望先生不负才是。”
他直接将话说到明里,免得卫苏不认。
卫苏苦笑,“宋使,此事可容后……”
宋庆这次来,首要任务就是卫苏,其次才是论学大典。听这话似是推脱,脸色已经有些不善。
因此卫苏还未说完,他就打断卫苏的话,“卫先生,我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国君仁德,替你考虑当初才会答应先生的要求。现在你要是再推脱,君上的怒火可不是一人能承受得了的。”
宋庆放出狠话来,卫苏纵然旷世奇才又怎么样?如不为我所用者,则必为我所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不在掌控之中。
皇甫雍见情况不妙,笑呵呵的打圆场,“宋使放心,卫苏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为感念娄国君青眼有加,卫苏必定会前往娄国。为娄国君尽心尽力。”
宋庆看向卫苏。此时卫苏也笑道:“宋使想来是理解错苏的意思了,何不听苏说完?”
宋庆不说话了,洗耳恭听。
“苏的意思是如今论学大典在即,此事可放在论学大典之后,届时去随宋使一同启程便是了。”
得到卫苏的准确答复,宋庆才算是放下心来,朝着卫苏揖礼说道:“是宋某过于心急了,还望卫先生莫怪。既然卫先生答应下来,宋某自会用心准备一切事宜。”
卫苏摆摆手,笑道:“苏知道,宋使也是为苏考虑,如此就多多劳烦宋大人了。”
宋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卫苏会答应的这般爽快。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多费口舌。又说了些其他的话题,宋庆就借口下去准备,起身告辞。
卫苏将人送至门口,回转来却对上皇甫雍一双精明的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瞬,皇甫雍这才移开眼去,“你真就这么决定了?”
卫苏摊摊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早晚都得答应,倒也没必要矫情。”
皇甫雍摸摸胡须,“也罢,日后你不在颍阳学宫,要处处小心,毕竟外面不比学宫中,人心复杂,就怕不好应付,不过,相信你却是没问题的。”
听到皇甫雍的夸奖,卫苏咂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过他夸奖表扬过谁呢。卫苏嘿嘿笑道:“祭酒大人这么相信我?”
皇甫雍瞪他一眼,这小子比谁都精明,自从进学宫以来,他哪里吃过半点亏?自己的担心,简直就是白操心了。
卫苏浑然不觉皇甫雍的神色变化,“我嘛,什么都吃,就是吃不得亏,祭酒大人又不是不知道。”
“行吧,老夫也走了。”皇甫雍挥挥手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看向卫苏,“日后,你还回来吗?”
卫苏一愣,前路漫漫,谁知道将来的局势命运如何?“也许,会回来吧。”
皇甫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第75章
随着大批学子涌入颍阳学宫, 学宫五年一度的论学大典拉开了序幕。
很明显的,因着卫苏的缘故,这一届比上一届更为声势浩大。四面八方的学子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想要在这次论学大典中引人注目。
一些人想着前来见见听说才华横溢的卫苏, 说不定到时候也能讨教一二, 看看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一想到能够和这样才华卓绝、名扬天下的人讨论学说,心中就抑制不住的高兴。
也有一部分人,听说卫苏年纪轻轻, 就算有才又怎么样, 哪怕打娘胎里学起, 也不见得就多厉害。更何况此人出身平凡, 也就在陶家私学中学了几年罢了。就这……?他们都宁愿相信是传言有误, 也绝不相信这样的人真那般能力卓绝。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总要自己亲自去会会这人,才会知道。既然卫苏都能在颍阳学宫中当先生, 自己总不能弱多少。都说颍阳学宫难进,由此看来却也未必。
各人抱着各自的小心思, 不管是嫉妒也好,仰慕也罢, 都着想见见卫苏, 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卫苏今日算是在颍阳学宫中的最后一次讲学了。如今卫苏要离开颍阳学宫前往娄国的消息已经传开。当年娄国国君潍水旁相邀卫苏之事,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都几乎忘却此事了。没想到娄国国君依旧没有忘记卫苏,还派使者再次提及此事。
“今日便这样吧,讲学完毕。大家下去以后多多复习, 练习。很多东西都是师傅领进门, 修行靠个人, 将来一切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卫苏收拾了东西,打算下课离开。
“卫先生,今日之后,下次讲学是什么时候?”陶瑾站起来,眼眶泛红问道。他是听说了娄国使者的事,这才问了出来。
卫苏一愣,拍了拍脑袋,看他这记性,竟然忘记了交代此事。他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自己说与不说也都没甚关系,不过趁这个时间,给这些学子说清楚也无碍。
“忘了告诉你们,这次讲学应该是最后一堂课程了。因为我不日将会前往娄国。”
消息果然是真的,之前卫先生没有说的时候,他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现在卫先生亲口证实了,他们也才相信。
“卫先生真的要走?可不可以不走?”
卫苏微微一笑,“君子践诺,几年前答应下来的事,现在兑现自己的诺言,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先生你走了,我们怎么办?”陶瑾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直接问道。
“该教给你们的基础也都教授了,只希望日后你们不要荒废太过,多多用心。能够在某一领域有着自己的成就,这样我就很欣慰了。”
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孙章,声音有些哽咽,“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也早都习惯了风雨无阻,前来听卫先生的讲学。他们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新鲜猎奇到现在的见怪不怪,心有所感。卫先生带领他们走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可以说卫先生就是他们的领路人,他们都不舍得卫先生就此离去。
卫苏摇摇头,“暂时还不知,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说完之后,看全场的气氛有些低落,忍不住说道:“人生的际遇,总有相聚离别,不过也不用太过伤感,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相聚也好,离别也罢,都是缘分。”
这批人,是他的第一批学生,看着他们逐渐成长起来,他的内心是自豪的。他又如何舍得下他们,他曾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早就看淡了这些。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他来到这里以后,浇灌下的心血,依旧有深深的不舍之情。
眼见得气氛越来越压抑,阮稷左看看右看看,万分不屑,他站出来,嗤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呢?卫先生去娄国是享受荣华富贵,施展远大抱负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看看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得父王看重,亲自相邀的?咱们娄国,说不好听的,有人想去一展抱负却投效无门的还多得是呢。”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3节
阮稷说到自家,那是相当的自豪,他的话虽然有道理,可他的样子却很欠揍。不出所料的,卫苏手中的书册毫无征兆的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阮稷抱着头,怒目而视。他是王子,娄国王子,这个卫苏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马上面临的处境啊?竟然马上都要去娄国,为娄国效力了,还敢这样对他,真是岂有此理。
卫苏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心中好笑,“你很能是吧?行啊,圆周率背背看。”
阮稷苦了脸,立马怂了,连连求饶,这才逃过一劫。
卫苏放过他,“其实王子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们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等有一日,我回来时大家再聚一堂,与诸位共饮。”
经过阮稷这么一打岔,气氛好歹轻松了一些,卫苏话落,众人也齐声道:“好,届时我等欢聚一堂,共饮!”
卫苏挥挥手,也不愿多呆,影响情绪,即便离开。
阮稷听到卫苏夸,尾巴又翘了起来,见卫苏走后,拍着胸脯道:“你们担心什么?卫先生到我的地盘上,本王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大不了本王子到时候多看顾卫先生一二得了。”
“王子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卫先生受半分委屈,到时候,我们大家可都饶不了你。”
“对对!咱们同窗一场,别以为你是王子我们就不敢拿你怎样。卫先生待你我如何,你也知道,万万不可做负义之辈。”
阮稷已是不耐烦,“本王子做事自有分寸,哪里会由得你们指指点点,哼!先生也是本王子的先生,尊师重道的道理本王子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我们便相信王子稷一次罢了。”
阮稷皱眉,“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本王子也要离开回国了,你们就一点都不念本王子的好?就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阮稷出来这么多年了,此次也会跟随宋庆回娄国。也是因此,他才会信心满满的说出会看顾卫苏的话来。再怎么说,他这个娄国王子的身份摆着呢,有他在,卫先生绝不可能被人欺了去。
“你要回就回,若是你能换取卫先生留下,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人说道,大有巴不得他快些走的意思。
这玩笑话获得所有人的赞同,阮稷被气的半死,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分别的伤感却一消而散。
他哼了一声,“将来你们不会自己学好本领,去帮卫先生啊?这次论学大典,本王子可是听说了,外面好多人想要与先生一争高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岂有此理,外面这些井底之蛙,也配卫先生出马?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我等接招就是。”
里面纷纷扰扰的话语声,传到门外的卫苏耳中。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仰头望天,将眼睛里的酸意逼了回去。很好,他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是个顶个的好。
卫苏只是准备安排出行之事,出门在外,做好充分准备才是。倒是将论学大典之事给忘了,等到温先生过来让他一道过去,他才想起这回事儿。
索性就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看看热闹的好,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什么。此时跟五年前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五年前他还前途未卜,虽然有信心能进学宫,可是真正的决定权却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而现在,作为颍阳学宫的先生,他却有掌控别人命运的权利,想想都觉得唏嘘不已。
他们到的时候,大多数早就到场了,学子们见了他们,也都纷纷行礼。先生们都有自己的位置,坐定之后,没多久祭酒大人和各国使者就来了,也就意味着论学大典的开始。
第一个人站了出来,一开口就找卫先生请教。
卫苏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在看他,这才明白过来真的是找他打擂台的。可他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啊,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当初挑战学宫诸位先生时,他们的心情了。
按照规矩,既然指名道姓提出来挑战,那就必须应战。所以卫苏理理自己的衣袍,正打算站出来。
一个冷哼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前方已经有人站出来了,“你是什么人,也配找卫先生请教?”
卫苏一愣,这说话的口气,除了阮稷还会有谁?
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人这般说话,看此人身穿学宫学子服,应该就是颍阳学宫的学子了。那人第一次来学宫参加论学大典,只知道一点论学规则,这人突然站出来这么说话,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拱手揖礼,“在下淮西李家……”
他还没说完,阮稷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管你是谁,要向卫先生请教,可以,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他说到这里身后就有二三十人站出来,“呐!我们也都是卫先生的学生,跟着卫先生学了这几年,也只不过学到一些皮毛罢了。你要是能辨过我等,再找卫先生请教也不迟。”
那人懵逼,难道这规矩改了?这是什么情况?他就是为了闻名天下的卫先生来的啊。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看看其他人,并没有人开口帮他说话。
而学宫中的先生,听到这群人出来捣乱,都纷纷看向中间的皇甫雍,而皇甫雍笑眯眯的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第76章
所有人都开始琢磨起来, 皇甫雍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改了规则,他们也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啊。
有人犹豫道:“祭酒大人, 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妥?”
“不妥?有何不妥之处?”温良在一旁接话道:“虽然以前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卫苏精通诸子百家学说, 更有旁门异类的本领。前来学宫参与考核的学子如此之多,如果每一个人都要求卫苏出来讨教,请问这对卫苏又岂有公平所言?一人说一句只怕都得累死。”
“这……”那人听了却找不到话题反驳,只得蛮不讲理的说道:“所谓能者多劳, 卫苏当初能挑战学宫诸位先生,如今别人怎么就不能挑战他了?”
“哟!”温良闻言眼睛一瞪, 薅起袖子,“老东西这话中之意, 还是心有不甘嘛。”
温良骂人, 那人也不甘示弱, 别人怕他温良,他可不怕。正要怼回去, 皇甫雍双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两人安静下来。
那人想到此时的场景,不宜大动干戈,这才平息了怒火。
皇甫雍开始和稀泥,“两位何必动怒,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正是!格局眼光什么的还是要放大放长远一点。斤斤计较又有何用?像你要有得意弟子也可以让弟子站出来替你分忧啊, 哈哈哈!”温良得意洋洋说道。
一边的姜卞此时见温良的得意, 看不顺眼, 呵呵笑道:“说得好像温先生得意弟子不少似的。”
温良瞪着姜卞,这混蛋凑什么热闹,自己不搭理他,是不想与他一般见识罢了。不过也只有他才能一针见血戳中自己的心窝子,没错,提到得意弟子他就来气。一群跟着他的学子,没一个他能看上眼的,不然他也不会单单收了天资聪颖的卫蓁做义女了。
温良哼哼,“姜先生得意弟子多的是,随便拉一个出来,不就能让自己少操心了。”
这边争执不下,那边前来挑战的人已经看清楚了形势,看样子学宫中的先生已经默认了这样的情况,自己也只能认了。
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在下李春,听闻学宫规矩是可以自行挑选学宫先生请教,不知这位学长为何阻止在下请教卫先生。”
阮稷冷冷哼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没错吧?我们身为卫先生弟子,先生含辛茹苦将我们拉……额!是教授我等学识,此时此刻,便到了用我们之际,正好可以检验先生的教授成果,何乐而不为呢?”
阮稷平日里虽然爱不经大脑的瞎咧咧,不过应对起正事来,还是有三分靠谱的。
颍阳学宫培养人才果然名不虚传,想当初王子稷那般混账,蛮不讲理。现在才几年功夫,就已经颇有担当了,他今日站出来维护先生之举,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宋庆捋着胡须十分满意的对皇甫雍说道:“我们王子稷如今是越发懂事了,当初国君决定将他送来颍阳学宫,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也多亏了学宫先生的敦敦教诲,方才有今日的王子稷。”
皇甫雍摇摇头,“王子稷本就有一颗赤子之心,更加之其聪敏懂事。能来颍阳学宫进学,也是缘分,恭喜娄国君能有如此优秀之王子,幸甚至哉。”
连祭酒大人都如此夸奖,宋庆笑得更加开心了。又寒暄几句,就听得李春不甘心的大声问,“祭酒大人,如今学宫规矩可真是如此?我是专程为会会大名鼎鼎的卫苏,卫先生而来。如此这般做法,是说明了卫苏空有其名不敢应战,还是说卫苏不屑与我等探讨一二?”
他还有些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他特意前来向卫先生请教,岂不是落得一场空。心念一动之下,不由用出了激将法。
他说的话正是所有前来的的学子们的心声。有些本来就存疑不屑之人更加认定了,卫苏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也就越发蠢蠢欲动,想要当众揭开卫苏的真面目,到时候看他如何将欺名盗世之徒踩在脚下。
皇甫雍站起身来,“学宫之中并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王子稷所言不无道理,他也是一片纯纯孝心,想助自家先生一臂之力。诸位能来到颍阳学宫,得到考核的机会,想必都是有大才之人,便是先过这一关,再与卫先生论驳答辩,想来也无伤大雅。”
皇甫雍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支持阮稷的做法。要向卫苏讨教,可以!先过了他弟子这一关再说,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就不怕多此一举,反而会更加谨慎对待第一场吧。
有人担心道:“卫先生弟子那么多,他们该不会耍赖吧?要是自己胜了一场,又换另一位弟子上场,如此一来,倒也不用论学了,直接可以宣布退出了。”
众人点头附和,阮稷差点没跳脚,他是这种耍赖之人吗?他大手一挥,“卫先生什么样的人物?精通诸子百家,格物之学。咱们虽然没有继承先生所有的本事,但是一人学这么一两样本事还是有的。但凡你等获胜一场,就是我们学艺不精,到时自有卫先生出马,绝不食言。”
皇甫雍也点点头,“如此甚好。”
众人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以颍阳学宫的身份地位,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公以及不合理之处吧。
卫苏被台下发生的情况惊到了,他也没有想到,不过三言两语,就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过他也安心了,有他们在,能轮到自己出面的机会并不多啊,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安心的看热闹了。
温良气呼呼的走过来,刚刚被姜卞这个混蛋气到了。他瞄了一眼卫苏,语气有点酸,“你们一个个都有弟子服其劳,老夫唯一一个得意帮手马上就要离开了,唉!”
他说的是卫蓁,这些年来,卫蓁的医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让温良很是欣慰。只是现在卫蓁马上就要跟卫苏去娄国,温良如何舍得?
卫苏笑道:“您老弟子也不少啊,只是您的时间基本用在了实验检验药物上,没有太多心思去指导。其实他们都很不错的,只要您用点心,培养些助手出来还是不错的。至少可以在您实验的时候打打下手吧。”
其实卫苏早就建议过了,只是温良当成耳旁风,只一心一意钻研他的学说,甩手让其弟子们自生自灭。也无怪乎他老是嫌弃自己的弟子了。
“虽然说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啊,平时多带带天赋出众的弟子。让他们也能参与进实验中,让他们也上手试试,总比您一人亲力亲为得好。”
卫苏算是苦口婆心了,温良看他一眼,卫苏所言确实在理,卫蓁这一走,自己一个人实验也是力不从心,总还是要人帮手才是。只是,想到他们的天赋,每次很简单的东西,他都要点明很多次才会有所顿悟就有些头疼。他很庆幸当初收下卫蓁,像卫蓁这样的资质天赋,真的世所难寻。
温良皱眉,“卫蓁这丫头,就不能留下吗?要再过几年,相信她就能超越老夫,到时候再离开,老夫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卫苏笑,他怎么舍得放妹妹一个人留下?就是卫蓁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吧,“也不是不回来了,最多也就几年时间,这次出去也是让她能长长见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相信温先生也是深有体会的吧?况且卫蓁也不会落下功课,温先生的行医经验心血也都编纂成书交给了阿蓁,相信她会受益匪浅的。”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温良确有感触,想他年轻时候,不也各处的名山大川留下踪迹吗?只是现在老了,在颍阳学宫潜心钻研医术。卫苏的那一套外科学说,他也还没能研究透彻,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诚不欺我。他也不担心卫蓁,相信就算没有他在身边指导,那丫头的路也会比他走得远。
温良只是说说而已,他也知道卫苏不可能让妹妹一个人留下来的。不过卫苏的话,他的确应该考虑一下了,“你说的不错,老夫会尽量教导让他们上手,能帮忙一点是一点。”
这才对嘛,卫苏放下心来。却听温良小声问道:“我们青丹已经有了成果,有了它,将是天下所有人的福祉。如果没有你卫苏,这个东西是绝不可能研究出来的。只是关于青丹之事,你为何不愿掺合?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让提及?”
温良口中的青丹,正是他们这几年一直在研究的青霉素,因为名字不太好记,索性称之为青丹了。
卫苏摇摇头,这种事提他做什么?他只不过提出设想,帮忙提出各种可行性而已,真正动手的还是温先生和卫蓁。他们没日没夜反复实验经过几年时间才将它给弄了出来,自己在中间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而且,多智而近乎妖,他一开始出现在人们眼中就锋芒毕露,导致被天下人所瞩目,到现在身不由己。现在的他还太弱,依旧抵挡不了现世的规则,除非某一天,他能重新拟定一套规则。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因为,除了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他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可是这又何其难,并不是他一人能改变的。
那就这样吧,既然无法对抗就只能先藏拙,所以关于青霉素的事,他才会再三要求温先生,莫要泄露与他的联系。
如今战乱频发,只要这种药物运大量运用上了,那么青霉素将来引起的轰动,卫苏可以预见得到。希望温先生能顶得住这份压力吧。
温良闻言皱了眉头,要他钻研病症,研究药物还行,跟各国国君使者打交道他就难受了。也是因此,青霉素实验效果完全出来后,他到现在还迟迟不敢开诚布公出去。
卫苏看出温良的顾虑,他其实早就考虑好了。笑道:“放心吧,这种事情可以交给陶家,谢家去做,您老不用出面都可以。”
温良侧身,“陶家谢家?这两家原本就不睦,他们能合作?”
卫苏手指轻敲,眉眼弯弯,“对自己有利益之事,谁会不愿意?有他们两家强强联手,想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只是,想要大量制作青霉……额,青丹,还是需要大规模的作坊才是。到时候按照流程生产,一来不会泄露制作机密,二来也能提升速度产量。”
温良连连点头,反正听卫苏的,准没错!
第77章
只是很可惜, 他没办法经手这一切,只能做个大体的规划,具体的也就只能放手交给温先生以及陶家谢家实施了。
如今陶家与谢家,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表面上两家依旧水火不容,实际上两家互相帮衬着倒也其乐融融。
卫苏将这件事透露给温良知道, 也是让他心中有个底。只是温良不太理这些事,只关注自家。
可惜他马上就要远行,不能亲自操刀,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温良见卫苏有了安排, 放下心来,点点头, “一切都会按你的去做就是了。”他不得不承认,卫苏这个怪才, 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下面学子们的论学逐渐激烈化, 一方攻, 一方守,一时间焦灼不下。
卫苏看了一下, 很是满意,他的这些学生没白教,至少对付那些人没什么问题。许是受到自己的真传,他们的思想不像其他人那般固有化,思维跳脱,很多想法都十分刁钻,经常将人给反制住。
那些人也不是善茬, 虽然心思各不相同, 目的却是同一个, 因此倒也齐心,真有那么一两个人突破防守。这边因太过轻敌导致败于下风的学子一脸懊恼,他是大意了,重来一次绝不可能让对方得手的。可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照规矩来,自己输了,只能请卫先生出面。
卫苏倒也没有半点责怪之意,施施然站了出来,众人心头一震,面前这位风度翩翩,与他们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真的是卫苏卫先生?传言说什么卫苏出身乡野,可这位举手投足间,比起世家贵族子弟还更显儒雅大气。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4节
卫苏自然不会令他们失望,这种程度的挑战,比起当年能舌战群儒,论战学宫诸位先生的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这群人再怎么才华横溢,自负不凡,又哪里比得过学宫中的先生?
无论哪一方面,卫苏都能将他们打击到尘埃之中。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此时才知道传言不可信,原来卫苏卫先生这么恐怖,比起传言更夸张十成十。
原本质疑之人不敢再说话了,与其送上门去丢人现眼,不如就此打住。大庭广众的,谁还不想保留一点面子?到后来,怕被打击太甚,很多人连卫先生的学生都不敢轻易请教了。
卫苏这才彻底清闲下来,悠然自乐。
等晚些时候回家,就见一人影徘徊在他家门口,这人看上去很陌生,卫苏确定他没有什么印象。
那人已经看到了卫苏,上前来一礼,十分熟稔的说道:“卫先生回来了,在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卫苏顿住脚步,心下疑惑,“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西秦使者程回。”
卫苏心中一跳,西秦?他特地来找自己,想来是跟秦湛有关了。
这些年来,秦湛回到西秦,几乎每月都会给他来信,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跟他说,一开始,他抱怨不甘,心有戚戚。在王宫中,他一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尽管有太后表面上欣赏他,可是这却也引来不少的嫉妒,他不可能拿这些小事情去烦太后,只能自己私底下解决。
找上门来的麻烦不少,有的他解决不了的,求助无门,就会写信请教卫苏该如何去做。而有些小事他能自己解决,便会洋洋洒洒的说明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将对方狼狈不堪都一一复述清楚,字里行间都是欢快求夸夸的意思。
卫苏每每见到都叹息无比,这少年所面临的远比他想象的艰难得多,好在秦湛性子坚毅韧劲足,倒也斗志十足。
到的后来,也许他已经在王宫中站稳了脚跟,来信中,已经很少提到这些阴私肮脏事。反而多的是自己做了些什么,或者他的谋划有什么新的进展,说些想念颍阳学宫,想念学宫同窗,想念他之类的话。
他看着这些信,心里大为欣慰,仿佛见证了这个少年的成长。
回过神来,卫苏微微一笑,点头邀请程回进屋去。
程回受宠若惊,想起他五年前为见卫苏一面吃了不少闭门羹。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托到王子湛身上,让王子湛在学宫中与卫苏打好关系。
此次王子湛托付他前来见见卫苏,他还有些忐忑,这次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人,万一卫苏又给他吃闭门羹,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他已经等了好长时间,这才见到卫苏,没想到只不过刚刚提上一句,卫苏就邀请他进屋说话。看来王子湛说得没错,卫苏果然是念着师生情谊的。
两人坐定之后,程回才取出一封书信来,双手奉上,“王子湛回秦之后,这些年来万分想念卫先生,这次听闻我来颍阳,便托我将这信带给先生。”
卫苏接过,直接拆开就看了起来。信里内容一如既往,说西秦的风俗,他最近在做些什么事之类的。一目十行,看完信,卫苏这才放下,询问道:“如今王子湛在西秦王宫可还好?”
程回点点头,“还好,如今王子湛得太后欢心,前些日子又立下大功,凯旋而归。就连秦王对他也是颇为赞赏,赏赐不断。”顿了一顿,看了卫苏一眼,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又说道:“朝廷之中的诸位大臣,如今对王子湛的风评甚好……”
程回话中充满了对秦湛的看好之意,只是说到最后,他似乎还有未尽之意,却没有再说出口。
刚刚秦湛的信中已经提到了,程回也算做是自己人,也就是说程回是支持秦湛的。
不过卫苏听了程回的话,对于程回所说的立下大功,有些疑惑,西秦国中有什么事情能让秦湛去立功的?他眉头一皱,询问道:“立下大功?这是怎么回事?”
“卫先生竟然不知吗?”程回也奇怪,难道秦湛竟然没有跟卫苏说起此事吗?他是知道秦湛经常会送信与卫先生的,按理说这种事应该不会隐瞒才是。
卫苏摇摇头表示不知,眯眯眼睛,莫名就有些心塞,原本他以为秦湛什么都会给他说,只是却没见他的来信中提过有什么特别之事。这让卫苏觉得那个全心全意信任他的少年突然之间有了自己秘密,不再事无巨细诉说与他了。这么一想,卫苏心中竟有些酸涩起来。
程回看他回应不似作假,觉得此事说出来也无伤大雅,也许还能让卫苏对王子湛刮目相看,便说了出来。
原来每每入秋之际,西秦边界的戎夷便会借着丰收之时入侵劫掠粮食人口回去,他们在马背上,来去如风,西秦对此是毫无办法。
去年,因为草原上新继任的王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这次劫掠了粮食人口还不够,更是兴兵朝西秦王都而来。
一时间朝野上下震惊不已,戎夷的铁骑,无人能挡,虽然人数兵力不算多,可架不住他们凶恶残暴啊。
不多时,就连克两城,整个西秦人心惶惶,竟一时间没人敢接令带兵前往抵挡,眼看情势危急。如果此危机不解决,西秦的百年基业只怕就会毁于他之手,叫他百年之后如何面见地下的列祖列宗?秦王心急如焚下连吐好几口血。
就是这个时候,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子湛站了出来,说要替父王分忧,愿意领兵阻敌。秦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应允了下来,这个他从来没有看在眼中的王子,关键时刻能为他分忧,可比满朝的宗室朝臣好到哪里去了。
秦湛此时提出来的要求,秦王都一一答应下来,原本还以为秦湛需要大量兵马。没想到他竟然提出不需要太多人手,只需要三千兵马,另外再调拨三千奴隶死囚前往,并且授予他全权处理战时战后的事宜。
秦王不知道秦湛为何只提出这点要求,试探着问兵马足否?可秦湛铁了心,只是坚定的摇头,没有更改之意。
此时此刻,秦王当然是无不应允。秦湛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么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他现在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秦湛身上。
消息传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不是明摆着去送死的吗?诸位王子也高兴了,秦湛居然不怕死?哈哈,也好,他去送死,倒也免得他们费心尽力还想办法收拾他。他们这群人都已经斗成乌鸡眼了,哪里还有空去管这么个透明人?
秦湛出发之际,颛太后还有些不舍,秦湛在她身边,这么久以来小心奉承,甚得她心。却不知这次为何没有与她说明就贸然接了这件棘手之事,满朝文武大臣都不敢轻易开口应下,他偏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太后,我听人说过,因为戎夷入侵之事,您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父王更是因此焦虑呕血,为祖母父亲分忧本就是做子孙的本分,湛此时如果不站出来,心下也会不安的。”
秦湛的话让太后,秦王莫不感动。颛太后叹息着点点头,对着秦王说道:“哀家就知道湛儿是个好的,这么个至纯至孝的儿子,偏被大王当成个外人。你看看你宠爱喜欢的儿子,有哪个能像湛儿这般孝顺懂事?”
秦王此时也不禁唏嘘感慨,仔细打量着秦湛,从秦湛的眉眼依稀中看出来丽姬当初的几分影子。
秦湛的母亲丽姬,不过是个下等歌姬,但是由于长相太过出众绝美,才被秦王一眼看上,有了秦湛。这个儿子,因为母亲身份低微,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更不曾仔细看过。此时从他身上回忆起他母亲的温柔惊艳,才惊觉欠他们母子良多。
秦王拍拍秦湛的肩膀,“是寡人欠你们母子良多,等你回来,寡人一定会好好补偿于你。”
秦湛低下头,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漠讥讽之意,现在才想到补偿,未免太过晚了罢。哼!又何用你假模假样的补偿,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会争。
就这样,秦湛带着为数不多的兵马出发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的噩耗传来。然而就是这点兵马让秦湛居然将无往不利的戎夷给打败赶了出去。
朝中众人的下巴惊掉了一地,秦湛的五千人马,真的将戎夷给赶了出去。这么不堪一击,那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戎夷铁骑?
虽然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秦湛这么一来,真让西秦朝廷轰动一时。原来他们一直没有留意过的王子湛竟然有如此大的能耐,以前朝臣的目光都在其他的王子身上,现在秦湛身上的闪光点却足以让他们津津乐道。
第78章
卫苏沉着脸听完程回的叙述, 动作已经停顿下来了,手指捏成拳。秦湛此举太过于冒险,胜了倒还好说, 万一败北……卫苏不敢想象。
难怪他不敢与自己说这些,来信也只是含糊其辞。卫苏还记得那个时间段,秦湛还特意来信询问了自己对于戎夷的看法, 以及对付戎夷铁骑的办法。这小子,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卫苏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秦湛此时在近前,他铁定饶不了他。
程回并没有看出卫苏的咬牙切齿, 口吻中是满满的赞赏。看来还是他的眼光好,第一次见了王子湛就看出他不同于常人, 在困境中生长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就足以胜过许多人了。现在王子湛在朝廷中风光一时无两, 太后秦王都觉亏欠了他, 所以现在加倍补偿。
朝中大臣们哪里想过王子湛会有这么一天, 一时间许多人都开始向着王子湛靠拢。诸位王子已经明显感受到了危机,自从戎夷入侵以来, 秦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他可是听到太医令传出来的绝密可靠消息说,秦王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现在有了王子湛这匹黑马,其他的王子哪里还敢看他不起。别到时候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找谁哭去。
不过王子湛已经十有八九的把握了,其他人再怎么闹腾又如何呢?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卫先生,王子湛能有今日, 全靠先生教导有方。”程回笑呵呵的说道。
“不敢当, 不敢当。这全是王子湛自己的造化, 与旁人无关。”卫苏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心绪。
他是明白了秦湛为何会走这一步险棋了,秦王急怒攻心,身体根本就撑不住。朝野上下无人能解此国难,秦湛正是趁着这个机会站出来,令人刮目相看。
只要他胜利,单单这份功劳,诸位王子有谁能比?而且最重要的是得到朝中大臣的认可。如此一来,有太后的认可,朝中大臣的支持,秦湛才有□□分把握争那个位置。否则单单只是凭借太后的喜欢,他是绝无可能去争的。
因此,秦湛此举是在赌,赌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赌他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好在,这一次,他赌赢了。幸甚!幸甚!
不得不说秦湛真的长大了,知道谋定而后动,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他已经学会自己思考做决定,并且能够独当一面了。卫苏此时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该欣慰。
程回客套,“岂会?王子湛经常提及先生,说先生对他的教导帮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卫先生。他说,如果他能登上西秦王的位置,希望先生能前去西秦相助一臂之力。”
这才是他来此的主要目的,他是秦湛的心腹,他的话就是秦湛的话。
卫苏眯眼打量他,突然笑道:“你可知我不日就会启程前往娄国。”
程回点头,“知道,王子湛让在下告知先生,先生受委屈了。等他站稳脚跟,他会第一期间迎接先生回秦。”
卫苏轻笑,这的确是秦湛能说的出来的话,他甚至能想象出秦湛说出这话的表情动作。
他摇摇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说的这么绝对作甚?“此事以后再说罢。他如今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千万莫要太过大意。这世上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步都有着很大的变数。让他好自为之吧。”
程回点点头,“先生放心,王子湛此人,无论是心性,计谋还是手段都是上上之选。其他的王子与之相比,那是小巫见大巫。我相信王子湛会带领西秦走向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他顿了一顿,说道:“王子湛一直都很相信先生,先生之心愿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会尽自己的力帮先生实现心愿。如果能得先生相助,西秦问鼎天下也不是不可能。届时,先生做任何想做的事,都不必束手束脚,他会全力支持。”
最后这几句话是照秦湛的意思所说,此时他说出来,心中仍大有震颤之意。王子湛志向远大,有问鼎天下之心,他有幸能见证西秦的强大,就不枉此生了。
卫苏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记得当初临别之际,秦湛曾问过他:我知道先生是心怀天下的仁者,先生有没有想过,先生的心愿,不在娄国,不在邶国,更不能寄托于其他小国。
他当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玩笑着问他:那你的意思,我的心愿怕是一辈子都无法达成了?
秦湛摇摇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不!先生应该将希望寄托于我西秦,放在我秦湛身上。我会为完成先生的心愿而努力。
卫苏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秦湛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秦湛在慢慢前进,他这个做先生的却还在原地踏步,这让卫苏莫名有些伤感。
沉默了良久,卫苏才开口,“你回去告诉王子湛,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许多事都急不得,想要起高楼,就必须打好基础。他目前最应该做的是,收敛锋芒,哪怕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必须与民休生养息。只有先发展国内的民生经济,有了这个做基础,养出精兵强将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程回听得连连点头,他这还是第一次与卫先生这般交流。以前多多少少觉得他名声在外,一个布衣先生,学识再怎么好,也仅限于某一领域的书册知识,纸上谈兵罢了。真正的眼光格局见识还是要世家从小培养出来的人才,这是深入到骨子里的血脉继承下来的。
然而卫苏说出这番话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谬,卫苏对于时事的看法很深远,比起其他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西秦国如今满目疮痍,如果不休养生息,很可能会带来适得其反的效果。
他站起身来,朝着卫苏深深一礼,“西秦的确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先生可有良策,能解决西秦目前的困境?”
卫苏轻叹一声,“这何其难,除非真能下决心改变现有的制度。”
变革?程回心中大吃一惊,这是改变根本了,一不小心将会万劫不复啊!这如何使得?
卫苏见程回大惊失色,微微一笑,“苏不过是玩笑罢了,程使倒也不必当真。”
程回吁了一口气,卫先生说话是真的有些吓人啊,哈哈!
“不过西秦真的想要强大起来,并立于诸侯之国,唯一的希望是在蜀地。”那个福地,天下粮仓,只要把握住了,利用好了,卫苏相信秦湛所说的问鼎天下不是不可能。
“蜀地?”程回不明白卫苏为何这般说,蜀地是西秦的领地没错。可是,那里群山环抱,人马出入都很困难,卫先生专门提到蜀地是何意?
卫苏没有特别的解释,他笑道:“一时间很难解释明白,我会写一封书信给王子湛,他看了之后会明白的。”
既然卫苏都这么说了,程回倒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点头应是。
既然你有鸿鹄之志,那我便祝你一臂之力,送你扶摇直上又如何?
颍阳学宫卫先生受娄国君之邀,论学大典之后就要随娄国使者一起去娄国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
城中百姓也都议论纷纷,“卫先生这一走,近几年之内怕是不会回来了吧?”
“卫先生这一走,卫先生之妹卫大夫岂不是也要离开了?”有人问道。
卫先生与其妹在颍阳城中可以说是特殊的存在了,这几年来,不说水车之事,就单单卫先生推广的纸笔,编纂入门的书册,还提倡小孩子读书学习,让一些平民孩子都能有学习的机会。而他妹妹卫大夫在颍阳城中声望更高,不仅仅医术精湛,还时时为平民百姓赠医施药,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挽救了多少家庭。颍阳城中就没有不感念两人恩德的。
“应该会吧,他们两兄妹感情甚笃,从小就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卫先生这一走,又哪里放心的下妹妹一人?卫大夫离开颍阳随卫先生一起离开是应有之义。”
“啊?这样一来,卫大夫离开,我们颍阳城可是一大损失啊。卫大夫救了多少人,将来又哪里去找卫大夫这样心善又医术高超的大夫?”
说到这里,众人都唏嘘,有人甚至建议,前去请愿,让卫先生,卫大夫别走。
可是也没有办法,事情已定,卫苏终还是随宋庆出发了。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学宫中众人,卫蓁坐在马车中,闷闷不语。
卫苏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只能陪着她,说些有趣儿的事解闷。
一队人马刚刚出城,卫苏就听到马车外吵吵嚷嚷之声,速度也缓慢下来。
“卫先生,卫大夫,我们大家都是舍不得你们走啊!”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5节
卫苏看了卫蓁一眼,笑道:“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我出去看看。”
说完便掀起了车帘,就见道路两旁站着乌压压的百姓。有人见到卫苏,激动的大声道:“卫先生,求您和卫大夫一起留下来吧,颍阳百姓不能没有卫大夫啊!”
这些人都是颍阳城的百姓,听到卫苏今日离开的消息,一大早就在卫苏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
卫苏回过头去看了卫蓁一眼,卫蓁身子动了动,想要出来。卫苏却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此事自己会处理。
卫蓁还没说话,卫苏已经叫停了车马,自己跳下马车。
人们围了上来,卫苏团团一揖,“各位乡亲父老,劳烦诸位前来送卫苏一程,卫苏不甚感激。诸位还请听卫苏一言。”
“卫苏应娄国君之邀前往娄国,这是早就应下来的,卫苏如果不践诺,世人只怕皆会笑话卫苏没有信义。卫苏与舍妹受颍阳百姓恩惠良多,不过是尽些微薄之力做些事情回馈大家而已,却得大家感恩,我们兄妹心中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卫先生言重了。”一个老者站出来,“卫先生,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孩子哪里有机会读书识字。如果没有卫大夫,我家的媳妇子可就一尸两命啊。”
“没错。”众人纷纷附和,“你们这一走,只怕就再也找不到卫大夫这样的好大夫了啊。”很多人都担心这一点。
卫苏微微一笑,“这点大家倒是不用担心,颍阳学宫中还有温先生,舍妹的医术全来自温先生一脉。温先生到时候会举办学习培训班,将这套医术传扬开来。诸位家中如果有聪慧的女孩子也可以送去学习,到时候学成归来,也不失为一条谋生之路。”
卫苏早想到了应对之法,如果仅仅因为卫蓁会这医术,就遭到世人的道德绑架,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卫苏让卫蓁习医,是培养她的兴趣,是因为她喜欢,而不是绑架她必须怎样怎样,或者你就应该怎么去做。
“这……女子去学这医术?”有人迟疑。这天下,除了卫大夫,还没有女子行医的。
卫苏轻笑,“我卫家女郎可以,其他女孩子怎么就不可以了?试想天底下之事,你不愿做,我也不去做,会成什么样子?如果家中媳妇难产,再没人能救助,是否就只能等死?有我卫家女开创先河,你们家中女孩怎么就不能学这门技艺了?天底下还有多少人等着拯救,仅仅靠卫大夫一人,能救天下的女人孩子么?”
卫苏的话震耳欲聋,众人面面相觑,竟相顾无言。
第79章
就在这时,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卫先生,我愿意去学!正如先生所言, 如果女人都不愿意救自己, 那就真的不如死了。我不愿意天下女人像我一般经历那般的绝望。”
话音落下,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妇人, 背上还背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她夫君已逝, 这个孩子是遗腹子, 三年前如果不是遇到卫大夫, 她只怕就带着孩子去黄泉见夫君了。
是卫大夫给了她和孩子新生,她如今就一个人带着孩子, 在颍阳城艰难求生。今日卫先生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卫大夫身为女子, 都有这般仁义胸怀,比起男儿亦不遑多让。既然有这个机会, 她何不搏一搏?为自己, 为孩子博一个前程出来?
卫苏很满意,只要有第一个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等将来影响越来越深远,那么人们就会习以为常,这件事也就不会有人会反对了。
“好!你能站出来, 卫苏佩服, 在此我替她们感谢你。”说完便朝着她深深一揖。
妇人手足无措,慌乱的回了一礼。
众人唏嘘, 心中已经有些动摇, 回去后或许可以商量商量。
卫苏重新跳上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 将颍阳城渐渐甩在身后。尽管心中有许多的不舍,可总要向前看。
颍阳城离着娄国很远,加上道路难行,路上耽搁几个月时间不是不可能。卫苏是十分想念后世的路况,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现在嘛,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明日就绕行邹国,路程上就会远上一点,不过会更安全。”宋庆过来跟卫苏坦言。
卫苏此时已经无语至极了,挥挥手道:“一切但凭宋大人安排就是。”
宋庆点点头,自去安排。前面就是邶国,与娄国更是生死对头,他们此行能避开还是最好避开为妙。绕道前往邹国,是最好的办法。
如今的邶国是荀祁的哥哥荀钰为王,他年轻有为,重视民生,任用贤能,邶国近些年蒸蒸日上,治理得极好。
卫苏是客,当然不可能自作主张,只能客随主便了。只是想到还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在路上,卫苏就心塞,好在他准备的马车是最新款,会让人舒服不少,至少不会太过颠簸受累。
一路绕道前行,本应该正常行进的车队却停了下来。
卫苏看了看天色,还没到歇息的时候啊,这个时候停下来干嘛?还未想完,前方就一阵骚乱,然后有人惊慌失措跑过来禀报,“卫先生,前方出现大部对兵马,似乎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卫苏一愣,冲他们而来的兵马,这……这世上还真没几个能与娄国作对的势力,大部兵马是哪里来的?
“可知道是哪国的兵马?”卫苏问道。
那人摇摇头,“还不清楚,不过宋大人已经下令严阵以待了。”
“那我去前面看看去。”卫苏跳下马车,拍拍手说道。
“等等!我也去!”阮稷也察觉不对下了马车,刚刚走到近前就听到卫苏他们的对话,连忙叫住要一同前去。
那人连忙阻止,“宋大人吩咐,让王子稷与卫先生就躲于马车中,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要出来。”
王子稷和卫苏都不是能听话之人,卫苏什么都没说,只转身吩咐了马车中的妹妹卫蓁几句,就大踏步走上前车找宋庆。
宋庆见到卫苏阮稷过来,跺跺脚,焦急的道:“唉呀!你们怎么过来了?我不是专程派人过来通知你们,莫要出来吗?”
“究竟怎么回事?”卫苏不理他的话直接问道。
宋庆摇摇头,“前方出现大部队人马,尚不知是敌是友。卫先生你不管不顾的过来,要是有个万一,叫我如何交差?”
卫苏笑道:“如果真遇上敌人,我便是躲在后面的马车上,也是一样躲不过的。与其待在马车中暗自猜想,倒不如过来看看情况。”
阮稷也附和卫苏的话,这两人站同一阵线,倒让宋庆无计可施。
而且卫苏说的在理,宋庆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默认了卫苏此举。
“可有派人前往探个究竟?是敌是友也总要让人有个准备吧?”卫苏说道。
宋庆心中已经感到不太妙,能出现在这里的兵马,除了邹国就是邶国。
如果是邹国的兵马,此时此刻也早就应该前来拜会他们才是。可对方按兵不动,似在观察他们这一支队伍,那么就极有可能是邶国的兵马了。
他们这一队只有护卫,并没有大军跟随,这个时候他们遇上敌国的兵马,后果可想而知了。
“已经派出人手前去探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想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宋庆转头吩咐身边的护卫,“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尔等首先护住王子稷,卫先生与其妹离开。”
阮稷大大咧咧,冷哼,“能有什么不测?本王子倒还真不知道还有谁胆敢明目张胆与咱们娄国作对。”
卫苏对于宋庆的安排颇有些感动,安慰道:“事情或许并不像宋大人想的那般,我们先等等看吧。”
也只能这样了,宋庆点点头。
不多时,前方就已经有了变化,那边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正缓缓逼近。
宋庆手心一片汗湿,手足无措,他毕竟是一个文官,并非武将。这样的场面,他还没有真正遇到并且面对过。
护卫们已经做好了防卫,虽然不可能抵得过这些兵马,可也聊胜于无。
而阮稷也随手接过来旁边人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烟尘起,最当先有一辆战车疾驰而来,卫苏眯眯眼,等再看时,已经到了眼前。
“我等已经等候娄国使者多时了,怎的,来都来了,不喝杯水酒再走吗?”一个声音调侃着道。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卫苏寻声看去,高头大马后面的战车上,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依旧还是那副很拽的模样。
“是你?”阮稷惊讶之下,直接唤了出来。
“是我,分别这么久,王子稷还能记得,可喜可贺!”来人熟稔的打招呼。
来的是邶国兵马,宋庆此时已经不抱希望了,他朝着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见机行事。自己上前几步,与马上之人相对。
“不知来的是邶国何人?”他总不能不明不白的。
荀祁正正衣冠,嘴角泛起一抹笑来,“不才正是邶国王子荀祁,有礼了。”
宋庆心情复杂,怎么偏偏就遇上这个霸王了?
对于敌国邶国的情况,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王子祁,这人早年间在王室中并不太受人待见,邶国国君拿他头疼,甚至将他远远打发到了颍阳学宫。
直到邶国国君病重,这才奉召回国。那时候邶国朝中混乱,诸位王子相争,原本王子钰也不可能登顶那个位置的。然而却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同母弟弟王子祁相帮,最终使得王子钰战胜了其他王子成为新的国君。可以说,没有王子祁暗中相助,就没有今日的邶国国君。
而如今,王子祁已经封爵,更是邶国国君荀钰最信任之人。可以说,邶国国内,王子祁位高权重风光一时无两。
虽然不知道王子祁前来所谓何事,但是准没好事,宋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不知王子祁此来是何目的,老夫记得,这个地方,还不是你们邶国的地界吧?王子祁带领兵马前来他国地界,这真的好吗?难道王子祁就不怕引来误会,导致两国战争。”宋庆暗带讽刺的说道。
荀祁嘿嘿笑,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嗐!本王子这不是悄悄来的吗?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是不是这个理?”
宋庆从未见过如此赖皮无耻之人,对于荀祁的话竟然无法反驳。
“岂有此理!王子祁,不管你今日来此有何目的,本王子都不会让你得逞的!”阮稷剑指荀祁,放下狠话来。
荀祁却不理会他跳下战车,径直走上前来,“其实祁来这儿的目的很简单,祁有故人,已经好几年未曾见过了。听说他要从此路过,祁说什么也要过来看看,顺便邀请故人去邶国做客,以尽地主之谊。”
说完他整理衣袍,朝着卫苏深深一揖,“学生荀祁见过卫先生,卫先生既然来了,学生无论如何也要尽地主之谊,请卫先生前往邶国小住。”
原来如此,宋庆明白了,荀祁在颍阳学宫之时,就在卫先生门下学习,果然跟他想的一样,这人就是前来抢人的。
阮稷已经站出来了,怒目而视,“王子祁,你休想!”
听完荀祁的话,宋庆很是着急,如果真让荀祁得逞了。自己就算回去也无法交差,所以卫苏还没答话,宋庆已经挡在卫苏身前,急急说道:“王子祁可能还不知道,卫先生前往娄国是几年前答应过的,王子祁何故让人为难?”
荀祁冷哼一声,“谁还不知道娄国君的为人吗?若不是情势所迫,卫先生能答应去娄国?”他气势突然一变,冷眼盯着宋庆,“今日我邶国大军在此,倒要看看娄国使者是否还咄咄逼人?”
他是铁了心,绝不能让先生受这般窝囊气。
“你……你……”宋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王子祁,你莫非要让卫先生陷于两难之地,让人说卫先生是不信不义之辈?你带了兵马又如何?别以为我会怕你,我们娄国可不是吃素的。”阮稷如何受得了这气,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让邶国得逞。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我的大军可都准备好了,王子稷真要用鸡蛋碰石头?”荀祁呵呵冷笑。
昔日同窗,如今已经站在对立面,各自为政,势不两立。
卫苏叹了口气,轻轻拍拍阮稷的肩膀,站了出来。“王子祁的好意,卫苏心领了,只不过现下去邶国却是难以成行了。等日后,有闲暇时我一定来邶国看看。”
卫苏这话让宋庆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卫先生是个明理之人。阮稷心中一喜,先生果然还是向着他的,他就说嘛,荀祁凭什么跟他争先生。
荀祁闻言眉头一皱,“先生这话是何意?难道看不起我们邶国?”他接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带兵过来他们的必经之地等着了,好不容易等到人了吧,卫苏居然拒绝了?如果不是看着师生情分上,荀祁何苦不听人劝阻,一意孤行?
卫苏却摇摇头,笑道:“你一时间热血冲昏了头脑,我不怪你。早在学宫之时,我就教过你们,凡事三思而后行。你一时痛快了,可有想过此事的后果?”
第80章
荀祁不满, 能有什么后果,就算有任何的后果,他也一力承当便是。
荀祁的小心思都挂在脸上, 卫苏一眼就看穿了, 可惜现在不在学宫了, 不是他的学生了, 不然真得好好训一顿。
“我就算此时答应了去邶国又怎样?你以为娄国君会轻易放下?如果因为我一人, 造成两国争端, 你以为我会安心?”卫苏有条有理, 试图说服荀祁。
荀祁昂着头,十分傲娇的说道:“娄国兴兵, 我邶国又岂会怕他?”
“是啊,邶国与娄国乃是当世并立之国, 不论国力还是人口都不遑多让。可是如果真起了战争,对邶国何好处?邶国几年前的各王子之乱失了不少的元气, 如今你不好好想想该如何恢复, 在这里做意气之争又有何用?”卫苏简直恨铁不成钢,恨不能拖出来狠狠打一顿。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6节
“或许你们觉得战争没什么,可对我来说,战争却不是必要的手段。你们有没有计算过,一场战争下来, 会有多少人死亡, 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会带来多大的损失?你们有没有想过损失的民生, 经济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你们身在高位或许对此不屑一顾, 因为无论怎么样, 你们的生活地位都不会改变。而被毁掉的只是穷苦平民百姓的家园以及生命。”
卫苏的话说得很重, 荀祁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先生?”
卫苏叹了一口气,他这幅模样,让想到了曾经在学宫中的意气少年,每每与人争辩不过,或者惹恼了他,他接受惩罚之际总是这幅委屈不甘的样子。
昔日的学生,如今已经成长起来了,站在权利的巅峰,可以任性,可以为所欲为,他们从出生就习惯了高人一等的眼光,看不到底层百姓的生活条件,只以为这都是应该的。
“你是邶国王子,本来轮不到我来说你什么。不过看在曾经我们的师生情分上,我再提醒你一句罢。有道是: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注1你要记住了。”
荀祁心中一凛,恭谨应是。
自己的话或许有些重了,卫苏缓了缓语气,“我不过应邀去娄国,并无性命之忧,你不必担心我。等我在娄国待腻了,届时路过邶国,可是会找王子祁讨要一杯水酒喝的,到时候你可不要不招待啊。”
王子祁撇撇嘴,卫先生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只要入了娄国,再想要出来可是难上加难了啊。
看穿了王子祁的担心,卫苏上前两步,轻轻抱了抱他,趁机在他耳边说道:“你且放心,我真要离开,没人能阻止我。”
荀祁一愣,脸色微红,喃喃的点点头。
卫苏对荀祁的敦敦教诲,旁边的阮稷是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泛酸,更是大大的不满,哼!凭什么先生就对你另眼相看?
“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你带着兵马先回去吧。”卫苏说道。
既然卫先生都不答应跟他走,荀祁也没有办法,只得将先前的计划作罢。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对着卫苏行礼道:“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卫苏看向他,他都已经将利害关系给他分析完全了,要是再执迷不悟,他真的会失望了。
卫苏看着他没说话,只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荀祁面色红了又红,似乎难以启齿,许久之后他才清了清嗓子,“卫先生,这件事我想了许久,今日却想求的卫先生成全……”
求我成全?我能成全什么?卫苏对于荀祁没头没脑的话万分不解。
荀祁顿了顿,豁出去了,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那就是我想求娶卫家女,阿蓁。”
本来他的请求是不太合理的,他算得上是卫苏的学生,求娶卫蓁本不可能。可是他知道卫先生是不太讲究世俗这一套的,素来都是将他们当学生又当朋友相处的。
在颍阳学宫之时,一开始秦湛对卫先生献殷勤,他就以为秦湛是为了卫先生之妹。他本着朋友一场能帮就帮一把的想法,还特意旁敲侧击的向卫苏提了一下关于卫蓁的婚事问题。卫苏当时并不在意,只是说男女之事,主要是看两人能不能合得来,他的妹妹绝不能受委屈。不管是谁,娶了他的妹妹,那就必须像个男人样,爱护心疼尊重卫蓁,不许有什么三妻四妾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否则提都别提。
后来他去给秦湛说了,秦湛却一脸茫然:我何时说过我看上卫先生之妹了?
荀祁无语,秦湛若不是看上卫蓁,他岂会对卫先生大献殷勤?然而,秦湛却始终不承认,只说这是他自己瞎猜测而已,自己只是将卫蓁当做妹妹。
秦湛信誓旦旦,难道真是他自己猜错了?他也有些尴尬。幸好没有真跟卫先生说起此事,不然可真的糗大了。既然秦湛没这份心,他也只能惋惜了。
说实话,一开始他只是帮好友留意,没想到到后来卫蓁却让他越来越移不开眼。卫蓁这丫头绝对是个美人胚子,他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这丫头挺好的,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可惜年岁小了些,如果再大一些,只怕会惊动无数人,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惦记呢。
到后来卫蓁成了温先生的义女,跟着学习医家之术,长大后的卫蓁越发的自信大方起来。本来学宫中先生也跟卫苏提过卫蓁的事,只不过卫苏的条件太过于苛刻,让不少人打退堂鼓。
只可惜,自己在学宫之中待了没多长时间就赶着回国了。不过,他心中却一直有个影子,卫蓁的消息他也一直有在留意,她学成后,成了大夫,为颍阳城中的百姓义诊,救活了不少人。她在颍阳城名声大噪,越来越耀眼。他每每听到这些,都忍不住为她高兴。
他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有见地有自我的女子,他发现卫蓁越来越吸引他的目光。他甚至在想,卫蓁值得人对她好,如果自己能娶到她,定然会爱她疼她敬重她,自己绝不会让她受半分的委屈。
今日他并非是贸然提出来的,是深思熟虑良久之后才决定下来的。阿蓁早已及笄,如果卫先生没有早早放出话去,只怕卫家的门槛都会被上门提亲的人给踏破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决定先下手为□□蓁这么好,他怕今日如果不说出来,万一被被人给捷足先登,到时候自己哪里哭去?
至于卫先生的要求,他有这个自信,每一样都能达到要求。说完这话之后,他便满是希冀的看向卫苏。
周围的人都静默了,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来。
卫苏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脸色瞬间不好看起来,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荀祁不怕死的又说了一遍,“先生我心悦阿蓁,这一辈子我都能对阿蓁好。”
卫苏怒极反笑,“单凭你一面之词,你说对阿蓁好就行了吗?我告诉你,想要娶阿蓁,这些是必须的。还有重点,那就是娶了阿蓁,便不得再娶妾室,一辈子爱重她,你能做到?”
卫苏的话让人目瞪口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得娶妾?可如今天底下,有几人是不娶妾的?这一点怕是难以做到啊。
荀祁早有心里准备,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我能做到。”
卫苏嗤笑道:“很好。”荀祁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卫苏话锋一转,“这是我妹妹的终身大事,还得要阿蓁自己喜欢答应才是。而且,就算这一切条件都满足,我还要留她两三年再说,天下好女子多的是,王子祁若是等不及……”
卫苏还没说完,荀祁已经满口答应下来,“无论如何我都会等,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那你便等着吧。”卫苏一头黑线,一甩袖子就转身离开。荀祁这人虽然有些中二,但是人还是不错的,只是他竟然肖想阿蓁,这就不可原谅,自家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白菜,咳咳……反正现在他是怎么看荀祁怎么不顺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马车上,正在看书的卫蓁见到卫苏气呼呼的,心中奇怪。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哥哥这般模样的。不由试探着问道:“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事情不好解决啊?”
卫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的确有些棘手。”
卫蓁蹙起眉头,能让哥哥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定然是大事。正替哥哥着急呢,就听卫苏问道:“阿蓁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卫蓁毫无防备被卫苏莫名其妙的话给问住了,“啊”了一声,疑惑道:“哥哥问这个干嘛?”
卫苏轻咳了一声,“我就是随便问问。”他盯着卫蓁半晌,感慨道:“阿蓁长大了啊。”
卫蓁奇怪至极,哥哥就出去一趟,怎么变化这么大,是在外面受到什么打击了?“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阿蓁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好歹也可以替哥哥出出主意吧。”
卫苏倒也不打算瞒她,想了想组织了语言才说道:“是这样的,有人来提亲,哥哥是想多留你几年的。虽然现在都是及笄便谈婚论嫁,可是女孩子太早婚嫁生孩子对身子的损伤太大,所以哥哥才想着等两三年再说。不过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最终还是得你做主。”
卫蓁闻言愣住了,等反应过来倒也没有太过惊讶。之前就有人提过此事,不过哥哥自有考量,放出自己的择偶条件,慢慢也就消停下来了。有哥哥在,她就不用担心了,只是平淡的问了一句,“谁啊?”
“你也认识,邶国王子祁,前方兵马正是他率领来的。我也说了我们的条件,他却没有被吓退,还说愿意等。”
“其实哥哥说的对,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等几年在考虑这件事最好。”卫蓁十分赞同哥哥的意见,她相信哥哥。
她这些年行医,也见识过许许多多,很多成亲早,很早生孩子的,不是母亲身子落下病根,就是孩子先天不足早夭。哥哥这么做为了她好,她又岂会不知?
卫苏也是怕妹妹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万一自己好心为妹妹着想,妹妹最后却因此怨怼自己,那他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既然卫蓁这么说,他就没有太多的顾虑了,就算外人说三道四,他又有何惧?妹妹是自己的,他这个做哥哥的都不为她打算考虑,世上还有谁会为她着想?
至于王子祁,将来与阿蓁有没有缘分,就看天意了。
第81章
西秦王宫, 此时的秦王寝宫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宫人不敢大声喧哗,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什么声响, 惊扰了主子, 到时候大不敬之罪就落下来。
秦湛站在廊檐下,看着暮色渐沉, 远处的昏鸦归巢, 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寝宫内灯火通明,有人影幢幢,是太医令正在忙碌。宽阔的大床上, 一个老者面色苍白,除了胸脯还在微微起伏着,其他真看不出这是个活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阵子一病不起的秦王, 一开始还能睁眼进些汤水,近两三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看样子已是药石难医。
有个年轻太医轻轻走了出来,见到站在一旁的秦湛似乎吃了一惊, 想了想才走过来行礼。
秦湛收回目光, 问道:“怎么样了?”
他叹息着摇摇头, 小声道:“殿下, 已经入夜, 凉气过重,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秦王一病不起,诸位王子都忙于拉拢朝臣, 巩固自己的势力, 只有王子湛守候于此。朝中俱传闻王子湛赤诚纯孝, 如今见到了,果然诚不欺我。
秦湛幽幽一叹,“父王如今这般,也不知道还能陪伴多久,未免遗憾太多,还是能陪便陪一时吧。”
那太医心下感动,深深朝着秦湛一揖,“殿下孝心可嘉,足可感动上苍。”
秦湛唇角不着痕迹微微一勾,眼中冷漠之色一扫而过。“陈太医不用管我,自己去忙吧。”他早就将替父王治病的几位太医认熟了。
陈太医正要退下,外面一阵吵嚷声传来,“放肆,尔等好大的胆子,敢拦本夫人。”其声音尖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宛夫人,我等奉太后之命,任何人不得惊扰了大王。”
“任何人可不包括本夫人,我可是大王最受宠的夫人,我身边这是大王最宠爱的王子。告诉你们,盱儿可是未来的王,你们敢拦我们母子,等盱儿为王,将你们一个个脑袋都砍下来。”宛夫人气势汹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
三日前,自大王病情恶化以来,颛太夫人就封锁了消息,并且下令以大王安心养病为由,任何人不得惊扰。今日宛夫人在此大闹,想来是得到了大王昏迷不醒的消息吧,看来宛夫人还是不能太过小觑啊。
秦湛眯眯眼,眼神中流露出危险之色,不过,他隐藏得很深,一般人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的秦湛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纯良样子。他装作仔细倾听了一阵,皱眉道:“外面好像是宛夫人?”
陈太医喏喏,这种事情他还是少参言为妙啊。然而秦湛却不打算放过他,长叹道:“宛夫人能来看望父王,也是有心了,不如让她进来见一面,陈太医认为可好?”
王子湛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虽然有太后的命令在,可眼前这王子湛却是太后最为看重之人,现在能讨好还是尽量讨好吧。
他硬着头皮上前去询问,然而就趁着这个空档,宛夫人母子已经跑了进来。
这个平日里尊贵得体的宛夫人,因为刚刚在外撕扯,如今衣裳头发紊乱,哪里还有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招摇得意样子?
秦湛冷眼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之色,他理了理袍服,朝着宛夫人躬身一礼,“宛夫人,湛这里有礼了。”
看到秦湛在此,宛夫人愣了一下,抬手整理了鬓边散落的乱发。然后昂着头,一副高贵瞧不起人的模样,“原来你在这里,那老妖……太后还说什么不许任何人探视,原来早早安排了人在此啊,哼!想要得些好处,也不照照看自己什么样子?告诉你,你们一个个谁都别妄想,大王的位置是我儿子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秦湛低着头,丝毫没让人瞧见自己嘴角的弧度。“宛夫人,父王正在安睡,太后这般安排,也是为了父王的病情考虑。”
宛夫人神色怨念的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为大王病情考虑,呵!她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说完就径直往里走,“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本夫人这便进去,请大王立盱儿为太子。”
“宛夫人……”秦湛欲言又止。
此时的宛夫人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上前伸手将秦湛推开,拉着秦盱直接进了殿门。
秦湛顺势借力让开,似乎对于宛夫人的行为无能为力。
一抬眼,见到旁边的陈太医,秦湛露出一抹苦笑来,“陈太医,你看到了,我拦不住宛夫人。”
陈太医早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面对宛夫人的强势咄咄逼人,秦湛几乎不敢硬碰硬。
“这并非殿下的错,臣先进去看看。”他怕宛夫人冲撞到大王,安慰了秦湛几句,便跟着宛夫人进去了。
宛夫人跌跌撞撞奔到秦王床边,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秦王,心中悲痛欲绝,立刻梨花带雨哭喊道:“大王,您这是怎么了啊?您醒醒啊,看看您最喜欢的盱儿啊,您这要是走了,我们母子俩可要怎么活啊!”
原本在床边忙碌的太医,见到宛夫人扑过来,都避开到了一旁。
宛夫人哭喊了几句,见秦王始终没有动静,哪里还受得住?厉声喝问道:“太医令,大王究竟如何了?”
太医令不敢隐瞒,只得躬身答道:“禀宛夫人,自三日前,大王急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人就一直昏迷不醒。”
宛夫人闻言大怒,这么重要的事,她今日才得到消息,那老妖婆欺人太甚。
如今秦王昏迷不醒,看来让他当众口谕让盱儿做太子已是不可能了,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大王的手谕,否则外面诸位王子虎视眈眈,这王位根本就轮不到她的儿子坐。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帛,咬破了手指。
秦盱见父王这般模样,心中哀戚,此时见母亲宛如疯了似的,连忙扑上去阻止,“母亲,您干什么?”
宛夫人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一把将他推开,眼睛血红,“盱儿,娘都是为了你,今日不搏一搏,日后你只怕被你的兄长们啃得连渣都不剩!王位是你的,谁也别想抢走!”。
说完她指尖的鲜血侵染上白色娟帛,她努力维持着镇定,一笔一画的写着什么。
秦盱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宛夫人就他一个儿子,自然是视若珍宝的,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宛夫人又是性子强势之人,希望自己的儿子比任何人都好,她一直寄予希望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这就让宛夫人多了一份寄托。因此从小秦盱就在宛夫人的压迫寄托中长大,成为一个矛盾体,也就造成了他今日怯懦的性子。
宛夫人写好后,状若疯狂,这空白手令是大王赐予她的,上面有大王按下的手印。只需要找出大王的印玺,将大王的印玺盖上,朝中大臣就不可能说什么,到时候他的儿子就成了太子,接着就是秦国的新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7节
秦湛站在门外,似乎对里面发生的一切都莫不关心,可只有他拢在袖中的手指不停捻动才能看出来他在掐着时辰。
就在她四处翻找秦王留下来的秦王印时,门外传来黄门的传唤:太后驾到。
是颛太后赶过来了。
宛夫人一愣,这老妖婆,来的这般快。她就只差一步了,竟然这个时候来,坏她的好事。
秦湛跟在颛太后的身后,垂首敛目,一副听话乖顺的模样。
“大胆宛夫人,竟然将哀家的话当成耳旁风,擅自闯入大王寝宫,该当何罪!”颛太夫人一进来就怒喝道。
宛夫人此时似乎已经疯狂,仇恨的怒视着颛太夫人,“哼!我有何罪?我若是不闯进来,只怕连大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别以为太夫人在宫里就能只手遮天,我告诉你,大王早就嘱意我儿子做太子。只要我儿子做了秦国的王,我便成了太后,太夫人可就管不到我头上了。”
颛太夫人冷笑一声,“可惜,你儿子到现在还不是太子,更不是秦国的王。”
只一句话就打破了宛夫人的美梦,而她们嘴里的秦盱却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尽量将自己的身躯缩成一团,以免她们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不!大王亲口跟我说过的。”
“只可惜口说无凭,宛夫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若现在就回去闭门思过,哀家还能放你一马。”
“口说无凭?谁说口说无凭?”宛夫人将手中写满字的布帛一扬,“这是大王赐予我的手令,上面有大王的手印。”
“就这?”颛太夫人实在不屑,“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她拍拍手,宫人立刻递过来一个精美盒子,她轻轻打开来,娶出一块谕令出来,“大王的继任已经早有人选了,这上面是大王昏迷前的亲笔,更是加盖了印玺,怎么也比宛夫人擅自做主的强吧?”
宛夫人犹自不敢相信,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可颛太夫人摆在她面前的这是事实,一定是假的,她绝不相信大王会突然更改主意。
“是谁?是谁?这怎么可能?”
颛太夫人微微一笑,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子湛忠孝节悌,仁心仁德,哀家与大王都十分看重。大王心中早有打算,果然在三日前,大王留下谕令,令王子湛为太子,等百年之后继承王位。”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秦湛一直默默不做声,此时,连忙站出来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还请太后收回谕令,湛何德何能能成为太子?”
颛太后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湛儿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至诚至孝我们都看在眼里,否则大王也不会亲手写下这样的谕令。既然大王属意于你为太子,你只管受着便是。”
秦湛依旧手足无措,“可是……可是湛什么都不懂,只怕有负父王太后所托。”
颛太后将他扶起来,“你怕什么?还有哀家在呢!”
秦湛垂下头,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湛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还得全权依托太后才是。”
颛太后听得此言,更加满意了,“好!好!日后国事哀家一定会全力相助。”
“哈哈哈!”宛夫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如此,老不死的,你的目的昭然若揭了吧?扶持一个听话的傀儡,自己把持朝政,这番计划怕是早就开始了吧?”
她算是看透了,颛太夫人插手此事,不就是为了干涉朝政?
第82章
颛太夫人被宛夫人说中心事, 怒不可竭,吩咐左右道:“宛夫人疯了!来人将她拖下去,封闭昭华宫, 永不得出!”
昭华宫是宛夫人的居所,这是要禁闭至死了啊。
“太后!太后还请饶了母亲吧!她不是有意顶撞太后的。”秦盱匍匐过来, 朝着颛太后连连叩头,为宛夫人求情。
宛夫人被人架着, 早就没有了初初高高在上的仪态,狼狈不堪的嘶喊着,“盱儿,用不着求她,我与她势不两立。老妖婆这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呢, 哈哈哈!”
“还不快给哀家把她拖下去!”颛太夫人气急败坏。
一时间鸡飞狗跳, 殿中闹剧此起彼伏,秦湛冷眼旁观, 颇有看好戏的心情,他设计的这一出可真是不错。
“大……大王……大王薨了!”一个小黄门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响起。他一直伺候大王, 然而就在刚刚,众人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时, 他察觉到大王的呼吸停止了。
这一句突兀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殿中静默了一瞬, 太医连忙上前查看,果然大王已经薨逝。
宛夫人似是发疯一般挣脱束缚,奔了过去, 床上的秦王已经没了呼吸。宛夫人的气焰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知道, 真正能护着她们母子的人不在了。她曾经得宠之时,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的人,只怕宫中之人,没人不盼着她失势的一天。现在大王走了,接下来她们母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颛太夫人早料到这一天,对于这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黯然神伤的挥挥手,“昭告天下吧。准备身后事宜,顺便通知朝中大臣,准备新王继任大典。”
颛太后安排井井有条,自有宫人前去传令,一切都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最后,颛太后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宛夫人,“至于宛夫人,倒也不必关起来了。她是大王最宠爱的夫人,大王这一去,她怎么能不去陪大王呢?大王生前待宛夫人不薄,那就准备准备启程吧。”
这是要让宛夫人陪葬的谕令,秦盱目瞪口呆,人已经傻了。他不明白为何这话会从太夫人的口中说出来,太夫人是要母亲去死。
不!他应该替母亲求情的,母亲不能死,母亲死了他怎么办?
“盱儿,你过来,你是王子,不要这般低贱的求人。”宛夫人此时才冷静下来,朝着不停磕头的秦盱招招手。
不停扣头的秦盱不明所以,只是顺着母亲的话去做。宛夫人慈爱的抚过他的头,“儿啊,母亲不能陪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将来远远的离开王都,别再回来。”
秦盱只不住的哭泣点头,从来母亲的话他都未曾违背过,可是他不要母亲死,不要母亲离开他。
秦湛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盱,却没有半分怜悯。秦盱的命已经够好的了,有秦王的疼宠爱护,有宛夫人全心全意为他谋划打算,可以说许多人都羡慕不来的。
而自己呢?一颗弃子,怎么可能去同情怜悯别人?如果不是遇到他……秦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暖意。
有人已经备下了毒酒白绫,小黄门领命前来拿人,宛夫人横眉怒对,“放肆!本夫人自己会走!”
小黄门不敢造次,只能侯在一旁。宛夫人站起身来,优雅的将乱发抚平,她其实早就想过有今日,只是不肯服输罢了。她没想到最后的尽力一博,依然还是输了,哪怕走到最后她依然要体面一些才是。
昂起头来她缓缓走过颛太后身边,颛太后根本就没看她一眼,一个死人而已,没必要再理会。
宛夫人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太后斗了,一转身就见到一脸波澜不惊的秦湛。
秦湛撩起眼皮冷冷看她一眼,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即便得宠又如何?在他这里,一样什么都不是,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果然说得不错。
宛夫人被他盯得心中一凉,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死死盯着秦湛,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至诚至孝,不过是一张伪装的皮罢了,原来是他们都看走眼了啊,这里真正的赢家只有他秦湛。至于颛太后终归也不过是他的踏脚石,很好很好,她倒要好好看颛太后是否真能如愿以偿。
“秦湛!王子湛!好一个王子湛!”今日一切都是秦湛的谋划吧?能让她闯进来,让她抱着一丝希望,然后等她使出所有的手段,这才有正当的理由定她的罪。只怕颛太后也是他计划中的棋子一枚吧,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秦湛对着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那小黄门将东西送到了宛夫人的面前。“宛夫人,请吧!”
众目睽睽之下,宛夫人端起毒酒,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便一饮而尽。
腹中绞痛传来,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秦湛,本夫人输了,可秦盱到底是大王的儿子,你的王弟,希望将来你能放他一条生路,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害人之事。”
秦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是否认可这话。
宛夫人脸上已经痛得变形,缓缓倒地,心中很是不甘,她只想护着自己的儿子罢了,“秦湛,别以为你的目的我不知道,你如果不是有大王的谕令,你以为我真会输?”
秦湛蹲下身子,轻轻抹去她嘴角鲜血,然后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王子盱果然是父王生前最宠爱的王子。宛夫人其实错了,大王的这份谕令上,其实要写的人的名字正是秦盱啊!你可知道,哪怕我用心孝顺父王,可父王自始至终眼里只有你的盱儿。”
宛夫人睁大眼睛,伸手想要抓秦湛,然而秦湛却机警的躲开了,她也只能徒劳无功在空中抓挠了几下,最终死不瞑目。
宛夫人什么都算计到了,可唯独算漏了秦湛这个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王子。因为秦湛,她的所作所为都成了笑话。
秦湛说得没错,三日前,秦王自知大限将至,决定写下传位谕令。如今秦王宫中之人早被秦湛买通了,秦湛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秦王大病一场早就没有了力气,写到一半之际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他不甘心,他要将王位传给王子盱,有了谕令,朝中大臣自然会遵从。
然而,就在这时,他枯瘦乏力的手被人给握住了,是王子湛。
秦湛手心温热,手刚劲有力,他引导着秦王,生生将王子盱的名字改成了王子湛。秦王万万没有想到在他面前乖顺无比怯懦无能的秦湛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大……大胆……你……!给我拿下这个逆子!”
他嘴唇蠕动着吩咐宫人,将王子湛捉拿起来。然而宫人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他的命令视而不见。直到眼睁睁看着秦湛取出他枕边的印玺,在那份谕令上盖了下去。秦王气的浑身发抖,一口热血上来,再也撑不住昏迷过去。
秦湛好整以暇的将盖好印的谕令交给心腹,“把它交给太后,记住应该怎么应对吧?”心腹领命而去。他又看向周遭的宫人,冷冷道:“你们也都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宫人哗啦跪倒一片,宣誓道:“我等忠于太子殿下,绝不妄言!”
秦湛唇角扬起,不妄他布置了好几年。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的。
而他却走到秦王床边,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巾,替秦王擦拭唇上的血迹,自嘲道:“父王啊!你看看你,为何就不认命呢?你将秦国交给秦盱这个无能之辈,秦国就真能好吗?我告诉你,秦国只有在我的手上,才会越来越好,我要让秦国成为一方霸主,将来更是要让天下每一寸土地皆归秦土。将来你到了地下,方才能与祖宗有个交代。”
将带血的娟帕丢在地上,秦湛这才拿起新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手指轻轻握上腰间一个泛旧了的青色荷包上,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来。
宛夫人死不瞑目,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一个死人了,只有在角落中的秦盱爬过来,将母亲揽在怀里,默默流泪。一日之间,他足以仰仗的两座大山倒下,将来他该怎么办?他茫然四顾,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手将他扶了起来,“将王子盱带下去休息,让太医令给人看看,心伤太过,怕是会对身子不好。”
“你倒是好心,他差点就将属于你的王位夺走了,你还照顾他?”
“太后,王弟再怎么说也是先王的儿子,我这个做兄长的岂能丢下他不管?”
“罢了罢了,你如今已经是新王了,你自己拿主意处理便是了。”王子盱好歹也是先王的儿子,她的王孙,只要罪魁祸首死了,她倒也没想过将秦盱怎么样。
“太后,湛于朝政生疏,恳请太后辅政。”秦湛垂下头,请求道。
“既然王这般要求了,哀家不管不顾也不好,毕竟祖宗传下来的西秦,还需要我等尽心尽力才是,哀家便受累一点,等日后王大婚之时,能独自理政,再还政于王罢。”
颛太后等的就是秦湛这句话,闻言当然十分满意秦湛的知情识趣。
秦湛是个聪明人,就连宛夫人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会不明白?颛太后野心勃勃,先王在位时还时不时插手朝政,如果不是顾忌着朝中众臣的反对,她根本就不会收敛。
如今新王即位,她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辅政,名正言顺何乐而不为?她看中的秦湛果然不错,足够听话,只此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谢太后体恤。”秦湛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只是他的眼中却自始至终没有温度。
他回到秦王宫之后,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苦心经营到现在,什么腌臜事没有见过?整个王宫中都是冰冷没有温度的东西。这些年,他都是靠着与卫先生的回忆,以及卫先生的来信才支撑着渡过。
既然颛太后想要,那么他就给,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等到了时候,他再将一切都收回来便是。
只是现在,他还要遵循卫先生的教诲,韬光养晦才是。所以他很冷静的接受了颛太后摄政的要求,并且做出心甘情愿的样子双手奉上。
他还要谋划早些将卫先生迎入西秦,所以,他要走的路还长,他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啊。
轻轻叹口气,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青色荷包,先生啊!如果你在我身边,想来我也不会如此艰难吧!
第83章
卫苏看着不远处清灰色的高大城墙, 总算是到了娄国王都了啊!
前方有人前来迎接,卫苏下了马车,就见到好久未见得钟离晖,他还是当年在潍水时的模样, 冷淡中带着目空一切。
不过他能前来迎接, 也是有心了。
“钟离将军, 好久不见。”卫苏笑眯眯的打招呼。
钟离晖对于卫苏的熟络视而不见, 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只斜斜撇了卫苏一眼,“本将军奉大王之命前来的。”言外之意便是用不着套近乎, 他来是奉命公办。
卫苏撇撇嘴, 他是知道钟离晖这副臭德行的,对于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而钟离晖对任何人似乎都是一样的,倒也没有厚此薄彼之分。
宋庆也上前与前来迎接的官员一一见礼,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不怪乎能够久居高位, 深得娄国君的信重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8节
阮稷因为思乡情切, 容不得他们大队人马慢腾腾, 进入王都地界就带人离队,早早进城了, 此刻恐怕早就回到王宫中了吧。
与前来迎接的官员寒暄客套几句,便准备进城。说实话, 卫苏一路奔波劳累,风尘仆仆,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
就在这时, 一队人马姗姗来迟, 烟尘停歇处,当头的一辆马车上,一位白衣公子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一下冠带,见到钟离晖,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来,略显浮夸。“原来钟离将军早来了?”
卫苏暗自打量来人,这人衣饰华贵,脸色或许因为睡眠不足略显得苍白。举手投足间高贵之气迎面而来,顾盼之间,自以为风流,在卫苏看来不过就是个纨绔罢了,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主。
钟离晖并没有答话,只是将头扭到了一边。那人似乎习以为常,然后转头看向宋庆,眼神又在卫苏身上扫了一遍,说道:“哎呀!本公子竟然来晚了吗?唉!都是大王昨夜饮宴,今日睡过头了。钟离将军怎么也不前来叫上本公子一起过来?”来人笑眯眯的,一番话也不知道是抱怨还是责怪。
钟离晖对他的话不屑,只冷笑一声,并没有答话。
钟离晖对他的态度,他早已经司空见惯,也没有生气。转头看向卫苏的方向,居高临下,“这位想来就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了吧?大王安排本公子与钟离将军前来迎接,来晚了,还请莫怪。”
在卫苏身边的宋庆笑着道:“卫先生,这位是公子怀……”
只这一句,卫苏就已经明白了,他朝着公子怀拱手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公子怀,失敬失敬。”
公子怀一双阴翳的眼睛上下打量起卫苏,似乎对卫苏的话有些好奇,笑问道:“贵客竟也听过本公子的名?”
卫苏哈哈笑道:“贵客不敢当,在下卫苏,因缘巧合之下在颍阳学宫做了几年先生而已。至于公子怀的大名,这世上没听过的应该没几个吧?公子怀在可是娄国四公子之首,论才情、品貌都是上上之选,也是因此,娄国国君甚为看重公子怀,在下没有说错吧?在下虽然孤陋寡闻,可这点还是知道的。”
客套话谁不会说,自己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为了平安顺遂,不惹上麻烦,最好还是不要树敌太过。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对付公子怀这种小肚鸡肠之人,自然要小心应对,好话谁都爱听,所以卫苏的恭维话自然是不要钱的往外冒。
这番话果然说到了公子怀心里,公子怀心怀大畅,心里对卫苏也有了一丝好感,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他几年前就听人说起潍水会盟上,卫苏竟然拒绝了大王的邀约,当时他就认为卫苏不知好歹。一介布衣,好大的胆子,不敢受邀约前来,大约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前几日他就得到消息,说这人快到王都,他正好会会此人,便在大王安排迎接人选时,主动请缨。娄国君对于他的要求自然是不无答应,不过娄国君知道公子怀的性子,倒是好好嘱咐了,卫苏是他请来的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万万不可怠慢客人。
公子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身就将娄国君的吩咐给抛到了身后。他身为大王的王侄,素来任性惯了的,哪里会听这些?
今日他故意晚来,也是想给卫苏一个下马威,挫挫他的锐气。
他原本以为的学宫先生,都是像宫中的那些老先生一样,刻薄古板。没想到卫苏却这般年轻,样貌更是面如冠玉,俊逸儒雅,让人忍不住就心生好感。
公子怀被卫苏几句话说得开怀,哈哈大笑,“卫先生果然会说话,只不过,当年我们君上就相邀先生而来,为何先生推脱到现在?莫不是……先生看不起我们娄国?”他故意如此说,也是想看看卫苏的反应。
“公子怀言重了,苏当年实有苦衷,无法成行,若真如公子怀所言,今日我又能如何在此?”卫苏微笑着解释道。
公子怀不知是否接受这样的解释,还想说些什么,钟离晖已经上了马,大手一挥,“时辰已不早,先进城,大王还等着消息。”
说完,策马扬鞭,马蹄扬起的尘土正好将旁边的公子怀给罩了个灰头土脸。
公子怀用手挥挥尘土,咳咳几声,怒不可竭,“钟离晖,等着瞧,别以为本公子真不敢把你怎样。”
钟离晖与公子怀不睦,卫苏早有听说,现在看来果然。面对公子怀的叫嚣,钟离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已经行远了。
卫苏心知钟离晖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便上前拱手道:“钟离将军既然如此说,倒也不好过多耽搁,公子请吧。”
公子怀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没有办法,大庭广众之下,他倒不好发作,只能手一挥,也不再管卫苏,下令御者驾车回。
卫苏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这次躲过了。不过下次对上此人,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宋庆目瞪口呆,这前来接人的怎么就扔下客人自己跑了啊?大王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就让这两个祖宗来迎接啊。
不得已,还得他来善后,他走上前来,有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道:“卫先生还请勿怪,这两人素来都是如此,有失礼处还望见谅。”
卫苏轻轻一笑,“以前倒是听说过娄国有钟离将军,公子怀乃是国之栋梁。今日一见……哈哈哈!”卫苏只能打着哈哈圆过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庆有些汗颜,索性避开这个话题,“先生日后在王都呆久了就知道了,我们一起上车同行吧。如今到了娄国王都,一路由在下替先生说说咱们的风俗景况可好?”还能怎么办?只能由他来补救补救了。
卫苏欣然同意,派人与卫蓁说了一声便登上了宋庆的马车。
马车正是和当下的马车一样,除了头顶上有华盖,其余皆是敞开的,正好开阔视野,能让卫苏好好看看这天下第一王都的景象。
宋庆是个好导游,一路上所见所闻,以及王都的坊市格局分布都一一详细说给卫苏听。卫苏听得很仔细,很多都是第一次听宋庆说出来,感觉倒也十分新鲜,丝毫没有枯燥乏味之感。
邑安城不愧是当世第一大国的王都,卫苏一路过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城池,他曾经以为颍阳城就算是最大最好的了,可现在来到这里,两相比较起来却是邑安城更胜一筹。
磅礴粗犷是卫苏对此地的第一印象。相比之下,邑安城像是北方的汉子,粗犷不失大气,而颍阳城责宛如江南的小家碧玉,清新而优雅。也是因此,两地的民风习俗也各不相同,卫苏一路看来,加上宋庆的讲解,他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前方有一文一武的钟离将军和公子怀开路,路上行人远远看到就避让开来。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人能‘和睦’走在一处,也都感到万分好奇。
车队过处,三三两两的人在街边角落嘀咕议论起来。
“这是谁来了,出动这两位煞星相迎?”有人不明就里的好奇问道。
这样的阵仗,他们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使得他们开始打听原委。
有消息灵通的凑过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回来的可是贵客,几年前咱们国君就邀请他前来娄国,可当时他硬是没答应,生生给拖了几年。”
“真的假的,居然敢有人不接受我们大王的邀请?不是活腻了么?大王居然真放过他了?快说说,这人是谁?”周围的人都围过来竖起耳朵听。
那人很是得意,手一指,“看,那不是吗?后面坐在宋大人身边的那位应该就是了。”
众人看过去,就见宋大人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袭青衣,正与宋大人谈笑风生。
“这是何人?年纪轻轻的,看样子宋大人似乎待他不错啊。”宋庆可是朝中重臣,平日里也没见他待谁如此亲近和悦过。
“这个年轻人长得倒是真俊俏,风度翩翩的,比起邑安第一公子——公子怀也不遑多让啊。”
“就是,如此年轻有为,能与宋大人平起平坐,还能得国君相邀,此人想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吧?”
“哈哈哈!你们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有人等不及,直接催促道。
“那人可是卫苏啊!”那人吊足大家的胃口,总算揭开了谜底。他环视一圈,见有人似乎还没想起来这个名字。继续说道:“多年前,有人凭借一己之力挑战颍阳学宫诸位先生,一举成名天下惊。后来就进了学宫当先生的卫苏,当时还传得沸沸扬扬呢,你们就不记得了吗?”
他也是听到消息,说宋大人此次前往颍阳,也是专程为了卫先生,就为了卫先生践行几年前之诺。
今日有钟离将军与公子怀专门出城迎接,而坐在宋先生身边,宋先生处处照顾的青衣儒雅男子除了卫先生不做他人想。所以他才敢如此笃定。
听到提起卫先生,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他么?当年传过来时,很多人都还不信,结果呢,谁人不惊奇一介布衣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甚至有人将此人与前朝开国贤相比较。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年轻?
有人就忍不住惊叹出声,“卫先生竟然如此年轻?想不到啊,想不到!”
“是啊,如此年轻就有这般成就,难怪国君如此尊崇于他,还能由得他等几年才来王都。”
“可不是嘛……”
卫先生来王都之事经过这么一传,好多人都前来围观。也有小娘子,小媳妇见到人,情不自禁将随身之物投掷于车。也是前方有煞神钟离将军在,她们这才收敛了不少,否则只怕更为疯狂。
卫苏捡起挂在车边的香囊,不禁苦笑,他一时兴起答应与宋庆同乘一车,却忘了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风俗了。以前在颍阳城,出门都是密封性良好的马车,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麻烦,现在来到这里,他这也算享受了一把潘安的待遇了吗?
宋庆笑眯眯的,他当然知道这些是扔给谁的,他一张老脸老皮的难道还能指望人小姑娘给你投掷鲜花香囊?“卫先生能来王都,果然顺应民意,你看大家对你的热情就知道了。”
卫苏笑了笑,此时行程过半,也不好再行叫停下车回他的马车上,只能不动声色,与宋庆聊起别的来。
第84章
好在娄国君安排的住处很快就到了。
钟离晖走过来, “大王吩咐了,卫先生远道而来,一路多辛苦劳累, 这里已经备好了一切, 先生且先休整洗漱一番。等晚些时候, 大王在宫中备好酒宴,为先生接风洗尘。”
卫苏点头, 弯腰谢过钟离晖。就在这时,钟离晖在耳边小声提醒道:“你小心公子怀这人, 他一向就对你不满。”
卫苏心中一凛,他初来乍到, 怎么就惹上这人了?不过,他来不及深想, 只是点点头, 算是谢过钟离晖的提醒。无论怎样, 在这个地方,还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公子怀走过来, 双手环臂,似笑非笑的盯着卫苏, “钟离将军说得对,今晚给卫先生的接风洗尘宴, 先生一定要好好准备才是。”
“多谢两位, 苏定然好好准备。”卫苏轻笑。
公子怀看着他, 既然你能被国君看重, 那总得有拿的出手的本领来吧, 是好是坏今晚就能见分晓。
他始终不明白卫苏年纪轻轻的, 凭什么就能被国君惦记这么多年, 当年被拒也就罢了,如今还专让宋大人为此前去颍阳。这世上多的是名不副实,滥竽充数之人,公子怀见的多了。因此,对于卫苏他始终保持质疑的态度。
公子怀说完这番话,也不愿意多呆,上车吩咐御者离开。
钟离晖在众目睽睽之下,始终与卫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卫苏也不会强求,从刚刚他的提醒中,卫苏已经明白钟离晖并不像表面这样疏离。
等钟离晖也告辞离开,宋庆这才与卫苏告辞,他还要去宫中回禀大王,也不便多耽搁。
所有人一窝蜂散去,卫苏揉揉眉心,将妹妹卫蓁从马车中接了下来。
卫蓁好奇的打量起四周,“哥哥,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吗?这么大一个宅子,比在学宫中的还大。”
卫苏点点头,“这是娄国君安排下来的,以后我们在娄国就住在这里了。”
周成与铁三娘将带来的为数不多的行李给拿了进去,其实这些行李中绝大多数都是抄录下来的书籍之类,其他只占了很少的比例。
娄国君安排得还是很妥当的,所有生活的物品应有尽有,还有一众的丫鬟仆人各司其职。
卫苏啧啧感叹,难怪人都向往人上人的生活了,锦屋绣榻,钟鸣鼎食,如此奢侈,只怕生活久了,真得腐化了。
让人带卫蓁下去休息,他也准备休整休整,养好精神准备应付今晚的晚宴。
时辰一到,就有宫中的人前来接卫苏。卫苏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袭长袍博带深衣,腰间大菱形纹锦镶边宽带,将腰收紧,勾勒出美丽的线条来。头顶玉冠将黑发完全笼络住,冠带两缕缨下垂系于光洁的颌下。
替他更衣束发的婢女立在一旁,忍不住眼角悄悄打量卫苏,脸上泛起红晕来。如此丰神俊逸的翩翩佳公子,比起娄国第一公子更胜一筹,怎不叫人怦然心动?
卫苏浑身不自在的正正脖子,拉拉袖子。这是宋庆派人送过来的衣物,他还是第一次穿的如此正式。平日里他也都是家常便服,头发更是随便挽起来就好,反正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今日的晚宴是他第一次在娄国宫中正式露面,没有办法,怎么也得正式一点以示尊重。
马车很快就到了王宫,朝中大臣也都提前到来,卫苏深吸了一口气,今日首次一战,他不能露怯。
恢弘雄伟的大殿,娄国君坐于王座之上,与五年前并无什么变化。卫苏一步步上前,正式见礼,“卫苏见过娄国君,谢娄国君的盛情款待。”
娄国君笑眯眯,他今日的心情很好,只要天下的能人异士都能前来效忠于他,他何愁娄国不兴?
“可算是将卫先生盼来了,寡人很是欣慰,既然来为我们娄国效力,寡人绝不会亏待于你。”娄国君大手一挥承诺道。
卫苏扯了扯嘴角,低头谢过娄国君的看重。
由于卫苏是客卿,今日也是为他接风洗尘,他自然而然的就坐于客座之首。刚坐定,就有宫人送来美酒佳肴,娄国君吩咐一声,宫廷乐师,舞者便开始表演,这也代表了今晚的晚宴正式开始。
“今晚接风宴,大家便好好乐一乐,可以尽情饮宴,畅所欲言!”娄国君发话了。
众人齐声应下,对娄国君的话心领神会。卫苏却在心中冷笑,什么畅所欲言,不就是让这些人为难与我吗?呵!来就来,谁怕谁?他从中娄国君话中听出别有意味来,倒也不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从卫苏一进殿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就连自诩为娄国第一公子的公子怀见卫苏进来也不由得愣了愣神,之前第一次见面对方风尘仆仆,还没有觉得如此惊艳。可经过这么一捯饬,他瞬间想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老话来。想来在坐之人无人不惊叹吧?有才华也就罢了,又年轻,还有貌,这世上能有几人?莫名公子怀心头就有了一股酸意。
钟离晖在卫苏身上停顿了几个呼吸,然后又看向公子怀,脸上流露出的嘲讽意味十足:哼!娄国第一公子,还是趁早改名吧,免得日后尴尬。
公子怀气闷的喝了一口酒,眼神扫向旁边一人。那人微微点点头,已经明白了公子怀的意思。公子怀本就有意为难卫苏,加上国君也想当众试试卫苏的才学,因此他倒也不必顾忌。
他第一个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樽遥遥一举,表示敬意,“卫先生,在下左司徒袁迁,久闻卫先生大名,一直盼望能与先生一晤。今日终于有此机会,正好向卫先生请教一番,还望卫先生不吝赐教。”
这都还没坐热呢,就等不及要开始了,卫苏笑笑,“请教不敢当,倒是一起谈论还是可以的。”
袁迁早有准备,一开口就是送命题,“卫先生,当今天下,当数娄国邶国为强,然两国孰强孰弱总要有个胜负之分吧?卫先生对此有何看法?大家酒宴上随便谈论谈论。卫先生可随意说说自己的想法,也不要因为在我们娄国就有失偏颇啊。哈哈哈!”
卫苏心中冷笑,果然就是鸿门宴吧,自己如果当着国君的面说娄国的不是来,只怕就会在娄国君心中留下疙瘩。到时候国君相待自己始终就不会推心置腹,甚至随意打发安排。而如果都说娄国的好话,这些人只怕就会说自己有失偏颇,恭维讨好。堂堂颍阳学宫出来的先生,人云亦云,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59节
他卫苏此时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而且也代表了天下第一大学宫——颍阳学宫。
卫苏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这叫我如何说起?说长道短,只怕是不太好吧?不如说说其他的话题?”
袁迁以为难住了卫苏,心中自鸣得意。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什么贤能大才者,天降奇才。什么堪比贤相,几百年难出者。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农家子就是农家子,这点问题都不敢答,何来的才能?所以啊,世人传言,只可听听就是了,真往心里去就是蠢人了。
虽然这样想,他却不打算放过,他知道公子怀的想法,就是想让卫苏在宴会上出丑。或者让大王认清此人真面目,以免大王错把鱼目当珍珠。
“卫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又不是正式场合,只不过酒后之言,随便说说就好。我们大王也并非气度小的人,岂会因为说错话而怪罪?”袁迁打着哈哈,几句话将卫苏堵得没有退路。
“正是,我们也想听听外人如何评价,卫先生只管大胆说,我们大王最是公允不过的了,自是不会见怪。”众人见状纷纷附和。
娄国君好整以暇,“袁卿此言不错,卫先生不如说说自己的见解,算是助兴如何?”
公子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轻轻端起酒樽到嘴边,宽抱大袖遮挡住他嘴角得意的笑来。他倒要看看卫苏如何应对。
卫苏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道:“既然如此,苏不过一点浅见,有说错的地方,希望多多包涵。”
“邶国与娄国一南一北,遥遥相对,几乎占据天下各半。势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其人文风俗习惯是各有千秋。娄国尚武,民风彪悍勇武,邶国尚文,治国之策偏向于文治……”
卫苏侃侃而谈,袁迁见他所言俱是无关痛痒之处,心中着急,打断道:“先生此言众所周知,倒也不必赘言。”
卫苏看向他,似笑非笑,“刚刚袁大人貌似说过酒后之言,随便说说就行,卫苏所言似乎没达到袁大人要求?”
“这……”袁迁让卫苏说说娄国与邶国孰强孰弱,卫苏也确实两相作比较,可这些比较都没说道点子上,说人文风俗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说说国君,军队,以及国力的对比吗?
看袁迁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的对头都不厚道的笑来起来。袁迁这人自以为攀上了公子怀这颗大树,狐假虎威,平日里没少看不起同僚,现在看他吃瘪,还真是心情舒畅。
钟离晖喝了一口酒,嘴角弧度上翘,一本正经插话道:“本将军虽然是个粗人,可也没听出卫先生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袁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了一眼公子怀,见对方脸色已经沉下来,心中顿感不妙。他替公子怀打头阵,如果此战不利,让卫苏逃过一劫,自己可不好向公子怀交差。自己全靠着公子怀才有今日之显贵,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失去公子怀的信任,他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卫先生不如说说对两国的国力,军队以及治国的看法?”
卫苏嗤笑,你让我说我就得被你牵着鼻子走?“袁大人错了,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才是显而易见的。”
卫苏不急不缓,“娄国有人称战神的钟离将军,于万军丛中进出自如,每遇战必百战百胜。还有公子怀,刘相等诸位文臣兢兢业业,为国操劳,更有国君雄才大略,广招贤才。袁大人是有多不自信才会对娄国的国力,军队,治国有诸多疑惑啊?”
“我不是,我没有!”袁迁看大王若有所思的看过来,心中着急,连忙解释。如果被国君误解,自己的日子可就到头了,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被卫苏故意曲解,他实在是冤枉至极。
卫苏心中冷笑,就许你给我下套子,就不许我给你套钩子,来而不往非礼也。要叫你知道我卫苏也不是软柿子,你们有什么招尽管使来,他也不带怕的。
第85章
眼见着自己的臣子慌乱无措, 娄国君皱了皱眉,虽然对于袁迁的无能有些恼怒。可如此场面还是为他解围道:“先生此言也不错,那依先生之言, 应从何而比较?”
卫苏拱拱手道, “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什么东西都要结合实际。比如地利,娄国地域平坦,一望无垠, 其地物产丰富,只要政通人和,百姓就能安居乐业。除了国君的治国有方, 一个国家的富有, 从平民百姓身上就能体现出来, 民富则国强。而国富民穷, 并非是国家持久发展之道。”
卫苏阐述自己的理论,旁边却传来轻嗤,明显对于卫苏的说法不以为然。卫苏看过去, 正是公子怀,礼貌的抱拳行礼道:“苏不过遵循大王的令, 随意说说罢了, 当不得真。毕竟苏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娄国政令之类的。所言有误之处, 还请见谅。”
他先将话说到前头, 不管他说的其他人认不认同, 先留个台阶下, 免得别人抓住他话中的把柄攻讦。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 原本想群起而攻之的朝臣中, 有大半就偃旗息鼓了。如果抓住不放,到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传出去像话吗?
公子怀也被卫苏的话噎得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咳了咳才面色不愉的道:“好话歹话都给你说了,既然随意探讨,那就是你有你的观点,我有我的想法,各抒己见这个没问题吧?就算传出去应该也没人会说什么不是来。”
卫苏点头,赞同公子怀的话,“那是当然,理性探讨而已。”
果然卫苏话音刚落,有人就忍不住站起来,“老夫不赞同卫先生之言。”
卫苏并没有恼意,反而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表示他洗耳恭听。
那人捋捋胡须,“你说国富民穷,并非是国家发展之道。可是一国富有,会装备军队,会建筑城镇,有了坚固的城墙和强大的军队,国便可无忧矣,与百姓何干?若是照卫先生这般说法,民富国强,难道让百姓但凡劳作所得据为己有,不用交税?如此一来,国何来钱粮装备大军?如何修筑城池?民虽富,于国何益?啊哈哈!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都点头应和,哄堂大笑。卫苏摇摇头叹息,无语至极!公子怀得意的跟着笑,见到卫苏这幅样子,不仅嘲笑着道:“先生似乎不服?听说辩论是卫先生的强项,先生尽管畅所欲言嘛。否则先生在颍阳学宫的战绩只怕未必如传言的这般强悍吧?哈哈哈。”
卫苏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摇摇头,“我在学宫中与诸位先生大儒论战,他们俱是不世出首屈一指的大贤学者。大家志同道合,辩论中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卫苏自然愿与之一争长短。”他顿了顿,看了刚刚的那人一眼,不屑的说道:“然而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苏不屑与之论战。”
自己越退让只会让人越来越步步紧逼,一开始卫苏还想着不得罪于人,可是看架势,这殿上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想欺到他的头上来呢?自己还要在娄国待一阵子,如果真被这群人当成软柿子捏,那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卫苏也不再遮掩,锋芒毕露,说话间自然也不客气。
卫苏的话一出口就让刚刚还自鸣得意的老者气的脸色铁青。他一只手指着卫苏,颤颤巍巍的骂道:“竖子小儿,胆敢无礼!”
卫苏瞪大眼睛啧啧惊叹,“苏一向都是实话实说,难道你们都听不得真话吗?那需不需要我收回刚刚那句话?”卫苏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中。
那人气得发抖,一时间竟然失去了骂人的语言。他旁边的人怕他气出个好歹来,拉着他坐下,给他顺顺后背,在他耳边安慰了几句。
卫苏看都没看他,动筷夹菜吃。倒是公子怀忍不住了,他原本以为让人出面,自己等着看卫苏的好戏就行了,哪知道情况急转直下,站出来的两位都折戟沉沙,这让公子怀万分恼怒。
又一人站出来,朝他行了一礼,“卫先生,身为百姓,为国所驱使,交税以上报国不是应该的吗?若不征民税,国家何来钱财。不说养兵筑城需要花费巨大,便是遇上灾年,又如何救济民难?”
“我不知为何一句民富国强就被你们理解为百姓不交税?我看你们都称之为国之栋梁,理解能力怎么就这么差?先贤曾言道:无夺民时,则百姓富;牺牲不劳,则牛马育。注1只要不横征暴敛,君以民为重,国昌盛无虞矣。我这么说,在坐各位能理解我的意思了吧?”卫苏漫不经心的道。
先前那人满面通红,他总不能说是为了抓卫苏话中的短处故意这么说得吧?
那人讪讪坐回去,另一人拂袖而起,“以民为重?平民百姓懂得什么?难道让低贱的平民治国?呵呵,我懂了,看卫先生的出身,也难怪会为平民百姓说话了。”
“我的出身我并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你可知为何?因为农人朴实无华,以耕则多粟,以仕则多贤,连圣王都敬重爱重农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平民低贱?凭你生来就在世家大族?凭你借父辈祖宗荫庇?凭你尸位素餐德不配位?如此浅薄之人,苏不愿与此獠共事君,因为你不配!”
“卫苏小儿,乡野之子,在此大放狂言,气……气煞我也!”这人几乎被气的吐血。他在朝为官多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骂他的。
眼见着卫苏越战越勇,己方人马一个个铩羽而归,公子怀就恨不能亲自上场。
他心中生气,脸上却笑盈盈,“卫先生!卫先生能来我们娄国,是我们娄国之幸。我们国君向来重用贤能,否则也不会诚意相邀了。”
卫苏放下筷子,点点头,认真的听公子怀说话,他倒要看看公子怀玩的什么花样。
公子怀继续说道:“既然卫先生来了我们娄国,相信我们君上一定会重用于你。只是,据我所知,先生一出云水乡野便入了颍阳学宫,在学宫中弄些奇巧淫技出来。先生可知道,治国与治学并不尽然相同,如果君上给先生上卿大夫或者国相之位,先生能胜任否?如果先生认为能行,又如何去做才能让娄国繁荣永昌呢?”
这话一出,大殿之中静默了一瞬,看向卫苏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他们兢兢业业几十年,难道还比不了一个刚出茅庐的农家子卫苏?
卫苏诧异,奇怪问道:“为何要给我上卿大夫,国相的位置?你们娄国上卿大夫,国相都还在呢,一没有什么理政之错处,也没有说要告老还乡吧?就算他们撂挑子不干了,不还有下面的官员顺位顶上来嘛?如何轮得到我?”
公子怀一脸黑线,他是说如果,如果!你莫非还真以为一来就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说这话不过也是想挑起娄国所有官员对卫苏的不满。
公子怀皮笑肉不笑,撇撇嘴,“打个比方而已。毕竟如今世上之人都拿先生与前朝贤相张楚相提并论。可谁都知道,正是有了张相,才有了前朝五百年基业。先生既然来了娄国,想来也是会有一番大作为,以为后人所铭记。”
“啊?张楚张相,呵呵,世人高看卫苏了啊。这种毫无依据的捧杀之词,以公子怀的地位见识应该不会就傻傻的相信了吧?”卫苏状做惊讶的说道。仿佛对于公子怀去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恨不可置信。
公子怀脸色一红,倒不是他要相信。人云亦云,连大王都信了几分,不然也不会邀请他来娄国了。
此时他只得尴尬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生才华谁人不知?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进了颍阳学宫当先生不是?况且此事有君上定夺,说不准先生就真能做今日的张相呢?卫先生何故避重就轻,本公子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想东拉西扯逃避问题,还得看他答不答应。
只要他敢应承下来,满朝文武,有谁能不眼红?一来就身居高位,这文武百官就够卫苏慢慢应付的了。
公子怀的包藏祸心,卫苏如何不知,他微微一笑,“倒也并非就是避重就轻啊。哦,对于公子怀所提到的假设之事,苏一向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因为这些俱是徒劳无功罢了。我来娄国是为客,身份是客卿,国君有什么需要卫苏的地方,卫苏会尽力而为也就是了。在这里苏还是要提醒公子怀一句,虚无缥缈的东西真不可信啊。”
公子怀一愣,卫苏这话回答得滴水不漏,找不到半点的错漏之处,他是客卿,来者是客,听凭主人的安排有何错处?若要怪罪,难不成还要怪罪到国君头上?公子怀皱眉,这人果然不好对付。
他有些尴尬,喝下一口酒作掩饰,然后看向上首的娄国君。干巴巴的说道:“这倒也是,我们国君是不可能会亏待客卿的。”
“那如果寡人真要给卫先生一个高位呢?”一直在看好戏的娄国君此时开口了,想看看卫苏什么反应。
卫苏却笑着摆摆手道:“大王此举不妥,大王素来任用贤能,这是众所周知的。卫苏一介布衣,身无寸功,突然被大王提拔到高位,岂不是寒了功劳显著的诸位臣僚的心?却是万万不可。”
“哦?”卫苏明目张胆的拒绝,让娄国君皱眉,沉吟着没说话。
“嘶~”众吸了一口凉气,卫苏居然敢就此反驳国君的话,哪里来的胆子?
卫苏拱拱手,笑着补充道:“大王英明,只是娄国朝中稳定,诸位大人各司其职,皆是国朝栋梁。大王何故突然变动之,导致朝政不定?苏初来乍到,有什么能耐皆为未知,大王即便将苏安排在高位,也未必能人尽其用啊。”
卫苏的话引人深思,娄国君若有所思,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索性将问题抛给他自己,“那么你认为寡人应该如何安排你?”
卫苏笑笑,“宫中有王子进学之所,苏可以试着前往教学。”
娄国君摇摇头,他千方百计请卫苏前来,是不想损失掉一个人才。若让他去教授王子,岂不是大材小用,不可不可!“以先生之能不足以做此小事。”
卫苏叹气,接着道:“那不如就给王城外一乡一里之地治理,苏想必能胜任之。”
娄国君继续摇头,“如此,先生太过屈才,不妥。”
左也不行右也不妥,还能让他做甚?应该没那么好心,白白养着他吃闲饭吧?至于突然给他一个高位,说实话,不说别人能不能理解,就是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卫苏愁眉苦脸仔细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那不如整理书卷简牍之类的……”看娄国君依旧摇头,索性放弃了。“还是大王看着安排吧,我的能耐,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只要能为百姓做些事,苏绝无怨言。”他才不想在朝中与这群人争权夺利,与其这样,还不如为百姓做些事情。
娄国君皱眉,卫苏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许多前来投效的人都想着能得到高位,还从来没人像卫苏这般,不愿高官厚禄的。
卫苏是他邀请前来的,如果给的官职低了,传出去世人只怕会笑话他不能知人善任,以后有才能之士谁还会来娄国?而如果给的官位太高,满朝大臣都看着呢,没有任何的功劳,只怕又难以服众啊。
娄国君一时间有些两难起来。
第86章
宋庆仿佛看出来娄国君的境地, 站出来建议道:“其实卫先生之言也无不可。”
卫苏这人是他推荐的,娄国君能重视,也是看在他的面上, 他有必要站出来说两句。“卫先生担心的不无道理,有才能之人无论安排在什么位置都会起到作用。所有到娄国投效的人都不是一步登天的,卫先生都能从底层做起。将来其他来投效之人, 想来也会踏踏实实, 不会有投机取巧之思, 如此一来,倒是正了风气,也算是好事一件。”
卫苏喝下一口酒, 他就知道,有宋庆出面, 就能稳了。公子怀想给他下套,激起朝臣的对立来。如果他真的沾沾自喜得到娄国君承诺高位, 那么他孤掌难鸣,日后必定艰难。而如果底层做起,他不仅可以正大光明避开朝中争端,也能解决公子怀丢过来的危机。
看来一路上他安利效果还是不错的,有宋庆帮忙说话,他就轻松多了。
宋庆所言有理,娄国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宋庆的话。不过这件事还需要仔细斟酌,并不是一时间就能决定的, 所以只得按下不表。
此事揭过, 众人推杯换盏, 好不热闹。众人一时间也不敢再与卫苏论长短, 看看刚刚与卫苏论战的两人的下场,都快被气到吐血了。他们还想着能多活几年呢,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招惹这煞星为好。
钟离晖一路看好戏不停,是真的爽。这群人,平日里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看了真叫人恶心。他们向来看不起武人将军,常常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有时候打仗回来,没能得到他们的感恩,反而处处挑刺,说什么没有尽全力,没能扩大战果。呵呵,真要让他们上战场,只怕就得吓得尿裤子。现在眼看他们栽在卫苏手里,简直大快人心。
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左右卫苏也不过是个客卿罢了,难道还真能越得过他们这些实打实的贵族?所以他们猜到了大王的心思后,确定了卫苏不可能越过他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反正日后也算是同僚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成仇吧。
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也有人暗中打算跟卫苏示好,日后卫苏能得大王信重,还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所有人在观望,卫苏总算清静了些,有空闲喝酒吃菜赏舞,倒也乐得自在。偶尔有人前来敬酒用以示好,他也来者不拒,笑呵呵的应答,不动声色的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中。
当然,也有人听说卫苏的才学,真心前来求教一二的,卫苏也拿出自己在学宫中讲学的态度来,平易近人的与人相互探讨。哪里还有半点先前时候的锋芒毕露?他们困扰在心中多年的疑惑,在卫苏三言两语的点播引导之下,迎刃而解,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大石,自然感激不尽。
一场宴会,除了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后面总算和谐落幕,宾主尽欢。
卫苏辞别娄国君,随着众人走出大殿,已是月明星稀。凉风微微拂过,将卫苏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一些。
身边被人撞了一下,一回头,就见到钟离晖那张熟悉的冰山脸。接着手中被塞进来一块竹简,卫苏握住,轻轻朝他点点头。钟离晖却已经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了。
手指轻轻摸着竹简上的刻纹,也去心中明白,这是钟离晖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走得近,故而趁人不备时传递过来的消息。
上了马车,卫苏才借着马车上微弱的光亮看了起来,上面只写着让他三日后前去南街的安和馆舍一唔。
卫苏若有所思,钟离晖在众人面前并没有做出他们相识的态度,这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之前钟离晖悄悄提醒他小心公子怀这人,他就知道钟离晖不是不念旧情之人。现在有了这信,足以说明问题。
卫苏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钟离晖的想法和处境来。钟离晖在娄国一开始就得罪了公子怀,因为潍水之战中,只有突然冒出来的钟离晖名声大噪,而同样领兵做战的公子怀却俨然成了陪衬。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0节
这叫公子怀如何不嫉恨?钟离晖名声越响亮,公子怀就越不得劲,明明这些荣光都该是他的,却生生被钟离晖给抢了去。想不过的公子怀几乎将钟离晖当成了死对头,各种阴谋陷阱手段没少施展。好在钟离晖有防备之心,加上娄国君还需要钟离晖,所以公子怀才没能得逞,将钟离晖打压下去。
然而就是这样,钟离晖在娄国朝中是处处有人牵连掣肘,如履薄冰,让钟离晖不得不保持小心谨慎的习惯。所以为了保护卫苏,他才没有与卫苏显露出熟络的关系来。
卫苏沉思了一阵,想起临别之际,褚先生还叮嘱让他联系钟离晖,让钟离晖保驾护航,就不会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虽然不知道钟离晖与褚先生如何交涉的,很显然,钟离晖并没有告知褚先生自己的处境。
不管怎么样,钟离晖是自己人,可以一见,到时候可以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走。自己对于娄国朝廷也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钟离晖定然是清楚明白的,自己可以让钟离晖释疑。而且他也没有在娄国待长时间的打算,因此现在就必须步步为营了。
既然入了王都,娄国君是万万没有放他离开的打算,所以想要离开,就得自己谋算。
打定主意,就不再纠结,小眯了一会儿,马车就已经到了家门口了。
卫苏恍惚了一瞬,才恍然惊觉,这已经不是自己在学宫的家。
“哥哥,你可回来了!”卫蓁熟悉的声音传来,“看看你,酒气熏熏的,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喝酒伤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太过,你总是不听。”
耳边传来卫蓁絮絮叨叨的抱怨,让卫苏心安,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自己的家。
卫苏嘿嘿一笑,“这不是没办法吗?国君赐宴,朝臣敬酒,不喝酒总说不过去。”他顿了顿,“怎么你在这里候着,不是有看门的人吗?”
卫蓁撇撇嘴说道:“哥哥这么晚还没回来,我自然就担心,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过来等着哥哥回来了。”
卫苏笑,卫蓁还是这个样子,总要等他回来才会安心。
他走上前与卫蓁并排而行,聊着日常琐事,“你今日在新家可还呆的惯?现在家里人多起来了,虽然他们都是伺候的人,但是我们也要宽以待人,你可明白?”
这些仆从都是娄国君安排的,自己也不可能推托。偌大的府邸没有人打扫整理,也不像话,便只能先这样了,只是他们不要待人苛刻也就是了。
卫蓁点头,她如何不明白,家仆周叔和铁婶。虽然是卖身为奴的,可他们兄妹二人待他们就如自己亲人一般了,当然,他们也都全心全意照顾着小主子。
只是,这里的仆从……卫蓁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苏察觉到了卫蓁的异样,侧头问道:“怎么了?”
卫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么多仆从,我还不太习惯。”
现在家里一堆仆从,勤快又能干,他们将所有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是很好,可是她是真的不习惯被一大堆的人围着,伺候着。
从小在乡野长大的卫蓁哪里见过这样场面?以前在学宫之时,家中也就周叔和铁婶两人照顾她和哥哥的起居生活,很多事情她自己也动手做。现在在这里,根本就不用她动手,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其他人就已经将东西送到面前了,这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被这么多人盯着,一点都不自在,半天下来,她是如坐针毡。自己稍微声音大一点,一群人跪下来战战兢兢的请罪。哪怕她已经解释过了,自己没有生气,更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可是她们还是要自罚,就这样,卫蓁是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憋的她难受至极。这不,乘着个空档,让周婶替她打掩护,这才出来透透气,顺便迎接哥哥,在见到哥哥卫苏的那一刻,卫蓁才安心下来。
卫蓁抱怨了几句,卫苏已经明白了,笑道:“行吧,哥哥知道了,等过两天,这里的一切都理顺了,我会想法子说说他们。”
卫蓁点点头,哥哥总是有办法的。“好,还有我的实验室,你可得好好告诫他们,不许进出。”
一来到这里,卫苏就让卫蓁挑选的自己喜欢的房间,卫蓁的寝房,书房,实验室都是必须的。好在这里够大,卫蓁可以随便用。
卫苏点头同意,看卫蓁兴奋的样子,应该对于做实验的地方很满意,以前学宫中的实验室太小了,虽然卫蓁不说,可卫苏都看在眼里呢。原本他就想在颍阳城中重新找个大宅子,后来,又得了娄国君相邀,只能将此事放下。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置办下来也是空着,未免可惜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边走边聊,刚到后院,几个大丫鬟早就候着了。见到卫苏,便躬身行礼,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上前一步,“主子,奴婢已经备好了沐汤,请主子沐浴更衣。”
卫蓁见机得快,捂嘴笑道:“哥哥先去洗沐,我去给你备解酒汤送过来。”说完还不等卫苏答话就飞快跑走了。
卫苏还奇怪,这丫头风风火火作甚?不过也没管她,身上都是酒气,自己都受不了,管不了这许多,先行洗漱完毕再说。
一面想着,一面就朝着沐浴的地方走去。然而看到跟进来的几个姑娘,卫苏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们进来干嘛?”
“伺候主子沐浴。”几人恭敬的答道。
“不必了,在我这里,没这些规矩,你们将洗漱东西放下就出去,这里不必你们伺候。”卫苏说的很坚定,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拗不过卫苏,只能在门外等候。
难怪阿蓁会不习惯了,这样伺候,对于他们兄妹俩来说,的确有点难以接受。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世家贵族,其他的世家大族子弟,是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早就习以为常的。自己从乡下来的,还真的无福消受。
沐浴过后,喝了卫蓁端过来的解酒汤,今日累了一天了,宴席上还勾心斗角一番。卫苏是身累加心累,嘱咐了卫蓁早些休息,不要看书实验得太晚之类的话,便也要去睡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灯如豆,明明灭灭,卫苏什么都没想,吹灭灯火,直接就倒头扑到床榻之上。
然而榻上的异样让卫苏一惊,顿时什么瞌睡都没了,弹跳着蹦起来,“什……什么人?”
难不成是自己醉迷糊了,闯进别人的房间了?这不可能啊,整个宅子都是娄国君赐下来的,除了自己和妹妹不可能会有别人。而且妹妹的解酒汤可不是假的,他现在很清醒,头不昏眼不花。
摩挲着点亮桌子上的烛火,卫苏这才看到一个如花少女,正披着单衣,瑟瑟发抖,“奴……奴是君上赏赐给先生……”
奴隶?卫苏已经明白了,这个时代,奴隶就像商品一样不仅可以随意买卖,更可以随便送人。这小丫头不过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却已经出落成个小美人了,此时的她泫然欲泣,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娄国君所赐,呵呵,娄国君倒还真是周到。为了留住自己,美人计都用出来了。
卫苏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衣物给她,“先穿上,我在外面等你。”说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直直往门口走去。
那小丫头接过衣物,一时间愣然,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像嬷嬷说的那般?一开始她还庆幸这人没有碰她。然而回过神来,她却骇然大惊,连滚带爬的下来跪倒在地,朝着卫苏连连磕头,“先生,是不是奴做错了什么,奴一定改,求求先生将奴留下,不要将奴送回去。”
她不清楚为什么主子会不要她,可她清楚的是,如果主子不喜欢她,那么她就会被送回去,或者被发卖,届时她的命运将会很惨很惨。她就曾见过一个姐妹,送回来只两天,就被打断四肢,惨虐而死。
她涕泪横流,卑微的祈求着,额头已经被磕破,渗出血来。
卫苏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连忙转身回来,将她扶起来。轻声安慰,“你别怕,我不会将你送回去。相信我,我也有妹妹,很可爱的妹妹,你见过她没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可亲,以免吓到这个孩子。
小丫头摇摇头,她们身为奴隶,怎么可能有名字?“奴十……十三了。”
卫苏轻轻笑,“我妹妹比你大一些,我带你去见见她好不好?”
小丫头被卫苏的笑吸引了,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笑得这么好看的人,温暖而治愈。懵懂的点点头,卫苏已经将衣物替她披上了,小丫头这才反应过来,羞红了脸。
“不要怕,你就把我当哥哥好了。”十三岁的小孩子,却在这乱世中遭遇了太多太多。这么小的年纪,在后世本应该是在父母关怀下撒娇的年纪,可是……
卫苏叹息,心情有些沉重,他想起了卫蓁,如何自己没有穿越过来,卫蓁会不会也面临着这样的命运?
奴隶制度,不能再祸害世人了。
第87章
卫蓁还在灯下看书, 没想到哥哥这么晚会过来找她。打开门,却见哥哥牵了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哥哥,这是怎么了?”她一眼就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的伤, 应该是才受伤的。
卫苏带着小丫头进门,“你帮她看看,这伤口有没有问题,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自然是没问题, 卫蓁点头让人进屋, 好在她带的药材很多,什么都不缺。卫蓁只翻找了几下, 就找出合适的伤药来, 手脚麻利的替人将伤口抹上, 并且包扎好,
“只是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卫蓁整理好一切,这才说道。
卫苏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卫蓁却盯着他,“哥哥,现在可以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知道妹妹的性子,是什么都要弄个明白的主儿, 而且卫苏也没打算对她有所隐瞒。这小丫头他还准备托付给卫蓁照看呢,便将前因后果都照实说了一遍。
“以她奴隶的身份,是不可能再送回去的, 否则她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我想着这丫头这么小, 又受了惊吓, 不如就让她跟着你, 你可以教她读书识字这些。平日里哥哥不在家中, 你也好有个说话的人,或者她手脚勤快也能给你打打下手之类的。你看如何?”
卫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样安排对这丫头最好。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帮她去除奴籍,放她出去,又怎么生存?反正妹妹一个人无聊,多个人陪她也好。
卫蓁听完,眼神复杂的看向卫苏,虽然有些可惜,但哥哥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知道哥哥一向说什么平等之类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一直都很尊重女子,否则也不会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她看了小丫头一眼,心中遗憾,你怎么就这么小呢?如果再大上几年,是不是哥哥就会喜欢呢?
卫苏看她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她对这样的安排不喜欢,便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你要真不愿意,哥哥也不勉强,那我就另外想想办法。”
卫蓁连忙拉住他,“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留下来给我作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说完她顿了顿,才忧心道:“哥哥也不小了,成日里就想到我,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人帮哥哥操心终生大事……”
卫苏头疼,这个妹妹真拿他没有办法,年纪不大,操心倒是蛮多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给你说清楚了的吗?怎么还要提?”
“我知道哥哥有哥哥的想法,只是做妹妹的还是担心罢了。”卫蓁撑着脑袋,唉声叹气。
“这种事不得讲究个缘法嘛?你总要让哥哥找个称心如意的吧?要是没有共同话题,夫妻相对无言,这样的日子能让人快乐吗?哎呀!你就别操心我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很晚了,你安排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卫苏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卫蓁跺脚,每次一说到这些事就逃避问题,她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一转头看到缩在角落中的小丫头,卫蓁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一番,着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怕吓到她,卫蓁露出一抹笑来,“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看着她出神,这就是先生口中的妹妹吗?先生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姐姐漂亮又温柔。被卫蓁盯着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不安的扯着衣角。
此时听到问话,她摇摇头,“奴……奴没有名字。”
卫蓁手指轻点着下巴,皱眉道:“你以后就跟着我罢。没有名字也不好称呼,要不然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
小丫头点点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期盼。
卫蓁想了想,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眼神掠过她刚刚看的书,正好这一页上画着重楼这一味药,抿唇一笑道:“有了,重楼又名七叶一枝花,你长得那么漂亮就叫七叶吧。”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她口中的漂亮和七叶有什么关联,可现在她有了名字,还是惊喜不已,连忙跪下来道谢。
卫蓁一把抓住她,蹙眉道:“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这样。以后七叶你就跟着我,我便是你的姐姐,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还能教你很多医家的东西,将来还能看病救人,可好?”
“好!”七叶懵懵懂懂,在她过去的认知中,她根本就不明白卫蓁话的意思,可心中有个声音,让她不住点头:这个姐姐待他很好,将来只要是姐姐说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令姐姐满意的地步。
小丫头答应得爽快,这让卫蓁也开心无比,日后她也能像哥哥教她那样,去教她了。初来这个新的地方,又不像颍阳城中可以行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处境,自己不能给哥哥添任何的麻烦。有了她陪自己,想来会多很多乐趣吧。
卫苏退出来,站在庭院中,感受着夜晚的寒气,抬头望天,想到卫蓁的担心,心中也是满满的无奈。他还保留着后世的恋爱观,在这个世界他还是想找一个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爱好的人为伴。然而,这何其难?他上辈子都没能找到,更别提现在了,他对待感情一向专注认真,宁愿错过也绝不愿将就。哪怕是注孤生他也认命罢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卫苏轻叹,总算明白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心境了。
西秦王宫,秦湛隔窗遥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中的思念之情愈甚,那个人如今应该在娄国国都了吧?此时在干嘛呢?是否会有一瞬间能想到我?
想到这里,他才惊觉,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先生的来信了。这怎么行?他哪怕前段时间经历了先王大丧,自己登上王位这一系列繁琐的事情,都没有忘记给卫先生写信。可是几个月没有收到先生的来信,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先生去往娄国,身边还有个娄国的王子稷,万一王子稷说自己的坏话,或者卫先生将自己给忘记了……一个人只要胡思乱想起来,就什么都觉得有可能。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铺开纸,提笔蘸墨:未见先生来信,湛甚为思念之,先生有新人忘旧人……还没写完,秦湛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将那纸揉成一团,放于烛火之上,眼睁睁看它化为灰烬。
这样的信他怎么可能送到卫先生手上?这些年来,相隔的时日愈久,愈能感受到浓浓的思念之情。他起身翻出一个精美的铁盒子,小心的打开,将其中收藏的信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慢慢回味。仿佛从字里行间就能见到那人下笔之时的姿势,动作以及神情。
“先生,快来吧!我怕我!真的等不及你的到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去找你啊!”秦湛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抚着信纸喃喃自语的道。
这时,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回禀道:“大王,打听消息之人回来了。”
秦湛闭了闭眼,再睁眼之际,眼中温情褪尽,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挥手道:“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袭黑衣的人进来,见到秦湛,跪下磕头道:“大王,奴打听到了,蜀地的确有小股的流窜悍匪。先王在时,蜀地的郡守就上报过多次,只不过一直没有人重视。所以便拖到了今日。”
秦湛眯起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沉思了许久,嘴角浮出一抹冷意来,吩咐道:“我写一封信,你今夜就带出去交给孙大人。另外你下去好生准备,想来过不了几日,就会出发入蜀地。”
“喏!”黑衣人行礼应道。
秦湛提笔匆匆将信写就,等墨稍微晾干一点,就交给那人,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人下去。
等人退下后,秦湛这才重新铺开纸,‘先生,久未回信,湛心中甚忧。我如今虽已得位,然却在朝中寸步难行。湛无时无刻不盼望先生能在身边,以便能随时听候先生教诲。过些时日,我便会去往蜀郡,这是先生给湛找好的根本之地,所以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他现在已经不敢在信中有所隐瞒,先生这么久没回信,不就是在生他的气吗?气自己上回擅自主张带兵出战戎夷,没有给他说清楚。所以他现在哪里还敢不尽不实?
他现在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决定权,有颛太后专权独断,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听话的傀儡罢了。他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要破局。然而身在局中如何能破之?唯一的办法那便是跳出局内,借由外部的力量由外而内。
明月光辉晕染,铺满大地。明日,希望能如愿。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1节
将写给卫苏的信交给宫人,明日就能送出去,只希望先生能早日回信。
宫外,已经睡下了的孙章听到下人的禀报,连忙穿衣而起,急急赶到了书房。
先前的黑衣人行了礼,也不多话,直接就将大王的书信呈上,“大王交代的东西都已经全部写在里面了,孙大人只要看了信就会一目了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章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大王还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话?”
“其他没有交代什么,只说了让奴准备妥当,过几日入蜀郡。”黑衣人如实交代。
孙章听明白了,将手中的信烧尽之后才点头道:“臣已经明白了大王的意思,明日朝上便照大王的意思去做。”
黑衣人得到孙章肯定的答复,自是回去复命不提。
等黑衣人离开后,孙章负手而立,嘴角是一抹欣赏的笑意。年轻的脸上,有着蓬勃斗志。
几个月了,大王终于要出手改变如今朝中的局势了么?大王即位以来,处处表现得乖顺听话,其目的也是为了麻痹对手。他还以为大王至少还要忍耐一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到了破局之法。
不得不说大王的这个方法妙啊!以前在学宫之时,秦湛就是诸位王子中与众不同的一位,这也是他跟随秦王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他当初的选择来西秦投靠王子湛没有错,等到秦王真正独掌大权,他绝不会忘记自己的功劳,到时候自己就能出人头地了。
人生在世,能够跟对主子,名利地位又算什么?唾手便可得之。
今夜注定无眠,孙章吩咐人送上来一壶浓茶。他要开始做足准备,明日朝堂之上才能游刃有余,帮秦湛好好打开局面。他甚至开始期待明日的大王会又怎样的表现了。
次日一早,照旧早朝,秦王湛坐在宽大的王位之上,他的身侧却是颛太后。
所有的朝中大事全由颛太后一人把持,大臣们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秦湛用手支着脑袋,听着这些有些昏昏欲睡。昨晚给先生写信之后,他想着卫先生便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快亮了才有了睡意,然而,却又到了早朝的时辰了,这也就等于他一晚没睡。
此时闲极无聊,自然是昏昏欲睡。他这副模样落到诸位大臣眼中,有恨铁不成钢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看热闹的。
颛太后看向秦湛,眼里却写着大大的满意,秦湛越是不上进,她才越好掌控。如果秦湛真认真学习朝政的事了,她才应该担心,现在这样,她求之不得。
不过颛太后并没有表现出来,“大王,哀家看你也累了,今日朝中无事,便早些散了吧。”
秦湛有些茫然的表情,“啊?朝事已毕了吗?那……那就散朝。”
话音刚刚落下,朝臣中却有人站出来,“太后,君上,臣有一事禀报。”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站在朝臣最末位置的孙章。
秦湛伸懒腰的动作顿住了,颇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明明都散朝了,怎么现在还有事?”
他的话被颛太后听到耳中,微微一笑,“大王倒不用急,且听听看是何事吧,小事情不用大王出面,哀家自会处理。”
秦湛闻言冷笑,朝中大事小事都用不着我这个大王出面的吧。不过,他高兴的道:“如此最好,湛谢过太后,您就受累了。”
颛太后已经点头,让孙章奏来。
孙章早有准备,此时不慌不忙,启奏道:“近日蜀郡贼人集聚,听说蜀地祸乱不止,蜀郡太守早就上书请求朝廷决断,为何朝廷迟迟不处理?”
颛太后皱眉,她经手朝事,怎么从未听闻过此事?疑惑的看向众位大臣。有知道此事的臣子站出来禀报道:“蜀郡之乱,确有其事,只不过这是先王还在时就有了的。当时先王认为只不过是些许流寇骚乱的小事,朝廷出动大军不太合适,便嘱令地方郡守想法处理。”
孙章皱眉,“然到如今贼寇还在,四下里流窜,多地被贼寇侵扰,他们隐隐更有壮大之势。今时已不同于往日,蜀地郡守前些日子又派人送来急件,奏请朝廷出兵,可朝廷之上却无人提及。今日臣在此想奏请太后,君上,此事是否由朝廷出兵解决?”
流寇之事,朝中大臣心中皆知,只是流寇之乱委实不好解决。这群亡命之徒,借着熟悉地形四处流窜,官军一来就藏起来或者跑得无影无踪,等官军一走,便又出来作乱了。一开始他们不是不重视没派兵,可是是真的没用,几个月的时间,朝廷大军没有半点进展不说,还劳民伤财,只能徒劳无功而返。
从此后,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点流寇也成不了气候,索性就不管了。只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又被人给提起来了,让人颇有些措手不及。
另外一人站出来,“太后,先王也曾出兵讨伐过,然而却徒劳无功。老臣认为此事不宜朝廷出兵,由地方解决方可。”
孙章看了秦王湛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大声说道:“刘大人这是何意?朝廷不出兵,难道还能指望蜀地郡守的那点官差捉拿吗?既然蜀地郡守连连上书,就足以说明情况危机。朝廷不做出有效的决断,岂不是寒了人心?”
两方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朝臣却争执不下。颛太后也不知该听哪一方的,毕竟出兵涉及到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简单,像挑选将领,粮草,物资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时半会又哪里能够拿的定主意?
颛太后未免也有些头疼起来。
第88章
颛太后脸上的为难之色, 被秦湛看在眼中,小心的说道:“太后不必为难,不如让湛前往平乱?”
秦湛话一出口, 大殿之上静默了一瞬, 颛太后转头看向他,眼睛里都是探究之色。“大王何出此言?”
秦湛一脸的无知无畏, 他握紧拳头, 昂着头道:“寡人想替太后分忧,不就是一些流寇?寡人连戎夷都不怕, 还怕区区的流寇?”
众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大王的战绩, 大王说得有道理啊。虽然不知道大王曾经怎么赶走进犯的戎夷的,不过这次的流寇,说不定有大王出马, 真能就此一劳永逸了呢。
颛太后却在心中盘算起来, 秦湛此话是何意?如果真遂了他的意,让他带兵前往,可未必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大军军权绝不能让大王掌控。
正想着该如何拒绝,秦湛却又小声道:“我最多带上那三千奴隶, 前往蜀地一趟, 想来流寇就会闻风而逃了。寡人在王宫之中实在无聊至极, 出去玩……额!”好像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秦湛懊恼的住了口。
颛太后闻言却放下了心,原来是觉得宫中无聊, 才想着趁机出去玩耍一趟啊。这样也好, 大王不在宫中, 她才好施展手脚, 清理宫中的势力。自她扶持秦湛即位以来,宫中明里暗里就有不少不服她辅政的。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群人想撺掇大王与自己反目,好在秦湛是她看中的人,心性纯良,从不为所动,这些人才没有得逞。
况且秦湛只提出三千奴隶,并没说需要动用大军,这就让颛太后彻底放心下来了。这些奴隶是先王还在时,因他阻退来犯的戎夷,特别准许留给他的。这么久以来,一直放到一边,也没有见他对此有多上心。所以,总得看起来,也就是秦湛确实枯燥无聊,才想着出去散散心。
看秦湛有些无措,颛太后笑了,“大王始终还是个孩子呢,你想出去散散心,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却要保护好自己,大王真的不带大军前往吗?”
秦湛闻言扯出一抹笑来,“太后所言当真?不用大军,真不用大军,有了大军,寡人还怎么游山玩水?有三千奴隶兵护卫寡人已经足矣。”
呵呵,大王真的去游山玩水才好呢,只要不过问政事,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颛太后的小心思不可言说,见太后已经决定下来,朝臣中见风使舵的不在少数。又有孙章拉拢的一些人三言两语的撺掇,这件事很快就定下来了。
秦湛很满意这次的结果,等他这次回来,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了吧。
三日的时间不短,卫苏循迹总算找到了城南的安和馆舍,其实这个馆舍就是集酒肆和客舍一体的酒楼。
卫苏说了一个名字,小二便恭恭敬敬的将人带去一个密闭的雅间。屋内一个人都没有,卫苏迟疑片刻,决定进去等等。
小二送来酒水点心菜品,卫苏自斟自饮,倒也自在。
按理来说,既然是钟离晖约他出来,那么钟离晖应该早早等他来才是,约定的时辰过了都还不见人影,这就有些奇怪了。
好在卫苏只等了一炷香时间左右,房间的门打开,钟离晖终于来了。他一脸不愉,与卫苏见了礼,才说道:“路上被只狗给绊住了,所以才晚来,还请卫先生见谅。”
卫苏摆摆手,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问:“看你这一脸晦气样,该不会是碰上公子怀这人了吧?”
在卫苏看来,能令钟离晖这样的,也只有公子怀这个死对头了。
钟离晖喝下卫苏倒的酒,长长吁了一口气,“没错,要不是跟这人周旋半天,也不会迟来了。”
卫苏十分好奇的问道:“这个公子怀,一直找你麻烦,你就这么忍气吞声了?”看钟离晖的样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怎么就能忍得住?再不济也能找大王评评理什么的啊?
钟离晖摇头,“倒也不是忍气吞声,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公子怀此人睚眦必报,其身份贵重,又是娄国君身边信重之人。何苦为争一时之气,而落下把柄?”换做以前,他是不会服输的。但是现在嘛,褚先生的叮咛他还是要遵守的。
看卫苏点头,继续道:“卫先生或许不了解公子怀此人,晖只能劝卫先生一句,卫先生在娄国之时,还是尽量莫要与之争锋为妙。”
“哦?”卫苏侧目,钟离晖近几年似乎变了很多了啊。想当年在潍水边,他还能风风采熠熠,有股傲然之气,是什么让他变得通透了许多。
似乎看透了卫苏的疑惑,钟离晖勾起唇角,难得解释了一番,“褚先生来信让我收敛锋芒,修身养性。”
“哈哈哈!”卫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当年被他在中间说和了一通,两师徒的矛盾隔阂总算消融解除了。钟离晖毕竟是褚先生的得意弟子,怕他年轻气盛,容易吃亏,褚先生经常也会在信中提点钟离晖几句。只是卫苏没想到,钟离晖还真是个听话的孩子。
被卫苏笑话,钟离晖脸上疑似泛起抹红色。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顿,冷着一张脸,“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卫苏好容易才止住笑,一边伸手夹菜吃,一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褚先生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你听他的没错。其实当初我就想提醒你来着,奈何当时你盛气凌人,啧啧!我回去后还担心了好些时日。”
“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钟离晖有些不满卫苏踩他的痛脚。“哼!要不是褚先生要我照拂你,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跟你喝酒谈天?”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钟离晖一下子就故态复萌,恢复了傲娇的本性。
卫苏咂舌,这也变的太快了吧。
钟离晖不耐烦了,“闲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卫先生打算在娄国呆多久?”
卫苏心中一惊,喝酒掩饰道:“这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总得看你们国君的意思。”
钟离晖凉凉的看他一眼,“卫先生如果把我当自己人,那就说实话。”
卫苏背脊有些凉,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嗖嗖放冷气啊。他刚刚入喉的酒被堵在嗓子眼,上下不得,呛得卫苏一通咳嗽,脸也涨的通红。
钟离晖嫌弃:……这么多年了,这人怎么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好不容易好了些,卫苏深吸一口气,“钟离将军……”
钟离晖知道卫苏不可能全然相信自己,还没等卫苏说完,就打断道:“这么多年我在娄国也早就看清形势了,褚先生当初不让我来娄国投效,说娄国君非是可以追随之人。刚开始我还不信,可这么些年下来,我早就后悔了。”
他咽下一口酒,盯着卫苏道:“先生既已决定出世,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我虽不才,却也愿意与先生同进退。”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意思就是他不想在娄国再待下去了,这次可以跟随自己一起离开最好不过。
“你如今的身份地位,竟舍得抛下一切,离开娄国?”卫苏惊讶道。
钟离晖不屑的道:“这点身份地位算什么?我钟离晖无论走到哪里,东山再起不是不可能。娄国虽然庞大,可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先生不愿为娄国效力,恐怕也是因此吧?”
卫苏笑了,现在的钟离晖一如当年,自信强大,这是好事啊。“你能这样想,想来褚先生知道了会很欣慰的。如你所言,我的确不会在娄国待太长时间,只是还需要慢慢布局,确保万无一失,方可谈及离开之事。”
有了钟离晖表明立场,卫苏的计划恐怕要重新规划一番了。既然钟离晖与他站在同一阵线上,那就是伙伴,卫苏也不再相瞒,坦白了自己的想法。相信有了钟离晖的助力,他离开娄国的时间会缩短很多。
钟离晖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只是先生离开娄国的话,会去哪里呢?颍阳先生是回不去的了,以卫先生的本事,也不可能默默无闻就此消沉。褚先生就曾经说过卫先生志向远大,想来是要做一番成就于世的。如今天下诸侯国并立,不知先生看好哪里?”
卫苏笑了,“其实我与将军一样,离开了娄国,会很难找到容身之处。当今之世,唯有娄国邶国霸主地位,其他小国是万万不敢收留我等,与娄国作对的。因为只要娄国君一句话,他们便会面临灭顶之灾。”
钟离晖若有所思的点头,“莫非先生中意的是邶国,这世上也只有邶国敢于娄国相抗衡。”
“不!”卫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邶国与娄国本质是相差不大的,去邶国与在娄国有什么区别?我既然决定了出世,那便是要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
这个世界四分五裂,战争频发,他以前在颍阳学宫一切都还祥和,没感觉到世界的参差。可这出来一趟,才明白,当今之世并不如他想象中的美好。尽管几年前的潍水会盟有签订盟约,可是,这个盟约早就形同虚设,小国之间照旧摩擦不断,战争从来没有停歇过。
一路上,遇上逃难的百姓,战争毁了他们的家园,因为战争生活不下去,只能出逃奔一条活路。可是这世上,又哪里会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大多数的人不是被抓走当成奴隶做苦力贩卖,就是因为饥饿,走着走着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
路有饿死骨,卫苏一路看来心惊胆战,这颠覆了他两辈子以来的认知。他以前虽然听说过外面人的境况,可远远没有亲眼见到来得震撼。
他从来都是个怕麻烦的人,以前但凡有一点想法,就总是在自我开导。这个世界不是靠一己之力能改变的,他可以慢慢来。培养思想观念进步的学生,一代不行就两代,总有一天这些思想能影响到世界,逐渐改变。
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这些推脱的想法有多可笑,是,他可以等,可是这些正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等不了啊。
如果这个时候他都做不了什么,那么他存在的意义又何在?便是这一刻,他的想法有了深深的改变,想要改变天下乱局,唯有天下一统。
钟离晖手一抖,手中的酒撒在手上,不过他却顾不上这些,“改变当今格局?先生的意思?”
“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想要百姓不再经受战争之苦,唯有天下合一。”卫苏毫不讳言的道。
“砰!”他手中的酒杯拿捏不住,掉在了桌上,这何其难也?此时,他才明白了褚先生让他与卫先生共进退的意义。他想做一番事业,之前一直郁郁不得志,眼前如同有迷雾罩眼,现在听卫先生之言,才恍然明悟,大丈夫当如是。
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此时还是声音颤抖,“卫先生,天下合一,需要辅佐圣明之君,莫非先生已有这样的人选了?”放眼天下,他还真没能找出有这么一个人来。
卫苏不紧不慢的替他扶起酒杯,倒了一杯酒,笑道:“日后你便知道了。”
就算现在还没有,就不能培养一个圣明之君出来吗?古往今来,但凡是圣明之君,都是能亲贤臣远小人,心系天下百姓,为百姓着想的君王。这些都是能通过后天的教育行动引导的。
卫苏心中早有了人选,以前他还在犹豫,可现在他已经决定下来了。那人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自己就帮他走得更远又有何不可?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2节
第89章
钟离晖给卫苏说起了朝廷中的局势, 各方势力如何等等,以免将来卫苏被拉下水而不自知。
他在娄国这么多年,一直小心谨慎, 任何人的拉拢都不为所动,这也是能保存自身的原因之一。
“公子怀对先生怀恨在心, 接风宴上先生又扫了他的面子, 他定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关于先生的任命,我想公子怀定然会从中插手。”钟离晖肯定的说道。
关于公子怀,卫苏也是有些头疼。俗话说宁得罪君子, 莫得罪小人,公子怀就是属于小人那一类的了。不过,也没有办法,这种人只要看你不爽,便是不去招惹,他也会找上门来。
卫苏倒也不会怕他,只觉得苍蝇老在面前蹦跶有些烦人罢了。“就算他插手我也不怕,有宋大人替我说话, 还有满朝文武, 天下之人都看着呢, 想来他也不敢乱来。”
钟离晖点头,“话虽如此,可是有他在, 想来清贵的位置是轮不到了。若他在其中做些手脚, 将难啃的骨头丢给先生,就有些麻烦了。”
明白了钟离晖话中的未尽之意, 卫苏笑笑, “筵席之上我就说过, 希望能治理一乡一里,这并非假话。能为底层的百姓做些实事,即便繁琐些,倒也踏实。就算是难啃的骨头,卫苏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心,世上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难题。”
卫苏素来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捧高踩低,与其与这些人虚以委蛇,倒不如去乡野做事自在。
钟离晖原以为他宴席之上所言是冠冕堂皇的官话,没想到他竟然真是这么想的。心中倒也敬佩起来,任何的事情都可以见微知著,卫先生这般说来,那就是真心是为百姓了。想来也是,卫先生出身农家,自然就会心向百姓的多。
钟离晖的脑补卫苏自然是不知道的,看天色也不早了,两人留下了见面的方式,约好了在外人面前只当是普通人般相处。等卫苏有什么需要钟离晖去做的可以让人传讯,相信以钟离晖的能力,卫苏的计划会事半功倍。
娄国王宫中,宋庆大汗淋漓,看向一旁悠闲自在的公子怀,这人专程跑来凑什么热闹?平日里也不见他这么上心啊,卫先生得罪了这位主儿,今日之事就有些棘手了啊。
公子怀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神,悠闲自在的品茗饮茶。
宋庆很无奈,只得道:“大王,还请三思而后行,卫先生虽然不会计较这些。但是天下读书人的眼睛都看着呢,如果不是清闲尊贵的位置,不太符合身份啊。”
旁边的公子怀轻嗤,“宋大人,你倒也不必讨好卫苏,符合身份?他什么身份?不过是乡野出身罢了。大王纡尊降贵亲自相请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如今大王令他为小司徒中大夫,专门管理王城以及四郊之民、田地、赋税事务,还想如何?这门差事,别人可是想找都找不来呢。”
宋庆跺跺脚,“话不能这么说,卫苏再怎么样也是颍阳学宫中的先生,最少也应该是御史掌管文书记事之类的清贵之官才好吧。”
“宋大人莫要忘了,是卫先生自己说得愿意治理乡里之事。这小司徒可比乡里的属官强多了,又能遂了他的心愿,本公子倒觉得这个位置很适合卫先生呢。”公子怀皮笑肉不笑,打定主意绝不让卫苏得逞,他能建议大王给出小司徒的官职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想要清贵的官职,绝不可能。
知道跟公子怀说不了道理,宋庆只得求助娄国君,“大王,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娄国君摸摸胡须,“其实怀儿说得也有道理,我们也不能拂了卫先生的意思。卫先生既然愿意放下身份,不愿一开始便上高位,怀儿所提议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大王都已经很明显的偏帮公子怀说话了,宋庆自然没有了办法,他知道,这件事这样子就算是决定下来了。
公子怀得意洋洋,跟我斗?这点小事,君上自然是向着本公子的,他似笑非笑,“宋大人,本公子的提议确实是为了卫先生好。你去传君上令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若不是本公子极力周旋,卫先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偿所愿的啊!哈哈哈……”
公子怀潇洒至极的离开了,留下宋庆一人,愁眉苦脸,这让他怎么跟人交代啊。
宋庆手中捏着娄国君下发的任职谕令,带着宣令的小黄门前往卫苏府邸。
见过礼之后,卫苏看宋庆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有些迟疑,这娄国君是给了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啊,让宋大人有如此难色。
心中正自猜疑,宋大人一脸愧疚的道:“卫先生,宋某有负于你,未能帮先生争取到合适的位置实在有愧。”他顿了顿,叹息道:“只是此事全由大王决断,由不得别人。”
卫苏倒是没什么担心的,不管娄国君给什么官职,自己不都得受着?看宋庆的样子,想来也是有人从中作梗了,其实不用猜他就都知道了。
不过,不论怎样,他也都有心理准备了,笑道:“宋大人何出此言?娄国君的任命,自然是不可不尊。此事怎么能责怪于你?”
“卫先生有所不知。”宋庆摇摇头,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总而言之,我没能说服大王改变主意,对不住卫先生你了。”
卫苏哈哈大笑起来,摆摆手道:“宋大人莫要自责,你这样子还让苏真以为是什么县司马,县司空,田部吏之类的官员呢?不过就算是田部吏,卫苏也会甘之如饴。不就是没有了御史官嘛?其实这小司徒不也是挺好的?”
像县司马,司空,田部吏则是底层最小的官员了,协助县令大人掌管田地赋税之类跑腿的,是活多又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卫苏听了宋大人的来龙去脉,在听到小司徒这个官职时还是挺惊喜的。这是管理王城以及王城外的农人、田地、赋税事务,可以说是很务实的官职了,卫苏早就说过想为民做事,这个位置自然是很满意的。
宋庆看着卫苏,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有些踌躇,“御史之职,掌管一些文职的文书,是众所周知的清贵悠闲之位,好些人都为了前程名声,这个位置经常被争得头破血流。我是很看重这个官职,卫先生能去,总比操劳那些百姓的琐碎事要好得多,也符合先生的身份。”他顿了顿,沉吟道:“卫先生,此事最终还没定下,如果先生前去求见国君,或许还能有机会变动。”
说到这里,他已经拉起卫苏,想要进宫。卫苏却一把抓住他,笑眯眯的道:“我说了这样挺好的,你们既然是前来传令,卫苏便接王令便是,真没必要再折腾。”
宋庆看着卫苏,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迟疑的道:“卫先生?你真的不介意?”想了想,似乎有话不吐不快的样子,咬咬牙道:“在此我也不得不提醒先生一句,公子怀对此这般上心,有什么目的还未为可知,先生还是小心提防为妙。”
宋庆是知道公子怀的为人的,当年娄国君相邀卫苏不至,他就已经怀恨在心,这件事朝中之人都知道。这次卫先生的接风洗尘宴上,他故意让人刁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以公子怀的作风,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插手此事。
卫苏初来乍到,可能并不知道公子怀的为人,更不会知道公子怀对他的敌意。自己提醒这么一句,也算是全了一路而来的情谊。
卫苏也没想到宋庆会提醒自己,心下也有些感动,当即谢过宋庆,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说道:“公子怀大约也是体会到了卫苏的初衷,才会建议国君如此安排,哪里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苏谢他还来不及呢。”
见卫苏执迷不悟,宋庆叹息一声,也不再相劝,吩咐小黄门宣读大王谕令。
卫苏自是满心欢喜接过谕令不提,现在王命已经下达,卫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他不想过多折腾,主要是怕夜长梦多,公子怀万一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措不及防还真是难以应付。至于公孙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呵呵,现在他就得好好准备一番了,他还真不信自己会应付不过来。
王府之中,听到卫苏已经接下王令,这就意味着事已定局。这个消息让公子怀心情大好,立即召来了门客商议。
“没想到卫苏居然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王令,坐上了小司徒的位置。本公子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呢?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任我摆布,接受任命。哈哈哈!”公子怀开怀大笑,他的计划完成了第一步,怎不让他开心。
“现在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你们可以商量看接下来该如何去做。”虽然卫苏这个人他们不可能扳倒,可是能够用些小手段,给他使使绊子,让他焦头烂额就让人高兴了。
这里的人都是公子怀看重的门客谋士,卫苏的任命就是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
公子怀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角落的一个年轻人。那人喝了一口茶汤,缓缓抬起头来。隐没在黑暗中的半边脸显露出来,苍白,傲然不服输,眼睛里有一抹阴鸷之色。
很普通的一个文弱读书人,可是,如果有颍阳学宫中的人在此,就会认出这人正是当年从学宫中出去的许暄。
许暄当年自负不凡,傲气凌人,对于与他同时进学宫却做了先生,名满天下的卫苏很是不满。他始终认为卫苏一介布衣进学宫是凭借运气,还有就是当年学宫诸位先生的有意放水。
他是亲眼所见那场论学的,虽然说是必须经过诸位先生的考核,需要半数以上的先生同意。可是事实却是好几位鼎鼎大名的,像是墨家的端木先生,阴阳家的邹先生等等,都没有出面来考核过就同意了卫苏通过。
这让他愤懑不平,他不相信卫苏真能通透诸子百家。所有人对卫苏的赞许让他心中更为嫉妒,更为恨恨不满。
他一直后悔,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像卫苏一般提出挑战,他也能做先生,他也能一举成名天下惊。成为各国国君的座上宾,什么样的官职不得任自己选?而自己又何至于落得给人做门客的地步?
卫苏在学宫中的第一堂讲学,他也去了,就想看看卫苏究竟有什么独到的本事,结果却大失所望。不过就是骗骗人的奇淫巧技罢了,这种骗人的伎俩江湖上比比皆是,可惜的是,他竟然骗过了学宫中大部分的学子。
而他却不过说出实话而已,就被学宫中的同窗排挤,到最后不得不一事无成的黯然离开颍阳学宫,离开颍阳城。
这一切都是卫苏害的,如今他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能报复回去,他当然要不遗余力去做。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许暄朝着公子怀拱拱手道:“接下来顺理成章,只要卫苏一上任,这个烂摊子必会令他手忙脚乱。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位置,我不信他一个从未做过官,更不曾经手过政务的先生,能有多大的本事将此事解决。公子只需要打声招呼,让朝中大臣冷眼旁观,不插手此事便可。等他处理不了,到时候大王心中对于卫苏的看法自然就大打折扣了。所以公子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看他的笑话便是了。”
第90章
许暄冷笑, 已经能想象出未来卫苏的处境了。没错,他就说要让卫苏认清自己的位置,将他从众人的追捧中给拉下来, 踩入泥地尘埃中。
一个出身低微的人,怎配与他们这样的世家贵族出身的子弟相提并论?简直是笑话。
许暄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赞同附和,“许先生之言不错,我等便等着看好戏便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 什么成绩都没有, 凭什么就能轻易得到高位?让他看看这做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哈哈哈,正是,依我看来,他这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你们看看,自他入学宫一夜成名以来, 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学说成绩来?要说水车, 纸什么的, 听说也并非是卫苏一个人的功劳,不也全靠了墨家才弄出来的?”
“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墨家会抬举这么个人?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不仅以卫苏之名为之,似乎还对卫苏敬服有加。莫不是这卫苏与墨家有什么关联不成?”一名老者捋着胡须疑惑的说道。
他这话让众人沉默下来,黄先生说得对啊, 如果卫苏真和墨家有关系, 那就能说通了。墨家乃是当今天下最大的势力之一,若是因为卫苏得罪了墨家, 这……
“如果没有关系, 墨家的端木先生为何这般看重卫苏, 听说墨家还有一支隐世不出, 莫非……”
众人心中一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子怀此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眉头一皱,“你是说卫苏莫不是墨家隐世哪一支出来的?”
那人还没点头,许暄已经站出来,大声说道:“绝无可能。我在学宫中,卫苏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当初墨家的端木先生因为水车之事,就相请卫苏入墨家,却被他一口回绝了。此事颍阳学宫中的人都是知晓的,在下不会有半句虚言。卫苏根本不可能跟墨家隐世那一支有关,否则面对端木先生的邀请怎可能巍然不动?”
许暄环顾四周,见众人默然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继续说道:“卫苏出身于云水乡野,年少丧父,后母亦撒手人寰,与其妹相依为命。若不是陶家人于云水所居,有一私学收募乡野之童,卫苏只怕连字都不会认识。诸位以为这样一个人真能是墨家隐世之人吗?”
他早就派人前往云水乡间,打听卫苏之事,也是因此才有恃无恐。卫苏再有盛名又如何,终究是根基浅薄,哪里比得上世家贵族底蕴深厚?哪怕就是卫苏当初答应了入墨家,有了墨家为依靠助力,他哪里还敢有什么不敬的想法来?更别提与他作对了。
“许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卫苏没有任何背景,单单靠着颍阳学宫的名头,我们又有何惧?”
这话一出口,众人也就不再有任何的顾虑,纷纷开口道:“我看这颍阳学宫在皇甫雍手中是越来越盛名难副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学宫当先生的么?”
“许先生是颍阳学宫出来的,许先生的才华怎么也比那姓卫的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吧。我倒要看看,我们设下的这个局,这人如何破局。”
这里的人,都是有学识抱负,却又投效无路之人。简单说来,就是眼高手低之辈。自古都是文人相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人在一起,就是我学问最高,其他人?呵呵,徒有虚名,若是自己定会如何如何……
许暄听着这些话,莫名就有种满足感,越发自得起来。
公子怀对于这样的情况自然也是十分满意,等到卫苏从高处跌落之际,就能让所有人认清他的真面目。哼!还吹嘘什么堪比贤相,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卫苏任职小司徒中大夫一职,惊动了朝野。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多数人都是等着看笑话的意思。
卫苏刚刚来就咄咄逼人,看看袁大人和刘大人,被气成什么样子了?自那日宴会回去之后,两人就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转。直到今日,太医令还才去看过,说是气出来的病,实难医治,心病还须心药医,得靠自己想开一点,如若不然,药石难医。
共事这么多年,两人的遭遇也让人感同身受。在他们看来,不论如何,卫苏毕竟是外人,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做法,也未免太过了。这样一来,让卫苏吃吃苦头也好,免得目中无人,太过于狂傲。
他们却没想过,一切起因都是他们自己挑衅在先,卫苏只不过是顺势反击罢了。若不是他们不客气,先声夺人,卫苏还真没那个闲工夫理会他们。
卫苏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他收到了秦湛送来的信。看了一遍,秦湛在信中抱怨先生是否还记得他时,卫苏这才惊觉,确实很久没有给秦湛回信了。
以前几乎是每月都会有信送来,他也每每必回。只是自程回来了之后,得知秦湛独自去对敌,给他的信中却一字都为提过,他心中就堵得慌。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信。
之后,他就更没什么空闲了,忙着收拾东西前往娄国。路上又耽搁了几个月时间,虽然也有陆陆续续收到秦湛的来信,可自己却没什么功夫给他去信。
这是他来到娄国后收到的第一封信,算算时间,秦湛每月的信都按时有送出。
信中字字泣血,仿佛就是被卫苏抛弃的小动物一般。卫苏不禁好笑,这混小子,不就是暂时没有回信吗?用的着怨念这般大?况且自己又不是不回信了,只不过太忙没时间罢了。都已经做了西秦的王了,这性子怎么还像几年前那般,没有半点长进?
卫苏摇摇头,提笔蘸墨准备回信,然而正欲下笔却顿住了。他想起了与钟离晖的对话,圣明之君,圣明之君,秦湛,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啊。
想了想,还是下笔匆匆而就,意犹未尽提笔时,纸上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看着满纸的字迹,卫苏喟然长叹,难怪有纸短情长之说,他深切感觉到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完,纸已经承载不了了。
不过日后还有的是机会,有什么留着下次再说也是一样的。刚刚将信送走,却见周成避开人走了进来。
“周叔,有什么事吗?”卫苏询问。
周成掏出一块简牍双手奉上,“主子,这是钟离将军的人送过来的,说是很重要的。给别人老奴不放心,想着还是亲自送过来为好。”
周成做事很谨慎,卫苏很是相信他。当年将他们夫妇二人带回来,本想着一两年后等崔家的事态平息,到时候再还他们自由,没想到最后,两人都请求自己甘愿留下来。卫苏也没法,只能答应他们,让他们留下来。
主子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早就将自己卖身给了主家,主子待人宽厚仁善,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子。他们早就别无他求,只希望尽力照顾好两位主子。
卫苏接过简牍,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卫苏无语,现在纸早就流传开去了,用纸写多方便?谁还用简牍啊?心中吐槽了一句,便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起来。
一开始卫苏并没什么异样,可是越到后面,他脸上的神情渐渐肃然起来。看到最后,眉头紧锁,似乎是有什么难事。
周成有些担心,却也不敢多问,主子的事可不是他这样的家奴能置喙的。他只需要好好完成主子交代的事就好。
卫苏沉思了良久,回过神来,见周叔一脸担心的样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去回复来人就行了。”
周成领命而去。卫苏继续看了好几遍简牍,最后露出笑来,他道公子怀那么好心,对他的任命问题这般上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呵!以为这就能难倒他了吗?却不知他最不缺的就是迎难而上的精神。
钟离晖送来的确是关于卫苏任职的消息。这个任职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是真正了解到才知道,这就是个坑,而且是补不了的烂坑。
卫苏初来乍到,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可钟离晖这么多年来,怎么会不懂?尤其公子怀的作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虽然是武将,对于文官的这些不是特别了解,可是,他也听说过一些风声的。再派人一调查,问题就出来了,连忙将调查来的情况派人送给卫苏。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3节
小司徒中大夫,说得好听是掌管王城,以及王城城郊的百姓,田赋等等事物。王城城郊说得好听是君王脚下,田地肥沃,百姓富足。可是实际上富足的一向都是世家贵族,他们侵占良田,扩张土地归于自家。而真正的百姓却是因为耐以生存的土地被世家贵族吞并,不得不沦为奴隶为这些人劳作,不然就等着被驱逐饿死的命运。
或许有人会说,与其沦为奴隶或者等死,不如离开此地,另谋他路?不是这些人不想着离开,而是他们离开又能去哪里?离开家园成为流民,前途更是未知。外面战火连天,出去送死跟在这里等死又有何区别?
李阿大是个典型的农家人,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全靠着脚下这点土地养活一大家子人。一家人原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才能伺弄好他们的这份土地,养活一大家子人。
可是现在,他连唯一能让他们一家生存的地都保不住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满是沧桑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疲惫心酸。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汉子,一下子仿佛老了几十岁。
就在几天前,他家不远的庄子上来人了,是个趾高气扬的小管家。带着乌拉拉一帮人,站在他家面前,说了一句:你家的那块地,咱们主子看上了,给你三天的时间,准备准备去官府画押。
众所周知,庄子就是那些贵族老爷的产业,他们看中的东西,不管你愿不愿意,那都是他们的了。
当时他们一家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般难以置信,等反复确认以后才知道,这是真的。自家的地就要被人给抢走了,这样的消息让李家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王管事,您看我们祖祖辈辈就留下来这点地,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这地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啊,你们将地给要了去,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办?”李父颤颤巍巍的跪下了,李家所有人也跪下求情。
只是王管事并不屑一顾,鼻孔朝天,冷哼,“我可管不着这些,你们若是能自己听话 ,乖乖认命就罢了,若是不认命,那就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王管家这种事见得多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只是,到最后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王管事,您高抬贵手,您家主子不缺我们这一点,我们却要靠它养活,您就放过我们家吧?”
王管事能在这里多站一会儿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他嫌弃地方脏乱,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呆,只是提醒了这一句,难得与他们纠缠,便提着衣摆快步离开了。
哼!主人看上他们的地,是他们八百年才修来的福气,不好好珍惜,就算哭着求着也没用,胆敢拒绝主人的人还没出生呢。
王管事走后,李家人几乎瘫软在地,他们悲痛欲绝,却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厄运无能为力。他们太过弱小了,谁都没办法帮他们一把。
一时间,李家愁云惨淡,大人们愁眉苦脸,心中苦涩。小孩子见此,也忐忐忑忑,连平日里最是调皮的小儿子也不敢有半分的越矩。
他不懂为什么爷爷,爹爹,二叔他们会唉声叹气,也不明白为什么娘,婶子和姐姐她们呜呜哭泣。他只知道,那个坏人来了之后,说要他们家的地,家里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可是他不明白,明明就是他家的地,别人怎么能说要就要的?
李阿大是家中长子,所有的生活压力全部压在他的头上,此事一出,所有人都没能睡觉。还能怎么办,总要商量个办法出来吧?
“爹,我们怎么办?没了地,这一家子迟早得饿死。”李家老二焦急的道。
能有什么办法?李父满脸的皱纹更加深了。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种地,他们还真没有其他活命的技能。
眼见父亲不说话,沉默了良久的李阿大只能道:“不如,不如,我们去求求王管事,让他放我们一马。”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要试试吧。
“他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也不是不可以试试。”李父与李老二同时开口说道。
李老二已经明白过来了,“可家中又哪里有值钱之物来?”
李阿大闷闷的,“可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些吧,只有保住地,才有活下去的根本。”
李老二不再作声,最后商量着拼凑出家中所有的家当出来。让李阿大出面,去找庄子上的王管事通融通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转机。
然而,当李阿大好不容易等到了王管事,那人只是轻蔑的看了他手中的东西一眼,就一把挥开。不悦的“呸”了一声:“别什么破烂东西都往这边凑,告诉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滚蛋。如果我们亲自动手,可就不能保证能不能伤到人了。”
仅有的拿点值钱的家当被王管事挥到地上,李阿大连忙匍匐着捡起东西,还在苦苦哀求,“王管事,求求您了,这田地可是俺们一家的希望啊。求您高抬贵手,俺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啊。”
王管事嫌烦,一脚将人给踹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都走了,李阿大还呆呆愣愣的跪在那里,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没了地,他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眼看着家就在眼前,李阿大却迈不动步子,每走一步都有千钧重。
在家中翘首以盼的李老二瞧见大哥的身影,连忙与家中人迎来出来。李父满怀希望的问起如何了,管事有没有放过他家。
李阿大不知道该如何告知家人,低着头默不作声,李父看他的样子已经明白了,叹息一声,“回去吧。”
一瞬间,似乎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满怀的希望最终被打破,一下子暗无天日。知道自己一家是难逃厄运了,日后,他们该怎么办,每个人都感受到了绝望。
小胳膊拗不过大腿,那些世家贵族何来的同情心,他们眼中唯有自己的利益。
并不是李家一家发生这样的情况,贵族的扩张是无止境的。在他们眼中,像李家这样的都是蝼蚁,捏死一只蝼蚁而已,轻而易举的事,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卫苏闭上眼睛,脑袋中却在不停的思考。自古以来,土地兼并这样的社会问题都是巨大的隐患。多少朝代改朝换代,不也是因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愈演愈烈,最后导致民不聊生?有新生势力站出来抗争,重新划分贵族势力,可等到几十,几百年以后,逐渐又形成同样的趋势,最终轮转不休。
这个问题真的是棘手啊,卫苏自问自己一人之力,还真斗不过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贵族势力。一不小心,自己说不定还真得栽在这里。公子怀啊公子怀,你可真是费心了啊,也难为你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啊!
卫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眯起的眼睛里有一道捉摸不透的光。
第91章
除了王令, 印绶,官服都已经下来了,卫苏还能怎么样?硬着头皮上呗。
如果此番做不出成绩来, 他卫苏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最后只怕还会被人打击到体无完肤。
不得不说想出这招的人的确是有点头脑的, 这种光明正大的阳谋, 就是要让卫苏明知前方是坑, 却半点都退步不得。除了往坑里跳, 别无选择,当然,除非卫苏出尔反尔, 再次请娄国君收回王令。这样一来, 他在娄国君心中的地位还能像今日那般信重吗?呵呵, 想也不可能了。
一箭好几雕, 卫苏表示, 绝不惯着他。
他还真要想试试坑的深浅, 在他这里就没有过不去的坑。
首先, 还是要去踩踩点……额, 说错了,是去自家地盘上看看情况。那就先去办公的官衙, 先了解情况,再进行下一步。
“主子,到了。”马车晃晃悠悠, 等周成的声音响起时, 卫苏放下钟离晖送过来的调查文书, 理了理衣袍冠带, 这才下了马车。
一抬眼, 眼前这个半闭不开的大门,门口野草杂乱,门上的蜘蛛网,处处透着荒凉破败的气息。
卫苏顿了一下,有些犹疑的问道:“周叔,这里真是官府衙门?寻错地方吧?”毕竟第一次来,走错路了也正常。
周成却摇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就是这里了,老奴问过的,不会有错的。”
卫苏半信半疑,管它是不是,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成上前去敲门,门里传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不耐烦的骂骂咧咧:“谁啊?看不到门开着呢吗?有事儿就进,没事就滚蛋。”
周成停下动作,看向卫苏,请示该如何做。卫苏上前几步,推开门来,就见里面有一人,哼着小曲儿,正悠闲自在的埋头喝酒吃菜。
“来做甚的,今儿个不受理任何的纠纷,案子,若有苦主讼求,也概不受理。”那人一口气说完,头都没抬一下,只顾着喝酒。
“单单只是今日不受理,还是说日后都不受理了?”卫苏好整以暇的问道。
“去去去,不但今日,以后也不受理,快滚!快滚!”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
卫苏轻笑,“倒也没见有说官衙不受理平民纠纷,讼求的。”
那人见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还没完没了的,心中窝火,放下手中筷子,在桌上一拍,“我说你这人怎么……”
那人抬起头,印入眼前的是整齐官服的年轻人,心中一惊。突然想到前些天传的沸沸扬扬的,卫先生接受王令做了小司徒一事。眼前这人莫不就是卫先生?他结结巴巴的道:“是新来的小司徒中大夫,卫……卫大人?”
卫苏点点头,“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吃饭了。”
那人连忙站起来,诚惶诚恐的连连道:“小的不知道大人今日到来,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卫苏笑眯眯的,摆摆手道:“不知者无罪嘛,你并不知道我今日要来,倒也无可厚非。不如你先吃你的,吃完后咱们再说话。”
那人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用食吃饭?想让卫苏上坐,晃眼一看,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灰尘遍布。他有些尴尬,连忙收拾出上首的位置来,这才请卫苏上座。
卫苏倒也没多讲究,径直坐下来,和颜悦色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什么职位?怎么这里就你一个人?”
那人手足无措,刚刚自己的语气什么的那么不好,卫大人居然没生他的气吗?他搓搓手,小心翼翼的回话道:“小人名叫闵路,掌管各种文书之类的,有三人请病未来,还有两人今日出去处理事务去了。”
“哦?”卫苏很好奇,除了田间地头的赋税需要人下去催收外,还有什么事务需要官身的他们亲自走一趟?如今也不是催收赋税的时节啊,便问道:“处理什么事务?”
闵路此时也不好隐瞒 ,只能老实交代道:“是城东郊,有地要买卖,他们前去协助办理。”
“买卖田地?”卫苏眯眯眼睛,心中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种事不得双方到官衙中办理吗?我记得应该是要双方定契约,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我们还要核实文书,等所有的东西都对上了,才敢画押用印,以资证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改了规矩,需要官衙的人跑这么一趟,如此一来,他们能够核实文书吗?”
闵路后心直冒冷汗,他没想到新上任的卫大人竟然也懂得其中的规矩。他用衣袖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心中却在想该如何将话给圆过去?
“这……,想来他们回来后,会……会核对文书。”
卫苏弹弹官袍,似笑非笑,“核对文书,是小司徒中大夫之责,我这个刚刚上任的小司徒什么时候让人越俎代庖了?”
闵路心惊胆战,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大人,小的,小的……”
卫苏冷眼看了一阵,才慢悠悠的说道:“其实也能够理解,毕竟小司徒的位置空置良久,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
卫苏的一番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里,不由连连点头,颇有些心酸的道:“大人明鉴,自从上任的王大人挂冠而去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接手这个烂摊子。当初王大人在时,这些都是双方到官衙,由王大人处理,可王大人离去后,这儿也没个主事之人,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大人护着,无论走到哪儿都是被嫌弃的命。也只有贵族老爷们有需要定田地契约之时,不耐烦过来官衙,才会命我等前去办理,我等小吏,哪里有办法可以拒绝权贵?”
他说得情真意切,说到伤心苦闷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卫苏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且起来吧。”
闵路迟疑了一下,这才站起来,还未站稳就听卫苏道:“要办理田地契约,本大人既然已经上任,那便走一趟,前去看看流程如何。”
闵路闻言脚下一软,又差点跪下了,好在卫苏似乎有准备,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跪下去。
卫苏看着他,似笑非笑,“怎么了?”
闵路苦着脸,“大……大人要去?大人今日刚刚上任,多有劳累,不如就在官衙中等他们回来交差。此番若是前去,道路不平,车马难行。大人您看?”
“无妨。”卫苏轻轻一笑,向着门口走去,“我有马车,你只需带路就是。”
闵路还自犹豫,卫苏已经到了门口,见他还在原地,催促道:“快些走啊,还等什么?”
闵路也没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与卫苏一同上了马车。
“是去东郊吧,你只管将位置告诉周成就行了,他对东郊那一片挺熟。”卫苏盯着坐在角落中的闵路说道。
闵路心中还在盘算,如果要自己指路的话,可以绕道拖时间,没想到卫苏这么一句,就将他的想法就此浇熄。罢了,罢了,也不能怨自己,他已经尽力了。
卫苏暗自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见他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嘴角微微上扬。呵!就这点小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
周成的确能认识路,自卫苏任命以来,卫苏就吩咐了他前往城外调查情况,因此来来回回跑过几次,路也就熟悉了了。
东郊外山地颇多,道路崎岖不平,正如闵路所言。好在卫苏的马车经过端木先生的改良,减震效果很是不错,人坐在其中也还算平稳。
“你在官衙有多久了?小司徒的位置一直空置,你们就没有想想办法吗?”为了不使一路上太过于沉闷,也为了能从他口中套些话出来,卫苏打开了话匣子。
“小的已经在官衙呆了有十多年了,在官衙中算是老人了。”闵路拱手行礼,老老实实回道。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因此说话也尽量小心翼翼。
卫苏笑笑,“不用多礼,咱们一路上无聊,可以随便聊聊家常话嘛,不用拘束的。”既然是老人了,想来知道的内幕消息就多,看来可以拉拢此人,为我所用。
闵路一愣,他在官衙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卫大人这般平易近人的大人。他有些局促,可是卫苏的笑容莫名就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卫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直属大人,在卫苏面前说不拘束是不可能的。不过,卫大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说不,只能笑着应是。
卫苏倒真的像是闲话家常,问了他一些家中琐事以及家人的情况,他都一一回答,许是没有涉及公务,问题又是些他熟知的,他慢慢倒也放开了轻松了许多。
“你既然已经是老人了,想来也是知道历任的小司徒,不如跟我说说?”卫苏转移话题试探着问。
闵路摸摸脑袋,“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据我所知,这小司徒历来都没人能做得长久的。”话一出口,觉得不对,小心看了卫苏一眼,“卫……卫大人,小的没有说您的意思。”
卫苏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笑着让他继续说。闵路见他没有半点不愉之色,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原处,这卫大人似乎真的跟别人不一样。
闵路继续说道:“在上任挂冠而去前面,就已经有一,二……嗯,差不多有四位小司徒,不是生病请辞就是告老还乡,总之就没有能长久呆下去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4节
也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卫大人能够坚持多久,毕竟这个位置可是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可以说就是一个受气包。唉,希望眼前这人能坚持长一点时间吧。
“倒也有趣,我来之前就已经听说,这小司徒官职挺不错的,辖地肥沃富饶,赋税喜人。而且,但凡有田地文书之类的契成约定过手,都会有好处可得,怎的前任还不满的挂冠而去呢?”卫苏摸摸光洁的下巴,眯起眼睛说道。
卫苏话一说完,闵路眼中露出鄙夷之色,他原本还以为这位大人与其他的不一样,没想到还是一丘之貉。呵呵,只怕要让他失望了啊,他难道真以为这个位置风光,能够上下好处多多?真要是这样,前任小司徒就不会急慌慌的离开了。要知道前面的大人,几乎都是捞不着好处,才会义无反顾辞官。可以说不仅没有好处,还要背负骂名,他倒要睁大眼睛看看这位能呆多久。
闵路的表情变化,卫苏一一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好奇又问道:“你的其他两位同僚去定契书,为何你不去?”
他去作甚?不外乎又去见证一出家破人亡的惨剧罢了。那些贵族作威作福,他早些年就见的多了。而且别天真的以为他们真会给官衙经手之人好处,呵呵,能给个好脸色就不错了。至于百姓田地都没了,人都养不活,还有什么好惧怕的?除了怨毒的咒骂唾弃帮贵族欺压他们的走狗,甚至有的还会豁出命去,他就曾经被人敲了棍子,回去足足躺了一个月有余。
总之他们这样的人,就是两面不讨好,既没有好处可得,更得人怨恨。可他们却又不得不为之,那些世家贵族,他们这种小吏如何得罪得起,还不是得硬着头皮上。
闵路声音闷闷的,“今次不应该轮到我。”说完,他心头苦涩,“卫大人,实不相瞒,如果不是家中妻儿老母都得靠小的一人,小的真的想撂挑子不干。小的奉劝大人一句,这种事还是少做一点,免得遭因果报应。”
“哪种事?替世家贵族强买强卖?”卫苏一脸淡然微笑。
“额!”闵路瞪大了眼睛,“卫大人竟然也知道?”
卫苏看他一眼,他知道很奇怪吗?身为新上任的官员,对自己的官职一无所知才奇怪吧?“上有贵族施压,下有百姓怨怼,也难怪前面的都不愿多呆了。”
闵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傻愣愣的问了一句,“那卫大人能呆多久?”
卫苏嘿嘿一笑,“当然是呆到从根子上解决这样的境况为止啊。”
“解决?”闵路不信,这种事怎么可能从根子上解决?除非世家贵族不再侵占田地,这怎么可能?历来田地为人之根本,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世家贵族不看重田地的。卫大人这么说话……他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卫苏,嗯,年轻人嘛,随便说些话,怎么能当真?
前方有吵嚷声传过来,闵路从车窗看出去,皱眉道:“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第92章
果然, 不一会儿,就有周成的声音传过来,“主子, 前面似乎有情况, 好像到地方了。”
卫苏吩咐停车,带着闵路走了过去。
“我不活了, 老娘跟你们拼了, 你们要我们一家死,老娘也不让你们好过!”一个妇人凄厉的声音响起。闵路心惊, 悄悄看来卫苏一眼。
卫苏脸上不动声色,脚下却加快了脚步。
“疯婆子, 你看清楚,要买卖强夺你们田地的人在那边。这一切与我们无关,我们也只不过听命办事。哎哟!哎哟!”
“你们都没一个好人,我儿子被你们害死了,老娘也不活了, 那就一起死, 一了百了。”
“没错, 我们一家老小都没有活路了,拼死也要让你们脱层皮。”
有个气焰嚣张的声音响起, “给脸不要脸, 你等可知道, 我家主子是谁?我们主子看中你们的地, 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若是敢犯上作乱, 就别怪我等不客气。”
这话似乎起了震慑作用, 吵嚷哭喊声停顿了一瞬。那声音得意起来, “今日这地我家主子是要定了,你们这要是不答应,死在这里也无人问津。来人,给我按下手印。”
“不!”凄厉的嘶喊声响起。
接着就是有人得意忘形的大笑。“看看,看看,反抗得了么?不还是乖乖按下手印了么?契约既成,便不多耽搁了,告辞。”
卫苏他们转过小道尽头,就见一群人,大摇大摆正准备离开。而旁边的一家子平民百姓瘫倒在地,一个老者看着自己染上鲜红朱砂的手,状若疯癫,旁边的几个孩子抱成一团正在哭泣。
卫苏直直走过去,看了那一伙人中为首的一人。那人正因为办成了主家的事儿,心中高兴,这回去邀功又能得笔奖赏呢。根本就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卫苏等人。
等走得近了,卫苏双手环胸,朝着那人扬扬下巴,“哟!这是办成事儿,准备走了?”
王管事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眼卫苏,眯起了眼睛。这人年纪轻轻却身着官袍,不知到这里来做什么,等看到卫苏身后的闵路时,心中立时就明白了什么来。
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的小司徒中大夫卫大人,想来就是面前这位了吧?不过他并没有说破,佯装不知其身份,只是傲慢的敷衍道:“正是,主子还等着小的回去回禀呢。不知这位是?”
卫苏还没答话,他身后的闵路连忙站出来道:“王管事,这位是我们新上任的小司徒中大夫——卫大人。卫大人,这位是翟少卿的家仆王管事。”
原来是翟少卿,翟家的家奴。少卿是世袭的爵位,在朝中地位颇高。
王管事轻蔑一笑,“原来是新上任的卫大人,我说我与官衙的人都很熟识,怎么就没见到过你呢,原来如此。”
卫苏点点头,“王管事是吧?见到本官也不行礼的么?呵!原来少卿家出来的都是这样的无礼之辈吗?”
王管事闻言立马拉下脸来,一个区区小司徒,也敢叫嚣着让他行礼?呵呵,他难道不知,历任的小司徒见了他都得谄媚奉承于他么?他虽然只是个家奴,可是他的主子可是少卿?就凭他也配自己行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哼!简直就是笑话!
“卫大人,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什么人?”王管事上前两步,鼻孔朝天,傲然的问道。
“知道啊?是什么少卿来着?”卫苏苦恼的没记住名字。闵路在他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袍袖,卫苏却视而不见。
“知道还让我行礼?”王管事冷哼一声,加重了语气,“卫大人,我家主子还等着小的回去复命,告辞!”说完就错身要离开。
刚刚因为地契的事,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自己真没这个闲工夫在这里跟人磨蹭。
“站住!”卫苏喝道。
王管事愣住了,还从来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一转身,突然一个巴掌扇过来,他结结实实挨了一个耳光。毫无防备的他当众被打得一个趔趄。
王管事不敢置信,惊愕的看向卫苏,他浑身颤抖,一只手指着卫苏,“你,你敢打我?来人!给我上!”他早习惯了发号施令,当即想也不想的就要唤人上前。
卫苏转头,将手中的令牌一举,冷然笑道:“你们谁人胆敢轻举妄动?本官是娄国君亲自任命的官员。尔等几条命,敢以下犯上?”这些人毕竟是家奴,是最低一等的奴隶,哪里敢与官员相提并论?卫苏这么一说,他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妄动。
王管事竟然被卫大人给打了?闵路被卫苏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王管事见此,心中大怒,一个小小的中大夫,岂有此理。他放狠话,“卫大人,俗话说打狗还的看主人。别忘了,在少卿面前,你这个中大夫可不够看!”
“只要在你面前,够看就可以了。”卫苏负着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你说的不错,刚刚的确是有狗在吠,忍不住就出手了。周叔,你的功夫没落下吧?我着实不擅长教训畜牲,你就帮我教教他做人吧。”
周成得令,上前一脚将人踹飞,然后拳脚相加,将王管事揍的满地找牙。周成拳脚功夫底子不错,也知道往哪里下手是最疼的。既然主子都下令了,他当然不会吝啬,趁此机会正好施展施展功夫。
眼看着差不多了,卫苏才让人住手。缓缓踱步到躺在地上哀嚎打滚的王管事身边,居高临下的道:“记住了,这是代替你家主子教训你,以后眼睛放亮点,别目中无人。”
说完蹲下身子,从他怀里摸出那张盖着手印的契约,看了一眼,啧啧道:“这个契约,本官没点头,没用印。不好意思,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今日白忙活一场了。”
看着被卫苏撕碎的契约,王管事气的吐血,他费了多少功夫,竟被这人给一下抹干净了,“你,你敢与我们少卿作对?我家主子绝不会放过你!”
王管事放着狠话,卫苏却充耳不闻,“我身为小司徒,专管田地文书赋税。你回去跟你家主子说,什么事情照着正常程序来,到官衙来走流程。否则,管你是什么少卿正卿,强买强卖本官一概不受理。别威胁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一脚将王管事踹开,此时旁边的人才醒悟过来,连忙过去将王管事给扶起来。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不好惹,王管事带着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当然,临走之前还不忘让卫苏等着,卫苏冷笑着,也不再理会于他。
旁边的闵路看得心潮澎湃,这个王管事,他早就想动手收拾了,奈何自己真拿他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今日卫大人出手简直大快人心,不过看着一群人的背影,他又忍不住替卫苏担心起来。翟少卿势大,朝廷中谁人不给他面子?卫大人这次得罪于他,他是绝不可能甘心的。若是……
卫苏看他愁眉苦脸,问道:“怎么了?”
闵路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卫大人,您今日得罪了少卿,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少卿前来施压,您可有办法?”
卫苏偏着脑袋想了想,沉吟道:“这个倒是没有想过,等他来的时候再说呗。”
闵路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叫没有想过?他以为卫大人敢出手,定然是有万全的准备,至少能将后果控制在能解决的范围内吧。可是,卫大人竟然说什么没想过,也就是一时冲动,什么后果都不管不顾了?
卫大人如此冲动,果然是年轻气盛啊。
闵路更焦虑了,卫苏却没有管他,他盯着前面两个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抓印的狼狈官差,想来这就是闵路口中出来办差的了?
两人挨挨蹭蹭的走过来,朝着卫苏行礼,期期艾艾的道:“小的伍左,倪六,见过大人。“
卫苏盯着他们没说话,两人对望一眼,扑通跪倒在卫苏脚边,呜呜道:“大人,您总算是来了。我们日日盼,夜夜望,就希望大人能早点来。您不知道,没有大人在,我们底下这群人的日子有多难,真特么不是人过的日子。”
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配上他们现在的狼狈样子,简直是比起难民还不如。
卫苏是又好气又好笑,一人踢了他们一脚,“弄成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官身?一个家奴而已,就让你们随叫随到?本官的脸都被你们给丢尽了。”
“大人……我们错了,大人饶了我们吧。”这个时候,先认错才是正理,否则被大人记恨在心,他们就有苦难言了。
闵路也在一旁替他们求情,卫苏这才松了口,“滚起来吧。”
两人连忙爬起来,哭丧着脸站到了一边,唉!他们也没办法啊。少卿府的家奴,他们这种小吏也不敢惹啊,不去替他们办事,自己迟早得玩完。
自从卫苏来了之后,李家人见到这一系列的变故都惊呆了。不可一世,没有人敢招惹的王管事居然在这位大人手中吃了大亏,不仅将王管事打了一顿,还将他手中的契书给撕了。既然契书已经撕碎,是不是就说明他们的地保住了?
李父心情激动,在李阿大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来到卫苏面前,正要跪下行礼,却被卫苏拦住了,“老人家不用多礼。”
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还从未见过这样和蔼近人的官,手足都有些无措,只能嘴上连连道谢。
卫苏摆摆手,“先前听到杂乱吵嚷,你们可是有人受伤?”
话一出口,李母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上来,“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小儿子吧。刚刚被那些杀千刀的推到在地,人事不知,流了好多血,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呜呜呜。”
刚刚起冲突之时,李老二暴脾气第一个冲上去,被人揍了一顿,又被推倒在地,撞到了头,眼看着凶多吉少。
卫苏上去查看了一番,此人气息微弱,后脑勺被撞到石块上,流了满头满脑的血。卫苏好歹也会一些急救知识,一边包扎止血,一边吩咐周成,快些回去将卫蓁接过来救人。
李老二伤得挺严重的,如果搬动病人,加上一路上颠簸,怕病情加重。自己帮他止住血,一时间应该没什么危险。于是卫苏斟酌之下,还是决定让卫蓁过来一趟的好。
周成自然领命而去,卫苏忙碌了一阵,果然止住血,众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李家人感激涕零,全都跪下叩头感谢大恩大德。
卫苏摇摇头,说出事实来,“你们用不着感谢我,这件事还没完,少卿府势大,他们是不可能轻易揭过此事去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默了,有女人开始啜泣起来,他们原本以为有大人出面,此事便能解决。现在大人都说出这种话来,他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卫苏能理解他们的绝望,毕竟一个农家人,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耐以生存的根。未来的选择,除了卖身为奴,别无他法,而奴隶生死俱不由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李父都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了,倒是无所谓,只可惜了儿孙,一辈子再无出路。
“我们知道,大人也是尽力了,我们都是粗人,好听的话不会说,大人仗义出手,我们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小胳膊拗不过大腿,为了活下去,最终也就卖身为奴罢了。”李父说完,已经老泪纵横,李阿大看着妻儿老小,也说不出话来。
“大人,就连您也真没有办法了吗?”闵路这些年来见多了这样家破人亡之事,现在依旧心有不忍。
他听说过卫大人之事,也知道卫大人是有本事的,不然国君也不会这样看重他。可是,连他都这样说,是不是这一家子只能认命了?他还是希望这个卫大人能跟以前的小司徒不一样。
卫苏瞪他一眼,他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总要给他时间吧。
“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于悲观。”卫苏背负着双手,想了想还是说道。
闵路眼睛一亮,凑上前去,“大人是有办法?”
卫苏一巴掌呼住他的脑门,一把推开,这人凑什么热闹?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卫苏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地保不住,那就舍了也没什么。”
什么叫舍了也没什么?众人一阵失望,看来卫大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卫苏微微一笑,“下次他们再来,你们便顺势答应下来,相约前来官衙,剩下的有本官来处理。”
闵路疑惑,倪六已经忍不住了,捂着被抓出血的腮帮子嘟囔道:“这有何区别?不也是要到卖地这一步嘛?”
“当然有区别。”卫苏斩钉截铁的说道:“既然要买地,可以,那就拿出与地想等价值的真金白银来买。本官可以帮你们一家人争取多一点的补偿,至少能让你们一家大小暂时无后顾之忧,不用卖身为奴。等度过这一阵子,日后,本官会实施一个计划安排像你们这样失去了田地,没有生存能力的平民百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卫苏所言是真是假,不过卫苏信誓旦旦的话语,莫名就让人信服。
“行,我们听大人的。”李父决定下来说道。
还能怎么样?今日的情况再有第二次,他们一家是绝对躲不过的。还不如依大人之言,只要不用卖身为奴,他们一家子能继续生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无所谓了。
等了好长时间,周成才驾着马车再次赶回来。卫蓁背着药箱跳下马车,见到卫苏,连忙询问情况。
卫苏大概说了一下,就带着妹妹去屋子里看被撞破了头的李老二。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5节
先前听卫苏吩咐人前去请大夫,李家人感激不尽,没想到来的不是大夫,而是个妙龄小娘子。他们都不知道卫苏这是什么意思,李母担心儿子,欲言又止。
卫苏留下卫蓁看诊,带着众人出来才说道:“那是我妹妹卫蓁,曾跟着颍阳学宫的温先生习得一手岐黄之术。你们放心,我妹妹的医术,整个天下,除了温先生,就没人能与之相比了。
为了让众人安心,卫苏不得不多夸夸卫蓁的本事了。不过,他所言也是八九不离十,也不算是夸大吧。
众人都疑惑放下大半,李父想了许久才颤声道:“温先生?原来是那个温良大夫吗?原来竟然是温大夫的弟子。”
他这下子放心了,温良大夫年轻时游走天下,每到一个城镇都会停留几天,为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免费看病拿药,当年他就受过温大夫的恩泽。后来听说温大夫是去了什么学宫中教授学子,既然大人的妹妹是温大夫教出来的,他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卫苏点点头,既然知道,他倒是免去了口舌再解释一番了。
卫蓁在里面处理了伤口,忙碌了大半日,这才走了出来,“行了,没什么大事,伤口虽然大,但只是外伤,幸好哥哥早早就止住了血,否则就危险了。我已经包扎处理好了,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好。”
卫蓁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放下心来。伍左,倪六两人此时已经听了李父的话,期期艾艾的凑过来,腆着脸求卫蓁给开点外伤药。
先前混战中,李家的人以为他们与王管事同流合污。呃,其实也差不多吧,这种情况下,谁都会这样认为,好在大人及时来了,才让他们重新做人。
他们脸上的挠伤,也怨不得别人,只是如果放任不管,万一留下疤来,岂不是亏大了?他们都还没娶媳妇儿,脸毁了,以后哪里还有幸福日子可言?
卫苏恨不能再给两人揍一顿,这两人咎由自取,怨的谁来?倒是卫蓁看两人的凄惨样子,于心不忍,到底还是给了,两人千恩万谢,这才放下心来。
李家人过来给两人道歉,两人嘻嘻哈哈一通便算是揭过这一桩了。以后凡事有他们大人出面,他们再也不会受连累了,只希望大人莫要像上一任那般不靠谱,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卫苏望着远山连绵,微微一笑,他心中的计划已经成型。呵呵,给我设套,那就不要怨我不讲究。
为未来计,为天下计,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布下一个大局。改变天下的契机就在于此了啊。
第93章
卫苏回到官衙, 将那几个病了的人一并召来回来,那三人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生病的样子。其实官衙中本不止这六人, 还有些人自上任大人离去后,也觉得没意思, 便也就离开去别处谋生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 当街的一个小破败的小酒肆, 迎风摇曳的店招已经乌漆麻黑了。一个女人当垆卖酒,因为已经午后,没什么买卖的缘故,她闲极无聊, 正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几个小孩子围着玩耍游戏,嘻嘻哈哈的跑来晃去。偶尔一不小心撞到女人,女人睁开眼,像赶苍蝇一般, 拿起舀酒水的葫芦瓢,连连挥动, “去去,一边玩儿去, 在这里打了老娘的酒,看老娘屁股不给你们打开花。”
孩子们哄笑着跑远了, 女人回过头来, 就见到闵路正站在面前。女人面色变了变,不想搭理他。
闵路却笑道:“嫂子,大哥可在?”
“不在, 不在。”女人不耐烦, 一口回绝道。
闵路也不生气, “我找大哥有点事。”
女人将手中的葫芦瓢狠狠顿在桌上,“跟你说了不在,往后你别来找……”
话还没说完,酒肆里屋就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谁啊?是谁找我?”
闵路听到这个声音,露出喜色来,“赵大哥,赵大哥,是我!”
赵忠走了出来,高兴道:“原来是闵老弟,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快,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赵忠吩咐女人,“快去打壶酒来,我与闵兄弟好久未见了,今日好好喝上几盅。”
那女人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听从男人的话,打了一壶酒送过来。
赵忠心情好,连连替闵路倒酒,“你是还在官衙中吧?”
闵路喝了一口酒,点点头,“是啊,不在官衙我还能做什么?上有老下有小,在官衙,好歹还能有一口饭吃不是?”
赵忠叹息,当初的一帮子人,到现在走的走,散的散,还有什么意思?
两人聊了自己的现状,赵忠举杯,“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闵兄弟你只管说来,只要大哥能够帮忙的地方,大哥一定帮。”
他把话说到前头,毕竟曾经也是一个官衙的好兄弟,兄弟有难处,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忙的。
那女人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此时听到赵忠的话,眉头紧锁,心中越发气闷来。当家的一向都好朋友,他的一帮狐朋狗友,当初可没少来这里打秋风,也就现在才好了一点。
当家的对家里的情况又不是不清楚,酒肆买卖难做,一家老小的吃用全在里面了。他倒是慷慨大方,一开口又是要帮忙。气不打一出来,只能将火发在物什上,故意叮叮当当的一阵闹腾。
两人看过来,赵忠有些尴尬的道:“闵兄弟,你大嫂就是这么个脾气,用不着理会她。”
闵路如何不知,笑笑道:“我来找大哥确实是有事,却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这是受人之托,请大哥回官衙。”
“回官衙?”赵忠愣住了,“这话从何说起?”
闵路微微一笑,“赵大哥你还不知道,官衙来了新的小司徒,卫大人,我看着是个不错的。你也知道,你们走后,官衙中就我们几个弟兄了,现在卫大人上任,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所以,我这次便是受卫大人所托,将曾经离开了的那批老人给劝回去的。”
“卫大人?”赵忠想了想,“是何许人也?”
他离开官衙太久了,本就不就知道这些动向了。
闵路将卫大人的来历给说了一遍,赵忠沉吟,心下摇摆不定。这卫大人若是呆不长久,自己回去又有什么意思?与其东奔西跑还不如就在家照看自家的买卖。
见赵忠有些踌躇,闵路知道他有顾虑,便说道:“这卫大人应该和历任都不一样,他说过短时间不会离开,更不会不辞而别。我觉得可以相信他一次。”
闵路为打消他的顾虑,又将前几日卫苏处理李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换做别人,定然不会为了百姓得罪少卿府。可卫大人毫不犹豫就去做了,就不像那些只知道打官腔的老大人。
赵忠有些心动,“你说的卫大人真的再不会离开了吗?”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只不过我敢保证,至少三年内,卫大人绝不会离开。”闵路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我与你嫂子商量商量再说?”赵忠还是想考虑考虑。
闵路点头,知道此事也是一时无法决断的,便站起身来,笑道:“你商量着办也好,不过最好还是早些决定下来,我再去找找其他的弟兄。赵大哥,我们这样的人,不能有太多的选择,可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能跟着卫大人,未来真能有个不错的前程也说不定。”
闵路告辞离开,赵忠悠悠叹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女人过来收拾桌子,冷笑道:“你那官衙不回也罢,看看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逼人家破人亡,你还是为儿孙积点德吧。”
刚刚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没有开口让他们借银钱什么的都好说,她也放下心来。没想到却是让人回官衙的,她有些不乐意。
赵忠丢下筷子,“你懂什么,新来的卫大人不是一般的人物,你以为跟以前那些是一样的吗?”
女人冷笑道:“当官的不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没见有好人。”
赵忠气闷,“与你说不清楚,闵老弟都说了,卫大人敢与少卿府作对,这要放在以前,谁敢?”
女人不屑,“拿鸡子碰石头,少卿府是你们这样的人敢惹的?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回去,万一少卿大人算账,遭灾的还不是你们这样的。”
赵忠不耐烦,不想听自己媳妇儿唠叨,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卫苏让人去找那些老人,能回来最好,毕竟老人对官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做什么事都顺手,比培养新手好多了。
他想要官衙立马正常运转起来,因为自己要做的事还多着呢,为了解决问题,就得加快步伐。
这几日他都在官衙中查阅以前的文书,直到昨日才能回家休息一下,今日便又匆匆往官衙赶。
原本行走的马车停住了,正在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卫苏不以为意。然而,马车外周成的声音却响起,“主子,前方有少卿府的人,说少卿大人想见见主子。”
卫苏睁开眼睛,呵,他还以为这位少卿能多忍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来官衙找自己的,却拦在路上,不就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路上大庭广众之下,他倒要看看这下马威究竟会扫了谁的面子。
卫苏跳下马车,整理了衣袍,这才跟着人走上前去。
道路中央,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坐在车撵上,看起来很有威严感。车撵周围远远的地方,百姓们正在驻足观看。
卫苏拱手行礼,“卫苏见过少卿大人。”
翟珩上下打量着卫苏,虽然大王曾特意为卫苏举办接风宴,可两人相隔甚远,席间也并没有任何交流。不过,卫苏席间的表现他却是看在眼里的,此人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太过。
所以在家奴禀报说前去收地之时,遇上卫苏阻拦,甚至还动手将他的人给打了一顿,他也就并没有太过奇怪。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司徒而已,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他就不得不去敲打敲打这人了。
许久后翟珩才冷然的说道:“卫先生好啊,如今你官为小司徒,可还习惯?”
卫苏笑嘻嘻,“习惯啊,挺好的,其他的什么不说,最主要的是清闲自在。”
翟珩胡子一翘一翘,他都在这里了,卫苏居然对于前些天的事一句话都没有。还在这里跟他装傻充愣呢。
既然你装傻充愣,那他就挑明了说,“听说卫先生新上任就阻止了一场买地,莫不是卫先生在任上,都不能买卖田地了?却不知卫先生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规矩。这个规矩不知大王是否知晓,不如卫先生与老夫一同入宫请大王评评理?”
卫苏嘿嘿一笑,装傻充愣,“啊?有吗?本官没有说不准买卖田地啊。翟少卿定然是误会了。”
“误会?”翟珩脸色难看,“少卿府的家奴被卫大人殴打,这也是误会?别跟我说不认识是我少卿府的人,都已经自报家门了,卫大人可别以为老夫好忽悠。”
呵呵,不忽悠你忽悠谁啊?卫苏昂着脖子和马车上的翟珩说话有点难受。索性走上前去,轻轻一跳,跃上马车,坐在马车的边缘,脚还能舒服的晃悠晃悠。
翟珩被卫苏的动作给整懵了,这是他少卿的车驾,岂是谁都能坐上来的?
还没开口,卫苏就笑道:“本来这些事应该去官衙坐下来慢慢说的,少卿大人却这般心急,在大街上就拦住卫苏,连个坐下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卫苏一通抱怨让翟珩满头黑线,感情还是自己的错,怪自己太过心急了?此时倒也不好将人赶下马车去。翟珩脸色不好看,伸手将压在卫苏身下的衣摆给拉了出来,顺便挪了挪身子,打算离卫苏远点儿。
卫苏不以为意,这才解释刚刚的问题,“实不相瞒,下官对于少卿府管束下人的家风有些不敢苟同。”
翟珩闻言肺都快气炸了,打狗还看主人,你卫苏打了人,交代都没一个,反而怪少卿府的家风?真是岂有此理!
卫苏不在意翟珩的脸色,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继续道:“少卿大人可知道,那日你府上的王管事,见到本官居然不行礼,不过一个奴隶而已,谁给他的胆子藐视官员?”
“不是我说,此事可大可小,大王亲自任命的朝臣官员,难道还比不过少卿府的家奴?若是传入大王的耳朵,大王心中会做何想?”卫苏凑近翟珩的耳边,小声说道:“莫不是少卿还能越过大王去?”
这话诛心了,翟珩闻言心头一紧,连忙喝道:“老夫之心日月可鉴,大王岂会听信这般谗言!”话虽如此,卫苏却看出来翟珩的色厉内荏。
卫苏笑,“信不信当然在于大王了。”
翟珩面上风云变幻,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自然了解娄国君的品性,此事不当真则好,如若当真,他这个少卿只怕就到头了。
“此事,老夫自会跟大王请罪。”翟珩一字一顿咬牙道。
卫苏拍拍他的肩膀,“当时卫苏情急之下,便亲自动手教训了王管事一顿。现在想来也有些后悔,不应该太过冲动了,这本来就是少卿府的家事,唉!我去动手算怎么一回事儿?”
“不!卫大人打得好。老夫事务繁忙,忽略了,对家奴的管束,卫大人帮忙教训,老夫还应该多谢卫大人。”翟珩恨恨说道。
卫苏摆摆手,“谢我倒是不必了,只要少卿大人不怪卫苏多事就好。对了,少卿大人来找卫苏就只是为了此事?如果没有别的事,卫苏就先告辞了,大王交给卫苏的差事尚未理清,还得忙好一阵子呢。”
说完便跳下马车,朝着翟珩拱了拱手。翟珩现在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卫苏身上,只是点点头。
卫苏转身要走,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笑道:“对了,关于少卿府看中那块田地买卖的事,这本来就在卫苏的职责中。只要买卖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少卿派个得力的人手前来官衙照流程行事就行了。告辞!”
看着卫苏离开的背影,翟珩有些茫然,今日他来此拦截卫苏所谓何来?不仅没能唬住卫苏,反而让他给先发制人了。
他皱着眉头,脸上阴晴不定。有仆从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是否离开。
翟珩瞪他一眼,他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下请罪。翟珩看都没看他,轻轻一扬手,马车便缓缓启动。他眯着眼,王管事这个人不必再留。
马车离开,围观的人群才敢出声议论。
“怎么回事?刚刚少卿府的车驾拦着卫先生,应该是去找茬的吧?”他还以为能看一场好戏,没想到,卫先生坐在少卿大人的车驾上聊了几句,就散了?
“哪里像是找茬,明明就是相谈甚欢啊。”
“你们不知道吧,之前卫先生得罪了少卿府的人,少卿大人这次明明就是给卫先生一个下马威。只是不知道卫先生说了什么,就这样给躲过去了。”
“啊?还有这么回事啊?少卿大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人。能惹上少卿府,还能全身而退,这卫先生可真不简单啊。”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6节
“你难道不知道,这卫先生何许人也?能得国君相邀,其本事自然是了得的。”
众人点头,现在卫先生被国君任命为小司徒,听说一上任就将少卿府的管事给打了。今日少卿大人亲自找上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卫苏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这件事传出去少卿府的面子可都给丢完了啊。
王管事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今日他的心情甚好。他家主子去找卫苏去了,他就等着好消息,看看卫苏是不是在他家主子面前还这般嚣张。
他让人抬了张小榻摆在院子里,自己舒服的躺着,嘴里正指使着几个仆妇干活。还有几个丫头围绕着他帮他揉肩捶腿,别提多享受了。
他正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自己在主子那里如何得宠,主子如何信任他。将几个小丫头糊弄得分不清南北。
就在这时,院子门被踹开,几个护卫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吓得其他人连忙退到角落。
王管事迎上前去,笑着还没问话,当先一人已经手起刀落,将人给斩杀了。角落里见到这一幕的丫头婆子的惊呼,那人只轻轻扫一眼,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捂住嘴不敢出声。
那人挥挥手,“拖到野外喂狗。”
可惜王管事,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就身首异处,落得个如此下场。
公子怀正在等着下人禀报此事,他一直都在关注卫苏,对于卫苏的事自然是了若指掌。今日在朝堂上明里暗里暗示翟少卿,总算是撺掇动少卿走这一趟,他的目的当然是想要看一出好戏了。
听完仆从带回来的消息,公子怀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沉下来,“你说什么?翟珩这个老匹夫拦着卫苏就只是说了几句话?”
公子怀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翟珩的脾气他知道,这件事岂能轻易罢休?“卫苏说了什么?竟让翟少卿改了主意?”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奴不知,两人坐在车驾上小声说话,奴也不敢近前去,根本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仆从恭敬道。
公子怀挥手让人下去了,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许暄,“你说这卫苏怎么就这么不好对付?连翟少卿出马都能让他安然躲过?他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恐怕也只有当事的两人才知道了,公子怀郁卒,这么好的机会,翟珩当真是没用。
许暄捏紧了拳头,他的心情跟公子怀一样,也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局。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劝说道:“公子不必着急,此事不是还没完嘛。少卿府看中的地,翟少卿不可能放弃的吧,既然是这样,那就看看卫苏会怎么办了。”
听了许暄的话,公子怀才又高兴起来,“没错,单单少卿府不行,多说服几家买地,可以给卫苏施压,我倒要看看卫苏一个人怎么对付这么多世家贵族。”
第94章
马车来到官衙, 闵路已经迎了出来,刚刚的事有人已经喘了消息过来,他还在担心呢, 就听到卫大人到了。
“大人,您没事吧?”闵路担心的问。
“我能有什么事?好歹我也是大王亲自任命的官员, 谁能把我怎样?”卫苏摊摊手, 笑道:“行了,不用担心我, 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闵路看卫苏真的没事, 心才放回了原位, 心中却又疑惑起来。翟少卿绝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特意堵卫大人不就是为了找大人的麻烦嘛。可是卫大人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闵路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卫苏的问话, 连忙答道:“以前的老人, 小的都去找过了, 有的愿意回来,有的说是要考虑考虑。”
卫苏点点头, 朝着衙门走去,一边吩咐道:“之前的文书接下来就按照我所说的, 全都分门别类归纳整理好, 很多太过久远的就重新誊抄一份。”
“是, 小的明白。”
卫苏笑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等人回来得差不多了, 你们几个也就能松口气了。”
“这些都是小的们份内之事, 应该做的, 谈何辛苦。”
现在官衙被打理出来, 好歹像模像样了一点。卫苏看了清点出来的田地文书,自己做了一个表格,然后看着上面的数据,陷入了沉思。除了山地,大部分的良田都已经被各个世家贵族占据分割。
卫苏眯起眼睛思索着,手指不自觉的轻点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知道卫大人在思考问题,忙碌的其他小吏不敢打扰,放轻了手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人奔进来,正是倪六,他咋咋呼呼的嚷道:“大人,外面有人请见大人。”
卫苏回过神来,“可有说是何人?见我是有什么事?”
倪六摇摇头,“倒没说是有什么事,只是说是大人的故人。”
“故人?”卫苏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来,索性不去想,究竟是何人,等人进来见了不就知道了吗?“你去让人进来。”
倪六出去了,卫苏则继续提起笔来,在纸上写画着什么。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卫苏抬头一看,有些惊喜,“原来是你们!”
来的两个人,一青衫,一白衣,面貌清俊,一人端庄优雅,脸上似乎有不耐之色。一人嘴角挂着一丝痞痞的笑,半边身子故意往旁边那人身上靠,引得那人频频瞪他也不为所动。这两人皆是人中龙凤之姿,正是陶瑾和谢灼。
如今陶家和谢家表面上没什么交集,私下里各个方面都有合作,近些年来,合作可以说是密不可分。
这两人在学宫中之时就经常看不顺眼,谢灼每每都会将陶瑾逗得炸毛,而陶瑾往往都是能离谢灼多远就离多远。现在两人竟然一起出现在这里,卫苏也很是奇怪。
“你们两怎么在一起?我信送出去没多久啊,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卫苏好奇的问。
卫苏之前有计划时就给谢灼去了信,让他过来一趟,有事相商。他的计划中自己不可能撑起这么一盘大局,必须要借助外力,首先想到的就是遍布各地的谢家势力。
当初谢家投靠过来,卫苏帮他们做了规划,整合产业,将茶叶彻底交给了谢家。当然谢家也不负厚望,这些年发展得蒸蒸日上。
谢家遍布大江南北的车队,不利用起来也未免太可惜了。如果能利用上这样的人手打听各地的消息情报联络,形成一个情报网。比如哪个地方受了灾,灾情如何,当地有怎样的措施?又或者,某个国国君新的政令如何,当地百姓生活水平如何?以及各个地方的物价,粮价有有怎样的差别等等,一系列情报都可以收集起来。他们再加以利用,这样一来,形成良好循环,足不出户依然能了解当今天下的状况。
卫苏将自己的设想跟谢家主说了,两人在密室商谈了两天一夜,最后才达成一致,拍板定下。
谢家主有意锻炼谢灼,便将此事交给了他。谢灼悟性很高,跟卫先生谈了之后,卫先生的建议加上他自己的想法。这些年根据情报,粮食货品之类的买低卖高,中间的利润不菲。当然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他依照卫苏所言,买通各国的朝中官员,获得机密情报。甚至还安插人手于各国朝中,只等着将来某一天能利用埋下的棋子撬动根基。
卫苏对于这个他亲自教出来的弟子还是很满意的。谢灼没有固化的思想,能理解他的意思并举一反三,他的聪明悟性确实是很少见的。
这一次卫苏在布局的第一时间就写信给了谢灼,让他前来,可以相助自己一臂之力。原本还想着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来,没想到这么快。
听到卫苏的问话,陶瑾脸色一红,他本来就没想过跟谢灼一起的,是一不小心中了谢九这个奸猾小人的道,才会跟他一起来了。同时他心中也懊悔,从小到大,谢九没少坑他,怎么到现在还会上当。
这对陶瑾来说是很没有面子的事,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卫先生离开学宫之后,瑾便想起先生的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就有了周游天下的想法。后来碰到谢九,就一路同行了。”
卫苏也不追问,让人坐下说话,泡上一壶茶水三人共饮。
谢灼坐定之后才解释道:“我们从蜀中而来,本就想来看看娄国看看先生。然而,半道上却接到先生来的信,于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蜀中?”卫苏突然想到被忽略已久的秦湛,他之前来信,不就是说要前往蜀中平乱?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便询问道:“王子湛,呃,秦王湛之前说前往蜀地清剿盗匪,你们可有见过他?如今进展如何?”
谢灼早猜到了卫苏会有此一问,点头道:“见过了,秦王率领三千奴隶,如今在蜀地,以剿匪患之名实则练兵,成效是很不错的。”
卫苏决定了支持秦王湛,就已经暗中与谢陶两家通了气,这两家自然唯卫苏马首是瞻。有了谢家陶家的商业运营,才会有这个实力变局。
这此谢灼陶瑾去蜀地,也正是因此。
听了谢灼的话,卫苏点点头,秦湛这小子,果然是有想法的。能有上进心,不拘一格才是卫苏所看中的为君品质。
“秦王下了一个政令,他手下的三千奴隶,但凡有立功的,都能革除奴隶身份,恢复平民之身。若能立下大功,甚至可以升迁为官。”
这样的政令一出,底下这群奴隶嗷嗷叫,遇战无人不争先恐后冲在前面。那群流匪盗寇,本就不是什么能打之辈。然而听到朝廷派来奴隶兵,他们跟本就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是这群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奴隶,三下五除二就将他们给摆平了。
秦湛并没有急着将所有的盗匪清剿完,他利用这些盗匪练兵,手底下的这些奴隶兵进步飞快。他甚至还从中挑选出好几个好苗子,只要稍稍加以锻炼,相信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谢灼与陶瑾将此前的见闻一一说了出来,卫苏询问了好些细节,有觉得做的不太好的地方打算到时候写信给秦湛提出来,或者下一步应该如何谋划。
这两人虽说不对付,但是很多地方又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人说,一人偶尔补充,卫苏倒也听得兴致盎然。
等告一段落后,谢灼才问起卫苏找他们来所谓何事。
卫苏禀退了所有人,又让周成在门口候着,任何人不得打扰,这才说道:“你们二人身为谢家陶家的接班人,很多事情也没有隐瞒你们的意思。从今日开始,我要变局,变这天下之势。”
谢灼陶瑾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卫先生会这样说。虽然他们知道一些端倪,也知道卫先生在下一局棋,一局以天下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的棋局。只是没想到,卫先生就这么令人毫无防备的说出来了,这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谢灼与陶瑾心潮澎湃,都难掩心中的激荡之情,卫先生之意,是要让他们也参与进来,共同执棋,共同变局。
这件事如果真的成功之后,那么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都能够荣耀百年。男儿当抓住此机遇,大展拳脚,施展抱负,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他们以为卫先生怎么也要等到时机成熟,至少也要让秦王湛独掌大权之后才提出这一茬,没想到,现在卫先生就开始谋划了。
谢灼整理了心情,平静下来,才沉着问道:“先生,现在会不会太早了?秦王尚未真正当政,局势根本不明朗。似乎什么都没有准备,况且先生如今身处险地,若是有个万一,先生如何做到自身的万无一失。先生即便想要早些变局,也要将计划好好安排周详才是。”
谢灼的担心不无道理,陶瑾也担心的点点头。
卫苏笑道:“倒也不是我一时兴起冲动才会如此说。如今我的身份地位正好慢慢布局,不然错失良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利用先生的身份官职布局?”陶瑾似有所悟,先生的想法他们如何能够猜的透?倒不如让先生直接说清楚明白。“学生愚钝,想象不出其中的关窍,还请先生直言,我们必定竭尽全力协助于先生。”
卫苏见两人端坐,一副细心聆听的样子,点点头说道:“我要借助谢家的车队,运送茶树的种子过来。”
谢灼不明所以,卫先生刚刚还在说布天下这盘棋局,怎么突然就转头说起茶树种子来?茶树种子倒是不稀奇,只是卫先生是拿来干嘛?他该不会拿这个茶树种子来布局吧?
“先生?你这是何意?”谢灼不敢对卫苏持有怀疑态度,因为以前在学宫中,他们已经被打脸太多太多了。先生的所言所行,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只能说明自己与先生的层次相差太远太远了。就如同皓月与萤火,如何能相提并论之?
卫苏笑,“当然是要种茶树啊。”
陶瑾脸上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刚刚激荡的心情早就荡然无存。可以想见,前一秒还在憧憬着如何做一番大事业,甚至想到了男儿当带吴钩,踏马天下。可卫先生这话一出,心中豪情壮志立马萎了,要是拿着刀镰铁锄漫山遍野种茶树,这算什么大事业?
“先生莫要玩笑戏耍我们了。”陶瑾哭丧着脸。谢灼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想法和陶瑾的一样。
卫苏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这并非玩笑之词,谢家掌管着茶叶买卖,阿灼当知茶叶如今的市场怎样吧?”
这个他当然知道,谢灼喝了一口茶压惊,这才点点头,“茶叶之价,可值千金。”
因为长途运送,还有茶叶产量等等原因。除了原产地,其他地方,经过谢家之手的茶叶真如谢灼所言,其价值千金,还要通过一些手段途径才能买到。
卫苏点点头,“世人皆是趋利之人,我在这里种植价值千金的茶树,那些世家贵族会做何想?”
谢灼凛然,失声道:“先生的意思,是想要引导世家种植茶树?”
他已经看出来卫苏所说的真正含义。而陶瑾还在一头雾水,世家贵族种茶树有什么好的?如果谢家收购茶叶,不也得真金白银白白让他们赚了吗?
卫苏背负着双手,走了几圈,“没错上行下效,如果茶树价值不菲,贵族都愿意种植,请问娄国百姓会不会效仿呢?”
陶瑾点头,皱眉道:“这是自然的。只不过如此这般,茶叶种的多了,物多则贱,这样的冲击对于茶来说并非好事啊。”
“当今天下,唯有谢家掌握着制茶的技艺,其价格自然是掌握在谢家手中。根本就不用担心什么,我曾经也说过物多则贱,寡则贵,人人都种茶树,试问谁还愿意种粮食?”
谢灼却抚掌笑道:“先生之意,我明了。粮食方才为一国之根本也,娄国上下重利而轻粮食,就注定了将来的败局。”
孺子可教也,卫苏很欣慰,“茶叶掌控在谢家手中,但是粮食却要牢牢控制在陶家手中了。双管齐下,我不信娄国的局面不会动荡,只要抓住时机,娄国可图。”
不过到时候百姓还需要妥善安置,天下兴亡,受苦难的终究还是百姓。然而他却不能有妇人之仁,不破不立,如果不改变天下的局面,如何能开创清平盛世?
用一时的疼痛换来百姓将来长远的利,如何不能拼一把?
卫苏长长叹息,只是到时候,天下格局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了啊。
陶瑾也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先生竟然能兵不血刃解决天下第一的霸主之国,这份胸襟气魄,策略谋划实在无人能及。
他看向谢灼,谢灼眼睛里是令人看不懂的深邃。他可以想象得到谢灼内心的感受。
谢灼感受到了陶瑾的目光,也直直的看了过来,陶瑾躲闪不及,被他逮了个正着。谢灼就这么笑了,偏着头,痞痞的笑。陶瑾心中一阵乱跳,该死的,笑得这么好看作甚?这里可不是大街上,能吸引人小娘子。
谢灼看着耳根泛红的陶瑾,心中莫名愉悦。想着卫先生的计划,娄国兵不血刃就能解决了,这是好事一桩,只是不知道届时谁能得这么大一块饼啊。
呵呵,不管谁从中渔利,终究也不过是踏脚石,天下之势,分久必合。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7节
第95章
谢灼要去安排茶树种子的事, 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很复杂的,他一个人轻松就能搞定,可他偏偏拉上陶瑾一起。
陶瑾是十分无语,你的事, 让我插手其中算怎么回事?况且我们俩的关系也不见得有这么好吧?不外乎就是一路同行而已。
谢灼不管这么多, 他一向对付陶瑾很有一套, 就是死皮赖脸。陶瑾这样的谦谦君子,如何能够敌得过?每每也只得投降服输。
与卫苏告辞后,两人走了出来。陶瑾一甩被谢灼拉着的衣袖,瞪着他,“此事与我何干,干嘛拉我出来?”他还想跟先生诉诉别情,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谢灼环着手臂, 挑眉看着他, “你有没有眼力见?卫先生初初做官, 正事务繁忙, 你去打扰先生作甚?”
陶瑾一愣, 这话说的有道理, 可他却不服气。扬起下巴道:“这怎么能叫打扰,难道我不能留下来帮帮卫先生?”
“你能帮忙?确定不是帮倒忙?”
这话意有所指, 陶瑾脸上一红,还有完没完了,抓住自己的痛脚就不放,这人真是讨厌至极!
“懒得与你理论, 我回客舍, 你自便!”
正要离开, 谢灼一下子将他手拉住, 用力一带,陶瑾毫无防备之下,直接摔进谢灼的怀里。
一抬眼就见到谢灼扬起的嘴角,似笑非笑,陶瑾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急切之下,声音都变了,“你干什么!放开!”
因为急怒的原因,陶瑾面红耳赤,眼圈都红了一圈,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一般。
谢灼最喜欢就是他这副模样,每每惹得他炸毛后就是这般委屈样子,让谢灼欲罢不能,这个人只有自己能欺负。
看人是真的气急了,谢灼眉梢眼角都是愉悦,心满意足的不再逗弄他。伸手将他头发上的枯叶取下来,放到陶瑾眼前,“我帮你将叶子取下来,你应该感谢我。”
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手。陶瑾立马弹跳开来,四下里张望一眼,见周围没人看见,这才松了口气,“谁要你假好心了?你走着瞧!”
陶瑾色厉内荏放下一句狠话,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逃走了。
听到身后谢灼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低沉笑声,陶瑾心跳没来由加速,更加慌了手脚。
茶树种子谢灼只需要写信前往岭南,蜀中,那边自有人会办妥,并且组织车队送过来。
卫苏这里缺人手,两人倒也不急着离开,便在这里先安顿下来,以便卫先生随时有用上他们的地方,他们可以听从行事。
没几日,官衙中就来了一大批人,李家父子颤颤巍巍的缩在人群中。还有好些跟李家父子一样的农人百姓,站成一堆,面上都是凄苦之色。
闵路慌慌张张的进来禀报,卫苏从满桌的文书中抬起头来,似乎对于闵路的消息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淡定的用手指捏了捏鼻梁,驱散一直看文书带了的疲劳之色。
卫苏点点头,吩咐道:“去让他们等等,我这里还有一点整理好就过来。”说完便继续埋头看起来。
闵路急的满头大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朝廷中大人物的大管事。平时是根本不会因为这种事出面的,今日几乎都聚齐了,正等着卫大人办事呢。卫大人竟然一点都不急,还不紧不慢看文书,这,这让人怎么说是好?
闵路心情复杂至极,这些人,他们官衙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的啊,“卫大人,最好还是别让他们等久了……”
卫苏头都没抬,只是挥挥手,示意他照自己说的去做。
闵路欲言又止,也知道卫大人的脾性,只能告退离开,要安抚这帮人,真是让人头疼的事。不过,天塌下来还有卫大人在那里顶着呢,既然卫大人都不急,自己瞎操什么心。
来的人都是各世家贵族的大管事,这种小事本来只要派个人跑腿就行了的。没想到自家主子却下令他们必须亲自处理,如果处理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这些人已经添了好几回茶汤了,也不见卫大人出来,心中怒火中烧。他们这样的人,虽说都是替主子办事的,可是看在主子的面上,谁又敢对他们不敬,他们在外边代表的可是主子的脸面。
“这个卫大人也未免太过托大了吧?这都等了多久了,连面都没有露一个,岂有此理!”一人不满的道。
这话引起了在坐各位的不满,众人一通抱怨。如果不是主子下了命令,他们还真就甩袖子走人了。
少卿府的裘大管事,慢慢抿了一口茶汤,脸上却不像其他人一般急躁,甚至趁空闲之际闭目养神。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在卫苏这里是吃了不小的亏的,之前那个姓王的小管事也已经被主子处理了。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小司徒,是万万没有能耐敢跟少卿大人作对的。历任的小司徒,对于世家贵族的买卖田地,哪个敢吱个一声半声的?可是这个卫苏,生生甩了少卿府一巴掌,少卿府还没有任何办法。
能让自家主子吃亏,还能全身而退,这个卫大人是真不简单。今日他来这里,必须谨慎行事,绝不能给主子带来任何的麻烦。
“裘大管事,听说贵府上之前就与这小司徒照过面的,应该比较了解这卫大人吧?这卫大人究竟是这样一个人,不如说来我们听听?”
卫苏的事他们都听说过,却没有见过,接触过。今日既然要与这卫大人打交道,多了解一些才更有把握。
裘大管事闻言睁开眼睛,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李大管事,这话从何说起?虽说之前因为地的事,我们少卿府的小管事与卫大人有过一点接触。可想必你们也知道,小管事因为得罪了卫大人,我家主子已经将人给打杀了。其他的事,我也没经手,所以并不清楚。”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卿府护短是人人皆知的事,翟少卿居然因此事打杀了府中家奴。虽说打杀家奴之事很普遍,但在少卿府,因为这样的的事打杀家奴还从未有过。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各自打着小算盘。这卫苏是否真的有如此大的能耐?今日他们这么多人一起前来就是为了施压,什么都不用管,主子交代的事情他们一定要用心去办成。
就在这个时候,有小吏前来传话,说是卫大人过来了。众人齐齐往外看去,就见一身官袍的年轻人施施然走了进来。众人都不敢置气,这样一个儒雅翩翩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名扬天下的卫先生?
卫苏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高高在上,反而笑的和煦可亲。进门之后朝着众人一拱手,温和的道:“让诸位久等了,因为文书方面的事忙到现在才忙完,还请诸位勿怪啊。”
卫苏的礼让众人挑不出错来,原本还想刺卫苏几句的人话已经说不出口了。也许是真的有事,他们等等又能怎样?毕竟自己前来找卫大人办事,总不能还能越过卫大人。
众人心中哪怕极为不自在,还是一一还礼。
卫苏坐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你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裘大管事站出来,“卫大人,在下是翟少卿府上的大管事,今日前来是奉主子之命,办理买卖田地之事。”
卫苏喝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头问:“你们呢?也是要买卖田地,签订契书?”
众人点点头,有人道:“以前我等倒也不用跑这一趟,只需要官衙的小吏做个见证也就是了。卫大人新上任,有新的规矩,我等也不敢说什么,那就按大人的规矩来就行了。只要大人允许买卖田地这事儿,一切都好说。”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引得众人都纷纷附和。
这么多人一起来办理田地买卖契书,呵呵,这背后之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裘大管事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卫苏的脸色,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他垂下眼帘,得出一个结论来,卫大人处事不惊,其定力远非常人可比。
卫苏笑,“你们能按照规矩来,这很好,其实这也并非是本官的规矩,而是历来先王传下来的规矩。”他环视四周,悠悠道:“买卖田地之事,只要双方自愿,本官当然没有话说。可若是强买强卖,那不好意思,就要请你们拿话来说了。”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都是一阵静默,当今天下能找出几个愿意卖地之人?若没有逼迫强硬手段,各家主子哪里能有大片的庄园田地?
所有人都看向了裘大管事,此事因翟少卿府而起,当然要他冲到前头。
裘大管事硬着头皮,笑着道:“卫大人,我们既然在这里了,当然是双方自愿的了,不知卫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办理?”
此事是越早办越好,自己也能早些回去复命。
“只要符合规矩,本官马上就能办,当事双方都来了吧?”卫苏问道。
早有小吏下去将另一方的李家父子带上来。李阿大扶着父亲,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进过官衙,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权贵之人,两人都忍不住脚发软,扑通跪在堂下。
“老人家不用害怕,本官就问你几个问题就好,其他可以交给本官周旋。”卫苏温和的声音响起,让两人心中安定不少。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有小吏取来文书简牍,卫苏翻看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山阳阜南边那块地可是你们李家的?”
“回大人,是的。”
“如今翟少卿府要买你那块地,你可是自愿出让?”卫苏按照规矩问。
李家父子沉默了,这时一道阴狠摄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李家父子不由打了个寒颤。想到家中人的安危,也没有办法了。卫大人也说过他们这地是保不住了,不过却能帮他们一家争取,不会让他们一家饿死或沦为奴隶,现在他们只能相信卫大人了。
裘大管事倒不怕他们反水,李家人都拿捏在自己手上,要捏死他们等于捏死一只蝼蚁一般,他就不信李家父子真能不顾自家人。
果然,俩人朝着卫苏磕了一个头,咬牙道:“是,是自愿出让。”
裘大管事得意了,拱手道:“卫大人,您也亲耳听到了吧,双方自愿买卖田地,按照规矩,这下子总能够办契书了吧?”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欣喜,卫大人自己所言,总不能自食其言吧?哈哈,还以为这个卫苏会有多难缠,结果也不过如此嘛,自家主子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还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卫苏微微一笑,“急什么,总要慢慢来吧。”
裘大管事坐了回去,现在他倒是不急了,要看卫苏如何处理。
卫苏又翻了几本文书,然后才道:“本官这边根据李家的土地的地方大小,往年产出,结算出土地参考价格。你们两方买卖不得低于这个参考价,否则将视为无效。”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参考价?历来他们经手买卖了多少土地,都不曾听过这个东西。
裘大管事皱眉,卫苏的话,每一个字他能听懂,可连起来,就听不明白了呢?
正想问出心中的疑惑,就听卫苏继续道:“李家土地,本官作价十金,李老伯,李阿大,你们可有异议?只要翟少卿府给出十金,契书立成。还有件事,这里要说清楚,田地买卖,官衙会抽取成交额三成的税,两家一家各一半。”
“什……什么?”李家人和裘大管事齐齐失声道。他们是不是听错了?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卫大人这是狮子大开口吧?
李家人声音颤抖,十金?卫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家的地能卖到十金?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啊。
裘大管事脸色铁青,沉声问道:“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多少年来,想要谁家的地,想要哪一块地,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卫苏这纯粹是在找事。
“字面上的意思啊,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大管事还没听明白吗?”
“我们少卿府买地,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我们买下李家的地,就要付十金,卫大人真的不是在说笑?”
卫苏一本正经,“你看我这是在说笑?当然了,大管事若是有什么不明了的地方,本官可以解释。”
裘大管事都快气炸了,“这么点地,怎么也不可能值当十金。卫大人,我们少卿府虽然家大业大,可也不是能当冤大头的主儿。”
卫苏听得很认真,对于裘大管事的针对,没有半分不满。点点头道:“如此,本官可以告诉你,这些本官都是根据娄国历代的土地价值,加上当今的物价结合计算出来的,并非是无凭无据之言。或者大管事也可以重新计算计算。”
卫苏挥挥手,一旁的小吏,已经将刚刚计算的账本给裘大管事送了过去。裘大管事翻看了一通,脸色青青白白,变幻莫测,最终却一句硬话都说不上来。
卫苏拿来看的,的的确确是娄国的历代的明令法典,他找不出半点的错漏之处。旁边有其他管事也接过来看了一遍,然后心中嘀咕,今日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啊。
卫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眼里透露出笑意。轻咳一声,“都看到了吧,本官也是依法办事。有道是国有国法,娄国君既然任命我为小司徒,那就是信任于我,本官自然不负大王所托。本官是依照娄国之法,你们主子要是有异议,那就上凑大王,请大王裁定吧,本官也想知道,面对祖宗家法,国君是否也可以不认。”
第96章
芝麻大点的事, 劳动大王,他们这是不想活命了吧?
所有人都不敢答话,心中却已经在打退堂鼓了。这种事情他们可做不了主, 必须还要回去请示主子才行。
卫苏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嘴角上扬, “大管事,你可要考虑好,如果想好了, 立马就能够立契书哦。我记得刚刚你不是在催本官, 想要马上签订契约嘛?对了,十金可有准备好?对于少卿府来说, 十金恐怕也就一顿膳食开支的费用, 想来不会赖账不给吧?”
裘大管事是进退不得, 一时间骑虎难下。想了想,招来一个仆从,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仆从才飞快的离开了。
卫苏看在眼中, 却不点破,继续道:“这里我便与你们说到明处了, 王城四郊的田地, 百姓皆归我小司徒中大夫管辖。我辖内的百姓如果有什么意外事故等等的不明原因受到伤害,那就是我这个小司徒不称职。如果被我抓到把柄,咬上了,哪怕是你们的主子,不死也得掉层皮。你等不用试真假, 我卫苏今日将话放在这里了, 谁真对付这些百姓, 谁就是与我卫苏为敌。”
众人心中一凛,卫大人话既已说明,他们还能说什么?卫苏这个狠人,连翟少卿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其他人了。加上他又得娄国君看重,说不定他真有那个本事弄个鱼死网破来。他们主子身份地位等等顾及良多,可比不得卫苏孑然一身,破罐子破摔。
卫苏知道那些平民百姓对于这些世家贵族来说,就如同蝼蚁一般,轻而易举就能碾死。为免这些人嫉恨,伤及无辜,所以卫苏才会提醒。相信这些人回去后定然会将他的话给带到,那么他们迁怒别人的时候就会想想后果了。
气氛有些沉重,卫苏呵呵笑道:“少卿府的大管事或许需要考虑考虑清楚。你们呢?不是也是要买卖田地,来来来,趁着现在有空,谁先来?”
这话如果是先前说,这些人说不定会争先恐后。可现在有了裘大管事都前车之鉴,谁还敢冒冒然上前?出来之际,主子是让他们杀杀卫苏的威风,可没有说花费重金买地来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上前的。
卫苏皱眉,“刚刚可是你们火急火燎的,现在怎么又不动了?再这般磨蹭下去,今日办不完,可就只能等到改日了啊。本官事务繁忙,可没有空闲陪你们耗下去。”
以后或许可以立下个规矩来,每逢五,十之日再统一安排契书田地之事,剩下的时间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终于有人站出来,“卫大人,小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买卖田地之法,此事小人也不敢做主。待小人回去询问过主子的意见之后,如果真的需要买卖田地了,再行前来办理契书可行?”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8节
卫苏笑眯了眼,点头道:“行,当然行。”说完他捡起桌上的一本小册子,让人递给那人,“这是我们整理规划的买卖契书流程,上面一目了然。甚至可以照着上面计算要买田地的价格,方便下次买卖之时将金带过来,免得再多跑一趟。你可以带给你们主子看看,相信有这个,他也不会为难责怪你们办事不力。”
那人勉强接过册子,行礼告辞。有了第一个当然就有第二个,逐渐堂上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个裘大管事,还在等着主子的命令,看下一步是留是走。
卫苏倒也没有催促,慢悠悠的喝着茶,一边与被安排着坐到一边等候的李家父子聊些农事。李家父子听卫苏说起天时,农事,心中惊奇无比,没想到卫大人竟也精通这些农家的东西。这些都是他们惯常接触的东西,可以说是顺手拈来,说起自己的经验什么的,李家父子都眉飞色舞起来。
这边等着翟少卿的回复,那边公子怀领着众位世家贵族正游园狩猎,这些人都是公子怀说动了找卫苏麻烦之人。当然翟少卿也少不得在其中,他们一边玩乐,一边等着卫苏那边的消息。
公子怀相信,这么多人一起去给卫苏找麻烦,这一次卫苏总要伤脑筋了,他们只需要等着仆从带来好消息就成了。
翟少卿一个人喝着闷酒,旁人的博弈,投壶,狩猎仿佛都与他无关。这次在卫苏手中他算是摔了个大跟头了,传出去也得被人笑话半天,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
公子怀走了过来,手中提着酒壶,坐在翟少卿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少卿为何闷闷不乐?”
翟少卿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公子怀倒是哈哈一笑,“翟少卿放心,咱们这么多人共同对付姓卫的小子,就不信他能解决掉。只要这件事他处理稍有不慎,我们便将那些百姓买通,我们帮他们闹大,最好能闹到君上耳中。我倒要看看,卫苏还能怎么办,等他失了君上的宠信,最后还不是得任由我等拿捏?哈哈哈。”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他不相信卫苏真能化解这样的危机。想到这里,公子怀心情大快,仿佛已经能看到卫苏的下场了。
翟少卿闻言却并不像公子怀那般高兴,他之前与卫苏打过照面,卫苏这样的对手,确实是不容易对付的啊。公子怀的计划虽然也是不错,可翟少卿心中却没有底,总觉得卫苏不可能轻易就被人拿捏住。
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又喝下一杯酒。
就在这个时候,有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翟少卿心中一咯噔,喝道:“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裘大可是将事情办好了?”
那人正是裘大管事派来请翟少卿拿主意的下人。见到翟少卿,扑通跪了下来,叩头道:“禀主子,裘大管事目前还在官衙中。只是有一事自己拿捏不准,还请主子拿主意。”
不就是订契书,还能有什么样的难题拿捏不准的?翟少卿眉心紧锁?裘大一直跟了他多少年了,做事谨慎,派他办事自己也是很放心的。可居然还要请示,就说明事情不简单。
“什么事?”翟少卿耐着性子问。
那下人是个聪明的,看了看旁边的公子怀,不知道该不该说。公子怀似笑非笑,翟少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说吧。”
主子都开口了,那下人也就不再顾忌,从头到尾将官衙中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开始还好,可是听到后面,翟少卿已经气不打一处来。手掌一拍桌面,吹胡子瞪眼,“简直岂有此理!这个卫苏简直是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公子怀皱眉,他真没想到卫苏居然会如此行事,他们想要哪块地,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什么时候还要作价货买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都纷纷看了过来,公子怀轻轻挥手,示意没什么事。
那下人战战兢兢,“主子,您看?我们该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如何行事?卫苏这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吧?十金对他来说虽然是看不上眼的存在。可是,他便是拿来丢到水里听响声也绝不能称了他的心意。
如果真遂了卫苏的意,那将来买卖田地岂不是都要花费金钱了?
正想一口回绝,公子怀却拉住了他,示意他等等,或许可以商量商量。
就在这时,各家的大管事也都回来了,跟自己主子说起了前因后果。众人听得此事,都气愤不平。一个小司徒而已,凭什么改变现有的规则?这次如果依了他,将来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不行,绝不能惯着他。
甚至有脾性暴躁之人,就打算备车驾前去找卫苏的麻烦了,幸好被旁人给七手八脚的拉住了。
公子怀盯着手中的小册子半晌,这才悻悻然将册子递给一旁的许暄。他原本还想着能抓住卫苏的把柄,然而,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上面写得条理分明。田地的价格,古往今来参考的价格,还有历来的物价,如何估算出来现在的价值,都一一例明。任谁都挑不出半点错处,甚至会让人产生,事实就应该如此的感觉。
此人确有大才啊,公子怀不由得叹息。自己费心费力策划的一切都被卫苏轻而易举就化解,很难不让人有挫败之感。他心中未免有些动摇,与卫苏为敌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许暄在一边察言观色,发现公子怀的神色有些不对,心中一个咯噔,笑道:“这卫苏恐怕是想一箭双雕啊。”
众人看向他,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叫许暄的人,他是公子怀的门客,很得公子怀的信重。只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暄微微一笑,“卫苏弄出这个什么买卖田地的参考价,对于我们来说,这点价钱根本就不算什么,随随便便的就能拿下的。而对于那些失地的百姓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物,这样一来,百姓也不会有怨言。对于买地的人也损失不大,出一点价钱,还能有名正言顺,比起强取豪夺的名声好听多了,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许暄分析得头头是道,所有人都沉思起来,公子怀点头,“卫苏果然好算计,两头都不得罪。可就算知道他是这样的打算,又能怎么样呢?他有理有据,走到哪里都能说理,我们连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正是,可真要出这笔金买地,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话虽如此,可如果不按这样来,只怕卫苏油盐不进,我们不可能不买地吧?”
“如果遂了卫苏的意,开了这个先河,将来我们还如何立足?”
“平阳君说得有理,不能让姓卫的为所欲为!十金二十金倒没什么,可将来,一百,两百金呢?不是都由姓卫的说了算?”
两方一时间争执不下,都坚持己见吵吵嚷嚷个不停。
公子怀皱眉,看来今日真是失策了啊,明明想让人集体给卫苏施压。自己能看笑话的,没想到计划的一切毫无效果,自己人反而吵起来了。
“行了,行了,大家都别吵了,此事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就这样吵吵能有什么用?”公子怀揉着眉心,不耐烦的道。
众人想想也是,这才消停下来。
翟少卿站起身来,一甩衣袖,“老夫这便去找卫苏,这件事,总要他给老夫一个说法才是。”
说完也不理会任何人,风风火火带着人离开了。
公子怀也没办法,挥挥手,恹恹的说道:“今日便散了吧,此事有了章程之后,我们再行商讨。”
第97章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 公子怀这才看向许暄,“你刚刚似乎话中有未尽之意,现在说说吧。”
许暄眉头紧锁, 凑到公子怀耳边, 小声道:“公子,卫苏这一手的确是圆滑无比,百姓虽然失了地, 可是却得了一笔金。至少不用家破人亡,卖身为奴,自然会对他感恩戴德。而世家这边所出的钱财也不多, 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卫苏也是仗着有以前的规矩依照, 令人找不出一星半点的错处。但是,我们或许可以在其他的地方做做文章。”
公子怀起了兴趣,身子前倾, 眼中有一丝兴奋的光, “其他地方?许先生的意思是从何入手?”
许暄想了想, 斟酌道:“可以看得出来, 卫苏这人甚为爱惜羽毛, 我们或许可以从他在意的东西入手。 ”
公子怀沉思, “比如?”
许暄眼中流露出阴狠之色,“比如他在意的名声, 身边人, 那就从这里入手。散布流言诋毁, 让百姓对他的政令不满, 利用百姓来牵制他。或者我们可以假意示好, 安排人接近他, 接近他的家人, 由此来控制他,控制他的家人。总而言之一句话,对付卫苏此人,不能以常人度之,就算用点卑劣手段也无可厚非。”
现在的人几乎都讲究君子坦荡荡,讲究仁义礼智信。许暄的一番话说出来,公子怀眯了眯眼,“此事,考虑考虑再看吧。”
许暄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哪怕他提出这些来,或许会给公子怀一个阴狠毒辣的小人印象。但是那又如何,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许暄偏偏就要将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卫苏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一副车驾朝着官衙直奔而去,翟少卿微闭着眼,表面看上去平静无波,可心中却不住在盘算着,应该如何应付卫苏。
路程并不远,不大一会儿,官衙泛旧的大门就在眼前了。现在的官衙好歹不像卫苏刚来时的荒凉破败,经过一番休整,总算能见得人了。
“主子,官衙到了。”御者提醒道。
翟少卿睁开眼睛,眼中斗志昂然,他翟少卿纵横朝堂几十载,还真没有怕过任何人。即便是娄国君都要给他三分面子,他还真不信自己斗不过卫苏。
下了车,径直往里走去。官衙中的小吏什么时候见过少卿大人亲自上门来?便是今日来的那些各家大管事,也没能见过一回。怎么卫大人这才上任没多久,接二连三的大人物都跑来了?
看翟少卿的样子,不像是善茬,很明显就是奔着他们卫大人去的。他们明明知道,可也不敢拦啊,只能祈求卫大人能够顶住。
卫苏听到翟少卿到来的消息,心中一愣,随即恢复了平常的笑脸,站起身迎了出去。“哈哈哈,多大点事儿?还要劳烦少卿大人亲自走一趟。”
翟少卿冷哼一声,袖子一甩,险些没甩到卫苏的脸上。卫苏摸摸鼻子,倒也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
裘大管事战战兢兢的见过主子,他以为主子会带信过来教他怎么做,没想到竟然亲自过来了。自己在这边办事不力只怕主子对他多有失望吧?
翟少卿只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卫苏的主坐之上跪坐下来。卫苏跟在后面进来,一脸笑意不减,吩咐一边的小吏道:“翟少卿纡尊降贵前来,去拿我珍藏的碧螺春来待客。”
“那到不必!”翟少卿直接拒绝道。
“要的,要的,听闻少卿大人喜爱茶叶,这碧螺春可是新品,外面还没有出售贩卖的。前几日有友人过来,正好带了一些过来,虽然为数不多,却也正好能让少卿大人品鉴品鉴。”卫苏笑道。
翟少卿听卫苏这么一说,反而不大好拒绝。自从兴起茶饮之后,他对于茶叶就甚是钟爱,甚至还不惜重金获得一本颍阳学宫祭酒大人著的《茶经》。对饮茶一道也算是比较了解通透的了。
听到卫苏说什么碧螺春,他还疑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种茶。卫苏这样一来正好也能见识见识这个叫碧螺春的新茶。
卫苏看他脸色稍霁,心中一笑,投其所好,后面才好办事嘛。
很快就有人将碧螺春茶取了过来,卫苏亲自泡了茶送上来。
翟少卿接过一看,茶水清透柔和,叶底碧绿透亮,看上去就让人心旷神怡了。他放到鼻下嗅了嗅,一股花果香气沁人心脾,果然这茶与众不同。
轻轻抿了一口,慢慢回味,有一种甘甜、清香、味醇的感觉,比他以往珍藏的还要好上几分。
“好茶!果然是好茶。”翟少卿啧啧赞道。“你这茶……?”
“这个碧螺春乃是南边洞庭湖边所产,茶树与果木混杂而生。加上特有的水土,故而这茶便也混杂了花果的香味,是别的地方产出的茶所没有的特性。正是因为这种独特性,其色如凝脂、香气馥郁、回味甘洌。实在难能可贵。”卫苏介绍道。
翟少卿蠢蠢欲动,听卫苏所言,确实令人心动啊。
“可惜,这个所产不多,我千方百计托人找关系,最后也只得了这么点。”卫苏摇头叹气,将手中的小布包在手中掂了掂。
眼睛盯着卫苏手中的茶叶,眼睛有些红,这样的好茶应该他来珍藏,而不是在卫苏手里暴殄天物。
卫苏不理会翟少卿的目光,微微一笑,“少卿大人喜欢喝就好。大人前来,想来是为了买地之事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你说清楚呢?如果不清楚的话卫苏不介意帮少卿大人再讲解一番。”
翟少卿还想再问问这碧螺春茶之事,却被卫苏给岔开话题,弄得心痒难耐。不过他过来好像就是为了地的事吧,被这么一弄,反而将正事给忘记了。
翟少卿好气又好笑,自己这一进门就被卫苏给牵着鼻子走了啊。
正了神色,他咳嗦一声,“既然说起买地之事,那么卫大人是什么意思?老夫身为娄国少卿,从未听过地作价买卖。或者卫大人认为少卿府可是任人宰割之辈?”
卫苏摆摆手,“少卿大人理解错卫苏的意思了。田地买卖顾名思义,有买有卖那就得价值衡量,买地不花金钱,那就叫做强取豪夺,这强盗贼匪的名声,少卿府愿意背负?”
翟少卿一头黑线,“大胆卫小司徒,本公堂堂少卿爵位,岂能与盗匪相提并论?”
卫苏挑眉,不怕死的说道:“可是少卿大人的行事作风,与盗匪无甚差别啊。”
“你,你……”翟少卿手指着卫苏,被他一句话说得喘不上气来。
“少卿大人既然做得出来,就应该接受别人的批判啊,许你做还不许人说了?天底下没有这个理吧?”卫苏冷笑,句句戳中人的心肺。
“翟少卿大可不必如此,其实说起来,卫苏现在这样做又何尝不是帮你们这些世家挽回声誉?说句实话,买地这点金少卿大人根本就不放在眼中的吧?可对于百姓来说,这却是能活命的恩德。卫苏也是按照历来的章程算计出价值,少卿府根本就不吃亏。想想看,用一点点小恩小惠,换得百姓的称颂,少卿可以算算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翟少卿默了,虽然一时间忿忿不平,可也知道卫苏所言不差。冷哼道:“老夫可没有卫大人的伶牙俐齿。”
翟少卿的口吻已经松了许多了,卫苏笑了,“倒也无关乎伶牙俐齿什么的,卫苏不过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如果少卿大人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卫苏又何必费此口舌?”
翟少卿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心中火气,“那依你之言,老夫今日是非得出十金,才能签订契书了?”
卫苏眉开眼笑,“翟少卿想通了就好,十金,立马签订契书!卫苏手边的印都带好了的。本来还有三成双方各一半手续费,你看我在这中间两头说和,费神费力的,赚点手续费贴补贴补官衙开支,能说得过去吧?”
翟少卿眉头一竖,还没开口,卫苏继续说道:“少卿府家大业大,肯定是不在乎这点的。可是你看看,我们这官衙,破破烂烂,像是官衙的样子吗?这好歹也是朝廷的脸面吧?不想想办法,实在是有碍观瞻。”
翟少卿无语,你的官衙有碍观瞻与我何干?还没想完,卫苏已经瞅准时机凑过来,手上捧着文书,腆着脸笑:“承蒙惠顾,这是文书契约。少卿大人签上大名,即便是按照条约行事了,双方都不得反悔。”
翟少卿不想就这么服输,卫苏笑眯眯的,“翟少卿大人大量,何必斤斤计较呢?啧啧啧!少卿大人通情达理,传扬出去,王城百姓定然会口口颂扬。名声道义都站住理儿了,少卿大人还在犹豫什么呢?”
翟少卿反驳都没有反驳的地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唰唰写下自己的大名,还被卫苏给抓住手按下了指印。末了看着自己手指的鲜红,心中不得劲儿,自己不是来找卫苏麻烦的吗?怎么反被这混账给忽悠着盖了手印了?
卫苏又拿着文书给李家父子盖上手印,这便算交接好了,只需将文书归档就算是土地买卖完成。
怕翟少卿反悔,卫苏厚着脸皮直接伸手要钱。裘大管事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点头同意,这才将金给了出去。
翟少卿还能怎样?字也签了,手印也盖了,如果反悔只怕所有人都会嘲笑于他。
卫苏笑眯眯的,今日这开张买卖,多多少少也是开了个好头。将金交给李家父子,李家父子心情复杂,他们的土地变成了手中沉甸甸的金,是他们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也是卫大人费心费力才能说和争取给他们的最大利益了。
可是辈辈代代耐以生存的土地现在没有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酸。卫大人给他们争取来的金让他们一家子不至于活不下去。只是金总有用完的时候,将来子孙后代又该怎么办?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69节
他们操心这些也只不过是瞎操心而已,至少要先顾好眼前,才能想以后吧?他们已经比大多数失去土地的平民百姓幸运了。李阿大劝说了父亲几句,这才想通开来。
父子两人叩谢卫苏大恩大德,卫苏连忙将人扶起来,“你们放心,我们会有一个妥善安置的办法,到时候官府会统一安排。”
卫苏的承诺让两人安下心来,自然连连点头应承。
翟少卿此时一刻也不想多呆,起身就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转来,走到卫苏刚刚的位置上,伸手抄起卫苏刚刚泡茶剩下的那一小包碧螺春。直接当着卫苏的面揣进怀里,声音闷闷的道:“卫大人这点茶叶,老夫要了,多少金,你只管开价。”
“啊?”卫苏有些心疼,“这茶叶我没说要卖啊!”
这茶叶是谢灼来时给他带过来的,是真的少。他都没喝几回呢,这翟少卿半点不讲道理,哪能说拿走就拿走的?
翟少卿哪里会管卫苏这许多,哼了一声,手一挥,吩咐身后的裘大管事,“明日派人送五十金过来。”说完也不管卫苏愿不愿意,一甩衣袖,大步迈出门去。
虽说茶叶贵重,千金难买,可他给五十金已经够意思了,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一进这里就不小心着了卫苏的道。谁叫卫苏先糊弄他?不找补点回来,自己心头之气实在难消。
卫苏哭笑不得,不过也没有计较,翟少卿今日已经妥协了,有他带头,相信以后的人都会守规矩。如果一点好处都不给,只怕会适得其反。罢了罢了,一点茶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第98章
翟少卿离开, 在角落中的小吏才回过神来,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他们卫大人竟然真的说服了少卿大人,让翟少卿依着卫大人定下的规矩行事。这乖乖按下手印的人真的是少卿大人?不是别人假扮的吧?
卫苏转身回来瞪了他们一眼, “看热闹看够了吧?还愣着干什么?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吗?如果事情都做完了就将官衙院子打扫整理干净。”
其他小吏闻言连忙一哄而散。刚刚卫大人的手段他们都看在眼中,有卫大人在, 这下子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闵路嘿嘿笑着上前来,给卫苏的茶杯里参了热水, 点头哈腰的拍马屁, “大人辛苦了。大人果然不凡,连少卿这样的大人物都能被大人您说得心服口服, 小的自愧不如。”
卫苏喝了一口茶水, 刚刚费了这么多口舌,的确是有些渴了。他不耐烦别人说好话拍马屁, “行了, 你也别说好话了, 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跟着多学学经验吧。”
“那是,那是。”闵路连连点头笑道:“大人今日咱们好不容易赚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笔手续费……”
卫苏看着他, 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闵路讪讪笑道:“卫大人, 您看看,官衙中能不能请个婆子什么的?帮着做做饭食啊,咱们小吏本来月钱也不多,可经不起天天在外面食舍用饭。我看铁婶子就不错, 请她帮着做做饭什么的多好。”
卫苏前些日子在官衙忙, 几乎吃住都在官衙了。眼看着就瘦了一大圈, 可把卫蓁给急得不行。想到哥哥可能也吃不惯外面的饭食, 便吩咐了铁三娘过来官衙, 时不时做点好吃的给卫苏。
这么一来,官衙中的小吏们也有了口福了,他们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花样丰盛的菜。以前他们大多也就炖煮些面饼糊糊,好的时候煮些肉块就行了,这种就是现在一般人家的饭食了。可铁婶子一来,什么烧的炒的蒸的,花样百出,让他们可是大饱口福。
这两日,铁婶子没过来,他们吃饭也都索然无味了,底下的崽子们都望眼欲穿。后来他们私底下商量着请铁婶子过来做饭,他们岂不是就能天天吃到美味了?
这不,闵路想着是这个理,趁此机会便跟卫苏提出来了。他瞅了瞅卫苏的神色,见他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好哇!我这点钱还没捂热呢,就被你们给惦记上了啊。”其实这手续费,他只收了翟少卿的,剩下李家出那一半,索性就没收下。
闵路嘿嘿笑,“这好歹也是官衙第一笔进账,反正有卫大人在,以后官衙肯定不会在意这点点钱财吧。实在不行,让大伙儿凑凑也行啊!”
卫苏没好气,他是知道这一帮小兔崽子的,胃口自从被养刁了之后,这两天没能吃到铁三娘的饭菜,一个个都焉了吧唧的。他也知道底下人的难处,还养活一大家子人呢,怎么可能让他们拿月钱出来。
“行了,行了,这件事得去问问看人答应不?人要是不同意,你们也别想了。”卫苏挥挥手道。
闵路见卫苏松口,大为高兴,这就说明了有机会不是。
卫苏简直没眼看他这副糟心的模样,神色一凝道:“本官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探访整个王都四郊。像李家这样失去田地之人的信息整理出来,写成一份名单交给本官。”
卫苏说得郑重,闵路也不再嬉皮笑脸,拱手应道:“是!小的马上就去做。”
卫苏点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多了,我们四郊辖地之内的无主荒山,也要给清查出来。到时候还要人手开荒山,等到谢家车队的茶树种子回来,到时候荒山可就变成一座座金山银山了。”
现在世家贵族全都盯着良田沃地,而荒山则杂木丛生,根本就是废土。卫苏正是要利用这些荒山,变废为宝。将来价值千金的茶叶便会从这里产出,慢慢影响到整个娄国。
那些失了田地的百姓,卫苏将他们雇佣来开辟荒山。这样一来,失地的百姓不会被饿死,他们本来就是种地的好手,有了这些人,想来开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闵路是知道卫苏计划的,卫苏来到这里后,也很信任他。许多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做的,所以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着他。
“是,小的明白了。”
闵路火急火燎的去办卫苏交代的事,卫苏这才沉下心来,眼睛微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今日之事相信很快就会传入各个世家的耳中,有了少卿府为例,以后很多人都不敢再因此而坏了规矩。不得不说,翟少卿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啊。
翟少卿一连好几日都足不出户,连朝堂之上都不去了,也不接待任何人的探访。别问,问就是偶感风寒,需要静养。
实际上他回府后越想越不得劲,自己上了卫苏的套,说出去的话只怕会惹人笑话,索性就闭门不出。直到后来有其他买地的世家也照样没能在卫苏手上讨得好处,他这才心理平衡了,开始出门来走动。
现在所有的人都都已经淡忘了翟少卿的事,而是被卫苏另外的大手笔给吸引了注意力。那就是卫苏召集人手开辟荒山一事。
王都四郊也有不少的荒山,这种山地又种不出来粮食,卫苏将荒山开辟出来作何用?荒山就是荒山,怎么样都种不出粮食来。
所有人都在看卫苏的笑话,自己份内之事不去做,反而异想天开不知所谓。
公子怀得知此事哈哈大笑,卫苏这是在干什么?真没想到他自诩聪明,却偏偏做傻事。难道他还真以为荒山能种出粮食来?笑话!如果真这么容易,谁还会留着?早就瓜分完了吧。
许暄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公子怀心情愉悦的请他坐下来,“你也是听到消息这才赶过来的?”公子怀笑问。也只有在卫苏的事情上,这个许暄才会如此积极。
许暄行礼之后,来不及坐下就问道:“公子可是知道卫苏的事。”
公子怀点头,“知道啊,我正为此高兴呢,卫苏也不过如此嘛,耗费人力物力做这些无用功。啧啧啧!”话语中尽是鄙薄嘲笑之意。
许暄却没有太过高兴,皱着眉头道:“虽然不知道卫苏开辟荒山是为何,不过相信他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他与卫苏真正交手以来,总觉得自己摸不透卫苏的想法,很多东西他都是事后情况明朗之后才察觉卫苏的用意。这让他心中升起挫败感,可又偏偏不服输,这让他矛盾至极。
因此每每遇上卫苏的消息,他都会翻来覆去想个清楚明白。就算想不明白,也最好将它的用意往坏处想。
他听到卫苏开辟荒山,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才过来找公子怀。
“许先生多虑了。”公子怀摆摆手,“很明显,卫苏就是在瞎闹腾。”
他看许暄似乎不以为然,反问道:“那么你以为他这是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许暄面有难色,他要是想到了,就不会这般说了,“卫苏此人总是天马行空,在学宫之时,就常常出惊人之语。其行事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公子不可不防啊。”
公子怀看他也说不出什么来,有些不愉。若不是看在他这两年帮自己出谋划策,他早就将人赶出去了。
他挥挥手,敷衍的道:“行了,知道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吧,本公子还要进宫觐见大王。”
许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开口应是。
娄国君自从任命卫苏以来,一直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公子怀联合诸位世家为难卫苏,然后被他一轻松化解,这让娄国君对于卫苏的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这人果然有常人之所不能。历来被认为是烫手山芋的小司徒一职,卫苏一上任就发生了显著变化,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然而,卫苏突然弄出来这个开辟荒山,却不知他是想做什么。娄国君与宋庆商议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原因来,索性干脆就让宋庆跑一趟问个明白了。
宋庆在书册堆中找到了卫苏,一把将人给拉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卫苏一脸懵,“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历来的文书档案太多太杂了,他现在正在整合归纳,以便将来能好翻找。
“你知不知道外面传言都成什么样了?”宋庆恨铁不成钢的道。
卫苏邀请宋庆坐下奉茶,闻言一脸懵,“怎么了?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你成日里待在官衙中,能知道什么?”宋庆无语道:“外面都说你卫大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祟。不好好做自己份内之事,偏偏带人去弄什么荒山,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卫苏恍然大悟,摇头笑道:“竟是因为此事么?所以宋大人今日前来找卫苏,也是因为此事?”
宋庆点点头,“这件事已经传到君上的耳中了,君上也想不明白你这是何意,便着下官前来问问看。”
“原来如此。”卫苏笑道:“大王那里卫苏已经写了一份陈述,正准备递上去呢,没想到宋大人却来了。正好,我可以交由宋大人呈给大王。今日宋大人既然已经来了,便随卫苏一同出城一趟,了解情况,到时候也好跟大王回禀如何?”
宋庆自然是满口答应,卫苏让人备车,一同朝城外而去。
一路上宋庆心急,问了好几次,卫苏总是笑而不答,只说到地方自会有人给他解释。宋庆也没办法,只能闭嘴不言。
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谢灼与陶瑾两人见到卫苏的马车,已经迎来过来。
卫苏跳下马车,介绍了宋庆,其实在颍阳学宫时也曾经打过照面,只是不曾有任何的交流罢了。
卫苏现在将开荒的事交给了谢灼与陶瑾,两人除了偶尔的针锋相对,其他的事都商量着办,倒也没出任何的岔子,卫苏还是很相信他们的。
几人见过礼,卫苏这才指着谢灼道:“宋大人,其实面前这位才是关键人物,有了他,这片荒山也能变成宝山,你有什么都可以问他。”
宋庆看着面前这两个年轻人,知道他们是颍阳谢家,陶家之人。如今谢家,陶家谁人不知?谢家的茶叶,陶家的纸笔,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可是,现在听卫苏的意思,这开荒山还有谢家的手笔在里面?
第99章
宋庆有些难以置信, “是你们要开辟荒山?用来做什么?”这两个毛头小子,该不会是丢着金钱玩儿的吧?开钱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颍阳谢家, 当真是有金没地方花了吗?由得小年轻人胡闹。
宋庆看着不远处的山地,心情有些复杂,山上有不少人。或伐木, 或担土, 或砍藤蔓,已经有不少的地方已经整理出一大块空地出来了。
谢灼拱拱手,露出招牌的笑容,“宋大人,我们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想在荒山上种些茶树罢了。”
“什么?种茶树?”宋庆瞠目结舌,小心问道:“可……是是众所周知的茶叶?”
谢灼点头,“正是, 我们贩卖的茶叶便是由茶树所得,经过谢家秘法烘焙秘制而成。”
宋庆捏着自己的胡子, 听这么一说, 手一抖,差点扯下几根胡须下来。他是知道现在市面上的茶叶千金难买,每年茶叶一出市, 便被诸位世家大族哄抢一空。许多反应慢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可刚刚谢家子的话让他震惊, 要在这些荒山上种茶树,种价值千金的茶树, 这……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这茶叶只有岭南蜀南才有, 由谢家的车队每年运送到各个地方。其他的地方可以说很少见的, 可是如果这里种上就茶树,那么其价值是无可比拟的。可以想象得到,未来这荒山,只怕会成为世家贵族人人争抢的对象。
咽了一口唾沫,宋庆才组织语言说道:“你们真是要种茶树?我们这个地方能种吗?”
谢灼看了卫苏一眼,然后不确定的道:“应该是没问题的,不过这个地方到底能不能种茶树,还是得种了才知道。”
谢灼绕口令一般不确定的回答,让宋庆是哭笑不得。既然都不确定,干嘛还弄这么大的阵仗出来?确定你们不是在玩笑?
卫苏哈哈一笑,他当然知道这里能种,也知道种茶之法,有《茶经》曾记载种茶法:凡艺而不实,植而罕茂,法如种瓜,三岁可采。注1
他前世幼年之时在外婆家长大,那里家家户户都能种茶,采茶,制茶。虽然他那时没呆几年,可稍一回想,也清楚其中的法子。后来他喜欢上泡茶,还特意去了解了不少这之类的东西。所以卫苏既然敢提出开辟荒山种茶,那就有把握能够成功。
他插言说道:“你们也不看看此事是谁主导的,若是没有一定的把握,我岂会冒险?谢家人是我拉过来投资,额!姑且叫投资吧,也就是他出钱出力,将来的回报也是能看得见的。”
宋庆看向他,疑惑道:“投资?如何投资法?”
卫苏微微一笑,“宋大人你也看到了,开荒山需要的人力财力,我们官衙中是不可能有那个能力的。那就只能找能出钱财的人来了,正好谢家有这个财力。”
宋庆点点头,谢家的确有这个财力。不过,这谢家子该不会被卫苏给坑蒙了吧?换做谁也不会将财物随便乱花费啊。
卫苏接着解释道:“这其实是互惠互利之事,你也知道,这两年茶叶的需求量有多大,茶叶的价值有多高。从岭南,蜀南运送过来,途中花费更大,如果在这里种出茶树,至少能节约路途中的成本费用。只需要将茶树种子运送过来,我们这边荒山开辟出来种茶树,两三年之后就地收购茶叶秘制。宋大人,这荒山可就是金山银山……”
“嘶~”宋庆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这些荒山的价值了。此时他再看向荒山时眼睛都在放光。
卫苏暗中观察宋庆的神色,此时不禁心中好笑,就怕你不动心。
“这些荒山都是无主之地,属于我管辖范围。现在开辟出来,既能让失地百姓有事做,有钱赚,将来也能给朝廷带来不小的收益。宋大人你看如何?”卫苏笑眯眯的道。
“好,好啊!虽然早知卫先生之能,如今方知仍是小看先生了。这样一来,不仅能改变百姓的命运,娄国也会有所改变。”宋庆已经能想象到种上了茶树,说不定整个娄国都能因此兴盛强大起来。毕竟茶叶的利益在那里摆着,只要有心就能看得到。”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0节
卫苏摇摇头,谦虚道:“卫苏只是心忧那些没有依靠的百姓,迫不得已才利用荒地来让这些百姓有衣食可用。也是谢家九郎君愿意相助,才能有此一举。”
宋庆来不及多想,朝着卫苏与谢灼深深一揖,“善哉矣!本官马上回禀大王,想来大王也能理解卫先生所作所为。”
卫苏侧身不受礼,摆摆手道:“何劳宋大人大礼,这本就是卫苏职责本分内的事。宋大人能帮卫苏在大王面前说话,就已经是对卫苏最大的支持了。”
现在你能谢我,将来不骂我就是好的了。
谢灼也谦辞了一番,宋庆就马不停蹄的回去回禀娄国君去了。
很快的,王都之中就已经传遍了。卫苏要利用荒山种茶树,茶树他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茶叶还能不知道吗?
酒肆之中,一群人坐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畅谈。
“卫大人果然大手笔,能将颍阳谢家说动,让谢家运茶树种子来娄国种,也是没谁了。”
“谁能想到呢?卫先生派人开辟荒山之际,你们都还在嘲笑呢,现在没话可说了吧?”所有人的脸不就都被打得啪啪作响?
有人脸红,“六儿,说得好像你当初没嘲笑一般。我记得你可是笑话卫大人笑话得最大声的吧?”
六儿脸皮子厚,闻言手一挥,“嗐,谁还没有个判断失误的时候?也就是卫大人能有这样的魄力了吧?”
这话所有人都认同,有人眼热道:“天知道以后满山的茶树,这要赚多少。”
“赚多少不知道,肯定没有你的份儿,哈哈哈!”众人跟着哈哈笑。
那人却不以为忤,“未来这事谁说得清楚?你看看城外那些失去田地的百姓,现在在卫大人的号召下开荒,卫大人从不苛刻于人,多好?令人羡慕至极。”
但凡是跟着卫大人开荒山之人,每日里不仅有银钱拿,还能吃一顿好的。可比他们这些王城中的平民日子还好过得多。
众人无不叹息,是啊,原本这些人失去田地就朝不保夕。现在有了卫大人,那些田地不仅能卖个好价钱,而且不用卖身为奴都能有事情做,有银钱可得。可比他们做小买卖的还得劲得多,可把他们艳羡得不行。
“可惜了,要是卫大人能要我,我绝对二话不说,报名前去。”
“哈哈哈,六子,你就痴心妄想吧。之前卫大人不是说了,不用人手了吗?”跟着卫大人开荒山,待遇可真的好。就算不想干了,也能随时不干。唉!真有这么好的事,他们肯定都愿意去的。
“以前不用,以后还能不用吗,城外那么多荒山,不得多用人手啊?”六子喝了一口酒,想当然的道。
众人正嘘他,就听见大街上有人奔走相告,“小司徒卫大人出告示了,征召开荒人,只要勤劳耐苦,年轻力壮都可,其他不限。”
酒肆中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六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看我说得怎么样?没想到我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还没自我夸完,在坐的人已经哗啦啦往外跑,转眼就没了人影。
六子一愣,随即想明白过来,这些人肯定是跑去官衙了。居然都不等他,不讲义气,他气呼呼也往外跑,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正是这家酒肆的掌柜娘子。
赵娘子手心一摊,恶狠狠的道:“怎么,酒钱还未付呢?想吃白食么?”
六子苦了脸,心中将他那些狐朋狗友给骂了个遍,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钱来付了酒钱,这才能走脱。
赵娘子满意的掂掂手中的钱币,这才回过身去,就见到赵忠从里屋出来。
自从闵路来找过他之后,他虽然动心,却一直在犹豫,加上家中婆姨也不赞成,此事便耽搁下来了。
今日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我想通了,卫大人正如闵老弟所言,是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人。我回去跟着卫大人,其他的不说,就卫大人这份心就值得。”他顿了顿,斩钉截铁的说道:“今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回去!”
赵忠铁了心,今日不管自家婆姨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赵娘子却噗嗤笑了,挥挥手,“要去就去,只是你这样子像什么话?我前两天刚刚给你做了件新衣,你穿了去。”
赵忠一愣,已经被赵娘子推进里屋换衣服去了。
卫苏用荒山种茶树的消息不止是在大街小巷相传,世家贵族更早一步就得知了此事。
现在他们唯一的疑问,就是他们这里真的能种的活茶树吗?有道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不同真能种植?
有人怀疑不可置信,也有人持观望态度,更有人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如果此事不成,卫苏费心费力弄出来,岂不就是惹人笑话来着?如果没有必定的把握,相信卫苏这样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大动干戈。
所以,茶叶这么大的利,他们不能只眼睁睁的看着啊,无论如何他们也要从中分一杯羹。
许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把手边的玉珏摔碎。果然,他所担心的没错,卫苏这般大的动作,其深意绝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只是他竟然说动了谢家,让谢家出钱出力,投资这什么都还未知荒山,谢家就不怕血本无归么?
卫苏的计划已经成型,就连娄国君都同意了他的规划,卫苏崛起已经是大势所趋,自己根本就无法阻拦。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当初千方百计塞给卫苏的小司徒之位。正是给了他腾飞的平台,娄国君对卫苏更加看好,连朝中重臣只怕也会巴结卫苏,就为了能沾染他手中的利益。到时候,卫苏在朝中风生水起,前途无量,自己更加不可能有扳倒他的机会了。
可后悔有能如何呢?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恨只恨自己棋差一着。
公子怀入宫被娄国君敲打了一顿,心中愤愤不平。谁又能想到,历来的小司徒都被逼的几乎走投无路,可轮到卫苏身上时,偏偏被他给盘活了呢。
自己费尽心思却将人送上青云,他越想越是不甘心。然而,他也知道,卫苏现在动不得,那就只能暂且将他放下,就不信卫苏运气会一直这么好。
第100章
世家心思各异, 蠢蠢欲动,却又按兵不动。几乎所有人都在观望,看看事情的进展。
不过总还是有人耐不住性子的, 翟少卿就是其中一个。哪怕他觉得现在主动去找卫苏,自己会很没有面子,可是在利益面前,他的面子值几个钱?
所以思来想去后,他还是拍拍屁股去找上门了,然而卫苏却没在官衙中,而是在城外视察。小吏见到这个煞星来了, 哪里敢怠慢, 赶忙派人前去寻卫大人。
等卫苏紧赶慢的赶回官衙时,翟珩杯中茶早已经淡然无味了。
“啊哈哈!翟少卿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让翟少卿等久了,卫苏在此赔罪了。”卫苏风尘仆仆,一进门便赔罪, 倒让原本等久了气不顺的翟珩没有了脾气。
“是老夫没打招呼,也怪不到卫大人头上。”翟珩气闷的说了一句。
他来找卫苏是有其目的的, 说不得还要求到卫苏头上去。所以他必须要认清自己的立场, 上回的教训还在,卫苏这人是万万小觑不得。万一要真将人给惹到了, 自己说不得还要吃大亏。
哟!这翟少卿是转性儿了啊?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次翟少卿前来必然不简单,自己可得好好应付了。
两人各自心中打着小算盘,面上却笑盈盈, 果然就是一老一小两只狐狸。
翟珩点了点桌面早就冷掉的茶水, “卫大人, 你这里的好茶果然多, 这茶水老夫已经喝着没味了也没舍得倒掉。”
他这是又要讹自己的好茶了,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不是?
卫苏明白他的意思,哈哈一笑,“是下人们没规矩,茶过五味居然也不重新沏上来。来人,去将我珍藏的大红袍拿上来。”
翟珩眼睛一亮,果然卫苏深藏不露啊,他就知道,与谢家关系不匪,卫苏这里不可能没有好茶。上次的碧螺春他一颗都舍不得拿出来喝,现在这大红袍想来也是珍品了。
“卫大人果然爽快。”翟珩十分高兴,“今日可以大饱口福了。”
心中盘算着今日怎么将卫苏的大红袍拐些回去,等下人上茶来,他却黑了脸。卫苏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不像上次那般,他没有将茶叶直接拿上来自己泡茶,而是让下人直接沏了茶水送上来。
想来也是,卫苏是怕自己又将好茶给顺走了吧。虽然心中遗憾,翟珩面上却不显,喝下一口茶,入口甜美,茶水中蕴含着少许的花香。其味温润甘醇,余韵绵长,果然好茶就是不一样。
“翟少卿今日特意前来找卫苏,不知道是因何事?”卫苏这才直接开口询问。
翟珩沉吟了一会儿,脸上浮起一抹笑,“卫大人好手笔啊,老夫是听到外面的传言沸沸扬扬,有些不知真假,所以才过来想问问卫大人。”
卫苏闻言心中已经明了,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表面上惊异的问道:“外面传言?什么传言?卫苏怎么不知?翟少卿您也知道,本官一直在城外四郊奔忙,实在没有空闲去理会什么传言啊。”
翟珩点点头,“老夫是知道卫大人的,所以这才想着过来问问。”
卫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翟珩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道:“听说卫大人开荒山,是为了种茶树?”
卫苏恍然大悟,“原来外面的传言就是跟这个有关吗?”见翟珩点头,便笑道:“这也没什么。卫苏带人开无主的荒山,的确是为了种茶树,此时卫苏早已经跟大王禀明了的。”
听卫苏亲口承认,翟珩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卫苏会东拉西扯,不肯相告,没想到卫苏这般爽快。
于是他问出了所有人最为疑惑的问题,“卫大人,这茶树娄国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东西,你让人千里迢迢运茶树种子过来,真能种活吗?”
这是所有人都担心的,如果因为水土的原因,茶树种不活,卫苏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他们倒不是替卫苏担心,而是担心自己是否能分一杯羹。
卫苏淡定一笑,“大人是否忘记了卫苏原来的身份了?”
“原来的身份?”翟珩疑惑,卫苏从颍阳学宫出来的,能有什么身份?
卫苏点点头,自信满满,“翟少卿忘了,卫苏也是农家子出身啊,对于地里长的东西卫苏自诩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况且,谢家随着种子而来的,还有一些岭南蜀南的种茶人啊。有他们在,种植茶树之事岂不是手到擒来?”他必须要将事情说得有十分把握才行。
原来如此!难怪卫苏对此深有把握了。
卫苏继续放出重磅消息,“种子种下去,最多两三年就能见到成效,以后每年只要伺弄得好,相信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创收。额!翟少卿应该明白卫苏的意思吧?”
怎么可能不明白,翟珩可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他心痒难耐,正所谓先下手为强,这样的好机会,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把了。
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翟珩斟酌道:“卫大人,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卫大人是否愿意答应?”
卫苏笑眯眯,喝了一口茶,“少卿大人只管说来,如果可以卫苏必定竭尽全力。”
“这些荒山可否卖与老夫种茶?”
卫苏早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却仍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翟少卿您说什么?您要买荒山?这……这怎么成?这怎么成?”卫苏面有为难之色。
翟珩有些急切,“怎么不成?卫大人掌管四郊的土地买卖,这些荒山属卫大人管辖之内,如何不能买卖?只要卫大人开价,老夫绝无二话!”
卫苏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这些荒山,应当是大王所属,卫苏如何能擅作主张?不行,不行。”
翟珩皱眉,这小子,之前明明就是见钱眼开,怎地这里却行不通了?难不成是自己价没给够?
“只要卫大人答应,多少价钱,老夫都可以应承下来。”
卫苏依旧不答应,“不是价钱不价钱的问题。若是本官开了这个头,只怕这四郊的荒山都会被一抢而空了啊。”卫苏似笑非笑的看着翟珩,“翟少卿,你可不能陷卫苏于不义啊。到时候您让我如何跟大王交代?”
见卫苏始终不松口,翟珩叹了一口气,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这样吧,如果卫大人能有多余的茶树种子,可否贩卖一些与我?”
“翟少卿也要种茶树?”卫苏佯装诧异,“翟少卿名下全是良田沃地,不种粮食,却拿来种茶树未免太可惜了吧?”。
此时的翟珩哪里会觉得可惜?粮食和茶叶比起来,孰轻孰重那可是一目了然。
“这个卫大人就不用操心了,老夫自有分寸。老夫的这个要求不算太难吧?照样的价钱由你开。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卫大人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卫苏似有所动,低头沉思。把一边的翟家急得就差没有团团转了,恨不得摇着卫苏的肩膀让他快快答应。
许久之后,卫苏才抬起头来,面上带有难色,“这本官也不能跟翟少卿保证,只能说如果真有多余的茶树种子,可以相让一部分给少卿,您看如何?”
翟珩闻言,也是欣喜万分。卫苏这般说,也就等于是答应下来了,“好,那就一言为定。老夫回去后就准备好金,等着卫大人的好消息。”
卫苏皱眉叹息,“我这么做,其实也并不是为了少卿大人的钱财。您知道,从岭南蜀地运过来,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太多了,所以这价钱嘛……”
“这个卫大人不用担心。”翟珩保证道。只要能用金衡量就没问题。
“也罢,也罢!还希望少卿大人回去后一定要替卫苏保密啊。我可是看在我们有交情的份上才会答应的,若是其他世家知道了,人人都来问我要茶树种子,我就难做了啊。”
“那是,那是。”翟珩心满意足的笑出满脸的褶子,他才没那么傻,会拿出去到处说。别人跟他一样有了茶树种子,他不是也挺吃亏的?
至于他拿来怎么种,有卫苏在,怕什么?大不了花些财帛罢了。到时候跟卫苏搞好关系,再派人跟卫苏或者岭南来的种茶人学学不就得了。翟珩心中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哗哗作响。
送走了翟珩,卫苏刚刚的假面具便取了下来,十分满意的笑了。
谢灼从屏风后面这才转出来,拱手道:“恭喜卫先生,这第一步已经顺利跨出来了。”
没错,这一切都在卫苏的计划之中。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1节
卫苏喝了一口冷掉的茶,点点头,“这第一步已经到位,以后就是理所当然的了。人心有多大,是无法想象得出来的,我们只在后面推波助澜,就能发展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结局来。至于其他,只要冷眼旁观,掌控局势就好。”
谢灼十分赞同卫苏的话,这样一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一切的布局,“那么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
卫苏手指轻敲桌面,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嗯,翟少卿买茶树种子的事,透露一点点风声出去,接下来顺其自然就好。”
谢灼已经明白了卫苏的意思,点头道:“我明白了。”
“对了,你们谢家车队还有多久到?”
谢灼心中算了算,“最多不过十天半月第一批蜀地的车队就会到了。”
“很好。车队一到,咱们就该有很多事情忙碌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没事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谢灼微微一笑,“这点辛苦算什么,爹早就吩咐过,谢家全力相助先生,学生还怕帮不上忙呢。”
虽然一开始他们谢家与卫苏是平等合作关系。可现在,卫苏将茶叶买卖放心交给了谢家,谢家也因此享誉天下,所受到的恩惠自然不小。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早就是臣服者的姿态依附追随于卫苏。
他们颍阳四大家名头虽然好听,可终究本质是商,社会地位上肯定是比不过真正的世家贵族的。能追随卫苏,重新创造出一片天地,他们出人头地的日子就在眼前,如果成功,家族百年兴盛将指日可待。
所以,该怎么选择,他们自然是门清儿的。
谢灼离开后,卫苏才放松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看了起来,这不是别人,正是秦湛的来信。
卫苏看到后来,眉心渐渐拢起,眼中有了担忧之色。将信纸叠好,卫苏闭了闭眼,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希望他能一切顺利吧。
第101章
西秦国, 一队人马行进在蜀道之上。这队人马,个个精神抖擞, 行动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
队伍中间的马车上,秦湛神色肃穆,微闭的眼眸中透露出锐利冰冷的光,只需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马蹄声响起,有一人骑行而来,到了秦湛车驾前被人拦住了。那人掏出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 有人检查了一番,将令牌呈上来。
秦湛接过令牌, 看了一眼,这才点点头, 让人上前来。
“启禀大王,王都来了消息,还请大王过目。”
秦湛接过信件便看起来,凝重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轻松之意。大半年的时间他虽然在蜀地, 但是对于朝堂的掌控他丝毫没有放松。他表面上离开王都, 任由颛太后作为,让颛太后放松警惕。私底下却联系了他的人脉,开始了一场布局。
现在,是时候该回去了。秦湛眼神凌厉,决心最后放手一搏, 他从未想过失败。与那人约定过问鼎中原, 这只不过是前进路上的一条小沟壑罢了。
“让他们准备就绪, 只等寡人回去, 便依计行事。”秦湛沉声道。这一次, 过了这个坎,他才是真真正正的王。
属下领命而去。秦湛看向远处娄国王都的方向,手中拳头捏紧。先生,等我回去尘埃落定,我再迎你回秦。
西秦王宫之中。
“太后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宫人们已经知道了即将到来的命运,哭喊声凄厉,只希望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颛太后是什么人,抓出宫里的有异心者,她又岂会心慈手软?
她宽袖一挥,脸色冷然,“将人拖下去!”
自有人领命行事,一阵哀嚎呼喊声中,只听见几声棍棒敲击的声音,转瞬间已经没有了声息。
在场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近半年的时间,在颛太后的压制之下,宫中人人自危。
“既然摆不正自己的身份,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颛太后冷笑。
宫中异己几乎已经清理掉了,等到秦湛回来,她掌控王宫,秦湛更不可能逃出她的掌心。秦湛不理事务倒还好,若是敢有任何的异动她都会第一个知道。
到那个时候,自己随时随地就能够先发制人。她要将一切的不利因素都扼杀在萌芽之中,哪怕秦湛听信谗言,跟她不在一条心了,她能随时废掉这个毫无作为的秦王,另立新王。
自古以来,王权争斗都是残酷血腥的。颛太后早就见的多了,她若是没有半点的心机手段,岂会在秦王宫妥妥待到现在。她本就是有野心之人,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的大权在握吗?
“你们都看好了,胆敢背叛者,哀家决不轻饶。”颛太后声色俱厉道。
“喏!”所有人齐齐跪下,叩首服从。
孙章总算接到了秦王的指令,微微一笑,胸有成竹。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秦王回归,他们便能实施计划。
“秦王如今到哪里了?”孙章问道。
“蜀地已经平乱,现在秦王的队伍早就出了蜀地,不日即可进王都。”
孙章默默点头,“是时候了,我马上写密信安排,你去送与诸位大人,切记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等了不多时,孙章就已经写好信交给他,吩咐道:“一切小心行事,另外咱们准备的消息全部暗中放出去。“
“喏!”那人心领神会,领命之后就身手矫健的翻窗离去。
这人叫秦长,三四年前他还是一个奴隶死囚,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们这样的人,本就是最为低贱,猪狗不如的。是王子湛将他们从泥潭中拉出来,许诺只要跟着他,他们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只因为王子湛的这一句话,他们就跟随王子湛出生入死。
当时的情形秦长还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仍旧热血沸腾。
年轻的王子湛面庞还稍显稚嫩,眼睛里却是坚毅的神采。他站在高处,对着底下的三千奴隶说:“我是秦国王子湛,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给大家一条出路。秦国如今正值危难关头,正需要勇士用命之际。只要大家与我一同抵挡夷寇,将夷寇赶出家门,我可以跟大家保证,但凡立功者,不仅能除去奴隶身份,将来还能论功行赏,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这话对于他们来说有多难能可贵,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那是王子,王子总不会骗他们吧?这是一次机会,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有人不心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王子湛打破了陈规,那一战之后,他们就成了王子湛的私军。到后来王子湛成功继承王位,成为秦王。他们这一支却一直是秦王最为信重的军队。
现在秦王带队伍去了蜀地,这次回来,王必定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最伟大的王。
这几日,王都之中有一个小道消息悄悄流传,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陈大人,难得见你出来,今日怎么出来了?”
陈阜回头一看,正是同朝为官的王鸣王大人,随即拱手道:“原来是王大人,幸会幸会。”
王鸣左右看看,然后拉着陈阜,“你不出来,我都正想去找大人。正好,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陈阜一愣,想要问是什么事,却见王鸣摇摇头。到口边的话就咽了回去,从善如流道:“也好,我们也好久未曾聚过了,不如找家酒肆,好好喝上一杯?”
王鸣正有此意,拉着陈阜就熟门熟路的找了一家颇大的酒肆,进了里面的雅间。
等酒菜上齐,再没有第三人,陈阜才问道:“王大人,不知是有何要事?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王鸣叹息着摇摇头,“非是我遮遮掩掩神神秘秘,大街上耳目众多,谁知哪个是平武将军的耳目呢?”
陈阜默了,平武将军是颛太后的亲弟。当年颛太后和亲到西秦,这个弟弟也跟着来了,这些年来在颛太后的庇护下,平步青云,一直做到了平武将军的位置。
以前先帝在时,他还能守点本分。自从颛太后辅政以来,这人却逐渐飞扬跋扈耀武扬威起来,不仅扩张庄子,侵吞良田。还经常逮着朝臣不经意间的话语就跟颛太后告状。也是因此,朝臣中对这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平武将军的事,有大臣提过好几回,颛太后却因只此一个弟弟,又是全力支持她的左膀右臂,她不可能自断双臂吧?每每总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这让平武将军更加肆无忌惮,朝臣也敢怒不敢言。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就可。”陈阜道。
王鸣点点头,“陈大人可听过近日来的秘密传言?”
陈阜皱眉,近些日子,他除了上朝,几乎都待在家中含饴弄孙,倒也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便如实说道:“什么传言,老夫还真没听说过。”
王鸣小声道:“颛太后辅政以来,对其弟平武将军恩厚,又对其子弟看重有佳。甚至还接了楚家人进宫与王子一同学习,其吃用都与王子一致。”
这件事众所周知,算什么秘密传言?陈阜疑惑点头,“这些老夫都知道,因为此事老夫还上书过。只是后来朝中重臣都不以为意,持反对意见的不多,这才定了下来。这事怎么了吗?”
当初太后在众臣面前卖惨,说什么自己的侄子侄孙,好歹是自家血脉。她年纪大了,别的不想,就想多些后辈子嗣承欢膝下。自古百善孝为先,太后都如此说了,如果反对岂不是行不仁不义之事,诸位大臣这才没有坚持反对的意思,默认了此事。可现在,王大人提出这一茬来,是因为传言与此有关吗?
他所想的没错,王鸣拍着大腿叹道:“大错特错矣!现在有传言说是太后有意日后让楚家人争那个位置!”
“砰!”陈阜手中的酒杯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停下来。他却看都没看一眼,失声道:“王大人何出此言?”
“陈大人难道真没看出来吗?自大王去蜀地平乱以来,颛太后在宫中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是为了铺路?尽管没有明说,可聪明人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得出结论来了。”
他看陈阜似乎不信,又道:“楚家的三公子深得太后喜爱。曾酒后出言,自诩为王太孙,说姑祖母属意于他,新王秦湛一旦被废,西秦便是他楚家天下。”
“荒谬!荒谬!”陈阜气的吹胡子瞪眼,“无知小儿,也敢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不知道,可是,陈大人你看看,颛太后辅政以来,王室中人,先王血脉在朝中的还有多少?几乎都因各种理由被贬被黜了。新王如今羽翼未丰,真有半点的错处被人抓住把柄,一旦被废……”王鸣脸上忧色明显,“这西秦基业说不定真能易主啊!”
陈阜豁然站起来,“这绝不能成!秦国基业,历经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岂能说易主就易主的?我等老臣,深受先王恩重,若不能保存秦国根基,将来老臣有何颜面面对地下的先王?”
“正是如此,如今我们正该齐心合力,阻止此事的发生。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发生,可若不能未雨绸缪,以后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只怕就晚了……”
朝中暗潮汹涌,都在等关键时刻。
“启禀太后,大王在蜀地将匪患清除,如今已经离开蜀地回王都,是否需要派人迎接事宜?”这日议事之后,有朝臣站了出来,启禀道。
颛太后本不欲提及秦湛,没想到突然间被人提及,也不得不点头道:“没想到秦王这么快就平定了匪患,哀家果然没有看走眼。此事尔等安排下去就行了,不必再行商议了,等秦王回宫,哀家自会为他接风洗尘。”
众人领命,陈阜却忍不住站了出来,“太后,如今大王已经弱冠之年,按理说应该能独自处理政务……”
话还未说完,颛太后脸色已经变了,却不得不笑道:“陈卿,你知道大王一直身在宫外,直到几年前才接回宫中。大王对于朝中事务是一概不知,如何能独自处理政务?”
陈大人摸着花白的胡须,摇摇头,“大王聪慧,此次又轻而易举的灭掉了蜀地匪患,可以说是能力卓绝。至于政务,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相信以大王的能力,学习上手也会很快的。”
“此事事关重大,秦国基业不容儿戏。这几年哀家还能帮上忙,就让大王先看着学着再说。等日后大王大婚,哀家自会还政于大王。诸卿,此事不必再提。”颛太后强忍着怒气道。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辅政的权利,她岂会轻易放弃?这群老东西,除了成日里唧唧歪歪找茬还会做什么。可到底是先王老臣,自己偏偏动不得,看来得抓紧时间提拔培养自己的心腹之臣了。只希望自己的弟弟能争点气,帮自己稳住朝事。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还以为这次大王的能力让人刮目相看,就此能让太后放权,看来此事有些棘手啊。
陈阜忧心忡忡,今日他的一番试探的话,从颛太后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传言未必不是真的,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正如王大人所说,此事不能未雨绸缪,万一颛太后发动朝变,只怕新王也难以自保。说不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全力相护。
颛太后未免再提秦湛的事,匆匆宣布退朝。
朝臣也没有办法,相互看看,只能行礼告退。
第102章
一众大臣出来, 陈阜皱眉叹息。孙章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看来他放出去的传言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他抬头看天, 风起云涌, 只怕很快就能变天了啊。
回到寝宫之中, 颛太后大发雷霆,好在平武候楚将军及时赶到,劝说了几句,这才让颛太后稍微气顺了一些。
“你说说,你说说, 这些老臣就仗着自己资历老,丝毫不将哀家放在眼里。哀家辅政怎么了?就怎么碍着他们的眼了?”颛太后满腹闹骚, 没人诉说也只能给自家弟弟说说了。
平武候楚汾笑着安慰了几句, “阿姐,不是我说, 你费心费力为了秦国,还讨不得好,何必呢?”
颛太后凤目瞪他, “连你也说哀家做错了吗?该还还政与秦湛?”
“哪里, 哪里?弟弟可不是这个意思。”楚汾讨好的笑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颛太后蹙眉道。
楚汾左右看看, 似有难言之隐。看出他的意图, 颛太后挥挥手, 让宫人丫鬟都退了出去。
楚汾这才小声道:“依我看, 太后与其立秦湛为王还不如推咱们楚家人上去。咱们可都是姓楚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只要是姓楚的在那个位置上, 不都什么都听阿姐你的吗?反正比秦湛这个小崽子的好。”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2节
颛太后垂下眼帘, 低头看着自己保养得体的手,声音微冷,“这话你是自己想的还是听人说的?”
楚汾一开始还得意洋洋,听到太后声音冷淡,有些踌躇,“自……自然是我自己想的,我能听谁说这些?”
“谁要是在你耳边吹风,哀家饶不了他。你若是自己的想法,那就趁早将这个想法给掐掉。”颛太后冷冷的说道。
她还不了解自己的弟弟吗?没什么头脑,除了贪图享乐,好逸恶劳还能有什么。原本还指望着他能助自己,现在看来,真的是不堪大用。若不是自己立着在,楚家早就被吞得渣都不剩了。
“为什么?”楚汾失声,没想到太后会这样说。
太后是他们楚家人,又特意让楚家子弟入宫,与诸位宗室王子同规格吃用对待。他还以为阿姐是有意着重培养楚家人,是为了争取那个位置,结果阿姐冷冰冰的话将他的希望打破了。
这句话当然不可能是他能想到的,而是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仔细想想,也深以为然,自先王去后,阿姐辅政,整个朝廷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是太后,想要罢黜另立新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楚家好歹是自家人,而且阿姐也十分看重楚家子弟,不然也不会接进宫中教养了。如果阿姐能立楚家子为王,他们楚家将来就能高枕无忧了。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西秦天下怎么也是姓秦。我可以拥立新君,可再怎么立新君,也是得在姓秦的中间选,万万也轮不到姓楚的头上。”颛太后一脸严肃说道:“哼!要不是看在你是哀家的亲弟弟,此时你已经被人拿下,人头落地了。”
楚汾犹自不服,那人可是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秦家人能坐,他楚家人就不行了?
“太后,你可是楚家女,除了您的侄子侄孙与您是同一条心,秦家王室中您以为真能找得到真正听话之人吗?谁人不是希望你交出大权,安居于后宫之中?如今的新王秦湛现在还羽翼未丰,只能表面上依附于你。可真等到他大权在握之时,太后以为情形会是如何?还会像现在这么怕你,敬你么?”
楚汾的话句句戳中颛太后的心窝,这些都是她最怕的事。
“住口!”颛太后柳眉倒竖,随手抓起手边的杯子就朝着楚汾投掷过去。
幸好楚汾见机得快,险险躲了开去。“太后!你可要想清楚了,如今只有楚家人才是你的后盾。”
颛太后还想砸,可听到这句话,神色变幻莫测,手中的杯子也扔不出去了。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楚汾见颛太后神色松动,再接再厉,“阿姐,咱们从小在宫中受尽白眼,却一直相依为命。直到你豆蔻年华出嫁西秦,我也跟随而来,这中间我们姐弟二人经历了多少心酸,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如今你我都已经垂垂老矣,再不为自己考虑考虑,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话一出,颛太后感同身受,这世上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自己在还能护着弟弟,护着楚家,可是万一自己不在了,楚家的日子可想而知了。分崩离析只怕都在旦夕之间。
楚汾经人点拨之后,一想到未来楚家的结局就心中焦灼。楚家好不容易才到了如今的地位,绝不能衰亡败落下去。正如那人分析的那般,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让楚家人坐上那个位置。情势迫人,势力越大,野心越大,只有至高无上了,才不会为人宰割。
“你……”颛太后叹息,“你先回去吧,哀家乏了。”
你怎么会明白,自己处在这个位置上也战战兢兢,什么东西并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秦国还有宗室,还有朝臣监管,岂是能肆意妄为的?若没有秦湛这个王,她又怎么可能名正言顺辅政?
楚汾还想说什么,颛太后却闭上眼睛,一副不再搭理人的模样。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太后此时也听不进去了,只能告退离开。
反正来日方长罢,今日先给颛太后提个醒,日后只要他不放弃,此事不是不可以谋划。
他却不知道在他走后,身后的颛太后轻轻一叹,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哀家只能尽力庇护于楚家了,希望你的野心不会害了楚家。若真到了那一天,她又有何办法呢?
这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旌旗招展,车马粼粼,秦王终于回到王都了。
不仅仅文武百官前去相迎,连王都百姓都争先恐后前去城门处,想要一睹秦王风采。
当初他率领三千奴隶将入侵的夷寇打退,可以说是震惊了所有人。可以说当初的王子湛创造出了一个奇迹,而现在,秦王湛带领三千奴隶,去蜀地平乱。蜀郡太守多少年没能解决的问题,连先王在时都毫无办法。可人秦王就带着奴隶走这么一趟,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将蜀地的匪患全部剿灭,这实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如今秦王得胜归来,说什么也要前去亲眼看一看。
城门口,除了几个因病在家的老臣,朝中的大臣都来了。
“来了,来了!”不知道是谁眼尖嘴快的喊了一句。众人远远看去,就见远处出现的小黑点,等了几息功夫,就能见到当头行进队伍整齐旌旗摇曳,远远就能感受到一股嗜血威压,能让一般人颤抖匍匐。
这大半年的训练成果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起当初来,军容军貌有明显不同,杀伐之气也更甚。
百姓一阵骚动,这就是秦王的奴隶军啊,不过几千兵马,怎么气势却全然不同?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得胜归来的军队。可是,只有这么一支,给人与众不同的感受,人马不算太多,却胜过千军万马。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明白,这个与众不同便是称作军魂的东西。
不多时,军队已经到得近前。队伍中间的王驾上,密封严实,让想看新王英姿的百姓不禁有些微失望。
有贴身侍者传话:王近日偶感风寒,不得见风,迎接就不必铺张了,各自请回吧。
陈阜乍一见到王驾马车造型奇特,心中疑惑,听到侍者这般说倒也能说得通了。并没有想太多,按照规矩迎接流程走完后便算完成了。
王宫大门处,有十多人匆匆行来,守门的禁卫军伸手拦住来人。待看清当先一人时,周布有些惊讶,拱手道:“原来是程大人,匆匆进宫是为何事?”
程回笑道:“有要事进宫觐见太后。”说完手中扬起一块通行令牌,一般来说,只要有此令牌者便能入宫了。
周布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入宫令牌没错了。不过他看了程大人身后的十来人,有些疑惑,“程大人带来的这些人是?”
程回捏着胡须,“太后近日想看俳优杂戏,故而老臣特意寻了过来,为太后解闷。”
“原来如此。”周布也不再说什么,挥手让人放行。
等人进去后,周布才回过头来,就听手下一人道:“今日大王回宫,百官都去迎接了,程大人居然没去么?”
周布心中一咯噔,立马感觉不对劲起来,连忙高声道:“程大人,且慢!”
程回停住了,微一侧头,看向身边的人。那人戴着黑色的帷帽,看不清脸。只见他轻轻一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周布叫住程回,其实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程回出现在这里有点不对,想要多询问一番。就见一身黑衣帷帽的人走了出来,正要发声询问,那人已经揭下帷帽,露出一张冷峻肃然的脸。
周布等人一惊,连忙跪下,“属下见过大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湛。
“起来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寡人决不轻饶。”秦湛冷声吩咐道。
周布等人哪里敢说话,只能应喏。
许久之后,估摸着人早就走不见了,周布才敢抬手擦擦额头的汗。见到空空荡荡的宫门口,刚刚的一切恍如梦中。
手下几人凑到一起,小声议论,“大王此刻不应该还没入城嘛?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让人发现?”
“谁,谁知道呢?”
周布回头瞪他们,“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几人立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很明显他们还没有了解到今日的情势,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周布摇摇头,真能无知才好呢。他挥挥手,示意都回去。自己却看向王宫深处,偌大的王宫,辉煌大气,然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阴暗处啊。
想到太后前几个月的清理王宫,再到现在大王悄悄回宫。他摇摇头,不能继续想下去,他们只不过是看守宫门的蝼蚁,能躲远点就躲远点吧。
而此时的平武大将军府上,楚汾皱着眉,走来走去。而旁边的客坐上,一个戴着羊皮面具遮住上半边脸的人,正慢悠悠的喝着茶汤。
楚汾转了半天,转得人眼晕,面具人放下茶汤站起身来,拱手道:“某言尽于此,平武候你自己想想吧,在下告辞。”
一听他要走,楚汾慌了神,一把拉着他,“先生,先生且慢,容我……容我再想想?”
“平武候尽管慢慢考虑清楚,今日大王回王都,平武侯准备了那么久,真就舍得错过这个机会?”面具人摇摇头,“一切只在平武侯一念之中,旁人说什么都是无甚用处的。”
他看了一眼还拿不定主意的平武侯,心中冷笑,果真就是无用的草包,亏得太后还想倚重于他,啧啧!
“太后还能掌权几年,如今大王威严愈胜,此次又往蜀中成功平乱,朝中更多的大臣也更信服于大王了吧?太后还政是迟早的事。你们平武侯将军府改铉易辙也好,自拥为王也罢,都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否则,呵呵……平武侯还是自己斟酌吧。”
楚汾还没说话,书房门打开了,一个年轻人闯了进来。楚汾一惊,看清楚来人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闯进来了?为父与先生商议大事,你不管不顾闯进来,是想作甚?”
这人正是楚汾的小儿子楚凉,他不理会父亲言语中的责怪,急切道:“父亲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先生说得对,趁此机会我们楚家搏一搏还能有胜算,拖的越久,对我们楚家就越不利。”
他不知道在门外听了多久了,这楚凉是楚汾最为看重的儿子,可以说整个楚家的希望。很多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从不瞒着楚凉,但凡是重要的事都有小儿子的参与。
楚汾也不是真的责怪儿子,这些计划楚凉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的建议也是占很大比重的。可今次却是改变楚氏家族命运的转折点,楚汾犹豫再三,是不想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见父亲不说话,楚凉接着道:“秦湛回来,他的奴隶兵马皆在城外,不足为虑。趁着今晚备宴为秦湛接风洗尘之际,我们发动私兵,秦湛难逃一死,到时候再请姑母立筌儿为王。谁敢说什么不是来?父亲,筌儿做了秦国的王,姑母辅政也无需忧心,等将来,我们楚家在王的庇护之下千秋万代不是不可能。”
“你姑母,她之前就明确了不会扶持楚家人为王,这……”楚汾犹豫的正是这一点。之前探的口风,若是太后不愿,岂不是都就功亏一篑?
楚凉冷笑,“此一时彼一时,姑母是个聪明人,若为情势所迫时,所做出的选择定然会有所不同。至于其他人,我们的兵马难道是摆设吗?谁敢反对,手起刀落就是了。”
不心狠手辣一点,怎么可能得到那个位置?楚凉早就铁了心,绝不能让任何人拉后腿。
面具人看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说话。
见儿子这般说,楚汾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那便搏一搏。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楚凉自是满心欢喜,筌儿的他的儿子,不过七、八岁,能坐上王位,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枉谋算一场了。
其实他们楚家早就谋划做足了准备,就等着发动的这一天,今晚过后,相信楚家就会成为整个西秦最强势的家族。
第103章
从将军候府出来, 面具人小心翼翼转过几条巷子。确定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便转进了一间不起眼的破旧屋子,进了一间密室中。
密室中早有人在此等候, 正是秦长, 见到人进来,站起身来,“孙大人,事情如何了?”
孙章摘下脸上的羊皮面具, 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脸上带着喜色,点头道:“一切都很顺利,正按照我们的计划走, 大王可是到了?”
秦长点头,“大王已经回宫, 现在应该布置好一切了吧。”
孙章笑笑,“那就好,尽快将楚家的消息带给大王,只等瓮中捉鳖。”
他早在几年前就隐瞒身份, 特意结交上楚汾, 时而帮忙出谋划策什么的,让楚汾是万分信任于他。原本他也只不过的抛下鱼饵,能掌控一些消息罢了。可是事态发展, 颛太后辅政,太后弟弟的楚家自然就膨胀起来, 太后有了楚家的依靠, 权势自然不容小觑。
现在要助大王夺回政权, 自然要在楚家身上下功夫。楚家势大, 野心自然也不小, 他在其中也只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这一次,为了让楚家下定决心,他可是费了不少力。只等楚家发动,便能名正言顺除掉他们,更能给颛太后狠狠一击,没有了楚家作为后盾,太后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喏!孙大人,奴这便去。”秦长恭敬答道。
孙章是大王看重之人,听说大王在颍阳学宫之时,这人就与大王同窗向学。如今追随大王来到秦国,成了大王的心腹重臣,他自然是要高看几分的。
“大王早就已经免了你的奴隶身份,怎的还自称为奴?这不太合适吧?将来万一秦兄再立大功,只怕前途不可限量呢。”孙章笑道。
秦长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得一脸憨厚,“这……我倒是忘了,毕竟习惯了,一时间还难以改口。”
“以后就好了,秦王执政,废除奴隶,这可是先生一直以来的心愿。”孙章叹息道。
提及先生,秦长心中感激,如果不是卫先生提出废除奴隶之策,大王也不可能用他们,更不可能立功除去奴隶的身份了。
他们与卫先生虽然从未谋面,心中却感恩于他。只希望卫先生能早日来秦,他们也能有机会报答先生恩德。
事情紧急,秦长也不敢多耽搁,便告辞离开,孙章又独坐思索了半晌才换了衣服从后门离开。
入夜的王宫如同噬人的怪兽,今夜尤其渗人。虽然为了迎接大王回来的接风宴正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可周布依旧打了个寒噤。
周布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中就有些抱怨,今日就不该与那刘二狗子换差,让他在家享齐人之福,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
他还想着趁着时辰还早,窝到角落里眯上一小会儿,今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最好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正跟手底下的人交代几句,夜幕之中就有脚步声响起。周布抬头看去,黑影憧憧,可以看得出来不少人正往这边而来。
周布咽了咽唾沫,心中七上八下,今日已经有好几批大王的人马进宫了,应该不会还来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手下之人忍不住了,呼喝道:“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王宫之地。”
那些人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周布等人已经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3节
待走得近来,周布才借着火把的亮光看清楚了当先之人,连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楚公子,楚公子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宴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楚凉经常出入王宫,在他们这里早就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了。他每每出手阔绰大方,经常会散点打赏什么的给他们这些看门的打酒喝,故而周布对他说话也挺熟络的。
楚凉没心思听他东拉西扯,手中令牌一扬,“速速开门,有急事!”
周布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楚公子带这么多人……”
话还没说完,楚凉已经打断,“废话少说,太后之事你耽误得起吗?你若不识好歹,就别怪本公子不留情面。”
周布哪里敢多说什么,他一个都惹不起啊。连忙招手,让底下的人放行,一面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
楚凉事情紧急,看都不看他一眼,带着人马匆匆进了宫。
周布这才发觉自己背上凉飕飕的,冷汗早就湿了背心。努力让自己的腿不打颤,他不得不深吸了几口气。
要变天了啊!
“嘿!今日倒是奇了怪了,怎么都急匆匆的?”底下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事,不就赴个宴嘛?一大帮子人,又不是要造反……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布踢了一脚。周布此时已经缓过来了,训斥道:“祸从口出知道不?想死可不要连累了兄弟们。”
底下的人不敢再说话了,心中却在嘀咕:今日周大哥怎地也这般奇奇怪怪的?
周布不理会他们,嘱咐了几句,便施施然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
“孙……孙大人,刚刚……”
孙章笑着点点头,“我已经看到了。”
周布声音还有些颤抖,战战兢兢的说道:“孙大人,还请替小的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小的都是听从吩咐,并非是失职放人马进来的。”
孙章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既然是让你这么做,大王就不会怪罪,到时候还会论功行赏。大王一向赏罚分明,否则也不会连奴隶都有功必赏了。”
得到孙大人的承诺,周布总算放了心,笑道:“多谢孙大人。”
孙章摆摆手,“本官这就回禀大王,宫里的事也轮不到你们,只需好好尽自己的本职就行了了。”
他安抚了几句,便离开屋子,匆匆隐匿于黑暗之中。
周布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瘫倒在座位上。今夜注定无眠了,太后与大王总有一方为胜者,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了。
王宫正殿中,秦湛坐在高处的王座上,太后则在侧位之上。下面是满朝文武大臣,觥筹交错,丝竹歌舞不绝于耳。
“哀家听闻大王偶感风寒,大王身子没事儿吧?”今日城外迎接之事,颛太后都已经听说了,此时还是颇为关心的询问了一句。
秦湛笑道:“太后不用担心,湛已经好多了。太医令说了,只是不得见冷风,如今回宫,倒也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大王这次出去,哀家日日忧心,就怕大王吃不好,用不好。好在大王平安归来,哀家也就能放心了。”
“是湛让太后忧心了,心中着实不安。外面风餐露宿,瘴气毒虫到处都是,悔当初不听太后之言。”秦湛一脸懊悔之意,“现在才知太后一片苦心,以后湛一定听太后之言,绝不违背。”
见秦湛还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颛太后总算是放下心来,笑道:“你能明白哀家的苦心就好,大王出去历练一趟,总算是成长了。哀家甚慰。”
她话锋一转,“不过,大王能将蜀地盗匪一网打尽,也比先王强多了。先王在时,一直拿他们毫无办法,如此也能一劳永逸了。”
“湛如何能与父王相提并论,父王眼中是家国大事,盗匪贼寇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在父王看重的范围内。”
秦湛看了一眼颛太后,很谦虚的说道:“其实蜀地匪患严重,皆是太守失职。身为太守,尸位素餐,横征暴敛,直到眼看着匪患越来越严重,这才上凑朝廷。此次寡人派人调查清楚便已经撤去其官职,并将其带回来,准备问罪。”
其实那些盗匪贼寇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他将罪魁祸首的蜀郡太守除去,百姓自然拍手称快。
他又颁布法令,只要不是罪大恶极,愿意下山的百姓,都既往不咎,还能重新归还曾经被侵占的田地。这政令一出,谁还愿意过朝不保夕,刀口舔血的日子,都纷纷下山开始新生活。至于真正罪大恶极的盗匪,自然不用手软,三千奴隶兵甲一出,全然荡平。
颛太后皱眉,颇有些不赞同秦湛的处理方法,“大王,一郡太守镇守地方,有什么问题都应该交由朝中处理,岂能大王说罢免就罢免的?”
“太后有所不知,蜀地太守罪行不小,以公谋私,侵占良田,与世家勾连沆瀣一气。下面的百姓早就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如果不早些处置,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秦湛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这让颛太后有些不快。
秦湛唇角微勾,“太后平日里教导湛,要以民为重。湛不过是遵循太后的话罢了,太后应该不会怪罪于湛吧?”
“……”颛太后无言,只能道:“你能时时记住哀家的教导,这很好。只是,国有国法,以后大王还是要按规矩国法来办才是。”
很明显这次只能轻轻揭过便作罢,真要怪罪秦湛还不至于。只是,颛太后若有所思,弟弟楚汾的话浮现在脑海中,秦湛如今表面上乖巧听话,依附于她。等真正大权在握之时,她这个太后还能扼止他的野心么?
“是,湛一定谨记。”
秦湛垂下眼帘,饮下一杯酒,蜀郡太守之事,他是斟酌良久的。必须速战速决将人拿下,换上自己的得力人手。因为蜀地是西秦最为重要的战略之地,要让蜀地成为西秦粮仓,他将来统一天下的后盾,就必须将侵占田地的世家全收拾了,让所有人都有田地耕种才能粮满仓。
只是世家根深蒂固,他虽然拿下了太守,可那些世家一时半会还无法动。就得靠新任太守,去执行他的想法,做出变革之举。当然了,新任太守必须得是他能信的过之人了。
秦湛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考虑着将来,似乎并不担心现在的情势。
颛太后没再说话,她此时有些心烦意乱,只是敷衍点点头,心中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才是。毕竟筵席才开始不久,自己这就离去,怕是会扫了大王的面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下意识眼角余光搜索弟弟楚汾的身影,平日里活跃无比的楚汾,今日一个人独自喝着酒,连殿上舞女的身姿都不看一眼。
此时楚凉悄悄溜进大殿,坐在角落的位置,朝着楚汾举了举酒杯。楚汾见状心中一喜,心知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自己摔杯为号,就能一举夺权。
第104章
秦湛漫不经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来。楚家一直豢养私兵,也是有太后在,才敢肆无忌惮, 无法无天。
秦湛本就容不下他们,既然他们要找死, 那就成全他们罢。今日过后, 楚家这个跳梁小丑将不复存在,还有不少见势不妙的官员,倒向太后一方的,正好借这个机会, 该清理就清理吧。也免得以后再从中作梗。
此时的殿外, 楚凉安排的人手已经准备就绪, 楚汾早就将殿外的侍者调遣开来, 方便他们行事。他们仗着太后的关系,早就在宫中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就待此时。
楚凉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在此等候着,只需要等到殿内号令一起, 便冲进殿内,听令行事。一切就绪,楚凉这才心满意足进了大殿中。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几乎每个人都捏紧了手中的武器。此番主子的计划成功之后,他们的前程无忧矣。
他们屏住呼吸, 注意力全在殿内的动静上了,根本没有发现阴影处以及廊檐上到处埋伏着的黑衣人。
孙章见机从阴影出走了出来, 动静不小。立即有人注意到了他, 怕他惊动到了殿中的众人, 为首之人小声命令道:“什么人?格杀勿论!”
已经有人疾步上前,准备手起刀落杀人灭口。孙章微微一笑,只不慌不忙的轻轻拍了拍手掌,接着黑衣人动了,一片刀光剑影之后,这批人已经全部倒下,没有了半点声息。
他们等候多时,为的就是这一刻瓮中捉鳖,早就憋着劲儿呢。知道这个关键时刻,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失误。
孙章看着满地的尸首,很满意这个结果。弹了弹衣袍,正了正衣冠,然后绕过尸体,朝着殿内走去。
秦湛眼角余光中见到孙章进来,他朝着自己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微微点点头。
秦湛知道这是处理好了,孙章做事情,从未出过茬子,他一向放心。或许蜀郡太守的人员可以定下来了。
楚汾心中得意,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大王今日得胜而归,将先王都头疼的匪患解决掉,实在是大喜之事,臣敬大王。”
呵呵!这么迫不及待了么?侍者替秦湛斟满酒水,他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一口饮下,“这算不得什么,也全仗着将士用命罢了。”
“大王,老臣这里有一疑惑之处,不知能不能请大王为臣解惑?”客套话楚汾都不愿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秦湛看了颛太后一眼,见她脸上有些微疑惑之色,正欲开口问询,秦湛已经抢先一步,“平武侯尽管道来。”
“老臣前些日子听闻过一桩奇谈,说是先王临终之前,属意的继任人选并非是大王您呐?”
话一出口,如同一声炸雷,惊吓到了殿中诸人。丝竹声停下,舞女也都惊慌失措的跪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时间,仿佛时间静止一般,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了。
颛太后错愕一阵,但她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反应过来一拍桌面,“平武侯,你胡言乱语什么?”
平武侯看向太后,“太后勿要着急,臣只不过是想问问大王此事真假罢了。”
他的眼角余光扫向秦湛,似乎想看看秦湛惊慌失措的模样。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秦湛不慌不忙的扫了一眼殿上众人,最后看向他,似笑非笑,“哦?那平武侯认为此事是真还是假呢?”
殿上群臣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却拿不准此时此刻该如何应对。
陈阜脾性急躁,当先声讨道:“岂有此理,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平武侯当真是居心叵测。”
楚汾并不理会于他,“大王,此事是真的话,大王是否应该解释解释。本来就不属于您的王位,您白白占了这么久,也该让出来了吧?”
楚汾咄咄逼人,话语中已经认定了此事的真假,并且定了性。
秦湛眼中变幻莫测,“平武侯,大王驾崩之时,太后也在,你开口之前是否应该问问太后这件事的真假呢?”
颛太后现在被气的是心窝子疼,她没想到自己一直看重的弟弟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太后被人表象所蒙蔽,自然不知情。先王吐血昏迷之前,只有你秦湛一人在场,想做手脚是再容易不过的了,那封遗诏,我看大可不必相信。”
秦湛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看秦湛说不出话来,楚汾得意忘形,只要给秦湛背上改诏弑父的罪名,他就一辈子都别想翻身。而自己,名正言顺起兵废了秦湛的王位,天下便没人说出什么不是来。
颛太后浑身发抖,“楚汾,你大胆!你这般行事,是要作反么?还不给哀家退下!”她希望楚汾能就此收敛退下,自己还能帮他说几句话,护着楚家。他可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够灭门抄家了?
楚汾此时如何肯退?现在万事俱备,成败在此一举。“太后,你受人蒙蔽,还不悔悟么?弟弟在此劝太后立马废除秦湛,另立新王。”
颛太后还没说话,秦湛却饶有兴趣的问:“不知平武侯想拥立谁为新王?”
“当然是太后侄孙荃可扶为新王。”楚凉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身为太后侄孙,与太后亲近,太后立为新王,众望所归。”
“嘶~”在场众人也都唏嘘一片,这是多大的脸啊?谁给他楚家的自信,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大王真的德行有失,立新王也该秦室宗室中选择,什么时候轮得到姓楚的了?
太后闻言几乎吐血,当初楚汾在她面前提及此事,她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自己训斥他一顿就会熄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他们反而变本加厉,直接逼宫。
“大王秦湛名正言顺为先王遗诏所立,先王手书哀家还是能认得清楚的,此言不必再提。”颛太后直接打消众人的疑虑,“楚汾,你就此收手,哀家还能替你给大王求求情,否则哀家可保不了你。”
颛太后如果承认了楚汾的话,那秦湛的王位堪忧,更说明她受人蒙蔽,识人不明,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立楚家人为王决不可为之,否则自己死后还得背上千古骂名。秦湛目前还能用,未免多生事端,还是护一护为好。这样一来,此事过后还能得到秦湛的感激,自己的地位更稳当,颛太后很快想清楚了此事的利害关系,
颛太后的这番话入了众臣的耳朵,刚刚还因为楚汾的话动摇疑惑的群臣此时也定下了心来。楚汾的话,他们也有所耳闻风声,可当时的情形谁也没有亲眼见到,做不得准。现在颛太后已经澄清此事,他们也应该相信才是。
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秦湛还是很满意的。他知道朝臣对他上位心有疑虑,自己不能解释,那就只有借别人的口证明了。他很了解颛太后的性子,有太后这话释疑,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自己以后就能无忧了。
陈阜站出来,“就算另立新王,也轮不到姓楚的外人。平武侯大逆不道,这架势是要逼宫谋反么?”
楚凉急了,“父亲还在等什么?”
楚汾心领神会,举起酒杯重重一摔。“砰”的一声,发出声响来。
一息,两息,殿外没有任何动静。
楚凉心中惊异,不会他们没听到吧?随即脚一蹬,将矮桌整个掀翻,盘碟哗啦碰撞出巨大的声响。按理来说,如此大的动静,他们安排的人手应该能听到了啊,可是禁闭的殿门依旧没有任何的响动。
楚汾与楚凉面面相觑,楚凉心中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朝着殿外跑去,想要亲自去指挥命令。然而一打开殿门,一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门外的秦长将楚凉逼的步步倒退,直到了大殿中央才停了下来,朝着秦湛拱手行礼,“奴参见大王。”
众臣这才看明白,这人竟是大王的奴隶兵甲。楚汾犹自不敢置信,这不可能,大王的兵甲回来后安顿在城外,根本就没有动弹过,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宫中几乎都是他们的势力,秦湛的奴隶兵甲何时到来的?为何他们没有得到半点的消息?
“来人,来人!”楚汾不管不顾的大叫大嚷起来。然而他叫来的并不是自己的人,又有两个奴隶兵甲大踏步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两个血淋淋的头颅。楚汾父子看过去,正是他们安排的人手。
“启禀大王,平武侯埋伏在殿外的叛贼,已被我等全部剿灭。”两人铿锵有力的回禀道。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4节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太快,众臣到现在才缓过神来。程回颤颤巍巍的道:“平武侯,你竟然真的安排了人手谋反,其罪当诛。”
两人心惊胆战,犹自不敢相信,他们的人马已经遭遇到了不测。他们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人手,还有万无一失的谋划,今日竟然都折戟沉沙。
楚汾看向高高在上的秦湛,这时候才发现秦湛从他出言逼迫以来,一直都气定神闲,没有半分慌乱之色。就仿佛一开始就在看他一个人表演,“你……你,你都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秦湛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挥挥手,让人将楚汾父子带下去。
所有人都像是看了一出滑稽大戏,楚汾父子咄咄逼人到后来的颓然离场,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只怕旁观者都会笑出声来吧。
然而在秦湛心里,接下来才是他要费心的,转头看向旁边。颛太后在楚汾父子被带下去的那一瞬间,仿佛老了一大截,精气神都颓然了。
“太后,楚家人谋逆,罪证确凿,您看该如何处置?”秦湛直接问道。
颛太后嘴角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能如何处置?楚家人就这么倒下,她又能讨得了好去?
“太后,大王,此事罪大恶极,万万不可姑息。”陈阜直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上言。
陈阜这人忠心耿耿,正直无私,算得上是先王孤臣,偶尔犟脾气的时候任何人的面子都不会给。
秦湛嘴角微扬,面上确是一脸为难之色。踌躇道:“这个……”
陈阜恨铁不成钢,跺跺脚道:“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不明正法典,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大王莫要妇人之仁才是!”
一句话就将颛太后的话都给堵住了。颛太后脸色苍白,楚家大庭广众之下犯上作乱,就算她想保也保不住啊。
第105章
程回也站了出来, “陈大人说得没错,此事事关重大,楚家不处置, 大王亲政时如何能够立威?”
“此事大王与众臣商量着办吧。”太后叹气,如今的情势只能先敷衍过去,日后再找机会了。
然而程回不依不饶, “太后, 如今的大王聪敏果敢, 有成大器之象。臣以为应该早日让大王决断国之大事, 方不误国误民。”
“……”颛太后没想到程大人会突然发难, 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许久才喃喃道:“这……大王还不熟悉朝政……”
“程大人所言不错。”陈阜附和道。索性直接说明了,“今日楚家叛逆之事,太后有没有牵连其中尚未可知。臣肯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有程回, 与陈阜两位大人带头, 除了依附于太后的臣子,其余大多数的人都跪下请命,“臣等恳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颛太后看着跪地的臣子,一时间觉得心口仿佛堵得发慌,强忍着手脚的颤抖, 努力装作一副镇静的样子。她用手扶了扶太阳穴, 微有些眼晕,面对诸位大臣的逼迫, 此时此刻的她不答应都不行了。
晃眼见到旁边一派云淡风轻的秦湛, 颛太后似有所悟,难道今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这……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你……你!”颛太后指着秦湛, 摇摇欲坠。
秦湛过去两步扶住她, 低声道:“太后身体不适, 何必操劳太过?”
“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今日的种种,此刻回想起来,就有了诸多的疑点。
她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岂能不知?又怎么可能自己想到这一出,将整个楚家都搭进去?这其中定然是有人撺掇,才会令他膨胀,甚至不听她的话。
可恨,当初楚汾提及此事的时候她没有太过太过重视,没有派人下去查探,这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套,同时也越加心寒。这就说明了从秦湛即位以来,他就在开始谋划今日这一切。不!或许从一开始,从秦湛回宫的那时,就已经开始了谋划。所以,秦湛表面的乖巧听话都是掩饰,就为了掩饰他的勃勃野心。
颛太后胆战心惊,她宫中勾心斗角,朝堂风起云涌什么没有见过?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栽到秦湛手中。
秦湛刚劲有力的手托住她的手臂,她想甩开,想离他远远的,却徒劳无功。
听到颛太后的质问,秦湛笑了。在颛太后耳边愉悦的道:“太后过奖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颛太后的猜测了。
秦湛眉头微挑,“其实寡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呢?身处在寡人这个位置,受制于人,随时随地都得谨言慎行。说不准哪一天颛太夫人一个不高兴便将寡人废除,另立新王,太夫人您说寡人是否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呢?”
果然!颛太后盯着眼前的秦湛,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一般。
秦湛看着她花白的发丝,叹息道:“太夫人已经垂垂老矣,正应该安享晚年了。凤溪宫清静之地,正好适合太后修养。”他的话语称呼直接将太后变成了太夫人,这就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颛太后环视一圈,满朝文武大臣,还有秦湛的奴隶私兵蠢蠢欲动。在不知不觉间,当初听话的小兔子就已经成长为狼崽子了,是她看走了眼。罢了罢了!如今自己孤家寡人,哪里还有资本与秦湛相斗?
可笑自己之前一直清理宫中异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好!秦湛果然好算计。
势不饶人,颛太后此时也没有办法,她一把抓住秦湛的手,“大王,哀家可以退居凤溪宫。不过,哀家这里却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给楚家留下点血脉。”
她知道楚家父子犯下的罪行罪不容诛,她无法保全,可是,楚家血脉终究不能全灭了啊。
秦湛盯着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尽管如此,岁月仍然留下了痕迹。青筋突起的血管里,那是血脉传承,尽管颛太后此时已经山穷水尽,可依然想要换取些许的利益。
见秦湛不答话,颛太后急了,手上也更加用力,“大王,好歹看在哀家也曾为你尽心谋划过的份上。如果不是哀家在先王面前替你说话,此时的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这只是我这辈子最后的要求了,大王也不肯答应吗?”
秦湛闻言笑了,“湛便依太夫人之言吧。看在太夫人的面上,除了首恶以及成人男丁,妇孺幼子寡人可以留一条命,至于……”
秦湛未尽之意颛太后已经明了,楚家妇孺幼子,是为奴还是流放边地,能不能活下去,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知道这已经是秦湛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也不能再得寸进尺,便点点头,算是达成一致。
颛太后颓然,然后朝着下面跪着的众臣道:“也罢!也罢!如今大王实属众望所归,今日起哀家便归政于大王,退居凤溪宫。”
满朝文武大臣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喜不自胜,底下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颛太后转头看向秦湛,手轻轻拍了拍,在其他人看来好一副慈孝的画面。她谆谆嘱咐道:“既然还政于大王,大王就应该兢兢业业以朝政为要,莫要再贪图玩乐才是。”
“是,湛一定谨遵太夫人的教诲。”湛低垂了眉眼,恭敬回道。
颛太后已经不想多待,有宫人侍者搀扶着她回去了。秦湛看着她蹒跚的步伐,此时的颛太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气势。秦湛心中有些恍惚,今日之后,西秦才真正属于他。从这里开始,他将放眼天下,如先生所望的那般,成就霸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坐在属于自己的王位上,处理后续事宜,“楚家谋逆,本罪大恶极,然寡人念其太后故旧,诛其首恶从属。对于毫不知情的妇孺幼子则流放徒刑苦役,众卿以为如何?”
既然秦湛都发话了,众臣自无不可,纷纷赞颂大王英明仁厚。
平武侯叛乱一事就这么轻而易举解决了,最重要的是,经此事件,逼迫颛太后交出辅政之权。从此后,西秦在秦王湛的统治下开启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王朝。一个偏安一隅的西秦小国,短短时间内崛起,朝着统一大业迈进。
后世称此次事件为“平武之乱”,在《秦史·秦王本纪》中就详细记载了此次事件。只是都不过是浮于表面而已,真实情况早就随着历史的洪流消失殆尽。只留下后世根据只言片语编纂出来的各种版本传说罢了。
王城南边的街道上一队将士整齐的朝着平武侯将军府而去。
一路上,有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有想打听消息的人出口询问,却被士卒直接赶了回去。
不多时就到了平武侯府,士卒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闯了进去。一时间平武侯府鸡飞狗跳,哭喊叫嚷声不绝于耳。
孙章看着这个繁华的大宅子,从今以后,繁华落尽。未来也不知又有哪位新贵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到时新颜换旧貌,谁还能记得曾经的辉煌?
嘱咐了秦长几句,让他盯着,自己便带着人朝着关押楚汾父子的大牢而去。
楚汾父子此时都还没想明白,为何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失败,他们从决定到实施,也不可能会泄露消息。怎么秦湛就能安排先手,仿佛就是在故意等着他们一般。
“有人来看你们了。”外头狱卒嚷嚷了一句,提醒他们。
楚汾抬头看过去,逆光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模样。等他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这人正是那日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的面具人。
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楚汾连滚带爬的过去,撑住牢门,欣喜的道:“先生,原来是先生来了。先生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先生能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有本事的,他足智多谋,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能将他们救出去。
看先生不为所动,还以为先生是因为他们计划失败而生气,“先生,我们计划都是按照先生所言进行的。可是秦湛却事先设下埋伏,我们的人马全军覆没,我们父子也沦为阶下囚。先生救救我们,你可以去帮我们求太后,只要太后答应了放过我们,秦湛不敢不听。”
楚汾满怀希冀,只要有人给他们传消息给太后,太后一定会救他们的。
孙章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道:“太后如今不再辅政,退居凤溪宫。没有指令,任何人都无法得见。”
“什么?太后为何要退居凤溪宫?不再辅政?不再辅政?你的意思是,太后还政给了秦湛?”楚汾失声道。
孙章点点头,楚汾还犹自不肯相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孙章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平武侯难道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楚汾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们每走一步都是秦王湛精心谋划计算过的啊。”孙章笑着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真面目来。
“你……你……”楚汾伸手指着他,一时间惊诧万分。
一直以来他倚重的先生居然是同朝为官的孙章。此时他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孙章是秦湛学宫中同窗,当初跟随秦湛一同到秦,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那个时候,他以面具人的身份出现,与他走近,让自己佩服他的才华,从而有了结交之心。
原来如此!秦湛竟然刚回秦国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谋划。难怪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的行动会失败,他们竟是设下圈套等着自己钻,此番看来自己输的不冤啊。
可惜,他们谁都没有认清,原来秦湛一直以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狼。
楚汾颓废瘫坐于地,“是不是楚家没了?”
“大王有令,楚家妇孺幼子徒刑流放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可留。”他低声道:“如果不是太后转圜,楚家真的就没了啊。”
楚汾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太后终究还是为了楚家做到了这一步。这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他苦笑,自己的野心害了楚家,也害了阿姐,当初悔不听阿姐之言。
他苦笑,脸上早已经是老泪纵横,“如此说来,孙大人这是专程前来送老夫一程了?”
孙章挥挥手,后面有士卒端上一壶老酒,“大王看在太后的面上,给平武侯一个体面,请吧。”
看着楚汾喝下毒酒,孙章面上神色一松,秦王交代的任务他总算是完成了。
第106章
风波渐渐褪去, 西秦也逐渐步入正轨,秦湛此时也算是体会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整个王宫之中人人敬畏于他,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这也让他更加想念卫苏, 想念曾经颍阳学宫与先生毫无顾忌畅谈天下之势的日子。
卫苏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翟少卿得了卫苏的承诺会卖给他茶树种子。回去后,他自然遵守承诺闭口不提,可是小道消息却传的沸沸扬扬,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一脸懵, 谁传出去的?
回想着自己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显摆啊?莫不是自己醉酒后不小心漏了口风,被人听到, 这才传了出去?他思来想去不明白,还特地训了底下人一通,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这些小道消息, 好多人上门找翟珩想了解情况的。翟珩想起跟卫苏的保证, 苦了脸,要是卫苏怪罪下来,到嘴的鸭子都给飞了, 他又找谁说理去?想到这里,他哪里敢说什么长短来, 只是让人自己去找卫苏, 将人打发掉。
于是一时间世家贵族的人都蜂拥而至, 卫苏的官衙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进进出出的全是世家贵族, 达官贵人。让官衙中的小吏战战兢兢, 生怕自己一个过失, 得罪了这些人。
卫苏本就忙的团团转, 哪里有多余的时间接待这些人, 如果成天都接待这些人了,自己只怕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于是干脆放下话去,让所有人都约定好一个时间,到时候大家一起坐下来慢慢谈,什么问题都可以当众提出来,他自然会替他们答疑。
这么安排下来,所有人都没有异议,得了卫苏的准信便开始耐心等待。反正茶树的事还八字都没一撇呢,多等等也无妨。
“先生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陶瑾小声问道。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讨论茶树的事儿,这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靠谱啊。
“能有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光明正大,也不会各自疑心生暗鬼什么的。所有的一切都放在明处,有能力,有条件的就去争取。没这个条件的,或者自己不愿意的,自然也就怪不到我的头上来。”卫苏笑着解释道。
陶瑾为人老实,自然有点难以想象卫苏的话。不过先生说的肯定都是有道理的,他理解不到先生的深意是因为自己太过于蠢笨了。
“先生,学生是不是太过蠢笨了?”陶瑾十分沮丧。
自己果然还是比不上谢九郎,很多地方,谢九郎一点便透。而自己总要反复多想想,或者要到事后才能明白。如果谢九郎在的话,想来先生只需要提上一句,就已经明白了先生的意思了吧?
卫苏听他的话,心中好笑,陶瑾虽然反应不如谢灼,可胜在忠厚仁信。只要是吩咐他做的事情,不管是对是错,他总会踏踏实实一丝不苟的完成。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5节
陶瑾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卫苏一看就明白,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想太多,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要相信自己才是。”
陶瑾点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卫苏的话听进去。
“现在起,我便要交给你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除了你,我一时间还真没有找到其他的人选可以胜任的。”卫苏很郑重的交代道。
陶瑾眼睛一亮,满心欢喜的看着卫苏,高兴的说道:“先生您只管吩咐,学生定然全力以赴。”
“从现在开始,你去各国各地收购粮食,只要是价格合适,就可以囤积起来。以备将来之需。”
“囤粮?”陶瑾点点头,此事先生早就提过,此时听到这话,他也不怎么意外。“先生放心,学生明白,知道该怎么做。”
卫苏笑道:“幸好有你和谢灼,我可是视你们为左膀右臂。没有你们,哪怕空有想法谋划,也不足以成事。”
听到卫苏的夸奖,陶瑾有些不太好意思,谦逊道:“先生胸襟宽广,所作所为亦是为天下百姓将来不再受战乱流离之苦。学生能跟随先生,为先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是学生之幸。”
卫苏叹息,一个人的力量总归有限,他也只能尽力而为之。只希望秦湛真能担起责任,虽然现在谈人人平等之类的太不合时宜,不过废除奴隶制真的可以先行一步。什么事情都只能循序渐进,一蹴而就更大可能是以失败告终。
“先生,前几日听谢九说起西秦之事,说是秦王湛已经真正独掌大权。这样一来,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派人前来接应先生了。”陶瑾想到几日前谢灼跟他说的话,高兴道。
谢灼的消息向来灵通,他说了秦王湛的消息,让人听来不禁唏嘘。没想到曾经的王子湛竟然会有如此大的魄力,拨乱反正,将一切都掌控在股掌之上。
先生下了决心要辅佐秦王湛,现在秦湛不再受人掣肘,就能按照先生的想法规划走下去,这样一来省时省力不少。
然而卫苏却摇摇头,“现在还不急,我这边要布局完成还没那么快。而且秦王湛刚刚才掌控大权,千头万绪的,还有很多事情要理清。还有许多当务之急要先做的,我这里倒是不用急。”
先生不急,可秦王湛应该是很急的吧?他听孙章来信说了,秦王将他派往蜀地,任职蜀郡太守,其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接应先生入秦么?
谢灼当时分析的时候,自己还不甚认同。他以为,先生跟秦王湛说过,蜀地对于西秦的重要性,自然是要派遣信得过的人前去镇守。可谢灼对于此事却是另有看法,他认为孙章被秦王湛派往蜀地,最重要就是为了接应护着先生入秦。
他一开始还不以为然,这两者并不冲突,不就是顺带的事儿吗?
可谢灼却神神秘秘,一脸古怪的笑意,“这岂能一样?两者之间差别大着呢。”
等他再问之时,谢灼却缄口不言,只说以后就知道了。那一副欠揍的模样,让陶瑾是恨的牙痒痒,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谢灼这般说,他不知不觉就信了,甚至还深以为然。陶瑾觉得谢灼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蛊,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这般莫名其妙?
这时,有小吏来报,说是谢郎君回来了。
卫苏与陶瑾等的就是他,听到这话,连忙站起身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就见谢灼的身影迎面走来,“先生,车队回来了。”
他几日前接到车队快要抵达的消息,心中着急,等不下去,索性就带人骑马前去接应,自己也好放心,今日终于回来了。
卫苏闻言,心中大喜,挥手道:“走,我们去看看。”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谢灼落后几步与陶瑾并肩而行,他侧头,凑近陶瑾,一脸坏笑,低声道:“我这出去多日,阿瑾可有想念?”
陶瑾白他一眼,“我可是巴不得你这人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岂会想你?”
谢灼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心中好笑,面上却配合着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亏的我出外日日想着你。你居然说出这番话来,真真是太伤我心了。”
看他痛心的模样,陶瑾还以为真的伤到他了,心中一慌,喃喃道:“倒也不是没有想。”抬眼看见谢灼强忍的笑意,这人又在作弄于他。
陶瑾恼怒,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谢灼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嗯,我知道了。阿瑾心里一向有我的。”
陶瑾心中一跳,随即板起脸,“谢九,你我再怎么说也是同窗一场,我当你是朋友,你却只管捉弄于人,实在是令人憎恶。”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小跑追随卫苏而去。
谢灼一愣,有些尴尬的用手摸摸鼻头,原来只当作朋友么?可我心中并未将你当成友人啊。啧啧啧,阿瑾啊阿瑾,让人越来越放不下了呢。
装载着一车车茶树种子的车队就停在在后院之中,十多二十辆车将偌大的空院堆得满满当当的。
见到卫苏过来,众人都齐齐行礼。卫苏摆摆手,示意不用拘礼,“此次辛苦各位了,卫苏在此谢过各位。”
众人惊慌失措,他们如何当得?有人站出来,“卫先生何必言谢,这些都是我等应该的。”
客套一番,卫苏听谢灼说起这些茶树种子,这是第一批,从蜀地而来的,而岭南的估计还要十天半月才能到来。
他们谢家当初接手了卫苏的茶叶买卖,就在蜀地岭南等地经营起来。听了卫苏的建议,甚至自己买下山头,专门培育茶树,每年当然就会收集不少的茶树种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卫苏突然要这么多茶树种子,他们说不准还真拿不出来。
当然了,卫苏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敢提出这样的计划设想出来。经过这些年来,谢家人培育茶树已经很有经验了,有这些人协助自己,他才有信心,实施计划。
“这次蜀地来的茶农有十多个,他们都在那边,正等着先生训话。”谢灼抬手指了指院子角落处的一堆人。
卫苏循迹看过去,他们身着布衣脸上是农人特有的沧桑痕迹。
卫苏走过去,拱手行礼,“各位有礼了。”
听到卫苏的话,这些人手足无措,没想到这个卫先生竟然跟他们这样的人行礼,他可是当官的啊,还是他们主子的先生。竟然这样礼下于人,他们如何当得起?
“小民见过卫先生。”十几个茶农一路上听惯了护卫大哥称呼卫先生,也都依样画葫芦,直接称为先生了。
有小吏想要纠正,却被卫苏拦住了,对于称呼他并不以为意。笑道:“你们特地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卫苏不胜感激。”
原本第一次从蜀地来的茶农还忐忑不安,可见到众人口中的卫先生笑容和煦平易近人,也都放下心来。
“卫先生,是折煞我等了,小民等实在承受不起。”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站出来,跟当官的打交道,还是让人有些慌张失措。
他们能来这里,是因为主家给出的待遇太好了。当初谢家人就承诺,只要是去娄国帮着种茶树,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回来后就能划一片茶园归于自己。这个条件不得不说太吸引人了,好多人争破了脑袋都想着能轮到自己,他们这十多人可是谢家人千挑万选才认可选上的。
虽然对于前路的未知让他们有些惧怕,可是为了家人的未来,拼一把也不是不可为。一方茶园,其价值不可估算,未来几十年家里人都可以无忧了。
第107章
卫苏与众人坐下闲话家常, 没有任何的官架子,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他笑语晏晏亲近随和,提及农耕之事也并不陌生,有时候也会仔细倾听他们说话, 并且谦虚的听取他们的意见。
偶尔他随口总结出来的东西, 竟然连耕作几十年的老农都佩服。很快, 聊着聊着就让他们有了亲近感, 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拘谨了,话题也逐渐多起来。
“没想到先生还知道农耕之事, 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众人很惊讶万分, 也敬佩不已。先生明明就是读书人, 就算知道也应该只是略懂皮毛吧?可卫先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怎不让人奇怪?
众人的疑虑卫苏看在眼里, 不禁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我本来出身就是农家子, 只不过机缘巧合才能读书识字罢了。”
卫苏这么一说,众人唏嘘不已,有人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农家子竟然也能读书识字。”这在他们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可以,其他人也可以, 相信将来到了某一日,更多的平民百姓也都能读书识字。”卫苏说道。读书才能开民智, 民智开了, 社会才能发展进步, 这是卫苏的心愿。
众人却以为卫苏不过是在开玩笑, 也都一笑而过。这种话, 听听也就算了, 能像先生这样的人这世上又能有几人?
“先生让我们前来,真的就是为了种植茶树?”有人问道。尽管谢家人已经说了,可他们还是想再多确认一遍。很多人都不相信只要种茶树回去后就能得到茶园,他们出来,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
卫苏点点头,“正是如此,就是想让你们教会这里的百姓也能种茶树。只要他们会了,你们也能去留随意,当然了,工钱银饷是少不得你们的,相信谢家人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吧?”
十几人面面相觑,先生总不能说谎吧,原来之前所言都是真的。可是,这份待遇这么好,他们哪里来的福分承受?
“我们只要能有一口饭吃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自当尽力而为之。”
众人的诚惶诚恐,卫苏都看在眼中,自己仅仅凭借话语,也不可能打消他们的疑虑。索性卫苏也不过多解释,反正等到以后他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早就观察过了,这里的气候条件,还是比较适合茶树生长的。相信有了你们的帮助,很快就能种出茶树来了。今日你们远路辛苦,就先让人带你们下去休息,等明日一同前往城外看看实地情况如何?”
他们长途跋涉而来,总要好好歇息一下,等恢复了精神,才好做事,现在很多事情都等着他们呢。
卫先生的体谅,让他们受宠若惊。大家伙儿自是欣然同意,闵路见机很快,便将人领着前往早就备好的地方休整去了。
卫苏转头看向谢灼,“你们做的很好,这次多亏了你了。”
“先生哪里话来,只要先生能得用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们这些人都是自愿而来,我们没有半分强迫之意的。”谢灼解释了一句。
卫苏点点头,他能看得出来,其实像现在的人,都讲究根在哪里人就在哪里。能背井离乡去往异地,这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能来这些人,他已经很欣慰了。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陶瑾因为先前的龃龉,离开时看也没看谢灼,就独自走了。谢灼很遗憾,又无可奈何,唉!自己嘴贱,将人给惹恼了,不还得自己去哄?
后悔之意持续了不到两息,他就释然了。没事,谁叫他最爱看这人炸毛跳脚的样子呢?大不了马上去哄回来得了。
想到就去做,陶瑾前脚才踏进门,后脚谢灼就厚脸皮的跟上来了。
这次,绝对不理会此人了,陶瑾下定决心。当然了,哪一次他被谢灼惹生气之后,不是这样下决心的?可是结果呢?谢灼总有办法打破他的陈规。
就在陶瑾关门之际,谢灼抵住门,“阿瑾,你听我说,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陶瑾不理会,面无表情,他知道,只要一让他进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谢灼可怜巴巴,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阿瑾,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外面很多人听到动静都看了过来,这里是客舍,来来往往的人不知凡几,如果闹大了,他们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仿佛看穿了陶瑾的心思,谢灼微微一笑,“阿瑾要是真不肯原谅我,我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哪怕跪下认错都行啊。”
陶瑾一头黑线,这人怎地能如此无赖?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看到有人已经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陶瑾面上挂不住,只能松了手。
谢灼已经趁机钻了进屋,大摇大摆的倒了一杯水喝。
陶瑾气闷不已,索性坐到一旁,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对于谢灼是不闻不问。
谢灼也不以为意,也不管陶瑾有没有听,都只将自己这几日的见闻说了一遍,又提起了各地呈上来的无关紧要的有趣儿的消息。
他知道陶瑾喜欢听这些,故而自己添油加醋尽往夸大了说。他是有分寸的,底下的消息传上来,都要经过他的手归纳整理,重要的会挑选出来,交给卫先生。至于不重要的,却可以当做趣味故事哄哄人。
果然,陶瑾手中的书许久都未曾翻页了,很明显是听他说话,听入神了。
不得不说,谢灼是很懂得陶瑾的,知道他爱听。这些本来平平无奇的东西,在他嘴里就能娓娓动听波澜起伏起来,各种悬念扣人心弦。
陶瑾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出言打断询问谢灼。不过谢灼岂是省油的灯,他自有办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你说说,那钱老爷,一把年纪了舍弃糟糠之妻。生生栽在狐狸精手上,偌大的家业被摧毁殆尽,不是活该嘛?”谢灼摇头叹道:“所以说啊,外面那些女人有什么好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像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对方什么性子,心思一看就知。以后你可不能被外面的女人给骗了。”
这叫什么话?陶瑾无语,你才被外面的女人骗。虽说他们一起从小长大,可谢灼有什么心思,他却是一概不知。或许应该说谢灼能了解透自己,自己却不见得能猜透他的想法。
看陶瑾欲言又止,谢灼笑了,“你还生气呢?其实我说得都是真的,离开这几日,我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陶瑾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说。他心中隐隐有股无法言说的欢喜,嗯,也不枉自己偶尔想他一回了。就这么一句话,陶瑾脸色不再阴郁,心中已经完全原谅他了。
“嗯,知道了。你日后在这里好自为之吧,我马上就要离开了。”陶瑾想了想,还是面无表情的提醒了一句。反正都要离开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你要离开了?”谢灼有些惊讶。
陶瑾点点头,解释了一句,“先生让我去各地收购粮食,这件事必须我自己亲自跑,其他人我也信不过。先生既然交给我了,我便要尽心才是。此事是越早行动越好,我打算明日就启程。”
原来是这件事,谢灼是知道的,看来得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见这人了。
“嗯,我知道了。”谢灼道。陶瑾说得很对,此事宜早不宜迟,虽然心中不舍,可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等他将先生这里的茶树一事忙完了,到时候再去找人也是一样的,很快的,谢灼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陶瑾见他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不由有些失望。不过他又能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呢?他自己都不由好笑,怎的这个时候还儿女情长起来了?又不是年少慕艾的男男女女。
谢灼撑着脑袋想了想,“这种事不是一鞠而就的,先生既然交给你去做,也是相信你能够做好。”
陶瑾没说话,谢灼继续道:“这样吧,我这里各地的消息灵通,到时候我让下面的人注意一下各地的粮价,再给你信儿,你对比着,也能十拿九稳。也免得你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反而费时费力,如何?”
谢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一来他也省事不少,还能更好的完成先生交代的任务,何乐而不为?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6节
“那也行,日后便劳烦你了。”陶瑾客套的说了一句。说完之后,他自己却愣住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依赖于谢灼的帮助了?
谢灼倒是不以为意,走到了陶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扬起坏坏的笑,“就这么一句话?你就没有什么实际行动感谢我的?”
“实际行动?”陶瑾一脸懵,以前不都也是这样?还用什么实际行动道谢?难道他要自己跪下道谢?还是看中了自己身边的什么东西,需要拿来做谢礼?
想到这里,陶瑾疑惑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我这里也没什么金贵的玩意儿。”
说完,他抬头看向谢灼,此时的谢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目光幽深,眼里是陶瑾看不懂的情绪。
陶瑾的心狠狠的漏跳了一拍,谢灼给他的压迫感太强,让他不敢直视。眼神恍惚游移,正想侧过头,却被纤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
一时间,俩人之间的气氛开始微妙起来,陶瑾微一皱眉,“你……”
他刚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气氛,就听谢灼低沉喑哑的道:“我想亲亲你。”
陶瑾还在想这话中之意,他的唇已经被对方灼热炽烈的唇抵住了。谢灼一触即离,令陶瑾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谢灼声音愉悦,“阿瑾,灼心悦君兮。”
“……!”等陶瑾回过神来之时,谢灼早已离开。
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个梦。可陶瑾深知,这不是梦,因为他唇上还留着对方的柔软炽烈的触感,还有那句“灼心悦君兮”。
陶瑾的手指不自觉的摸上唇瓣,第一反应却是,谢九这是又在捉弄他?随即又摇摇头,谢九再怎么无聊也不会没底线的玩笑逗弄,莫不是谢九真的喜欢自己?
陶瑾思绪纷乱,眉心紧锁,想要找谢灼问个清楚明白,可心下却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万一,万一这只是谢灼的一个玩笑,自己却当真了,岂不是又要被他嘲笑?
他一晚翻来覆去,未曾入眠,心中恼怒不已。这个罪魁祸首,惹了他就跑,害他不知如何应对,简直是可恶至极。
此时此刻他全然不敢见人,次日一早,留下一封手书让人交给卫苏,就带着复杂的心绪不辞而别。
第108章
对于陶瑾的反常, 卫苏并没有注意到,虽然对于他的不辞而别有些疑惑。在询问了谢灼之后,谢灼支吾了一番, 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索性就不问了, 想着等日后再问陶瑾吧。
如今茶树种子回来了, 卫苏自然要将那些世家贵族的事解决。他挨家挨户送了帖子, 约了日子共聚, 至于什么事, 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等了这么久, 总算是有了结果,现在接到消息,自然是欣然前往。
官衙中,小吏战战兢兢, 几乎所有世家的人都来了。他们何时见过这等的景象?这些人只怕一个眼神就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怎能不让人小心伺候?
赵忠自从回到官衙后,就感受到了官衙中的面貌焕然一新, 闵老弟果然没有说错, 他们卫大人,真的就是与众不同。看看今日到官衙的世家贵族, 一个个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肆意横行,就算他们这些小吏有什么不周之处, 也都难能可贵的不计较了。
卫苏倒也大方,全都用上好的茶叶待客, 让人不禁叹息, 价值千金的茶叶, 卫苏这里居然拿出来待客, 平时他们想买都买不到呢?简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与此同时,更让人期待接下来卫苏即将要商量种茶树的事。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还等了不少的时候后,卫苏这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卫苏都愣了一下子,他询问身后的谢灼,“我帖子上写着的是巳时吧?我没弄错吗?”
他还特意提前的时间,怎的也来晚了,看样子这些人等了不少时候了啊。
“先生放心,您没弄错,说得正是巳时,而现在才辰时末。”谢灼很肯定的说道。
“那就好。”得知自己没有弄错,卫苏这才放下心来。
卫苏满脸带笑,嘴上却是歉意满满,“哎呀呀!卫苏这边来晚了,实在是抱歉,抱歉。你看看,诸位卿相大人早就来了,也没人给下官递个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卫苏大包大揽的认错,让人心头舒畅不少,一开始等久了的烦躁心情也一扫而空。
卫苏这么一说,他们反而不太好意思起来,“是我们心急等不及来早了,倒不能全然怪罪于卫大人。”有人说道。
众人点头附和,卫苏的谦虚让他们多少改变了一点初初见面时的不好印象。当初也是袁大人他们咄咄逼人,才会让卫苏奋起反击,将人气得吐血的吧?他们就说嘛,卫苏好歹也是读书人,又岂会粗鄙不堪的与人争长道短?这个谦逊有礼的卫苏才应该是从颍阳学宫中出来的令世人尊崇的先生吧。
卫苏完全没想到自己已经在这些人心中的印象有了莫大的改变。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会一笑而过吧?人嘛!又哪里不会有几副面孔的呢?况且,有求于人,自当礼让一番。他们身为世家,惯常是捧高踩低的,这般待卫苏全然不奇怪了。
场面话之后,大家纷纷落座。还没等卫苏开场白,已经有心急之人问起来了,“卫大人,你郊外的无主之地,真的要种茶树来吗?”此事重大,他们不得不再三确认消息。
卫苏直接点头,当初既然跟宋庆说了,他就没打算保密,“没错,那些山地,都打算种茶树。前几日,谢家的车队已经运送了十几车蜀地的茶树种子过来,估计后来还会有岭南的茶树种子也会送过来。”
“哗!”众人哗然,没想到卫苏的动作这么快,他们才得到种茶树的消息,对方将茶树种子都已经运过来了。
“我身边这位就是谢家子,茶树种子之事,大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询问他,他可以为大家答疑解惑。”卫苏指了指身边的谢灼,笑着道。
他将谢灼推出来,又何尝不是在提拔他呢?毕竟像今日这样,各世家贵族聚首的场景并不多见。谢灼能应对自如,才能更好的锻炼自己。
谢灼自然明白卫苏的苦心,站出一步来,面对这么多世家之人也落落大方,神态自若。
他朝着众人拱手揖礼道:“小子谢灼,在谢家行九,诸位有什么疑问尽管说来,小子定然尽力而为。”
原来这就是谢家子,看来茶树一事,谢家应该是全权交给他了。因此卫苏才会让他也参与进来,毕竟谢家掌握着全天下茶叶的买卖。
有人迫不及待,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众所周知,茶树一向生长于蜀南岭南之地,我们这个地方真能种茶树?”
谢灼点头笑道:“为何不能?我们专门请来了蜀地,岭南的茶农。他们种茶采茶几十年,对于种植茶树的经验完全足够。”谢灼尽可能的往大了夸,“他们也研究过了,这里的气候土壤条件都跟蜀地也差不了多少,种茶树是没问题的。况且他们还掌握了种茶树的秘法,我这里可以保证,真要是种不活,卫大人开荒地耗费的人力物力由我谢家一力承担。”
谢灼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大多数人都相信了。
有人好奇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秘法?”
谢灼笑得颇有深意,却并没有回答。众人也能理解,既然说了是秘法了,当然是不可告人之秘,又岂会轻易就说出来的?问这话的人,自知不对,讪讪一笑,倒也没有再追问。
又有人站出来,“谢家有蜀地岭南的茶叶产地,为何会花费财力前来这里种茶树?”
那边都是现成的茶叶,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在这里开荒山,花费出去的不在少数,而且茶树长成总要有几年,这期间,这笔花费岂不是白白丢了吗?
谢灼微微一笑,“诸位大人应该都知道蜀地岭南的地理交通不便吧,想要将茶叶运出来,所耗费的人力财力不可谓不大。既然这里也能种,就算前期花费一些财力,却能够一劳永逸,在运送上能省事不少。几年算下来,实际上比蜀地岭南运送更加节省时间精力。正是为将来计,我们谢家才会与卫大人合作,卫大人将荒地种上茶树,以后我们谢家高价回收茶叶制作贩卖,正是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之。”
谢灼的一番话很有道理,听到种出来的茶叶,谢家会高价回收,众人就忍不住一阵心动。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这茶叶的利可比那粮食高到哪里去了,如果自家的地上也能种茶树,将来岂不是日进万金?
大家的神色卫苏都看在眼里,对于谢灼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要这些人动了心思就好。
谢灼看了卫苏一眼,继续说道:“如今我们的茶树种子都已经运送过来了,只等时节一到,便能下种,这当然离不开卫大人的全力支持。”
卫苏佯装客套,“哪里,哪里,我这么做也只是为了那些失地,无法生存的百姓。当然了,种茶树能赚到金,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就唱起来双簧,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卫大人,你管辖内的这些种茶树的山地可愿作价买卖?”有人等不及了,直接问道。
虽然有小道消息说了,卫苏已经将这些山地都规划好,交给了娄国君。也就是说这些种茶树的山地是娄国君专属,除非他们大王能下王令赏赐。否则他们这些世家都是不可能强取得到的,谁敢在虎口夺食?不要命了?
卫苏皱起眉头,十分为难的道:“不瞒诸位说,下官只不过是有权管理这些山地。至于买卖山地这个问题,下官还真做不了主,诸位实在想要的话,不如去找大王,看他的意思?”
这话就已经说明问题了,难怪当初翟少卿软磨硬泡也无法说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其实只要有了茶树种子,他们的地里不照样能种,何必与大王相争这点山地?
“那我们也不要求别的,茶树的种子,还有我们派人前来学种茶的技艺,这总该没问题了吧?”他们自然不可能死心。像翟少卿那般得到茶树种子和种茶技术也很不错了,只要能在自家土地上种植价值千金的茶树,岂不比种粮食要划算多了?
“这……”卫苏踌躇,似乎很不愿意。
“卫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能将茶树种子和种茶的技艺卖给翟少卿,为何就不能卖给我等?如果是价钱的顾虑,一切都好说好商量。”
“正是,卫大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为何翟少卿可以用金买,我们就不可以?难不成是怕我们给不起金?”
卫苏装作惊讶,“你们从何得知我将种子卖与翟少卿的?”
“外面可都传遍了,卫大人你可不能不认吧?”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可管不得许多,自然将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卫苏喝了一口茶水,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了坐在角落中不怎么显眼的翟少卿身上。
今日翟少卿特意坐于角落中,就是为了不使卫苏注意到自己。没想到,这些人直接就拿话出来,他们都这样说了,卫苏想不找他都难。
这也没办法,当初跟卫苏虽然约定了不得泄露消息,可他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消息究竟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这让他在卫苏面前很没有面子。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翟珩硬着头皮站起来,“卫大人,这与老夫无关,老夫真没有向外提起半个字。”
卫苏有些痛心疾首,满脸的控诉,当初我这么相信你,说了不许传出去,可是结果呢?饶是翟少卿脸皮厚,见了卫苏这副模样,也心生愧疚。
“卫大人,事情已经都这样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如就分润一些出来,让大家都能过得去?”
卫苏摇着头叹了口气,“话虽如此说,可这么多人,就这么点茶树种子,如何够分?卫苏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众人沉默,心思都开始活泛起来,不管别人如何,自己无论什么代价也要弄一些才是。
谢灼想了想,沉吟道:“一开始并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其实茶树种子倒可无忧,只是一时半会的运不了太多过来……”
众人闻言眼睛一亮,对啊,现在没那么多,不代表以后没有啊。只要谢家源源不断运送过来,还愁没有种子吗?
“还有就是运送费时费力……”
谢灼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人站出来道:“谢九郎不用担心这个,只要谢家能帮我们送种子过来,我等不惜重金也要求得。”
“是啊,是啊,只要谢郎君开口应下,老夫可以立马让人奉上金资,以供车队路上之资。”
所有人都随声附和,谢家既然能运来第一次就能运来第二次,说什么也要先占住再说。
谢灼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卫苏,卫苏哈哈一笑,“这倒也是个办法,如果谢家愿意,也无不可。不过嘛,丑话说在前头,先交定金。否则万一运来了你们不要,这样的亏损谁也承受不起。”
卫苏发话了,众人自无不可,已经有性子急的吩咐人去准备了。
既然已经说好了,卫苏那点的山地自然也就没人能看得上。趁着这段时间的空档,他们也正好可以先派人去学学是如何种茶树的,当然了,想学种茶技能,又得花费不小的一笔。
嘿嘿!总之有钱嘛一切都好说,所谓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卫苏将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反正这些人就不是差钱的主。卫苏将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茶树什么的可以种,不过田地还是应该以种粮为主啊!”卫苏趁着空隙提醒了一句。可是这群人哪里还听得进去这话?被利益蒙蔽了双眼的他们,只会觉得此话多余。
卫苏叹息一声,不知在感慨什么。
今日的会谈进行得很圆满顺利,所有人都满意而归。卫苏自然也是满意的,这些人有的是家底,比起将来的利益,他们出的这点订金什么的当然也就无所谓了。
而卫苏,用茶树种子不仅拉拢了世家,更得到一大笔金。这样一来,他们在娄国实施计划则更为有利了。
谢灼也没想到,先生仅仅举办一场聚会,上下嘴皮子一搭,什么东西都没到手,就让这些平日里只进不出的世家贵族慷慨解囊。
今日之事也让他学到了不少的东西,看着手中的定金单子,谢灼犹自不敢相信。这么多金,他运送几十上百趟都足够花用了。
先生不愧是先生,自己要跟他学的可是太多了。
第109章
既然收了钱, 那就要替人办事,谢灼也是不敢怠慢,还有很多事情都还需要他去办。他自然不敢多耽搁, 向着卫苏告辞。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 卫苏回转才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钟离晖。他既然留下来, 想来是有话要跟他说。卫苏领会其意,将人带去书房,又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这才关上了门。
卫苏笑眯眯,“钟离将军就不想弄点茶树种子?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
钟离晖翻了个白眼,“我孤身一人,并无家产田庄, 卫先生何苦挖苦于我?倒是先生今日赚的盆满钵满, 令人羡慕不已啊。”
他有时长年在外征战,哪里有闲工夫置地。现在更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卫苏离开娄国, 就更不可能弄这些身外之物了。
这样一来,他孤臣直臣的名声就更显了。别人拉帮结派也更不会找到他的头上去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7节
卫苏本来也就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嘿嘿笑了两声后,避过话题道:“钟离将军特意留下来, 不知所谓何事?”
钟离晖也正了正神色,说道:“近日我得到一个消息,与卫先生有关,所以想着来提醒你一句。”
“哦?”卫苏不明所以, “什么消息?”
钟离晖道:“公子怀手下有一客卿谋士, 叫做许暄的, 先生可曾认识?”
“许暄?”卫苏想了想, 好在他记忆力还好, 只稍微提起这个名字就已经想起来了。点点头道:“有过几面之缘,当年我进颍阳学宫之时,他也同时进的学宫。后来我讲学,他似乎来听过两回讲学,只是后来就不曾见过此人了。”
卫苏听人说是离开学宫,游历各国去了。当年卫苏与他并无过多的交集,他的事当然也并没有去在意。
“那这个叫做许暄之人,与卫先生你可曾有什么龃龉不合?”钟离晖问道。
卫苏疑惑的摇摇头,“应该没有吧?话都未曾说过一句,怎么会有什么龃龉之处?”
“真的没有?”钟离晖心中有些奇怪,“那就有些怪了,这也说不通啊?”
对于钟离晖莫名其妙的话,卫苏也摸不着头脑,“什么怪了?你这话中是什么意思?”
钟离晖想了想,还是将许暄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因为他与公子怀是对头,加上公子怀对卫苏也不太友好,本着知己知彼的百战百胜,所以他对于公子怀是暗暗关注起在的。
公子怀家大业大,府中又有数不清的门客客卿,钟离晖铁了心要从中套得消息还是比较容易的。
前些日子,他结交了一位公子怀府中的门客,这个门客也算是比较有本事的,之前还能得几分公子怀的看重。然而,却自从有个叫许暄的客卿来了之后,公子怀就十分看重这个叫做许暄的,不少的事情都有这个许暄拿主意,公子怀很是听从他的话。
其他的门客自然不满,将许暄的底也给翻了出来,才知道这个许暄原来是颍阳学宫中出来的,也难怪公子怀信重于他了。
尽管心中不服气,可他们哪里敢说什么,单单是颍阳学宫的名头就能让人望而生畏了。
在遇到钟离晖之后,酒酣耳热之后提及此事,那门客抱怨连连,跟钟离晖大倒苦水。钟离晖本来就想多了解公子怀身边的事,倒也不以为意,听得很认真,还不时的宽慰对方。
这样一来,那门客像是找到了知己,将什么都说给钟离晖听,这里面也包括了许暄帮公子怀设计卫苏之事。一开始钟离晖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客卿为主子出主意是很正常的,他听听也就算了。
可是,到后来他却听出些不对来,听那门客话中之意,似乎许暄对卫苏抱着一股莫大的敌意。
他不动声色的笑问道:“许暄既然是颍阳学宫出来的,那卫苏众所周知也是学宫先生,同一学宫的先生学又哪里会产生敌意?吴兄莫不是看错了吧?”
那门客却很肯定,“绝不会有错,此话是我亲耳听许暄吐露的,否则他也不会打主意千方百计想要害卫苏了。”
卫苏的小司徒之职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只要一有半点不慎,卫苏的名望就毁在这上头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卫苏接手小司徒一职后,竟然化险为夷,反而成了诸世家贵族追捧的对象。
看那门客信誓旦旦的样子,令钟离晖不得不信,于是就想着要问问卫苏。然而这阵子卫苏实在忙的不可开交,自己在外人面前也与卫苏相交不深,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直到今日,卫苏广发帖子,他也收到了一份,自然就来凑个热闹了,顺便也可以问问卫苏这个许暄的事情。
听了钟离晖叙述的前因后果,卫苏陷入了沉思。确定了自己确实不曾得罪许暄,至于许暄为何对自己有敌意,这就说不太清楚了。
“我亲自调查了一番,他说的并不是假话。所以我才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惹上这么个人?”钟离晖看着卫苏说道。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有一个藏在阴暗角落里背地里算计人的小人,一想到就膈应人。他与卫苏说出来,也是想让他有个防范。当然了,自古以来,都道是小人难防,自己多注意一点总是好的。
卫苏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去想了,点头道:“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此事揭过,钟离晖又问道:“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么久了,还没有一个准信。卫苏这里倒是弄得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他担心卫苏该不会是不想离开了吧?
卫苏微微一笑,“你急什么?等我将局布好之后,自然就离开了。”
钟离晖虽然不知道他在布局什么,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钟离晖告辞离开后,卫苏摸着光洁的下巴,许暄吗?呵呵,有意思。
公子怀听闻了卫苏那边的盛况,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们将卫苏放到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看卫苏的笑话,想看他在诸世家中如何碰壁,最后弄得灰头土脸,就像上一任那样灰溜溜离开。可结果呢?他到好,弄出什么种茶树来。现在几乎所有的世家都得捧着他,就为了能从他这里多弄些茶树种子。
看看吧,世家捧着他,底下的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卫苏一时间风头无两,其名望似乎比当初更胜一筹。
这与他们计划的初衷完全不符,公子怀气不打一处来,手边的杯子都不知道摔了多少个了,“岂有此理,这个卫苏,居然有如此的能耐。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将这个位置给他。”
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们绝对会一开始就毫不留情的打压,哪里还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许暄慢悠悠的煮着茶汤,姿态优雅,这是他从小就锻炼出来的遇事沉稳波澜不惊。然而从他手上的青筋不难看出他此时此刻的愤恨。
卫苏的这一步棋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原本卫苏手上的死棋,偏偏被他给盘活了,任谁都想不通啊。
“主子不用急,他也只是这一时之利罢了,我们可以重新想办法,总能让他防不胜防。”许暄宽慰说道。
公子怀顿住脚,看向许暄,“你上次说的从他身边看重的人下手,可有什么头绪眉目?”
一开始公子怀还不屑于许暄的这个提议,可现在,他憋着一口气,看卫苏如此风生水起他就不高兴。如此一来,即便是下作手段,他也不妨试试。
许暄听到他这么一问,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上次他的提议很明显公子怀不是很赞同,他也就放到了一边,这次公子怀主动提及,想来是同意他的说法了。
他心中一喜,却没有显露出来,摇摇头道:“上次只是这么一说,具体的小的也并没有去细想。不过主子既然有想法,那小的下来后好好留意一番如何?”
公子怀点点头,“此事倒也不急,你先留意着吧,做好准备。过些日子,本公子要随大王前往行宫,等回来之后再说吧。”
许暄自然应下,看来事情只能往后挪了,他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他倒要看看卫苏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卫苏开荒山,种茶树,需要的人手很多。除了四郊之民,就连王城中也有不少人眼红那样好的待遇,纷纷报名前去。
现在卫大人的茶树种子已经回来了,听说从蜀地岭南来的茶农已经开始育种了出苗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种下地了。
李阿大伸了伸腰,他已经忙活了半日了,今日这块地能提前完成任务,说不定明日他还能找小吏多划分一块地。
他们每日或者每隔几日,只要自己领的种地任务完成了,交接上去,等管事的小吏验收通过就能领到相应的工钱,这就足以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这样的待遇让四里八乡的百姓都心动不已,纷纷过来报名领任务。甚至还有不少王城中做小买卖的或者无所事事的也都一窝蜂涌了过来。
这边都是照单全收,反正都是做得好才能领工钱,若是完不成任务,一过了时效,就会被收回。当然了,工钱是别想要了,所以有想着捡便宜,浑水摸鱼的却是行不通的。
“李大哥,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边还能行吗?”李阿大旁边这块地是新来的人领到的。两边挨着一起,一边干活一边还能聊聊天,倒也不怎么枯燥。
因为李阿大是这里的老人了,比较清楚规则之类的,很多新来的也都找他帮忙什么的。李阿大倒也热心,来者不拒,能帮忙的也从不拒绝。
他走过去看了看,“这些石块草根必须清理掉,不能留在土堆里。还有这些地方还要再多垒些土。”李阿大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便指点了几句。
那人听得连连点头,有李大哥榜忙指点,一次性就能做得满意,比领工的小吏查验不合格让重新返工的好。
“真的多谢李大哥了,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他感激的道。
他原本是在城中做小本买卖的,本就赚不了几个银钱。听到这里做工待遇可比他小买卖赚钱多了,想着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了。
他可是问过李大哥了,这些活儿都是做得多,得到的银钱就多。也有很多人吃不了这个苦的,自己就放弃了的。他可不能放弃,人家李大哥都能做,还比他做的多多了,他也能行。总比还要靠着老娘媳妇儿缝缝补补贴补家用的好。
李阿大摆摆手,“这有什么,好好做,卫大人不会亏待我们的。想当初要不是卫大人,我们一家子只怕早就流离失所,哪里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李阿大家的事情传的挺广的,他才刚来就已经听说了。听了李阿大的话,他不住点头,若不是打听到卫大人是个好人,他也不会来了。
李阿大看看天色,应该还能干半个时辰,他要加快一些速度才是。只要过一阵子,再下过几场春雨后,就能移栽茶树苗。时间可是很紧迫了。
如果自己做得好,会不会得到那个机会呢?
他可是从小吏口中得到一个消息,卫大人将来会将这些种茶的山地分别划分出来,让有经验的农户承包下来管理。
他听不懂承包是什么意思,小吏解释说,就是划分一块茶园给个人。你要保证能够照料好这片茶园,将来茶园中茶叶的产出,可是与个人紧密相关的,除了每年固定交多少的茶叶,多下来的都可以自己得。
听说蜀地岭南这些地方已经有很多都是这么做的,茶农一年所得比起一般的农家还要多得多。也是因此,每每有新的茶园承包都会让人抢破脑袋。
这个消息让他心动不已,他们本来就没有了田地了,如果能承包下一片茶园,只要精心照料好,想来不比种粮食差,他们一家人也就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等地里的活计完成了之后,他还要去茶农那里去请教学习种茶的技术。这也是卫苏特意举办的,只要是愿意学的人都可以去,茶农们都是讲授自己的种茶经验,没有丝毫的保留,当然了,能不能学会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李阿大的计划安排得满满的,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有卫大人在,他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110章
秦湛收到卫苏的来信后, 心中着实郁闷至极。原本想着能早日接卫苏入秦,自己就能早些见到先生了。然而,他日盼夜盼却盼来一封信, 只说是还没那么快, 等到将在娄国的布局完成后才会来西秦。
这样一来,秦湛闷闷不乐了好几天,那几日, 朝中大臣无不战战兢兢, 不明白秦王阴晴不定是为了哪般。最近也没出什么大事啊,西秦国内风调雨顺,也没什么地方遭灾。而外面的邻国也并没有什么动静, 除了草原上的戎夷偶尔小规模的犯边外, 其余也都还好。
所以, 是因为什么事让大王这般呢?朝臣纷纷猜测, 然而谁又能真正猜中秦湛的心思呢?只觉得大王自从掌控朝政以来, 威望愈胜。
秦湛期期艾艾的给卫苏回了信, 在信中大倒苦水。什么没能亲耳聆听先生训诫, 吃饭都不香了啊;什么想念先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什么朝政艰难,自己一人委实心力交瘁, 只盼着先生能早些前来相见云云。
当然了,西秦目前的境况他也提到了, 因为只有先生掌握了现实的情况,才会更好的提点些有用的建议。
放下笔,秦湛重重叹气,罢了罢了, 这么长时间都等了,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浓浓的思念之情被深深密封在心底, 他都不知道,等到它们发酵泛滥成灾之时,自己是否真能控制得住自己。
站起身来,在众人小心翼翼的目光下,他皱了皱眉,“有什么事?”
宫人立马跪下了,磕了一个头,战战兢兢的回禀道:“是……是颛太夫人……病……病了。”
秦湛将信收好,漫不经心的问道:“请太医令了吗?”
“颛太夫人不让请,说……说是让大王过去一趟。”
秦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那宫人连忙行礼退下了。秦湛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冷然道:“去凤溪宫。”
他倒要看看颛太夫人在玩什么花样。
颛太夫人的凤溪宫如今冷冷清清,仅有少数的宫人来来回回,早就不复往日的热闹。宫人见到秦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战战兢兢行礼。
秦湛摆摆手,挥退宫人,直径朝着里面而去。
早有宫人进去禀报去了。等秦湛进去的时候,就见到颛太夫人正躺在躺椅之上,从窗棂斜照过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这个躺椅还是之前秦湛不曾得势之时,专门让人做了送给她的,颛太夫人很是喜欢,当时还赏赐了不少玩意儿给秦湛。
见到秦湛过来,颛太夫人撩了撩眼皮,并没有动弹,反而问道:“大王怎么过来了?”
颛太夫人明知故问,秦湛挥了挥手,除了伺候太夫人的贴身宫女,让给你其他周围伺候无关紧要的宫人都退去了。这才开口道:“寡人听说太夫人病了,特意前来看看。”
“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些头晕眼花的老毛病罢了,倒是让大王挂心了。”颛太夫人客套了一句。
秦湛看向那宫女,冷声问道:“既然太夫人生病了,可有请太医令前来问诊?”
那宫女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开口,就听颛太夫人道:“是哀家不让惊动太医令的。大王,哀家的身子骨自己清楚,何必兴师动众劳烦?”
秦湛心中冷笑,既然不想兴师动众,偏偏却要来惊动自己,只不知会有什么后招,不过不论如何,自己都接着就是了。
“这怎么能叫劳烦呢?太夫人应该明白不能讳疾忌医的道理。既然身体不适就应该早些医治,防患于未然才是。”秦湛似笑非笑的道,很明显意有所指。
颛太夫人被秦湛这阴阳怪气的话气个半死,不过她却告诫自己不能生气,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兔崽子?自己还有事情要跟他说。
“多谢大王关心,大王日理万机,能关心我这个老婆子,也该欣慰了。既然大王来都来了,哀家这里有一事要与大王商量。”
果然来了,秦湛的猜测没错,当即不动声色,“太夫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颛太夫人朝着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连忙点头去沏茶了。“大王还请坐下再说吧。”
她的动作秦湛都看在眼里,他唇角微勾,倒要看看玩的是什么花样,便依言跪坐在一旁。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8节
那宫女莲步轻移,手中捧着茶茗递了过来。她面色绯红,不敢正视秦湛,一时间儿女娇态尽显。
这名宫女长相出众,柳叶眉,桃花眼,一副欲说还休的娇态,任谁见了不心猿意马。
颛太夫人盯着这一幕,心中得意,她就不信秦湛会不动心。
秦湛并没有留意这个宫女,他心中正在盘算着一会儿如何应对太夫人的手段。知道有人送茶过来,便伸手去接。
就在触碰到茶杯的瞬间,宫女的手颤了颤,茶杯倾斜,茶水溢得秦湛满手都是。
“啊,大王,奴婢死罪。”娇滴滴的声音我见犹怜。她一边请罪一边手忙脚乱的为秦湛擦拭,顺势娇软的身躯就往秦湛怀里靠。
一开始,秦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何不妥之处。只是鼻尖少女的脂粉香薰萦绕,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一把将贴到他怀里的女人推开。
宫女被他推到在地,心知情况不妙,连忙跪下请罪。她从小就被教导着如何才能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能让男人喜爱疼宠。当得知自己今日要诱惑之人是秦国地位最为尊崇的王时,她是有信心的。只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在大王面前,将来自己的命运就会被改变,不说为后,至少成为夫人是跑不了的。到那个时候,她只要抓住了大王的心,一辈子都能荣宠不衰了。
因此,哪怕她跪地请罪,依旧柔弱而美丽。她臻首低垂,白皙修长的脖颈,精致流畅的下颌无一不展示出脆弱凄美来。试问又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女人?
然而,秦湛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太夫人如果只是这点手段,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吧。
正要发话让人拿下下这个女人,颛太后却适时发话了,“月儿这丫头不懂事,惊扰了大王,大王大人大量,就别与她计较了吧?”
秦湛哼了一声,“这人做事毛毛躁躁,如何能伺候太夫人,不如重新换人……”
秦湛还没说完,颛太夫人便打断了,“不必了,这人哀家用习惯了,若是换人伺候反而不得劲。她做错了事,哀家自会罚他,大王忙于前朝之事,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
既然颛太夫人都这么说了,秦湛自然是要卖太夫人这个面子的。便不再提及此事,太夫人见了,连忙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尽管心有不甘,宫女还是一步步退了下去。临出门之际,还念念不舍的看了秦湛一眼,然而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颛太夫人有些遗憾,这次明明就是最好的机会,没想到秦湛竟然无动于衷。
清了清嗓子,颛太夫人才说道:“哀家这里有一件事,要给大王提上一嘴。”说完,她看了一眼秦湛,对方面无表情的取出一方丝帕正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指。末了见到自己腰带上挂着的青色荷包似乎也沾染上了茶渍,微微一皱眉,小心的取下来,用丝帕轻轻擦拭起来。
颛太夫人是见过这个荷包的,只不知是从何而来的,秦湛从不离身,似乎很是看重。她见这荷包并不算精致,不比宫中之物,想来应该是外面来的吧。
不过现在颛太夫人也没那个精力去查探了,一个荷包而已,也不甚重要吧。
她刚刚的话也不知秦湛有没有听到,不由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秦湛这才抬起头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洗耳恭听。”
颛太夫人被噎了一下,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大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早就应该立后了。以前是没人张罗,如今哀家倒也可以帮大王参详一二。”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秦湛心如电转,如今太夫人打的什么算盘还不知道,不过秦湛却不打算让她如愿。笑道:“多谢太夫人,只不过,现在立后不太好吧?父王驾崩还不满三年,湛岂能不守孝道?”
颛太夫人却摇摇头,“先王中也有守孝一年的,况且如今离三年之期也不远。有世家或者他国公主联姻,正好可以选择,等守孝期满,直接便迎娶立后有何不可?”
“哦?”秦湛眯眯眼,手中摩挲着青色荷包,似笑非笑的问道:“太夫人似乎已经有了满意的人选了?”
颛太夫人笑道:“大王知道哀家的母国越国,如今的十七公主正值豆蔻年华,若能与秦国联姻,正有利于两国联盟,岂不美哉。”
秦湛总算明白了,原来太夫人是想通过联姻的方式,给自己找帮手啊。
“此事缓缓再说吧。”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事。他着眼于天下,岂能被这些俗事所牵绕?况且太夫人的提议本就不安好心,秦湛本能的抗拒。
颛太夫人急了,“大王,一国之后,万万不可马虎,大王应慎重考虑。越国王女贤良淑德,秀外慧中,实在不可多得,能求娶为王后,是秦国之福。”
“只怕是太夫人之福吧,寡人的王后自然由寡人亲自甄选合乎心意之人,就不劳太后费心了。”秦湛说完站起身来,“太后珍重身体,有什么可以传唤太医令,寡人忙于政务,只怕会忽略太过,前朝还有事,先告辞了。”
秦湛决绝离开,颛太夫人也没办法挽留,这次机会一过,只怕很难有下次机会了。颛太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心好意为他谋划,怎地秦湛偏偏就不领情?美人送到嘴边都不吃的简直就是个木头。亏的自己当初竟然觉得秦湛哪里都好,比起其他的王子好百倍,当真是瞎了眼。
颛太夫人的打算的确是想着给自己找帮手,自己在宫里孤立无援,若能让秦湛迎娶同族的王女为后,那么她日后的话语权也不会这般被动。于是她才会想方设法让秦湛过来说和,没想到秦湛竟然油盐不进,看来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秦湛踏出凤溪宫,心中烦闷之情才稍稍缓解一些。提起王后的人选,他心中莫名就浮现出那个青衣身影,当真是思念成疾了么?可他心底深处却有个念头,若是那人愿意,为王后也不是不可啊。
可若是不愿意……他将手中的荷包攥紧,眼中露出一抹疯狂之色,他绝不可能放手。
第111章
秦湛低着头, 连宫人们抬着的步撵也不乘了,就这么信步而行。
颛太夫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以西秦目前之势, 结交同盟是必然之举。历来的手段都是靠联姻结盟,而颛太夫人提出来的不是不可行。若是朝臣们都同意这样的结盟方式, 只怕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无法反驳。
他不是不了解颛太夫人的手段, 毕竟在朝这么多年, 声望还是有的。这也是秦湛不敢不敬太夫人的原因, 倘若太夫人真放出话去给秦湛联姻。只要有利于秦国之事, 朝臣不可能不同意,到时候群臣请命,那么自己就被动了。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有些烦闷。一想到自己的婚嫁还要被别人控制, 他就不满, 他必须要变得更强, 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转过一道花园矮墙, 却见到一个破败的院门。秦湛顿足,似乎没想过这个地方会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就在秦湛沉思之际,一个机灵的宫人上前为秦湛解惑, “大王,这是先王宛夫人的宫苑。”
“宛夫人?”秦湛这才记得曾经那个被颛太夫人赐死的宛夫人, “这里还有人住吗?”
秦湛随口问了一句, 身旁的宫人有些支支吾吾, 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秦湛皱了皱眉,他并不打算进去,今日已经浪费了半日的时光, 他的政务还没处理完。
见秦湛要离开, 身边的宫人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 突然听到院里传来一阵呯砰的声响。秦湛停住脚,想了想,还是直接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一个明眸酷齿的少女正手忙脚乱的收拾起一地的狼藉,她身边的一个小铜炉中正烧着火,炉火上似乎在煨着什么东西。
她一脸的懊恼,似乎对于自己笨手笨脚的很不满意。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不小心打碎了两个碗罢了。”少女急急回答,复而又问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屋中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人心焦。少女连忙站起身来,在石桌上倒了一碗水,准备给屋中人端进去。
就在她一转身之际,就见到了站在后面的秦湛。少女脸色一变,福了福身,“见过大王。”
秦湛不认识她,身边的宫人已经回禀道:“这位是宛夫人之女,大王的妹妹,菱公主。”
秦湛这才记起来,宛夫人有一子一女,儿子秦盱,女儿就是这位菱公主了。他原本见此地破败,连个宫人都不见,还以为没人住,没想到这兄妹二人却住在此。
“为何不见宫人伺候?”刚刚他见到她做事都亲力亲为,这院中并不见一个宫人。堂堂一国公主,岂能事事亲为,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底下的人有苦难言,只能实话实说了。这宫中本就是捧高踩低之辈,当初先王驾崩,宛夫人陪葬,只留下孤零零两个子女。秦湛继位之后,在宫中没有了靠山的秦盱与秦菱两兄妹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颛太夫人后来又大力整治宫廷,血洗了一遍之后,这里伺候的宫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这两兄妹更是无人问津,既然上面没人发话,底下的人又岂会多管闲事?到现在,也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秦菱撇撇嘴,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过今日秦湛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想到自己的哥哥,突然间意识到他来这里定没好事。
“大王今日为何来比?我们兄妹二人从来都是安分守己,都不曾踏出过这里一步的。”秦菱忐忑道:“这里的情况大王您也看到了,看在父王的份上,还请给我们一条活路。”
秦湛缓步走过去,看了看炉火上煎着汤药,“这是谁的?”
秦菱大惊失色,“我,我的。”
秦湛扬起嘴角,这丫头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活蹦乱跳一个人,还遮遮掩掩说这药是自己的。
“王子盱病了多久了?可让太医令来看过了?”秦湛一句话就戳穿了秦菱的谎话。
果然,秦菱脸色变了又变,才小声道:“哥哥自先王和母亲去后,身子骨就一直不好。一开始还请太医令开过几副药,只是后来……”她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着难以出声。
秦湛看向贴身宫人,没办法,那宫人只能解释。原来王子盱当初受到惊吓,又心伤过度,一病不起。太医令虽然开过药,然而病情却反复无常,没有很好的效果。到后来,颛太夫人掌权,她本就恨宛夫人,对于宛夫人的两个子女自然就忽略了。因为王子盱的尴尬身份,又没有前途势力,更没有什么好处,谁还愿意尽心捧着?
一开始,他们兄妹二人手中还有宛夫人留下的余钱度日,买通宫人太医帮忙做事。只是到底是坐吃山空,那些留下来的东西变卖完毕后,从二人手中再抠不出好处来,也就没人愿意帮忙了。因此,渐渐的太医院的人也就不愿意过来了。
今日秦菱煎煮的汤药,也是秦菱外出自己找大夫配置,然后带回来自己熬。尽管日子艰难,秦菱依旧不肯放弃,秦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两人在宫中还能相互扶持,抱团取暖。真要是剩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只怕最终也逃不过死在某个角落中的命运吧。
秦湛听得脸色阴沉,他真正掌控西秦还不到一年时间,因为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的事务上。后宫之事因着颛太夫人的缘故,他并没有过多留心,没想到先王的王子王女,那些宫人也能这般对待。
不过想想也是,秦盱秦菱两兄妹因为宛夫人的缘故,地位尴尬。宫人向来都是看掌权者的脸色行事的,当初宛夫人打压秦湛,与颛太夫人也撕破了脸。这样的情况下,谁还敢心存侥幸,万一大王和太夫人要秋后算账,岂不是会被牵连?还是早早撇清关系为好。
想到这里,秦湛已经完全明白了,如今这兄妹二人的处境,可不就如同当初的他?只是,当年他孤立无援,只能任由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而如今这两兄妹相依为命,倒也比他那时要好很多。
“咳咳咳……阿菱?咳咳……可是有人来了?你也莫要与他们争执,看看我们还有什么,打发走人就好。咳咳咳……”秦盱的声音响起,就这么几句话,就将他给累得气喘吁吁。
秦湛抬步就朝殿中走去,秦菱着急想拦,又哪里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看秦湛走了进去。
秦菱跺脚,就怕秦湛见到哥哥要是一个不高兴,后果难以想象。
躺在榻上的王子盱听到门开了,光阴恍惚间见到个高大的身影,这不是阿菱。他心中一咯噔,待秦湛走进之后,他才看清。连滚带爬的滚下榻来,匍匐在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咳咳……见……见过大王。”
秦王湛这是终于想起他来了吗?是要赐死还是发配?
秦湛见他涩涩发抖,身上是单薄旧衣,榻上也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现在已经深秋,天早就凉透了,可是……
世态炎凉,秦湛深有体会。原本对秦盱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毕竟他只是个有着他弟弟名义的陌生人罢了。可是真正看到他的处境时,自己心中的那根弦被触动了。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先生,没能在那场政变中胜出,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否也跟眼前这人一样,或者根本就不如他。
秦湛叹气,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宫人们却刻薄相待,看来这后宫不得不好好整顿整顿了。”
秦湛冷冷的话反而让秦盱更惶恐,如果因为自己让王大动干戈,他们兄妹俩的处境将来只怕更加艰难。
“咳咳……大王不必动怒,这不关他们的事……咳咳咳!”秦盱一句话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的通红。
秦湛回过头来,呵斥身边的宫人,“还愣着干什么?去叫太医令过来,这边王子公主的份例去查查谁人克扣的,必须严惩不怠!”
宫人们战战兢兢领命而去,他们在大王身边伺候这么久,当然知道大王这是真的发怒了,此事又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了。
“大王……大王不必……”秦盱脸色苍白,诚惶诚恐。
秦菱端着汤药碗进来,她刚刚看到宫人惊慌失措的跑出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便硬着头皮进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哥哥。
秦湛不管秦盱,对秦菱道:“寡人已经派人叫太医令过来了,会给王子盱用最好的药,你这个没必要了。”
秦菱愣住了,她不相信秦湛会这么好心,两年多来对他们不闻不问,现在突然关心起他们来,不是别有用心她都不相信。
秦菱狐疑的看着秦湛,谨慎的问:“你想做什么?或者说想利用我们兄妹二人做什么?”
秦湛一愣,他能利用他们兄妹二人作甚?不过转念一想,想利用利用也不是不行。其实身为王子王女,有哪个不是王权的牺牲品?
“阿菱!咳咳咳……休得胡言!”秦盱训了秦菱一顿,歉意的朝着秦湛道歉,“大王,菱儿不懂事,大王莫要怪罪。”
秦菱被秦湛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后背发凉,对哥哥的呵斥也不敢反驳,只能缩了缩脖子。
好在太医令来得很快,打破了一室的尴尬。
太医令早就听宫人说了前因后果,此时心有戚戚。谁能想到自先王驾崩以后,在宫中再也没有任何后台的落魄王子会突然有一天被大王发现,并且大王好像也没有清算旧账的意思,还给予王子相应的待遇。
风水轮流转,欺软怕硬,落井下石的那些人现在估计讨不了好了。
太医令战战兢兢给秦盱把了脉,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子盱这是之前的病根,心脉受损。到后来又思虑过多,伤了根本,才会成为如今这样。”
秦菱一步上前,“太医令,那能治好吗?”
太医令颤颤巍巍的捋着胡须,“能,王子盱如今到底年轻,身体的底子还在。只需要好药材温补滋养一段时间,相信会好起来的。”
秦菱这才放下了心来,可是听到太医说的好药材,她就禁不住抬眼看了看秦湛,换做父王还在世时,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可现在秦湛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他们的值钱物早就被变卖或者被宫人给坑走了,现在仅仅靠他们自己,很难支撑的。
秦湛已经发话了,“需要什么好药材只管拿来用就是了,王子公主的份例寡人会让人补齐。”
秦盱秦菱闻言愣住了,自己母亲当年在宫中所做的事情他们都是清楚的。如不是他们母亲,秦湛根本不可能会被派遣去往颍阳学宫,其实这就是变相的发配了。没想到秦湛如今成为西秦的王,不仅没有计较他们母亲的过失,反而真的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
此时的秦菱一身的刺也只能收敛起来,反正他们都已经这样的,秦湛还有什么好贪图的呢?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79节
其实说起来,秦湛即位以来,还真没有对他们这些王子王孙做出什么过激之事。颛太夫人专权之际,将有能力的诸位王子或分封或贬谪,王子盱因为大病一场没有落到颛太后眼里,方才逃过一劫。可以说,他们真正该恨的人是太夫人,太夫人亲自赐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与秦湛根本就无关。
所以秦菱对于秦湛的不满,也只是迁怒罢了,想到这里,秦菱有些愧疚起来。
太医问诊完,便去拿药,秦菱不好多呆,便跟着太医令出去了了。
秦盱挣扎着下榻要谢秦湛,秦湛却将人按住了,吩咐了让他好好养病,日后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秦湛离开了,秦盱却陷入了沉思,秦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日后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如今秦湛已经将颛太夫人扳倒,那个位置早就稳稳当当的了。而自己,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废人罢了,能被秦王利用,是不是说明自己还能有些用处?
秦盱颓然的躺回榻上,眼中满是自嘲之意,以前在母亲的护翼之下,从未经历过世俗的艰难。这两年,他算是完全看清了,世人丑恶的嘴脸。
既然秦湛已经表达出很明显的意思,他也不必做伪。自己就努力做一个对秦湛有用的人,至少这样,他这个做哥哥的才能护住妹妹,秦盱攥紧了拳头。
第112章
秦湛走出来, 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秦菱,她见到秦湛,欲言又止。
秦湛顿住脚, 眯缝着眼打量她。她这才硬着头皮走过来。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寡人没有多余的功夫拐弯抹角。”秦湛冷冷的道。
听到这话, 秦菱便狠下心来, 脱口而出道:“大王无故前来, 对我们可是有什么企图?”
以前她或许还抱着一丝幻想, 可现在经历了许多之后, 她知道,除了还有用处, 没人愿意耽搁功夫拯救别人。秦湛与他们兄妹二人并不亲厚,更不指望他能突然间善心大发了。
秦湛嘴角上扬,“你以为呢?”
秦菱很是认真的偏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才来问你。”
秦湛收敛了神色,“的确,寡人并没有什么同情心, 寡人将你们拉出泥潭, 自然是要有好处的。能成为有用之人为我所用,才配寡人看上一眼。”
果然, 秦菱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 可心中忍不住一阵酸涩。面前这个高高在上, 冷漠的男人, 名义上也是她们同父异母的兄长啊。
她咬咬唇, 眼眶有些红, “我明白,只是你想利用我们做什么?”
秦湛负着手,眼神悠远,“身为王子,王女,利用价值除了联姻和亲,还能做什么?”
“就这?”秦菱不可置信,身为公主,她当然早就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命运。哪怕如今父王还在世,父王还跟以前一样疼宠她,她也只能有被送往他国联姻的命运。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有父王的疼爱,就会帮她选择一个看上去比较好一点的归宿罢了。
然而,刚刚秦湛的意思?她没理解错的话,自己的婚姻大事,就会在他的一念之间定下来。
“不然呢?”秦湛反问。
秦菱摇摇头,“我没想到,这不是身为公主应该的么?我以为大王会另有安排。”她顿了顿,这才问:“那么我能知道自己将来去的是哪里吗?”
就算秦湛口中说出去草原上与戎夷王和亲的话,她也能承受得住,以前不是没有西秦的公主去草原的。
秦湛手指轻轻捻了捻袖口,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来,“邶国。”
这下子秦菱是真的傻了,犹自自言自语的喃喃一遍,“邶国?我没听错?”
这怎么可能,邶国国力强盛,是各国联姻的首选。身为公主若能去往邶国,那也是有身份有面子的事,她曾经也做梦憧憬过,只是后来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今日突然从秦湛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她还一阵恍惚。
“邶国国君年轻有为,你去也正合适。”秦湛缓缓道:“怎么你不愿意?”
秦菱摇摇头,又忽而点点头,“不,不是不愿意,只是大王说的是真的?”
秦湛却冷笑一声,“你以为寡人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也别忘了,你有你的使命。你的哥哥还在这里,西秦是你的母国,真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就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了。”
秦菱被泼了一瓢冷水,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苦笑道:“我知。”
身为公主,带着使命联姻也太正常不过了。就像现在的颛太夫人,都还能为着自己的母国越国打算一样。女人啊,最最悲哀的不就是这般么?
秦菱丝毫没有意外,将来等着她的是邶国王宫中的腥风血雨,不过那又怎么样,人总要学会适应环境。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只是,我在这里想恳请大王一件事。”秦菱说道。
秦湛点点头,他倒不妨听听看,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来。如果对方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可如果真的是个愚蠢的,想要利用联姻之事狮子大开口,这种人想来于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秦菱绞着手指,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如果出嫁,宫中就剩下王子盱一人,到时候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一直安守本分,没有丝毫的野心,也并不想争权夺利,如果可以,还请大王随便分封他到某一个小地方都行。”
秦湛没想到她最后的要求却是跟王子盱有关,虽有些出乎意料,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为王子盱着想。”
秦菱福了福身,“还请大王成全。”
秦湛一甩袖子,满脸不愉,“王子盱的事,寡人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倒不用你操心。你自去准备你自己的吧。”
秦湛越发觉着没意思至极,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无论顺境逆境都能相互扶持,相互牵挂。而自己在所有人的眼里,则是无牵无挂,冷血残酷的西秦王。这世上只除了那个人不会这般看他,他会温声细语的给自己阐述他的学识,会关心自己天凉是否有添衣,还会将他认为好吃的吃食留给自己。那个人就是卫苏,他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他叹息了一口气,如果先生来了西秦的话,自己就不会这般孤寂了吧?
秦湛离开了,秦菱看着他清隽挺拔有些孤单的背影,久久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秦湛见到秦盱两兄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颛太夫人耳中。
“你说大王专程让太医令给王子盱看病,还恢复了王子盱两兄妹的份例?”颛太夫人若有所思。秦湛从不管后宫之事,却突然插手嘛两兄妹之事,着实有些奇怪啊,他真是无意间发现,还是有意?他此举又有什么目的?这些都让她捉摸不透。
“是这样的没错,大王还发落了好些曾经对王子盱兄妹不敬的宫人。”宫人如实回禀道。
颛太夫人闭上眼睛,这兄妹二人,她一直不曾照管过。就想着他们在宫中自生自灭,他们的现状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没想到,秦湛却对他们上了心。如今她猜不透秦湛的所作所为,此事也并不好插手,那就只能先旁观一阵了。
“派人留意那兄妹二人的动向,有什么异常,都立即跟哀家回禀。”颛太夫人吩咐道。
“喏!”那宫人领命自去安排了。
颛太夫人皱着眉,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秦湛应下与越国联姻之事,至于其他的,还是缓缓再说。只可惜,她现在的势力早就大不如前,只能先分个轻重缓急。
她焦虑的事情,秦湛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盼着卫先生能够早日收到他的信,早日给他回信。
卫苏收到信之后反复看了几遍,心中却哭笑不得。这个秦湛,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已经是秦国的王了,信中还跟小孩子一样撒娇。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秦湛了,他印象中的秦湛,还是当初在颍阳学宫中,那个冷冰冰,对别人爱搭不理,似乎有着社交恐惧症的孤单少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不过,他在信中看来。这人还跟当年一般,对他依赖深重。卫苏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叹了一口气,卫苏斟字酌句的回了一封信,一切都很顺利,想来他也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开娄国了。
茶树的种植方法传出去以后,现在王都之中几乎所有的世家贵族,都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了茶树。
经过卫苏实验的嫁接技术,茶树的生长周期明显缩短了不少,这还不到三年的时间,他们已经获得了第一批茶叶带来的红利。
谢家收购茶叶的金额提得很高,甚至比他们预计的还要高上两成,让第一批种植茶树的人获利不菲,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对象。茶叶的利益,可是种植粮食的数十倍乃至百倍,这笔账谁都会算。这种好事,百年都难逢一回,也让其他没有赶上的人后悔莫及,连忙要追赶上去,所有人都对种茶树趋之若鹜。
现在,茶树种子并不像初初的时候那么珍贵难得,就是市面上也到处都是贩卖的,而且价格并不贵。这让很多的百姓纷纷动了心思,情愿花钱买上一些种子种在地里,等上个两三年,那可就是一本万利。
至于粮食,谁还愿意去种它?根本没有人会担心地里不种粮食了,他们吃的从哪里来。只因为陶家人从别处运送过来的粮食,比自己种的还便宜,只要种茶树赚到金,到时候还怕没钱买粮食吗?
种茶树之风早就从王都传到了其他地方,如今随处都有百姓的话题离不开茶树,茶叶。
相信最多一年时间,田间地头随处都能见到茶树的影子。到那个时候,卫苏的计划就算是圆满成功了。
茶叶的收购与出售的价格,都由他们自己掌控着的,茶树普及开来,百姓们的地里只种茶树,不种粮食。物多则贱,物少则贵。到时茶叶的收购价格压到最低线,而粮食的价格则无休止的上涨。只需要一夜之间,娄国的经济就会全然崩盘,便是天王老子都无法相救。
到时候娄国整个的经济命脉都掌控在他们手中,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在一念之间,堂堂一方强国,也只能随之覆灭。这局棋,他们注定摧枯拉朽获得最后的胜利。
娄国朝堂之上,人人都喜不自胜。当初的卫苏果然没有骗他们,一切都朝着一个利好的方向前进。幸好他们入手的早,才能成为最大的获利者。
就连娄国君,他的私库中也因着卫苏几个山头的茶树而充实了不少。
“大王,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如今百姓也都蜂拥种茶树,田间地头不见一粒粮食,这并非是一件好事。”宋庆看出了百姓的疯狂,直觉如此下去,长此以往会有难以想象的不好之事。因此在朝堂上便提了一嘴,以便提醒众人,也好让这些人有个警醒。
然而,忠言逆耳,这些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人,哪里听得进去?
“宋大人,你不必在这里危言耸听,茶叶的获利可比粮食不知多到哪儿去了。百姓种茶树又如何?只要能赚到金,又何必管太多?莫非宋大人只准自己赚取利益,不许百姓获利,这也说不过去吧?”
“老夫并非此意,到时候如果整个娄国都种茶树了,粮食从哪里来?这可是民生大事。”
“宋大人杞人忧天了,有了金银还怕买不到粮食?陶家送过来的粮食是什么?那不也是从各国购买再贩卖吗?我们娄国要买粮食,还怕其他的小国不卖给我们吗?哈哈哈,笑话!”
“此言不错,如今情势一片利好,宋大人就不用担心了。”他的话引来群臣一阵附和大笑。
就连娄国君都捋着胡须笑着附和道:“周卿所言不错,宋卿不用忧心太过。娄国百姓人人都有利益可得,就能人人富足,百姓有余,那么整个娄国的实力就会更强大。”
“大王英明。”众臣纷纷呼应道。
这让娄国君心怀大慰,“卫苏此人果然是难得一见之良臣,单单由此可见,足可与前朝张贤相相提并论矣。”
他这话将卫苏抬到了从所未有的高度,直接肯定了卫苏的才能。幸好当初将卫苏给请到了娄国,否则错失此人,给其他国得到机会,那才是后悔莫及。无论如何,卫苏此人都只能在娄国,为他们娄国效力。
尽管娄国君这般说,诸位朝臣都应声附和,说着恭喜娄国君得此贤才之类的话。公子怀却冷眼旁观,茶树的利当然少不了他的,虽是如此,国君对于卫苏的高看他还是心中不忿。
宋大人的话让他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看现在的形势,其他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之功。不过嘛,下来之后或许可以约宋大人喝上几杯。
宋庆还想说几句什么,却闭了嘴,他所说的也只不过的没有依据的猜测罢了,或者是自己想多了。既然大王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能再违背大王的意思泼凉水了。
散朝之后,宋庆也没逗留,径直离开回家。之所以他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家中庄子上已经全部种上了茶树,他想着还是得留下些地种粮食,却遭到的家族中所有人的反对。
现在这么好的时机,各个世家都在种茶树,又不是只有一家,他们怕什么?至于吃的粮食,他们已经找陶家定下了够整个家族吃一年的了,那才花费多少?
现在不趁机多种茶树赚金,等到别家都赚得盆满钵满,到时候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了。就他们庄子上自家的地都嫌少了,早知道就该再多买些地了。
只可惜现在卫大人做小司徒,从他手上过契买地是越来越困难,他们这才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说服不了家中族人,他也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宋庆连连叹气,虽然有些担心,可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放下了。可是,他听到茶树已经扩展到娄国各地之时,忧心焦虑之情就油然而生,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怎样,总觉得大势所趋之下,对于娄国不利。
“宋大人,宋大人请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宋庆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却见公子怀笑眯眯的走过来。
确定了公子怀是在叫自己,他有些奇怪。自己与公子怀素不来往,他叫住自己作甚?不过虽然心下诧异,面上却不显,笑着行礼,“公子这是有事?”
“宋大人今日有暇,不如一起去外面喝一杯?”
宋庆一脸狐疑,不明白公子怀找自己是什么意思,不过公子怀的盛情邀约,宋庆也不敢推辞,只能笑着答应下来。
第113章
等店家伙计将酒菜都上齐了, 公子怀才挥退下人,亲自给宋庆倒了一杯酒。
宋庆受宠若惊,连连推拒道:“这如何敢当?”
公子怀笑着坐下来, “我们同朝为官多年,宋大人劳苦功高,君上也对宋大人赞赏有佳,让人敬佩。”
这话从公子怀口中说出来,宋庆都不怎么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公子怀这般捧着他,定然有其目的性,自己可得小心了。
这般想着,宋庆更加小心, 公子怀这人不可得罪,否则被他记恨上了就麻烦得紧。宋庆很谦逊的客套了几句,这才问起公子怀来, “不知公子怀找在下前来是有何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0节
公子怀喝着酒, “也没什么, 就是今日朝堂之上听了宋大人的话,心有感触, 这才约先生一起探讨探讨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 他是说公子怀不可能平白无故寻他喝酒来着。只是,他今日朝堂上只是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便提出来了,其他人包括国君都没听进去,没想到公子怀却留意上了。
宋庆有些忐忑, 摆手笑着道:“这只不过是在下的一点愚见罢了, 公子可当不得真。”
公子怀皱眉, 反问道:“果真当不得真?”
“公子的意思是?”宋庆不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怀索性摊开话题,“本公子觉得宋大人的话很有道理。不知能不能说说宋大人是怎样的想法?”
宋庆有些犹豫,说道:“在下只是觉得民以食为天,百姓不种粮食,日子会不会艰难,故而心中不安。若是日后有什么变故,没有粮食,总会处于被动之中。至于其他的,在下委实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其他的想法?这怎么能叫没有其他的想法?”公子怀侧目,试探道:“这难道不是卫苏的阴谋诡计?他推广出茶树来,让娄国上上下下都种茶树。一旦缺粮就会陷入危机之中。”
“这?”宋庆无语,他一向正直,难以理解公子怀的话,“这岂能与卫先生相关?卫先生只是提议利用荒山种茶树创……创收什么的,只是后来茶树之利诱惑得人太过疯狂罢了。若真是因为粮食有什么危机,那也绝不是卫先生能想到的。”
人岂会预料到这么久远以后的事?又不是神仙。
宋庆不相信这些跟卫苏有关,人家卫先生也没有强求百姓种茶树,这不都是世家贵族们带动起来的嘛?而且卫先生一开始就已经劝过大家了。说了凡事莫要太过,粮食该种还得种,民以食为天之类的话。只是有几人能听进去,就算是他自己,记得这些话,可要真正实施扭转局面却是千难万难。
“若不是卫苏一力推广,又岂会这样?”公子怀始终想说服宋庆将这一切的根源都归咎于卫苏。
然而宋庆却摇头,不肯附和他所说的话,“公子的庄子上种植的茶树也不算少,可愿带头再重新种粮食?趁着现在刚刚开始,止住这股风。相信如果公子怀带头,底下的人必然会有所顾虑,会重新考虑种茶树之事,公子以为如何?”
公子怀一头黑线,这叫什么话?他怎么可能是舍弃价值千金的茶树,反而又去种价格低廉的粮食?他可不是傻子,将到手的利益往外推。他只是不想让卫苏好过,才想着将一切都推到卫苏头上,不管将来是否会有不妥,总之提前给卫苏挖坑才是。
没想到宋庆这个老顽固,竟然只帮着卫苏说话,反而让他下不来台。
公子怀恨的牙痒痒,今日还想着能找到个同盟,哪里知道宋庆居然全然不懂他的意思,唉!
宋庆是知道公子怀一直以来见不得卫苏好,卫苏初入娄国,就被公子怀针对,那些小手段却被一一化解,倒让公子怀一时间难有进展。后来公子怀也跟着种茶树,宋庆还以为公子怀将一切放下了,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呢?
其他世家贵族得了茶树之利,对卫苏的好感倍增,没有人不说卫苏的好话的。公子怀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同盟,心中气愤之下却又不得不佩服卫苏果然好手段,能得到所有人都认同,而且他在民间的声望也日渐高涨。今日国君的话更是肯定了卫苏所为,假以时日,卫苏就会达到一个难以撼动的高度,到那个时候,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再无法与之相抗。
公子怀与卫苏作对,一开始只不过是因为不服气,认为卫苏此人沽名钓誉,清高自傲,连国君都不放在眼里。他平日里最讨厌这样的人,故而一开始就让人为难卫苏,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人反而被气得吐血,这让他颜面尽失,从此就记恨上了卫苏。
这本来就是私人恩怨,算不得什么,只不过,问题却出在了王子稷身上。
当初王子稷与公子怀一向不太对付,公子怀才联合王子裔将王子稷给打发到了颍阳学宫清静了几年。后来王子稷随着卫苏一同回来,他与卫苏是师生,两者关系自然不一般,王子稷就时常去找卫苏,并且在娄国君面前替卫苏说好话。
卫苏被国君看重,只要卫苏相助王子稷,那么王子稷就有了不小的筹码,这就让另一阵营的王子裔和公子怀如鲠在喉了。一旦王子稷势大,那么王位说不定就会落在他的手上,那时候身为敌对立场的公子怀如何能有好下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所以一定要未雨绸缪,卫苏越是顺风顺水,他就一刻不得心安。
他要想办法打压卫苏,若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谋划将卫苏赶出娄国。只要没有了卫苏,王子稷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
公子怀琢磨着要不要再将话说明白一点,却被外面大街上的喧闹动静吸引了过去。
他们所在的雅间窗户就正对着热闹繁华的大街,此时微微敞开的窗户正好能见到街上的场景。
不知是谁家的王孙公子,从城外游玩回城,许是想着赶时间,速度快了一些,虽然一路上呼喝着让人避让。可是总有行动不便之人动作慢了些许,就是这样,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被马带倒在地。
那王孙公子看也没看一眼就风一般的离开了,只是那身怀六甲的妇人这下子只怕生命垂危了。
路边的人围了过去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人能伸手扶助一把。
妇人捂着肚子,面上表情痛苦,撕心裂肺想要求助,“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求求……求求了。”
然而,旁人也无能为力,他们也不是大夫,况且这样的情况,大夫也无能为力了吧。
“已经有人去找大夫去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过来啊。”
“大夫看病是没错,只是,这位婶子身怀六甲,与一般的病症可不一样,依我看,还是请稳婆好点吧?”
“这位大婶说得对,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肚里的孩子。”
眼见着那妇人身下已经见红,有经验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好,“这可不好说,怕就怕一尸两命,唉!真是造孽哟!”
……
公子怀冷眼旁观,这种平民百姓,生死也如蝼蚁一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贵族无人会过多关注一眼。
本来他也就是看一眼,就没有太多的兴趣了,正想转回目光,就见到那些看热闹的人分散开一条道来。有人吵嚷着大夫来了,他没想到大夫会来的这么快,正多看一眼却见一妙龄少女款款走了出来。
公子怀一愣,心道:这算哪门子的大夫?围观的人一开始听到大夫来了,还庆幸,这妇人有救了。结果看到站出来个不知世事的小娘子,几乎与公子怀的想法一样。
有大娘好心劝说道:“小娘子,这人命关天,你可莫要凑热闹。”
旁人纷纷附和,那少女已经蹲下身去,熟练的给那妇人把起脉来,众人议论纷纷都阻挡不了那少女的动作。
“咦?”宋庆也看到了这一幕,疑惑的咦了一声。
公子怀转头,见宋庆一脸古怪之情,便笑道:“怎么?你认识这小娘子?”
岂止是认识,他们还一路同行来的娄国呢。宋庆也不好隐瞒,点头道:“这正是卫先生的妹妹,卫蓁小娘子呢。”
公子怀侧目,“你说什么?这……是卫苏的妹妹?”
宋庆点点头,“不会认错的,虽然她现在少有出来,不过这样灵性的女子,见之一次就不易忘怀了。”
公子怀喝了一口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也是,只是没想到卫苏妹妹竟然懂医术么?”他也想起来了,当初国君在潍水边第一次邀约卫苏时,卫苏不就是拿他妹妹来做借口,一直拖了好些年的吗?
宋庆捋着胡须笑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此女跟着卫苏在颍阳学宫之时,就曾拜颍阳学宫的温先生为义父。也是因此,她可是跟温先生习得一手的好医术。当初在颍阳城,她经常为百姓义诊,那个时候她就有救死扶伤,起死回生的美名。”
宋庆以娄国使者的身份去颍阳学宫,这些事他早就有耳闻,一开始他也奇怪,这世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女子能学医的。
后来他与卫苏他们一同回娄国,也问过卫苏这个问题。卫苏也只是笑笑道:“我的妹妹当然是与众不同的,她是个完整的个人,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必然会全力支持的。”
记得他当时还笑着问了一句,“身为女子,这样与众不同,世人难道不会抱有异样的目光吗?女子出嫁从夫,到时候夫家会怎样看她?你虽然身为她的哥哥,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卫苏很自信的笑道:“此言差矣,若是她的夫君无法像我这般护着她,宠着她,不能同意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样的人家,呵呵,不要也罢。”
宋庆咂舌,卫苏这话简直就刷新了他的三观,没想到他能将自家妹妹宠上天。他原本还想着这样一来,卫蓁会不会被卫苏给宠坏了。将来真谈婚论嫁,关系着女子一生,若按卫苏这样胡闹,谁会与卫家结亲?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在路上之际,提亲的便来了,还是邶国的王子,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啊。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奇女子。”
公子怀的声音将宋庆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再看过去时,卫蓁已经从身上的布包中掏出银针开始下针。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开始吩咐道:“情况有些危急,必须马上采取措施,铁婶,去找布来围起来,七叶,将我的药箱拿来。”
围观众人原本还怀疑,可看到卫蓁手法熟练的施针。几针下去,原本痛苦的妇人逐渐舒缓下来,她意识还算清醒,知道卫蓁是在救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祈求道:“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
卫蓁点点头,安抚道:“放心,只要你配合好,孩子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妇人总算安下心来,眼前这个少女莫名就能给人一种安心感。
围着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不多时,铁婶已经抱来了一捆布,吆喝着众人帮忙搭把手,将妇人以及卫蓁围起来,不让人见之。
而七叶也早从马车上取了药箱过来,这两年她跟着主子卫蓁,也学会了不少的东西。主子做实验什么的,都是自己在旁打下手,因此,对于卫蓁的习惯早就了如指掌,只须稍有示意,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虽然她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可看到胸有成竹的主子,她也没有太过紧张。只要主子在,那就没问题。
布搭好,也就没人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有人醒悟过来,有经验的招呼道:“去,找旁边的人家借些热水来。”
另外就有人接口道:“我家中就在前面不远处,家中有热水,我马上去取。”
其余人也都开始帮着去取一些有用的物品,像剪刀啊,干净的棉布啊,或者帮着维持秩序。一切都开始井然有序起来。
公子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弯弯绕绕盘算起来。卫苏的妹妹,卫蓁,想到许暄曾经建议从卫苏身边的人入手,正好他妹妹送上门来,那就从这里着手想办法。
想到这里,就打定了主意,想要知道更多卫蓁的消息,而卫蓁这两三年深居简出,根本就打探不出什么来。对面的宋庆了解卫苏兄妹不少,正好趁此机会能套些消息出来。
第114章
这边两人说着话, 那边吵吵嚷嚷,只能听见女人带着痛楚越来越微弱沙哑的叫喊声。
卫蓁很冷静,一边吩咐着七叶递手边的东西,一边柔声安慰妇人, “很快就没事了, 幸好胎儿胎位很正, 不用动大手术。你先歇口气,配合我的施针,最后一鼓作气, 好吗?”
妇人此时已经痛得麻木了,不过听到卫蓁这么说,她还是点点头。眼下只有她能救自己的孩子, 也只能相信她了。
外面的人提心吊胆,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景, 只希望她真的能母子平安。
有人拉着大夫过来了,大夫气还没喘匀, 听说是妇人产子,面色已经变了。翘着胡子咧咧道:“真是晦气,来人也不说清楚, 此事是稳婆之事, 拉老夫前来作甚?简直岂有此理。”
妇人产子一般被视为污秽晦气之事,这种事都有稳婆接生, 大夫一般是不会沾手的。故而钱大夫才会连连说晦气。
众人还想着大夫能救治救治, 毕竟这是因为惊吓撞到才会提前发动, 若是大夫能开方子抓药, 想来会多两成把握。
见大夫要走, 却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拉住了, “现在里面有位小娘子在救治。万一,若是有个万一,大夫救人一命善莫大焉。”
“小娘子?在救治?”钱大夫闻言一愣,什么样的小娘子?也敢说救治人?
“正是,看样子不会是假的,看她施针的手法很是纯熟,应该会医家之术。”有人连忙解释道。
这话让钱大夫眉头紧皱,“你说施救那人是个小娘子?还懂医家之术?呵呵,简直就是笑话,这世上哪里有女子行医之理?”
“可她明明就是说自己是大夫,能救治人,不像是骗人的。”
见其他人都这样说,那大夫原本想立即就离开的。此时也不急了,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也敢说自己是大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兀的响起。众人惊讶之下,纷纷转忧为喜,这是?这是孩子生下来了?
当即有人大声问道:“可是母子平安?”
铁三娘已经抱了孩子走出来,笑眯眯的道:“由我们家主子出马,自然会母子平安。谁取了热水没?给孩子擦洗擦洗?”
不用人吩咐,已经有人端了木盆热水过来。卫蓁和七叶还在做些收尾工作,那妇人见孩子平安无事,这才脱力晕了过去。
等卫蓁收拾好一切,这才出来跟大家解释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大人孩子都平安。虽然才七个月,有些偏瘦弱,不过还是很健康,养上几个月就好了。”
七叶很开心,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今日却跟着主子救了一条人命,怎不让她激动?
卫蓁也没忘记那妇人,“可有人认得那位婶子的?她现在身子虚弱不宜见风。若是知道她家中住址的,烦请带个路,我让人用马车送这母子回去。”
当即有人站出来,“我好像在东城门见过,且先去东城,到时候再询问旁人,范围小了,应该也好找。”
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或者等会儿妇人醒来之后会说出所住之地,卫蓁只能点点头,吩咐了铁三娘几句,这才让铁三娘将人送回去。
一切安排妥当,卫蓁正要拉着七叶离开。她今日是要去找哥哥的,现在在路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只怕哥哥会等急了。
“且慢!刚刚就是你这个小娘子救治的人?”钱大夫忍不住了,站出来问道。
卫蓁顿住脚,回过头来看他,一脸茫然,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七叶这个小丫头还在极度激动兴奋中,闻言不禁回道:“正是啊?你刚刚没看到吗?我家主子救下了那母子,现在母子平安。”
“你竟敢说自己是大夫?身为女子,岂能行医?真是岂有此理!”钱大夫胡子乱翘,对于那小丫头的回答明显气愤不已。
宋庆从那大夫气势汹汹的质问开始,就担心起来。他知道卫蓁丫头的医术,所以在卫蓁救人之际他并不担心,只要卫蓁想救的人就没有救不了的。可以说整个邑安城就没一个大夫能及得上她。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面帮衬一把,可看了看对面的公子怀,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蓁莫名其妙,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阁下犬吠连连,就说这种毫无价值的话?”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1节
“你说什么?”钱大夫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女子治病救人,他就已经很不爽了。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质问一句,对方就出言不逊,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毫无教养。
卫蓁不想跟无聊的人多理论,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非得怼得他哑口无言。不过,现在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知道哥哥的处境,所以来到娄国王都之后很少出来,就是不想给哥哥惹什么麻烦。
卫苏当然知道她的顾虑,也曾劝她:“没事的,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像在颍阳城一样的,有哥哥在,还怕护不住你吗?”
卫蓁当然知道哥哥是不想约束她,可是哥哥能为她着想,自己为什么不能为哥哥着想呢?这里毕竟不是颍阳城,他们客居于此,能为哥哥减少点麻烦最好。她就算不外出行医,可家中布置的实验室,她自己做研究,照样可以很开心。
卫蓁固执起来,卫苏也拿她没有办法,但凡是她决定了的,卫苏都会大力支持。既然卫蓁坚持,卫苏也只能依她。
今日是要去官衙找哥哥的,结果却在路上遇到这样的事,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只能出手了。她不怕别人说什么,只要自己手底下能救活人,她就很开心了。现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岂不是舍本逐末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给哥哥多做两样药膳。
钱大夫看卫蓁要离开,自以为得理,不依不饶,“女人行什么医?在家相夫教子方是大义。哼!什么人都能学医治病了,真当医术是阿猫阿狗都能学的吗?”
“呵呵,你这老头,可是连阿猫阿狗都比不上呢!”人群中一个声音传来。将卫蓁即将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不过卫蓁却一脸欣喜,她知道,这是哥哥来了。
钱大夫闻言,大喝一声道:“什么人,口出狂言?”
人群分开,卫苏缓步而出,冷笑一声,“我只知道有德行之人必会受人敬重,所谓敬人者人恒敬之。既然为老不尊,那还真没有必要敬着。”
钱大夫面色涨的通红,他行医几十年,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竖子小儿,老夫所言俱是正理,治病救人非儿戏,不是谁都可以胡来的。”
卫苏慢悠悠的道:“治病救人的确不是儿戏,可是刚刚有人打着仁德医者的名号却见死不救呢。”
见钱大夫还想辩驳,卫苏直言道:“你身为医者应该知道,医者父母心。无论男女老幼在医者的眼中,那就是病患,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敢问你做到了吗?”
卫苏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听得热血沸腾起来。当卫苏问出最后那句话后,所有人看向钱大夫的目光都有些古怪起来。
这位钱大夫邑安城中大多数人都认得,因为其本事是有的,故而多多少少有些自傲。百姓谁不知道他这人向来对待病人都是两张面孔,甚至有穷人他直接推拒在门外的。哪里有半点的医德。
被卫苏拆穿,钱大夫面上挂不住,“老夫说的是女子行医一事……”
“女子也是人,怎么就不能行医了?只要能治病救人,女子又如何?你这般看不起女子,莫不是你的生身之母不是女子?”
“好!说得好!哈哈哈……”围观之人莫不大笑起来。
“这位郎君说得太好了,医者父母心,有的人就是狗眼看人低。”
“是啊,若是医术高,医德好,管他是不是女子行医,只要能救命就行。”
众人议论纷纷,全都偏向于卫苏这边。卫蓁见此情形,抿唇笑了,还是哥哥厉害,几句话功夫就能怼得人哑口无言。
钱大夫见势不妙,也就有了开溜的想法,趁着别人不注意,就往人群外溜。不知谁开了个头,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起来,恨不能用唾沫淹死他。钱大夫双手袖子捂脸,狼狈逃窜,今日恐怕的他最丢脸的一次了。
既然钱大夫都走了,留下也没意义,卫苏便也拉着妹妹离开。
有人不禁问道:“那位郎君说话很有道理,只不知道是何人?”
这话一出来,突然有人一拍脑袋,疑惑道:“我怎么看他像是小司徒卫大人?”
这人曾经远远的见过卫苏一面,只是今日卫苏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布衣。所以一开始也没多想,现在提起来,越想就越觉得是了。
“什么叫像是?明明就是卫大人好不?”有人肯定道:“听说卫大人有一妹妹,是颍阳学宫温先生的义女。刚刚那小娘子,可不就是卫大人的妹妹么。”
“哗~”原来如此,难怪了,温先生的义女,那本事可比钱大夫要大多了。卫大人是好的,为民做主,他的妹妹自然不错。
公子怀目光落在卫苏卫蓁身上,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样子他们两兄妹感情甚笃啊。”
早在卫苏出现时,宋庆就放下心来,有卫苏在,卫蓁就不会有事。
宋庆挟了一口菜,笑眯眯的道:“这是自然,卫家小妹可是卫苏的眼珠子。两兄妹一直以来相依为命,卫苏是绝不会让卫蓁受半点委屈的。”
听说卫蓁最开始在颍阳城行医布药之时,绝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的,就连温先生也不赞同卫蓁出去抛头露面行医。但是卫苏一力承当,这才让卫蓁如愿,若没有卫苏,卫蓁就算学得高明的医术也无用武之地。
宋庆这话,让公子怀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他笑着招呼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至于刚刚茶树的事情,他此时也不再提及。
回到府中之后,公子怀立马找来了许暄。
公子怀急切的模样,让许暄猜不透是何意。也不知是不是朝中遇到什么事情,可最近他也没有听说娄国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许暄还算镇定,悠悠然行了个礼。
公子怀手一挥,还没等许暄开口问,就急切的道:“许先生,当初说调查卫苏身边人的事,现在如何了?”
原来是这件事,许暄松了一口气,当初公子怀发话之后他就去查探了。卫苏只身来到娄国,身边真没有什么走得近的人。唯一算身边比较亲近的,也只有官衙中的小吏了,他使人不动声色收买小吏,只是小吏毕竟是小吏,除了卫苏的一些日常,其他根本就没法更近一步。
一时间没有任何进展,他也正为此事头疼,认为或许可以换一个方向。他近日也想了另外一个办法,也正想跟公子怀提出来,没想到公子怀竟然先问起来了。
许暄将事情都如实说了,最后道:“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
一开始公子怀听到这么久了还没什么进展,颇有些烦闷。见许暄这么说,便让他说说看。
“我们或许可以用美人计,看卫苏喜欢什么样的,再投其所好。”
公子怀摇摇头,“这个怕是行不通,你可知当初卫苏刚来之时,大王就送过美人?只是听说他碰都没碰一下,直接送给了他的妹妹做丫鬟?”
此事许暄还真不知道,心中挫败感油然而生,这卫苏还是人吗?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圣人都没他这般守身如玉吧?
公子怀却接着道:“你对卫苏的妹妹卫蓁了解多少?”
“……?”公子怀为何突然提起卫苏的妹妹来?当初他在颍阳学宫之时,也曾见过,不过就是个十多岁的黄毛小丫头罢了,还认了温先生做义父的。只是到后来,他离开了颍阳学宫,便没听说过卫苏妹妹的事了。
公子怀听了许暄的话,点点头,“现在本公子有了一个对付卫苏的办法,那就是从他的妹妹卫蓁入手。”
许暄一怔,没想到公子怀会这般说,迟疑的道:“主子可是有了具体的想法?”
公子怀走来走去,似乎在思考,只要将卫苏的妹妹掌控在手中,还怕卫苏能不乖乖听话?卫苏若能为我所用,那么自己的势力毫无疑问会大增,将来王子裔继位,自己位极人臣,朝中将无人能及也。
第115章
公子怀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本公子自有分寸,若能拉拢卫苏,此事也不是不可行。”公子怀肯定的说道。
拉拢?许暄皱眉, 他已经视卫苏为人生中第一大敌。如果公子怀不能与之为敌, 反而行拉拢之事, 那么自己就很难扳倒卫苏了。
“主子想如何拉拢?”许暄不动声色的问。
公子怀想起那个明艳少女, 她有着别人身上看不到的灵气,更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的那种自信。哪怕公子怀见识过无数的美人,就连贵女王女也很难与之相比。她身上的那份优雅自信的美是当世的女子身上所没有的。
“本公子听闻那卫家小娘子尚未许配人家。”公子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虽然年岁稍微有些大, 但是看在她哥哥卫苏的面上, 本公子也不必计较这许多了。”
许暄心中一咯噔,原来公子怀打得是这个主意。如果这事情真的成了,卫苏为了妹妹想来也会依附于公子怀。那时候有了卫苏,自己在公子怀面前可什么都不是了。
许暄攥紧了拳头, 此事他一定要阻止才是, 否则……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公子怀改变主意的?他脑袋里飞快想着办法,只是一时间却也难有确切的想法。
他抬起头来, 尽可能的阻止道:“主子, 卫家女适龄之际却不曾出嫁,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主子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公子怀却毫不在意, “本公子后宅之中美人众多, 多她一个也不多, 若是她乖巧听话养着也就养着了。”
看来公子怀已经是铁了心了,许暄还待说些什么, 却望进公子怀那双幽深阴沉的眼睛里。他心中猛地一跳, 遂不敢再言。
公子怀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警告道:“本公子素来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本公子养着你们,尊称你们为先生,你们该不会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吧?你们的责任就是替本公子出主意,查漏补缺,而不是要人告诉本公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个人若是有了私心,那就没有任何的作用了,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许暄心中大骇,连忙跪下请罪,“主子,小的明白,小的自然以主子的意愿为主。”
公子怀这才满意的笑了,点点头让他下去。
许暄走出门外,冷风一吹,几乎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他后背冰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汗已经将他的背心全打湿透了。
公子怀不是个蠢人,他多少知道一点自己的想法,才会说出这番话来敲打自己。所以在卫苏的事情上,他必须得拿捏好分寸,否则以公子怀的性子,必定不会轻饶。
他不能急,还得先顺了公子怀之意,到时候在寻找机会吧。
公子怀派了不少人去打听卫蓁的消息,只可惜,卫蓁入娄国以来,确实鲜有出现在人前。那日若不是宋庆在场,他也未必就能知道卫蓁的身份。
公子怀甚至还破天荒的去了卫苏府上拜访,旁敲侧击的打听卫蓁的消息。只可惜,卫苏这小狐狸将妹妹保护得太好了,他什么都没能探听出来。
原本还奢望能再见一面卫蓁,却影子都没见一个。
对于公子怀的反常,卫苏心中也有些嘀咕。公子怀与他一向不睦,突然间示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卫苏虽然不怕他,可总还是提防一点的好。
冷雨中,一个身影身着蓑衣,头戴草笠,匆匆行走在小巷中,因为下雨的缘故,道上并没有什么人,不过这人还是将草笠往下压了压,尽量低头遮住自己的脸。
赵家酒肆,赵家娘子正靠着围炉打瞌睡。这个鬼天气,成日里雨绵绵,让人出门不得,她这酒肆买卖自然就淡多了。
现在她当家的在卫大人手底下做事,做的可都是百姓信服的好事。现在他们可不像以前那般人人见到都退避三舍,反而左邻右舍的见到都热情打招呼,买卖也比以前好到不知哪里去了。也就这几天,天公不作美,酒肆才清冷了许多。
总算有个人进了酒肆,赵家娘子心中一喜,连忙打起精神来。正要招呼,却见那人取下头上的草笠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啊,原来的许先生来了,今儿个天冷又下雨,怎的这会儿过来?快些进来坐坐,我给你烫壶酒暖暖身。”赵娘子热情招呼道。
这个许先生是这里的老客了,看着斯斯文文的,出手也十分大方,又与她家当家的投缘,所以赵娘子见到他也当成了自家人一般。
许暄笑了笑,见里面并没有人,很满意的笑了,“多谢赵嫂子了。也只有这种天气,才没有什么事情做,故而可以出来会友,今儿个想来赵大哥没上衙吧?”
赵娘子笑眯眯的道:“没有,没有,今日正好他休息,你运气倒也好,每次来都能碰到他。我这就叫他出来。”
赵娘子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暄虚伪的假笑下眼中透过鄙夷之色。
许暄选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了下来。不多时,就见到赵忠趿拉着鞋从里屋出来了,一见到许暄,高兴的道:“许老弟,这个天怎么出门子来?你那里事情忙完了?”
许暄笑道:“我那里也就帮主子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最近也不是特别忙。今日运气也还好,赵大哥没有上衙,正好我们兄弟二人可以好好喝几杯。”
“正是,正是。”赵忠笑着点头坐到了许暄对面。
赵娘子已经温好了酒,又弄了几个下酒菜一起端了过来。笑着招呼道:“今日既然都没什么事,那你们兄弟二人,可要多喝一点。许先生来我们这里就不要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一声就行。”
许暄笑着谢过,赵娘子转身去忙别的了,这才与赵忠扯开话题。“赵大哥最近在官衙可忙?”
赵忠给许暄倒了一杯酒,摇摇头,“现在官衙一切都上路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我们最多也就开春播种或者秋日收税之时忙上一点,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清闲之际。”
现在卫大人一系列的措施出来,整个官衙的风气都焕然一新。他还在庆幸呢,幸好当初决定回去,才能跟着卫大人做出一番事业。
现在他走在路上,谁人见了他不笑着招呼问候一声?甚至还有受过恩惠的,偶尔还会送上一些自己做的面饼,或者自家地里新鲜的菜。不过卫大人有令,官衙中人不得收受百姓半点恩惠,否则只要被他知道了,那就直接收拾东西滚蛋。
有了这句话,众人自然遵守,这样一来,他们在百姓中的口碑也就更上了一层楼,他们自然与有荣焉。
许暄充满艳羡的口吻,“你们卫大人实在是难得的人才,硬是将一个烂摊子给打理得顺顺当当的,将整个的局面都扭转了。”
说起这个,赵忠面上露出骄傲自得之色,“那是当然了,卫大人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神仙转世,下来拯救世人的。”
这话也不是他自吹自擂,那是四郊百姓一致认同的,随便出去问问,百姓都会这般说。
许暄嘴角抽了抽,端起酒杯敬了赵忠一杯,“的确,这两年卫大人为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也难怪百姓会尊敬无比了。不说百姓,就说朝中众臣,谁不交口称赞?”
这话说到了赵忠的心坎里,他很是高兴的一口饮下杯中酒,招呼着许暄吃菜。
许暄笑笑,继续道:“卫大人的风头一时无两,我是看出来了,卫大人一遇风云便化龙,将来前途无量啊。现在朝中贵人哪个不想拉拢卫大人?就连咱们国君也十分看重卫大人的。”
赵忠听得津津有味,他知道许暄是在帮世家做事的,对于朝廷中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得比他们这些人要多得多。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2节
赵忠听到国君看重卫大人,心中可比自己升官还要兴奋,拍着大腿连连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卫大人将来肯定不止做个小司徒的。你说朝中的大人们都想拉拢卫大人?哈哈哈,咱们卫大人岂会轻易被拉拢的?”
许暄摇头微笑,似乎真有什么不为人知密辛一般。赵忠奇怪,关于卫大人的事,他有必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许老弟,你这幅样子是什么意思?”
许暄呵呵笑,顾左右而言他,“来来来,喝酒吃菜。”
许暄越是神神秘秘的,赵忠心中越是难受,像是有猫爪子在挠一般,急切道:“许老弟,你就不能跟老哥好好说道说道嘛?”
见赵忠是真的急了,许暄这才左右看看,然后放低了声音,十分小心的说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可是秘密,万万不可外传啊。”
赵忠连连点头,发誓保证不往外说。许暄见他认真,这才说道:“卫大人有个妹妹,听说是个美人,还懂得医术。其他的不说,单单是她的身份就让很多人都动了心。我可是听说了,公子怀有意求娶卫家女,准备挑个日子凑请娄国君,请娄国君做主赐婚。”
“什么?!”赵忠闻言大惊,他以为的朝臣拉拢卫大人,不外乎就是送美人,送金银财帛之类的。没想到有人竟将主意打到了卫大人的妹妹头上,官衙中的人无不知道卫大人对妹妹那是心疼到了骨子里的。对于这样的事,卫大人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许老弟,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所说的可是真的?”赵忠谨慎的问道。
许暄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自然是真的,赵大哥什么时候见小弟我开过玩笑?本来这件事就是要保密的。也就是赵大哥,我才跟你说了实话,你可莫要往外传啊。”
赵忠连连点头,“是,是,老弟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
“哈哈哈,来,喝酒,我今日来可是专程找赵大哥喝酒的。”许暄哈哈笑着带过话题,装作不在意的聊起了别的。赵忠原本还想再问问这事儿,看他说起别的,也就问不出口了,只能陪着喝酒。
今日酒水喝得不少,许暄见天色不早,留下酒菜钱便要告辞离开。赵忠推拒了一番,奈何许暄执意,赵娘子笑眯眯的果断收入怀中。
看着许暄离开的背影,赵娘子美滋滋的,“看看人许先生就是大方,啧啧啧。往后还要请他多来坐坐才是。”
赵忠没有心思听她的唠叨,他转了几圈,思来想去觉得许老弟说的这件事不是小事,如果不知会卫大人一声,反而不妥。
想到这里,他进屋拿出蓑衣套上就要出门。赵娘子奇怪,连忙叫住他,“喂!天色已晚,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忠已经快步踏出去,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我去一趟官衙,晚食就不回来吃了,你自个儿弄着吃就行了。”
“哎!你不是说今日官衙没什么事嘛?还赶着回去干嘛?”话问出来,人已经没影儿了。赵娘子跺跺脚,气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明明已经走远了的许暄此时却在转角处,一直见到赵忠往官衙的方向而去,这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施施然回去。
许暄刚刚回到府上,刚换下已经被雨淋湿的衣裳,就有人来请,说是主子请他过去商量事情。
他点点头,回了一句立马就过去,心中已经盘算起来,最近公子怀能找他商量的事,想来就是关于卫蓁的事了。正好,他也正计划着呢。
公子怀见到许暄过来,高兴道:“许先生来了,快快来给本公子想想办法,你定然会有办法。”
许暄行礼之后才问道:“不知主子有何难事?可是朝中之事?”
公子怀摆摆手,“朝中无甚大事,本公子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于卫家女可有什么好办法?”
他这些日子一直碰壁,想着先与卫苏打好关系,自己到时候提出求娶之事来,也就是顺水推舟了。可是卫苏倒像木头一般,见面相谈的俱是正事,他半点提及私事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几次下来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他心思隐秘,确定其他人不会知道,他几乎都会怀疑卫苏是不是故意的了。
他所料不错,许暄闻言微微一笑,“原来主子是为此事为难。”
看许暄成竹在胸的模样,公子怀心中一喜,“先生可是有办法了?”
许暄笑道:“此事明明就有一个简单的捷径,主子缘何不走?”
公子怀一愣,许先生这叫什么话,哪有什么捷径来?
第116章
自那日街上见过一面之后, 他现在是连见卫家女一面都不可得。那一股轻灵的秀雅绝俗之姿,一入眼就似乎在他心里扎了根。一开始还不觉得,到后来这影子竟然就摆脱不了, 就连他后院中的美人也索然无味起来。
他这不是真的没办法了, 才会又让许暄过来替他拿主意了吗?不过看样子许暄似乎有把握,公子怀连忙迫不及待的问询起来:“许先生所言何意?你所说的捷径是指?”
许暄笑道:“主子, 你既然中意卫家女,何不让国君出面为你们做主呢?想来国君会很愿意为你赐婚啊。”
“对啊!”公子怀经过许暄这么一提醒, 恍然大悟一拍手掌,哈哈笑道:“妙哉!妙哉!我怎么没有想到?先生果然好主意。此事若成,本公子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许暄拱手揖礼,“哪里哪里?主子过奖了, 为主子分忧解劳本就是在下的本分。”
对于许暄的识相,公子怀很满意,他走了几圈,“等过两日,我这里准备准备, 就进宫跟国君提及此事。无论如何, 也要将此事给办成咯。”
他很有信心, 国君向来都很喜欢他,但凡是他提出来的事,国君就没有不答应的。况且这男婚女嫁, 本就是喜事一桩,他不愁娄国君不答应。
“话虽如此,只是……”许暄却皱起了眉头。
公子怀顿住脚, 下意识的问:“只是什么?”
许暄摇头道:“只是不知卫苏那边会不会答应啊。”
“不答应?国君赐婚他岂会有不答应之理?他敢抗令不尊?”公子怀不相信卫苏会这般不识抬举。
这情况以前不是没有过, 许暄心中暗道。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笑道:“我这里也是猜测罢了,抗令不尊,想来卫苏也不敢。在这里就祝主子旗开得胜,如愿以偿。”
这话说到了公子怀的心坎上,兴奋的点点头,宽袖一挥,“行了,今日本公子高兴,你自下去领赏罢。”
“多谢主子!”许暄恭敬的行礼离开。
一直走出了院子,他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淡了下来,被一种古怪诡异的表情所替代。公子怀心高气傲,自负不凡,如果卫苏能狠狠下他面子,那么公子怀还能想着拉拢卫苏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以他对公子怀的了解,公子怀绝对会心怀怨恨狠心报复回来,到时候……卫苏啊卫苏,你就等死吧。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他早就打听到了,卫苏早年间就有为妹妹择偶的严苛标准。之前在来娄国的路途中,就有邶国的王子祁向卫家女提过亲了,王子祁似乎很合乎卫苏的要求,双方也有定下来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生拖到了现在。
像公子怀这样的后院美人无数的人,根本就不在卫苏的考虑之中的,若是公子怀强行为之,会激起卫苏什么样的反应还不得而知。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在中间钻了空子。
卫苏心疼妹妹,绝不会让妹妹受半点的委屈。他将消息透露给卫苏,就是想看看卫苏会是什么反应,也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有时间想办法处理此事。呵呵,这当然不是他好心,他这是挖坑给卫苏跳呢。
之后他再出主意让公子怀真的去找娄国君赐婚。这样一来,此事就朝野皆知,卫苏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答应,二是拒绝。他很期待卫苏会为了权势牺牲妹妹呢?还是会为了妹妹得罪国君、公子怀。无论他选择怎样,这都将会是对卫苏致命的打击。
不过以他了解到的卫苏来看,为了妹妹的可能性应该有七八成吧,卫苏是不会轻易同意的此事的。只要卫苏想办法拒绝,那么他在中间就有了操作的空间了。到时候卫苏真能够化险为夷吗?拭目以待吧。
许暄看着夜幕低垂的天空,卫苏,我布下的棋局,你要怎么破解呢?棋逢对手,势均力敌才有意思,不是吗?
此时的赵忠已经回到了官衙之中,同僚见他突然回来,还有些奇怪,有人问道:“哟!赵大哥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回家跟嫂子……嗯?”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就开起玩笑来。
赵忠心中有事,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挥挥手不耐烦的道:“去去去,瞎说什么?”
闵路一把拉着他,调侃道:“不会是惹了嫂子不高兴,将你给赶出来了吧?”
“哈哈哈!有这个可能啊,嫂子什么样的脾气谁不知道?赵大哥在嫂子面前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胡言乱语!你们这群臭小子是不是皮痒痒了?”赵忠呼喝了一句,转头对闵路道:“你别跟着瞎起哄,我回来是有正事找卫大人。他现在可还在官衙之中?”
见赵忠神色凝重,闵路也不开玩笑了,点点头,“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忠摇摇头,“此事不好说,等我见过卫大人禀明之后再说。”说完便丢下众人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众人一头雾水,这赵大哥怎么回事?他们还从未见他如此郑重过。
众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过子丑寅卯来。索性就只能等赵大哥出来再说了。
得到通禀之后,赵忠见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卫苏。赵忠连忙见礼,卫苏笑道:“今日你不是休假吗?怎的又回来了?”
赵忠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卫苏笑眯眯的亲和模样,让他渐渐放松了一些。
他行礼之后说道:“卫大人,今日在家中,听闻了一件事,是有关于卫大人以及卫大人之妹的。”
“哦?”卫苏停下了笔,看赵忠郑重的样子,也认真起来,“是什么事?”
赵忠将许暄的话依样画葫芦的照着说了一遍,末了才道:“小的也不知道此话是真是假,只是想着不管如何都应该报给卫大人知道。卫大人英明,自然能分辨其中的是非曲直。所以小的这才赶着过来,也好安心。”
卫苏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此事我知道了,放心,我自有分寸。”
赵忠并没有其他的事,将事情禀报完,也算了了一桩事,卫大人既然都这么说了,想来会有应对办法的。至于卫大人怎么去做,那就不是他们应该操心的了。
等赵忠离开,卫苏眉心拧得死紧。难怪之前公子怀往他这里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还道这人怎么转性了,他虽然疑惑,却没有深想,还以为他是因为茶树的事情再讨好自己。
早知道公子怀是打他妹妹的主意,他就该用扫帚将人给赶出去。
只不过……卫苏心中还有些疑惑不解之处。一来,他并没有听说过朝中有这样的动静,公子怀要说动娄国君,求娶他的妹妹,此事不会小,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啊?可消息就这么突兀地传出来,似乎是有意要传进他的耳中,这就值得怀疑了。
二来,公子怀真要求娶,为确保万无一失,那必定会先斩后奏,又岂会容得人通风报信?
此事是真是假还未有定准,中间通风报信之人又有何目的呢?卫苏一时间也难以想明白。
不过此事卫苏必然会慎重以待,真要发生这样的事,他又该如何处理呢?卫苏来回踱步,大脑已经不停在思考运转起来。
所以,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临到头来被打个措手不及。公子怀呀,公子怀,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我卫苏妹妹的主意。你敢这么做,那就做好咎由自取的准备吧。
想到这里,卫苏坐下来,提笔写下几封信,分别让人交给钟离晖,谢灼陶瑾等。
他们布好的局,可能要提前发动了。
在城南的陶氏粮行,外面是络绎不绝,排队买米的百姓,伙计们忙得不可开交。由此可见这个粮行的米粮买卖实在是供不应求。
其实这也很正常,现在王都城郊的地都几乎已经种上了茶树,不管是谁,都只能够买粮食度日。而陶家粮行,粮食充足,每日里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从城外运进来,听说这些都是陶家从外面各个地方收购来的粮食。这里的粮食,价格甚至比他们以前种粮食时候还要便宜。
因此几乎邑安城的百姓都信赖陶家,哪怕是很远的城北郊百姓宁愿多走一段路程,也要来陶家购买粮食。
外面热闹而秩序井然,与这里一院相隔的内院却清静自然。当然了,前提是没有眼前这个令人讨厌的谢九还差不多。
陶瑾这两年奉卫苏之命一直在外奔忙,直到近日才总算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回到了邑安城。
本来是想着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谢灼却跟闻到腥的猫一般,还没等陶瑾歇口气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两年前的事,还让人记忆犹新,陶瑾本就没打算见他,可哪里抵得过对方脸皮够厚,够赖皮?
谢灼眼见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回来了,哪里能忍得住不见?之前他原本打算好了,等自己的事情做完以后,就前去找陶瑾,哪里知道,陶瑾总是避开他。一连好几次都是,他后脚刚到对方前脚就走,谢灼彻底无语至极。
现在陶瑾回来了,总算让他给堵上了。
陶瑾放下账本,见到谢灼有些头疼,手指捏了捏眉心,“你怎么来了?”
谢灼斜倚在门边,环着双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躲我?怎么见到我很意外?”
陶瑾脸一红,目光有些闪躲,还犹自死鸭子嘴硬,“谁说我在躲你?我为何要躲你?”
他不承认是在躲谢灼,他只是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各个地方跑,谁会在一个地方专门等着他啊?
像是看穿的他的小把戏,谢灼缓步走近,陶瑾眉头一皱。对方高大的身影给他不小的压迫感,“行了,谢九,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了。”
谢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阿瑾,我的心意早就给你看得清清楚楚,你呢?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陶瑾正是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哪怕经过了这么久了,那画面感触都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一般。时日越久反而越清晰。
谢灼靠近,正如那日一般。陶瑾有些慌了,努力从一团浆糊一样的脑袋里掏出应对的话来,“谢……谢灼,你……你听我说。”
谢灼停住脚步,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似乎要听听他怎么说。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3节
陶瑾这才开始组织语言,手指摩挲着袖口,这是他心慌意乱之时,说违心话时的标志性动作。谢灼看着他,脸上是意味深长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痞痞的笑来。
“谢灼,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确一开始,我一直将你当做死对头。后来在颍阳学宫,接触更多,其实我是很欣赏佩服你的,你脑瓜聪明,活得肆意,这些东西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呢?”谢灼问。
陶瑾顶着他灼灼目光,咽了口唾沫,眼神始终不敢落在他身上,“我身为陶家人,是被陶家所有人寄以厚望的,我不能跟你比。所以,哪怕你能肆意妄为,而我却不可以,我所做所为都要考虑到我身后的陶家。也许等不了多久,我会娶一个妻子,会有一堆儿女,再等到将来,我还会继承陶家家主的位置,这是我的责任。我希望你能明白,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罢。”
这是他想了两年,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不像谢灼活得那般肆意,因为谢家有能力之人很多,不像陶家,只能指望他陶瑾一人。他是陶家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他不能辜负所有人都期望。
“就这?你说完了?”谢灼冷冷的声音响起。
陶瑾点头,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谢灼会因此厌弃他也好,从此不再往来也罢。他总之是辜负他的一片心意了。
谢灼又好气又好笑,声音中却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果然我就不该指望你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陶瑾惊讶的抬起头来,谢灼却趁机俯下身,霸道的印下一个吻。
陶瑾愣了,他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人怎么还……莫非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回过神来,他连忙手足并用将人推开。脸已经红得像烫熟了的虾,“谢灼,我说的……”
“我听到了,可是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不喜欢我这般亲你吗?”谢灼盯着他。
“我……”陶瑾说不出话来,他没有不喜欢,只是……终归这般是有违常理的。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阿瑾,你难道这一辈子真的都只为别人而活?一点都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让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可你要知道,你首先是陶瑾这个单独的个体,其次才是陶家的人。”
谢灼的话触动了陶瑾,他也想像谢灼那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自己喜欢什么就去争取。可是,他不行,从小到大固有的观念给了他束缚。他与谢灼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
谢灼看陶瑾不说话,蹲下来,抓住他的手,“身为陶家人你不开心,何不做自己。我喜欢你,是喜欢陶瑾这个人,不是陶家人。”
陶瑾心中思绪纷乱如麻,他没法拒绝谢灼,也没法忘记自己陶家人的身份。
“就像先生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以你的肩膀扛不起陶家这个庞然大物,可是我愿意陪你一起扛。”
谢灼真心实意的话让陶瑾卸下心防,他将陶瑾搂在怀里。眼神却狠厉,不管将来会如何,陶瑾就是他谢灼的逆鳞,谁要是敢伤害他,我谢灼必定全力抗争。
第117章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陶瑾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推开谢灼。又慌忙整理了衣襟,冠带, 这才深吸一口气,平静的道:“什么事?进来。”
门推开来,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见到正在桌边对坐饮茶的两人,两人之间的氛围他丝毫不觉得有异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旁边的谢郎君眼刀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甩过来。他心下发怵, 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谢郎君啊?于是更显得小心翼翼起来,连忙跪下道:“郎君,刚刚卫先生派人送信过来, 还请郎君过目。”
陶瑾“嗯”了一声,接过信开始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随手递给谢灼,然后挥挥手让人下去。那人松了一口气, 急不可耐的连忙退出去, 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谢灼看完之后, 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他们一直帮着卫苏布局, 原本想着还没那么快,现在突然间就等来了消息,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陶瑾点点头, “我还想着前段时间忙过了能够歇一阵, 现在只怕又要脚不沾地了。”
谢灼闻言有些心疼, 拉着他的手道:“这次我们一起,我会帮你分担的。”
陶瑾挣脱, 耳根泛红, “不必了, 你自去忙你的就是。如今卫先生正是用人之际,你何必如此作态?如此大事面前岂能儿女情长?”
谢灼一脸受伤,哀怨的看着他,“我这不是心疼你?”
陶瑾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叹了一口气,蹙眉道:“我……我如今心乱如麻,你所说的,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既然陶瑾都这么说了,谢灼也没有办法,他知道陶瑾的意思,其实还是想逃避这件事。不过哪怕他知道,也只能由他,谁叫他不忍心太过逼迫于他。
“那好,我希望你能在此事结束之后,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谢灼点头,到时候可不会让你再逃避了。
陶瑾无语,不过抱着能躲一时是一时的心态,只能点头应承下来,“我现在马上就去见卫先生,你……”
谢灼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阳光灿烂至极,“一起!”
两人并肩而行,宽袍博带之下,谁也没有发现,谢灼的手已经偷偷拉着对方。陶瑾挣了挣,却被谢灼牵得更紧了,他怕动作幅度过大,被人发觉,只能狠狠瞪了谢灼一眼,任由他牵着。谢灼心满意足,不要脸的换回一个大大的笑脸来。
公子怀还真是选了个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又虔诚的焚香沐浴过后,才正式递了分褶子,进宫觐见娄国君。
娄国君还觉得奇怪,公子怀这人平日里进出宫廷都是随意的很的,今日怎么反而正式起来?
公子怀不愧是娄国君最宠爱的侄子,娄国君只不过奇怪了一下子,虽然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却也由得他了。
午后的王宫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娄国君难得有闲情逸致在花园中散步晒太阳。
今日公子怀既然要来觐见,这冬日的园中也别有一番风情,到时候就在这里看看公子怀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前方有欢呼雀跃的声音传过来,一堆人乌压压的围在那里却不知道在做什么。
有宫人见此情形,连忙上前询问,不多时,就有一人跟在那宫人的后面过来参见娄国君。
娄国君这才看清这是自己的儿子阮稷,当初娄国君一怒之下将这个儿子给派遣去了颍阳学宫,后来不是没有后悔过。
好在没几年他也就回来了,只是这个儿子回来后,性情似乎变了许多。以前总爱往他跟前凑的,现在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王子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娄国君点点头,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一群人没个样子,大声喧哗。”
王子稷撇撇嘴,他不想说,可君父问起来,他又不能不说,只得道:“儿臣这边新研究出了个小玩意儿,正在那边实验着玩呢。”
娄国君有意想跟这个儿子培养些感情,便顺口问道:“哦?是什么玩意儿?”
娄国君问起来,王子稷也不敢隐瞒,只得让人将东西呈了上来。娄国君拿起这个奇形怪状的木头疙瘩,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想不通刚刚他们在欢呼雀跃什么。
王子稷看出娄国君的疑惑,解释道:“父王您别小看这玩意儿,它能飞呢。”
“能飞?”娄国君再次确认了一番,似乎不可置信,“就这个木头疙瘩,你说能飞?”
王子稷傲然道:“当然,这可是儿臣花费了差不多快一年的功夫制作出来的。”娄国君闻言直皱眉,难怪他经常都不见人影,原来功夫都用在这上边了。
王子稷没看出来娄国君的气闷无奈,雀跃的道:“父王您看,这里有个启动装置,这里这个东西叫做螺旋桨,只要借助外力,有了螺旋桨就能飞起来。父王不信,儿臣可以给您试试。”
王子稷兴高采烈的样子,让娄国君稍微开怀了一些,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儿子这样轻松的跟自己说话了。娄国君也知道,这是儿子在外受了委屈,故意不想搭理他呢。
娄国君此时没什么事,又想与儿子轻松的多说说话,便也点头同意了。
那个小玩意儿在王子稷手中捣鼓了半晌,突然就动弹了一下。王子稷见状心情激动,手下动作更快了,不一会儿,就见它头上的两片树叶形状的竹片开始转动起来。接着也没人协助的情况下,那木头疙瘩居然就动了起来,然后离开地面,缓慢向上飞去。
娄国君也有些目瞪口呆,这听说跟真的亲眼看见是两回事。他以为的王子稷只是说说而已,没有想到,这个小玩意儿真的自己飞起来了。
“ 这……这莫不是巫蛊之术?”娄国君越看越不对。无风而自动,无人为之力而自己飞,这不是鬼神巫蛊之术又会是什么?
“这个才不是巫蛊之术,这叫科学,科学懂不懂?”王子稷努力解释,明明就是高大上的科学之术,被错认成巫蛊之术,想想心中就梗的慌。
不过这玩意儿飞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才几息时间,就摇摇晃晃的往下坠,最后落在了地上。
确认了这个玩意儿不会再动,娄国君这才放心下来,“大胆阮稷,你现在究竟学了些什么?不好好念书,成日里耗费精力在这些旁门左道上,真是岂有此理!”
王子稷一脸懵,明明刚刚都还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父王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什么叫旁门左道?他这明明就是有理有据,能解释得清楚明白的理论。
“父王,这不是旁门左道!这是卫先生都崇尚的科学之道。”王子稷梗着脖子不服输的道。
听到卫先生三个字,娄国君才稍稍熄了些火气。“你说这是卫先生传授之道?”
“那是!”王子稷也不怕娄国君生气,理直气壮的说道:“卫先生之能,世人皆不可想象也。他能夏日里瞬间点水为冰,还能知道晴天烈日下什么时候刮风什么时候下雨,更能用冰来燃火。”
娄国君沉默了,心中也大受震撼,他知道卫苏有才能,儒家法家道家皆精,却不知道他也会如此神秘的术法。这样的人,幸好来了娄国,否则若成为敌人,那可真是天大的损失了。
娄国君脸色稍霁,口气缓和了一些,“身为王子,应该学的是治国理政之策,抚民□□之本,这些东西不可作为根本,你可知道?”
王子稷不服气,在此时此刻却也知道不可明目张胆的忤逆了娄国君,只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儿臣知道了。”
王子稷的态度还是好的,娄国君满意的点点头。还想要多说几句,却听见有宫人禀报,说是公子怀求见。
“哟!这公子怀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么?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他来见父王还要禀报的。”王子稷冷嘲热讽的说道。
王子稷跟公子怀是死对头,娄国君不是不知道。所以对于王子稷的话只能装作听不见。挥手让人过来。
不多时,王子稷就见到打扮得衣冠济济的公子怀。王子稷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公子怀,你今日怎地别有与众不同的风采啊?往日里便是重大节日也不见你如此庄重呢。”
公子怀一看到娄国君旁边的王子稷,心中暗道晦气,今儿个怎么这个混蛋也在这里。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也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等他依礼见过娄国君之后,才道:“我今日是有要事求见大王,王子稷若是无事可否回避一下?”
王子稷环着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公子怀越是想要避开他,他还就偏偏不让,“你能有什么要事,不外乎就是斗鸡走狗罢了。父王,儿臣也想听听看表兄究竟有何事,说不定儿臣还能参与一脚呢。”
“你!”公子怀看出他是故意的,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娄国君连忙开口道:“怀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寡人还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快些说来听听。”
没有办法,王子稷是赶不走的,自己也不可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想请大王赐婚。”
王子稷哈哈大笑,没找到公子怀这么作妖就是为了求赐婚,简直笑死个人了,他十分好奇的问道:“能值得表兄大费周章的,却不知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
这话正是娄国君想要问的,点头道:“不错,说来听听看。”
公子怀几乎想撕烂王子稷的嘴,然而在娄国君面前,他也只能忍着,“回禀大王,怀看中的正是卫苏卫大人之妹卫蓁。”
“什么?”娄国君与王子稷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王子稷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来着?卫先生的妹妹?我没有听错?”
公子怀咬牙切齿的道:“是,你没有听错,我所说的正是她。”
王子稷几乎跳脚,“痴心妄想,卫先生之妹岂是你能够肖想的?”
公子怀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男未婚女未嫁,何来的痴心妄想?这不正是金玉良缘嘛?”
王子稷还待说什么,却被娄国君止住了,王子稷不敢多言,闭了嘴。娄国君却看向公子怀,“你这是认真的?”
公子怀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与卫家女有一面之缘,见之不忘,便想跟君上讨一旨婚书,望君上成全。”
王子稷在一旁干着急,阻止道:“父王,此事不可,卫先生视其妹如珠如宝,早年间就发过话,说是妹妹的婚嫁由得妹妹自己喜欢,外人不得干预之言。其妹对于表兄是何意尚未可知,若是冒冒然下令赐婚,只怕会适得其反。”
娄国君闻言有些犹豫,公子怀恨不能将王子稷的嘴给封上,遇到这人自己准没好事。
他绝不能让这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跪求道:“大王,怀从小到大从未真正求过大王什么事。今日只此一次,关乎着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还请大王成全。”
娄国君心中动摇了,公子怀是长公主之子,而长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姐。自己年幼之时,母亲就过世,长姊如母,自己没少受长公主恩惠,自己今日能有这个位置也全靠了长公主帮衬才得来的。
后来长公主早逝,仅留下一子,临终之前还将公子怀托付给自己。这些年来,他对怀儿恩宠有佳,却也明白,公子怀还真的从未如此郑重的请求过自己什么。
怀儿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对卫家女上心了,自己如能促成此事,也不失为好事一桩。况且,公子怀与卫家女联姻,就能让卫苏真正融入到娄国。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再尚个公主与卫苏,不怕他不为娄国尽心尽力。
想到这里,娄国君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点点头,正要开口应下来,王子稷已经看明白了,急急道:“父王,到底是卫先生的妹妹,不如这样,好歹也问问卫先生的意思。也免得君臣之间心生隔阂。”
“唔!”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娄国君又有些犹豫了。
公子怀冷哼一声,“有大王令旨,又何必多此一举?”
见公子怀吃瘪,王子稷笑道:“既然有父王令旨,表兄又怕什么?卫家兄妹相依为命,有道是长兄如父,不知会一下卫先生只怕不合理吧?不过,想来卫先生也不会抗王令不尊,表兄何必担心呢?”
公子怀瞪着他,有气无处发。娄国君想想也是这个理,至少王子稷所说的,也在情理之中。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4节
“也罢,寡人就派人着令卫苏进宫,商议此事。怀儿你放心,此事有寡人替你做主,必定能让你如愿以偿。”娄国君安抚道。
娄国君都这么说了,公子怀也不能不答应。娄国君正要吩咐人去,王子稷站了出来,“父王,儿臣与卫先生熟,不如就让儿臣跑一趟。这好歹也是喜事一桩,儿臣说什么也要沾沾喜气才是。”
王子稷这么一说,娄国君倒不好不答应,“也好,不过,这是正事,你可不能耽误了。”他嘱咐道。
王子稷连声应下,公子怀还待阻止,王子稷早就迫不及待没影儿了。
第118章
这王子稷跟卫苏何等关系?他这一去不就什么都透露完了吗?
然而此时此刻公子怀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耐心等待。
王子稷也不乘车了,直接骑马赶去卫苏处。
“先生先生!”王子稷下马,来不及等人通报就直接往官衙中冲了去。
好在他经常过来找卫苏, 官衙中的小吏都已经认识他来。也不敢阻拦,只能交头接耳议论猜测这位王子风风火火的找卫大人是为什么?
卫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等见到王子稷急匆匆的过来, 心中一紧, 却还是笑问道:“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先生, 不好了……”王子稷见到卫苏,“先生, 出大事了。”
卫苏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底,可还是一咯噔, 终于来了吗?他神色肃然, “什么事?”
王子稷并没有看出卫苏的不同往日之处, 急切的说道:“有人要求娶您的妹妹, 正在宫里请大王令旨呢。”
王子稷平日里看似不着调, 正经时刻他还是能拿得准的,一句话就交代了重点。
果然如此, 那个消息果然是真的。卫苏眯眯眼, 冷声道:“可是公子怀?”
王子稷“嘎”一下怔住了, 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先生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么?”卫苏皱眉。
王子稷气愤不已, “正是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公子怀。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配得上?真是岂有此理。”抱怨了一通, 他看向卫苏, “先生你看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拒绝他。或者等入夜, 我亲自动手, 将他打得长公主都不认得。”
“……”卫苏无语,这货好歹也是个王子吧?公卿贵族,是能随随便便动的吗?难怪当初娄国君会将人丢到颍阳去了。
“我能拒绝?”卫苏揉着太阳穴说道。
“额!”王子稷刚刚也只是说的气话而已,听到卫苏的问话,愣了愣,才摇摇头道:“父王已经下定决心要赐下这门婚,估计是不能拒绝的。“
所以他刚刚说的话有意义吗?卫苏扶额,“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王子稷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是这样的,父王下令让先生进宫一趟,就是为了跟你提及此事。”
卫苏点点头,“那容我换身衣物,再一同进宫吧。”
王子稷自然无不应允,等卫苏转身离开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奇怪起来。怎么卫先生听到这个消息,居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先生就这么平淡的接受了此事?
卫苏进内室,唤来一个心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湛身边的秦长。自从秦湛稳固地位以来,就被派到了卫苏身边,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卫苏的安全,听从卫苏的吩咐。
秦长身为奴隶,他最应该感激的人就是卫苏卫先生。早在秦国之时,他们就听说了,正是因为卫先生的建议,秦王才会听从卫先生的话,任用奴隶,并且还能给立下功劳的奴隶脱离奴籍的机会。
他们这些人没人不感激卫先生的,听到主子的安排,秦长二话不说,直接就接任务过来了。一开始他还忐忑不太清楚卫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后来,真正见到这个儒雅随和的卫先生,才知道为何主子会念念不忘了。
“先生,那件事是真的了?”秦长问。
卫苏点点头,吩咐道:“去通知他们,准备好应急预案,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
“是!”秦长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转身就离开了。
卫苏闭上眼睛,将整个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这才睁开眼睛,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
早有人备好了马车,这次王子稷与卫苏同乘车进宫。
王子稷看着一脸肃然的卫苏欲言又止,在他印象中,卫先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的时候。
卫苏虽然脑海中反复演练着等会儿见到娄国君,自己如何应对的情景。可他也不瞎,怎么会看不到王子稷急切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只管开口道来。”卫苏开口说道。
“我……”王子稷吞吞吐吐,不过他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先生,先生可有解决此事的办法?”
“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娄国君一下令旨,谁又敢明目张胆的反对?”
“可是,父王是通情达理之人……先生如果不愿意与公子怀结亲,可以跟父王如实说明,卫家小妹已经有了婚约。”
卫苏摇摇头,冷笑一声,“通情达理?呵呵!王子稷莫非真以为此事是能说通的?一边是国君恩重有佳的亲近重臣,而另一边却只是个外人。国君会相帮哪边,王子稷难道真看不出来吗?王子稷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自己能让自己信服么?”
王子稷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卫苏见他这副模样,心有不忍,是自己迁怒于他了。王子稷这人,虽然偶尔跋扈自恣了些,可本性并不坏。今日这事并非他的错,他心急火燎的跑过来报信也是想让自己有个准备。
想到这里,卫苏叹了一口气,语气放柔和了一些,“既然公子怀已经惊动了国君,想来是十拿九稳的了。至于阿蓁的婚约,早前只不过是口头上应承而已,口说无凭,若以此推拒,没人会信的,说不定还会惹怒国君。”
“那怎么办?公子怀这人不是良配,根本就不符合先生定下来的标准。真要让他得逞,卫家小妹怎么办?”王子稷的担心不是作假,在颍阳学宫之时,他也见过卫蓁,也是真的怕卫蓁吃亏。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尽可能的拖延一些时日了。说不定等过些时候公子怀对阿蓁会逐渐淡忘,没那么执着了,那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罢。”卫苏皱眉道。
王子稷点点头,还是卫先生想的周全,“先生放心,稷定然会帮先生说话的。”
王子稷一片赤诚,卫苏颇有些欣慰,想了想还是提点道:“如今国君年岁已大,公子怀与王子裔勾连在一起,权势颇大。将来若有变故,你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王子稷没想到此时卫苏会说出这番话来。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些,可自从他被公子怀陷害,父王一脸痛心疾首,却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解释,将自己发配去颍阳时,他就已经心寒了。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处境是真的尴尬,去颍阳学宫好几年回来,朝中他的根基早就被拔除干净了。如今王子裔与公子怀势大,几年的时间,他们几乎将朝中重臣都笼络住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那个位置定然就是王子裔的了。
而他,一个从小就与王子裔不睦的兄弟,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他早就破罐子破摔,日子得过且过便罢。没想到先生早就看出他的处境来,并且在此时提醒于他。
王子稷苦笑着摇摇头,“我如何不知,只是真到了这一天,稷却已无安身之处了。”
听到他这话,卫苏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王子稷,居然也有考虑到这些。不过卫苏想想也就明白了,身为王子,有哪个不懂这其中的政治斗争?真正傻白甜的,恐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也是长不大呢吧?
“却也未必。”卫苏说道。
王子稷心中一凛,但凡有一丝希望,谁不愿意把握住?原本跪坐着的他直起了腰背,神态恭谨的朝着卫苏深深一揖,“还请先生教我。”
卫苏将他扶起,“王子稷不必如此,你好歹也是我的学生,我不帮你还能帮谁?你也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唯一的办法只有趁早离开娄国。”
“离开娄国?”王子稷有些茫然,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母国,他又能去到哪里?
“你对于娄国还有留恋吗?”卫苏问。
王子稷有些悲哀的摇摇头,他哪里还会有留恋?母亲早逝,兄弟姐妹勾心斗角,没一个能亲近的。他曾经对父王的那点孺慕之心,早就消失殆尽了。那一次后他才知道,父王看重的也只有他自己那至高无上的王权,没有人敢忤逆犯上。
其实说起来,在别人的眼中,觉得身为王子身份地位是如何的高贵,谁又知道这其中的艰险冷漠。
“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你真愿意待在这里?最后等来毒酒一杯或者三尺白绫?”
王子稷闻言脸色惨白,喃喃道:“可是,离了娄国,我又能去哪里?”
“那就去秦国吧,没有了娄国王子的身份,你也能活得好好的。”
“秦国?”王子稷一愣,万万没想到从卫苏嘴里会说出这两个字。顿时他明白了一切,“先生为何会选择秦国?”
卫苏笑笑,“因为只有那里我才能完成我的心愿。你还记得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王子稷想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1”这是卫苏刚进颍阳学宫之时所说的话,以前他并不能理解,可现在他似乎了解了一些了。
“你认为这难吗?”卫苏笑道。看王子稷点点头,他却摆摆手,“有志者事竟成,会有很多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朝着这个目标奋进,你还认为难吗?”
王子稷说不出话来,不过卫苏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王子稷若能舍得放下一切,将来未必就不会有自己的成就。说实话,就连卫苏都挺佩服他对于新事物的钻研精神,如果将来能潜心研究,说不定能震惊世人。
这都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他是个聪明人,会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的。
说话间,王宫已经到了,两人暂时不得不抛下这些东西,面对如今的困局。
王子稷先行一步前去回禀,卫苏则缓缓而行。卫苏刚到门边,就见到有一身着月白衣袍的文人站在道旁,卫苏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许暄许郎君,别来无恙乎?”
许暄没想到卫苏现在还能一眼认出自己,笑了笑,“卫先生可安好?”
卫苏点点头,意有所指的道:“还行吧,如果没有人故意为难,那就更好了。”
“是吗?”许暄故意装作听不懂卫苏的言外之意,“那就好,那就好啊。我这里提前恭喜卫先生了,能与公子怀结亲,这世上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许暄今日等在这里,一来是想知道事情的进展,二来也是想第一个看看卫苏的应对之法。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能看看卫苏的狼狈样子。今日之事他安排计划了良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许暄说话时就盯着卫苏的神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哪知卫苏却不上当,闻言也不着恼,负着手道:“许郎君所言甚是,想来许郎君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可真是辛苦你了。”
许暄微笑,“先生倒也不必感谢我,毕竟先生与我有知遇之恩,我如何能不报答呢?”
卫苏拳头捏紧,这个卑鄙小人,就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只需要冲自己来就行了。却偏偏将主意打到了一个弱女子身上,当真是可恶至极。
忍住将拳头招呼在他身上的冲动,卫苏冷冷道:“我就奇怪了,我们只是几面之缘,并不曾深交,为何你会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卫先生当真想知道?”许暄笑得有些古怪扭曲,“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当初我们一同进颍阳学宫,你卫苏出尽风头,受世人尊崇敬佩。可我却受尽旁人耻笑,因为你的关系,我在颍阳学宫被所有人排挤,根本就呆不下去,最后只能离开学宫?”
卫苏瞠目结舌,“就这?”
这些都不是他卫苏直接给他造成的,他却将怨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个冤大头也未免太冤了吧。
“你以为就这些么?不!远远不止!”许暄将自己的裤腿捞上膝盖处,“看到没,还有这个。”
卫苏定睛看去,就见他小腿处一道长长蜿蜒的狰狞伤疤。
许暄恨的咬牙切齿,“我的这条腿也是拜你所赐。”
他出了颍阳学宫,愤恨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学宫中已经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只能周游例国或许才能有出头之日。
然而,他时运不济,出了颍阳之后,就遇上了盗匪。他逃跑过程中,慌不择路,摔下山崖断了腿。后来,幸好附近的农户路过才捡回来一条命。
他的腿断了,哪怕他学了卫苏曾经公布出来的法子,将断腿绑缚好,半年后恢复了大半,可是这腿始终是残缺了。平时走路缓慢还看不出来,可稍微急行就能明显看出来他这条腿是跛的。更别提每逢阴雨天气,那钻心蚀骨的疼了。
因为这条腿,许暄这辈子算是毁了,国君不会任用一个跛子为官,更别提什么前程了。他自怨自艾,最终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卫苏身上了。
如果不是卫苏,那么论学大典上,扬名的将是他许暄,而不是卫苏。如果不是因为卫苏,他又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被学宫中的那些人针对,从而离开学宫。如果他没有离开学宫,就不会遇上盗匪,更不会受伤瘸腿,落到今日只能依附于人,做人门客的下场。
卫苏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了,没想到这人的想法如此偏执。这种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会抱怨命运的不公,埋怨别人不能对他好一点,却丝毫不会去想真正的原因。
不过他却没有想辩解,跟这样的人说话都感觉累,一个装睡的人你永远都叫不醒。
第119章
许暄还在叫嚣, “如果没有你卫苏,我的人生绝不会成为如今这般。”
卫苏冷笑,“就算没有我卫苏, 你许暄依旧不过是一个只会自怨自艾,抱怨他人的小人。这是你的性格决定了的,我曾经说过一句话,格局太小,注定难以有所成就。”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5节
许暄还待反驳, 卫苏不想与他争辩,转移话题道:“之前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将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我。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许暄惊讶, “你知道是我透露出去的消息?”
卫苏轻笑一声,“之前不知, 现在知道了, 这也是你为何会等在这里的原因吧?想要算计我卫苏,还将公子怀算计得明明白白。呵呵, 你以为我就真会按照你的想法走?”
“哼!除了接受与拒绝, 你还有第三条路走么?”许暄已经笃定了卫苏别无选择。
“所以,你这般算计,是想我拒绝还是接受大王的赐婚呢?”
许暄冷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疼妹妹, 早年又许下过那样的诺言。如果你真为了高官厚禄有违诺言, 那么这将是你卫苏一生的污点。所以, 为了名声, 我猜你不会答应下来的吧?”
只要卫苏拒绝, 惹怒大王和公子怀, 其后果可想而知,那么卫苏在娄国将再无立足之地。
卫苏笑了,意有所指的道:“有时候名声真的不值钱,何必太过执着呢?你想我拒绝?得罪大王,得罪公子怀,最终在娄国呆不下去,匆匆如丧家之犬逃离。哈哈哈,希望能如你所愿吧。”
卫苏竟然将他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许暄惊诧无比,不过随即镇定下来。卫苏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猜不透他的算计?不过就算他猜到了又怎样?他也没有办法破局了。想到这里,许暄就忍不住心情畅快,他好久都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已经有人出来请卫苏进去,卫苏也不再理会许暄,跟着宫人进了花园中。转过几个假山石景,一路到了一座凉亭之中,有阳光斜斜照下来,让人温暖舒坦。亭中公子怀与娄国君有说有笑,王子稷立在一边,见他进来,悄悄递了一个眼神。
卫苏这样的官职并不能经常见到娄国君,自从三年前卫苏初来王都之际,在接风宴上见过娄国君,直到今日才再次见到。与三年前相比,娄国君已经更显老态。
公子怀见到卫苏,停住了话题,还特意整了整衣袍。卫苏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上前与娄国君见礼。
娄国君今日很高兴,见到卫苏,询问了几句官衙事务以及茶树的事情,卫苏也都一一认真回答。
娄国君很满意,旁边的公子怀却急的抓耳挠腮。他还等着说正事呢,怎的君上反而聊起别的来了,这些东西不是随时都能上奏的吗?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好在娄国君也知道公子怀的急切之情,问了几句便转移话题,“卫先生可知寡人今日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卫苏淡然一笑,说道:“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王子稷提过一嘴了,说是为了舍妹之事,不知是否?”
娄国君看了王子稷一眼,王子稷撇撇嘴,丝毫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娄国君哈哈一笑,“既然卫先生已经知道了,那么寡人也不绕弯子了。公子怀想要求娶卫家女,求寡人下令旨赐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卫苏闻言看向公子怀,“我有一个疑问想问问公子怀,不知公子怀何时见过舍妹?”公子怀突然提出求娶的要求,想来不是一时间心血来潮。如果他没有见过卫蓁,想来也不会如此心心念念,千方百计想要这门亲事。
公子怀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曾经有幸在北街见到卫家女仗义出手救人,被她的风姿打动。回去后便心心念念茶饭不思,若能求娶到此女,此生不枉矣。”他说得真心诚意,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卫苏听得直皱眉头,原来是那次救人被这人看到,就此惦记上了么?
娄国君大感兴趣,询问了一番,公子怀自然是老老实实一五一十的将卫蓁街上救人之事说了出来。
娄国君也不免感慨,磨着胡须道:“没想到卫家女竟也是个奇女子也。”
王子稷出声道:“也不看看那是谁,好歹也是卫先生的妹妹,当然是与众不同的。不过表兄,依我之见,你并非卫家女的良配,还是别痴心妄想,毁了人家的名声。”
“哼!我好歹也是世家贵族,娄国长公主之子,是上卿公大夫。岂容王子稷在这里胡说什么配与不配的?”公子怀冷哼道,心中已经恨不得将王子稷大卸八块了。
王子稷啧啧啧接连叹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也好意思说道。尸位素餐之辈,就不要摆出来丢脸了。”
“闭嘴,你若是再多话,就滚回去禁足。永不得出。”娄国君喝道,这个儿子是越来越混账了,实在令他失望不已。今日这样的场合岂能由得他胡闹?
王子稷却铁了心想搅浑水,让公子怀的美梦泡汤。不惜梗着脖子跟娄国君作对,“父王可是巴不得见不到我这个儿子吧?那么当初让我从颍阳回来作甚?还不如就让我在外面自在,免受了这宫里的乌烟瘴气。”
娄国君被他气的胡子直翘,真就不应该让他回来,这混账现在是越来越知道怎么气他了。
王子稷不管不顾,“父王是不是后悔了,现在将儿臣送往他国为质还为时未晚。”
“好,好得很,既然你如此说,那你就去……”
卫苏见状不好,连忙出声劝阻道:“大王息怒,王子稷并不是这样的意思,他只是年轻气盛,口不择言,不是有心之言。”
知道王子稷的用意,为了帮自己,不惜与国君作对。这让卫苏有些感动,将来不论如何,只要他愿意,自己也要尽力助他脱离娄国才是。
公子怀不怀好意的笑了,王子稷越是在娄国君面前瞎胡闹,惹得国君厌弃,他们才更多胜算。不过他却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跟着劝道:“君上不必动怒,今日好歹是我求亲的大喜之日,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娄国君总算是熄了些火气。卫苏给王子稷递了眼色,让他勿要冲动。
王子稷这才别过脸去,气闷得不再说话。心中又将先前卫苏马车上得到话回想了一遍,父王明目张胆的偏袒,让他知道如今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或许只有卫先生所说的才能奔出一条活路来,至于王子的身份,呵!他还真没在乎过。
没有王子稷捣乱,娄国君重提刚刚的话题,“卫先生,你如果同意,寡人便下令赐婚,以成就一段佳话如何?”
卫苏拱拱手道:“婚姻大事,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问问妹妹,看看她的意思如何。”
公子怀对于卫苏的推脱之言很是不愉,自己愿意求娶卫家女也是给你卫苏面子了。卫苏不一口答应下来,那就是不识好歹了。遂插言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先生长兄如父,自然由你决定就可。”
卫苏看向他,眯了眯眼,摇摇头道:“这可不行,也就是你公子怀见过小妹了。若是两人从未见过面,便定下亲事,盲婚哑嫁下,若是对方缺胳膊短腿的,不也就认命了?”
看卫苏有拒绝的意思,娄国君面上的笑意消失了,眼中流露出一抹危险之色。他是想着能将卫苏彻底拉拢,为娄国尽心尽力,可若是卫苏不受,怀有二心,那么这人该不该留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了。
卫苏早就在偷偷留意娄国君的神色,刚刚他的话也只不过是试探之意。果不其然,从娄国君眼中流露出来一闪而逝的杀气,让卫苏有些忧心。
不过他转瞬间已经明白了娄国君的心思。如果他不能捆绑在娄国这条船上,那么,必然就会成为心腹大患,必尽早除之。
而公子怀提亲一事,正是娄国君用来考验他心思的手段。通过联姻,实则控制的是他卫苏啊。看来自己是无法明着拒绝此事,只能按照之前的决定实施,能将此事拖上一段时间,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能逃离娄国。
王子稷忍无可忍,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当年卫先生入娄国之时,就有邶国王子祁提过亲了,人家王子祁再怎么样也符合卫先生的选择条件,若是我,我也会答应王子祁而不是公子怀。”
公子怀怕卫苏拿此事来推脱,便笑道:“我可是听说了,当初卫先生并没有立时答应婚事。也就是说卫家女尚未许人,我这不是才有机会吗?”
卫苏已经打定主意,当即笑道:“说得也是,其实我这个兄长也不称职。就是为了给妹妹选一个独一无二的好人家,生生将妹妹的终生大事给拖到了现在。如今公子怀人品家世俱是一等一的好,我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呢?”
听到卫苏松口,公子怀大喜,王子稷惊讶之下到底没说什么。
“那可就太好了!”公子怀搓着手,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迎娶到卫家女,他就兴奋的不行。高兴道:“正好可以请君上令旨,等一个吉日良辰,我便迎娶令妹。”
“不过……”
“不过什么?”
“说来惭愧,妹妹已经过了出嫁的年纪,我这个做哥哥的竟然忙的没有时间帮她置办嫁妆,是我这个兄长失职了。”卫苏一脸惭愧,心中大感内疚。
娄国君与公子怀都是一愣。娄国君想到他来到娄国后,接受任命成为小司徒,就一直在城外四郊奔波,后来开荒山,种茶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家都很少回,数十天半个月都直接宿在官衙中,试问朝中官员,有几个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娄国君脸色稍霁,就听卫苏道:“幸蒙公子怀不弃,这也是舍妹的福分。我如今就这一个亲人了,自然是想将最好的给她,这是她的人生大事,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众人皆点头,卫苏却突然跪下道:“臣在此有一事请求大王。”
娄国君错愕道:“卫先生不必如此,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出来,若不是违例之事,寡人都可以答应。”
卫苏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深深一揖后这才站起身来道:“其一,臣想请辞小司徒之职。妹妹即将出嫁,臣想着趁着这些日子,好好陪陪她,用心替她备下嫁妆,总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才好。其二,那就是还请大王于三月之后赐婚,给我们一个准备的时间,让舍妹不带遗憾出嫁。还请大王恩准。”
娄国君皱起眉头,不过是妹妹出嫁而已,哪里用的着请辞?卫苏小司徒做得好好的,突然之间请辞,那么这个位置派谁接手?至于三月后赐婚,这个倒也无所谓,给一个准备的时间也不是不可。
卫苏不着痕迹的朝着王子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明白过来了。只是王子稷也不由在心中嘀咕:拖时间就拖时间便是了,干嘛要请辞啊?虽然不明白卫苏的用意,可他早打定了主意要帮忙,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需要顺着先生的说话就行了。
王子稷立刻站出来,“卫先生重情重义,兄妹情深,稷实在是羡慕至极。可惜稷生长于宫中,就从未体会过这般的情谊,真正是难能可贵。这也并非什么难办之事,也不违常理,父王何不答应下来?”
娄国君瞪了他一眼,也深知王子稷所言非虚,便转头问公子怀,“你以为如何?”公子怀毕竟是当事人,还是问问他的意见比较好。
公子怀原本就没想到卫苏会痛快答应这件事的,所以才会请娄国君出马,以便能给卫苏施压,没想到,卫苏居然就同意了这门亲事。在听到卫苏说要三个月后,他心中也有些嘀咕。不过三个月就三个月罢,左右时间也不算长,只要卫苏点头了,这门亲肯定是跑不掉的。
而且卫苏说要请辞小司徒,专心替妹妹准备嫁妆,这就说明了卫苏对于此事的看重。虽然公子怀是希望越快越好,不过卫苏的要求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卫苏辞去小司徒之职,正好他也好趁这段时间跟王子裔商量商量,这个位置无论如何还要自己人去顶。以前的小司徒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可现在,这里头的关联可就大了,别的不说,便是种茶树的荒山,其中能做的文章就不少。所以,这个位置只要空出来,肯定会有不少人会争得头破血流。
想到这里,公子怀便道:“但凭君上做主。”
娄国君点点头,“也罢,念在卫先生兄妹两人情谊深笃,这点小事便依了卫先生吧。卫卿,等你将妹妹婚事忙完之后,届时寡人再升迁你入朝为官。”
他这话也就是明着要补偿卫苏,给他升官的意思了。卫苏心中冷笑,终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他面上却诚惶诚恐,推拒道:“苏能力有限,恐难当大任。”
“卫卿勿要妄自菲薄,你看你小司徒就做得很好嘛,什么东西总要试试才能知道是否能胜任。”娄国君却摆摆手,不由分说的道:“就这么决定了。”
卫苏谢过娄国君,此事就算是定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好歹能拖个三个月,这就足够了。
第120章
从园中出来, 看到还在等结果的许暄,卫苏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许暄从他身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一时间, 心中就有些嘀咕起来, 最终的结果究竟如何?
他抬头张望,却迟迟未见公子怀出来, 越发心浮气躁起来了。
卫苏坐上马车, 闭目养神,再次回想了一遍宫中应对, 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来。如今他将小司徒的位置拱手相让, 倒不是没有目的的。他要离开, 当然不能让人注意到, 所以抛出这个饵,让朝廷中的几方势力各自争夺,到时候谁有功夫来注意他?只需要安排妥当,出邑安,入蜀郡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等公子怀满面春风的出来, 许暄赶紧迎上前去, 关切的询问道:“主子, 是否事成?”
公子怀哈哈大笑起来, “还是许先生有办法,有君上做主,卫苏不答应也得答应。”
许暄眯眯眼, “恭喜主子, 贺喜主子。卫苏这么难缠的主儿都能松口, 让主子得偿所愿。主子果然有先见之明,小的这里先祝主子抱得美人归,享齐人之福。”
许暄奉承的话,让公子怀更加得意,卫家女于他来说,只是个稀奇玩意儿罢了。比起他府上的其他美人儿来说,他是多用了几分心思。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腻,还没到手的东西当然会心心念念放不下,不过到手之后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就弃之如敝屐了。
“哈哈哈,借你吉言,卫苏也不过如此罢了,说什么重情义,可到底还不是妥协了。他甚至连小司徒都请辞了,说是要好好替妹准备嫁妆。哈哈,你说说,他是不是想着攀附于我啊?如此既得了美人,又能得卫苏相助,一举两得实是美事一桩啊。”公子怀笑道。
“主子说卫苏请辞小司徒?”许暄莫名其妙,卫苏请辞做什么?
“没错!不过多少人盯着他那小司徒的位置,我也没想到他如此识趣,自己就提出来了。不过看君上的意思,等日后应该会准他入朝为官了,我与卫家结亲,到时候他也不得不依附于我了。”
许暄扯了扯嘴角,表面上恭喜着,心下已经打算上了,是他高看了卫苏了啊。还以为卫苏会为了妹妹拒绝公子怀,不过,既然卫苏应下了,他也有办法让卫苏名声扫地。就算入了朝又怎样?身败名裂的伪君子,他照样可以将卫苏踩进泥潭中。
卫苏径直回了家,家中卫蓁已经听说了此事,一直在焦急的等卫苏一个结果。见到卫苏回来,忙不迭的迎了出来,一脸忧心的欲言又止。
卫苏朝她微微一笑,“急什么,我们进去慢慢给你说。”
卫蓁点点头,跟着卫苏进了书房。关上门,卫蓁就迫不及待的道:“哥哥,你进宫去,可是,可是因为……?”
卫苏坐下来,“的确,是公子怀提亲之事,娄国君说要亲自下令赐婚。”
“什么?荒唐,他们怎么能擅自做主别人的婚事?”卫蓁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卫苏呵呵笑,“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是权贵,是一国之君。强取豪夺之事在他们看来都是天经地义,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想法,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无所谓。”
“哥哥,那我们怎么办?”卫蓁急切问道,他才不要嫁给那个纨绔子。凭什么他要娶自己就一定要嫁,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卫苏笑道:“哥哥没办法,只能答应咯,这不还得回来给你准备嫁妆呢。”
卫蓁瞪了卫苏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哥哥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可真没开玩笑。”卫苏一本正经的说道。
卫蓁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不是说过了,不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便将我的亲事定下的,你说了要我喜欢的,才会应承的。”可是,现在呢,她从哥哥嘴里听到了什么?哥哥居然擅自做主应下了。
“话虽如此说,可是你一直以来都没有心仪喜欢的人……”卫苏为难的道。
“谁说我没有?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啊。”
卫苏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哦?那我怎么不知道?是谁啊?”
卫蓁没发现卫苏的异样,跺跺脚道:“他……他不是早就已经跟你提过亲了吗?”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6节
“哦?提过亲?”卫苏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啊?”
卫蓁无奈,“当初刚来娄国的路上,王子祁就已经提过亲了。”
“哦,你说的王子祁啊,那时候不是没答应吗?你喜欢他?这两三年,你们之间?”卫苏猜测道。
卫蓁罕见的红了脸,“他偶尔会来信,给我说说他的事情。他说他会一直等我,比起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公子怀,我情愿选择王子祁。”
这几年两人之间也互有通信,诉诉衷情,说说知己话,两人虽然没见面,感情却更进了一步。
卫苏脸色已经青了,咬牙切齿,好啊,好个王子祁,趁我没注意,居然陈仓暗度。
卫蓁见卫苏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是在为难。心中不由后悔,哥哥给了她太多了,可是这件事上自己却逆了哥哥的意思,这让哥哥如何自处?
他们来到娄国,身份处境尴尬,哥哥想必也有他的不得已,才会不问自己就答应下来自己的婚事。
哥哥为她付出太多,可她却只顾着自己,这未免太不应该了,不就是婚事吗?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哥哥当初的一句戏言,让自己有个选择,自己就当了真,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真能自己做主的?
“哥哥是真的没办法了么?”卫蓁眼圈红了,“蓁儿不该自私,如果我的婚事能换取到哥哥的前程,那么……我愿意!”
卫蓁的话让卫苏愕然,卫蓁懂事得让人心疼,卫苏想揉揉她的脑袋,可却没有伸出手。“傻丫头,哥哥怎么会拿你的幸福去换取我的前程?”
卫蓁抬起头来,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蓁儿不会怨怪哥哥的……蓁儿有你样的哥哥,是蓁儿的骄傲。哥哥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也可以为哥哥做任何的事情。”
卫苏一阵心疼,遇事从不慌乱的人,却在此刻慌了手脚,“哎!你别哭啊,哥哥逗你玩呢。哥哥不需要阿蓁为我牺牲,哥哥会保护好你的啊。”
卫苏手脚无措的替她擦了擦眼泪,“傻丫头,你看能有什么事情能难住哥哥的?公子怀提亲之事也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岂有搞不定的?哪里还需要你操心?”
“所以,你就放心吧,你喜欢王子祁,那也行,等我给你准备好嫁妆,等他上门来正式提亲。哥哥保证不会将他赶出家门去就是了。”
卫蓁闻言愣住了,感情哥哥刚刚是在故意试探她,自己一不小心将王子祁的事说出来。这……这……她此时羞红了脸,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看着卫蓁控诉委屈的眼神,卫苏生生起了一丝愧疚来,“我可从未骗过你。公子怀的提亲,我暂时应下了,不过要等三个月后。这段时间我会安排离开娄国。”
“离开娄国?”卫蓁惊讶,她从未听哥哥提起过这件事。
卫苏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就等机会便是。”
卫蓁欣喜,“那我们会去哪里,回颍阳城吗?”
卫苏摇摇头,“颍阳城我们是暂时回不去的,不过我打算去秦国。”
卫蓁闻言,虽然有些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秦国,可是王子湛的母国?”
当初在学宫之中,王子湛就住在他们家隔壁,哥哥与他的关系挺好的,能去到秦国也是不错的。只不过她心中却有一个疑问,“王子祁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去邶国吗?哥哥为何不选择那里?”
卫苏盯着他似笑非笑,调侃道:“怎么?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帮着王子祁说话了?”
卫蓁本来没想到这一层,被这么一提,倒显得自己是有意的了,跺跺脚,“哥哥就知道笑话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就跑出去了,反正哥哥有哥哥的计划,自己何必跟着瞎操心?身后传来卫苏爽朗的大笑。卫蓁脸红耳赤,哥哥什么的,最讨厌了。
卫苏两耳不闻窗外事,打发下人去城中各处采购各种各样的嫁妆,娄国君也赏赐了不少稀罕之物。
而朝廷中,因为卫苏请辞空下来的小司徒官职,几方势力是争得头破血流,就连娄国君都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前不显山不露水,人人避之无不及的小司徒,在卫苏手上盘活后,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这是很多人都预料不到的。
卫家即将将与公卿府中的公子怀结亲的事已经沸沸扬扬传遍了整个王都。
人们都纷纷恭喜祝贺百年好合之类的话,只不过另外也有传言悄悄升起,势头还不小。很多人都以讹传讹,将流言越传越广,很多人甚至都不清楚何为真何为假。
“为了自己的地位,将妹妹送出去联姻,啧啧啧,这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
“你别瞎说!卫先生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帮他说话呢?事实摆在眼前了,怎么能叫瞎说?”
“李兄说的是,现在到处都传遍了。卫苏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为了高官厚禄,做的确实是过了。”
“他做什么了?不就是与公卿联姻?郎才女貌,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怎么就跟卖女求荣,高官厚禄扯上关系了?真是笑话。”先前替卫苏说话的那人还不能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说。
“刘兄难不成还不知道?”有人诧异道。
“知道什么?”
有人开始将听来的说了一遍,“听说卫苏之妹几年前就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结果现在卫苏为了巴结权贵,生生将先前的亲事给悔了,然后将妹妹另外许给公子怀。”
“不错,确实如此,卫苏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之前还口口声声说要为妹妹觅得佳婿,结果呢?呵呵,公子怀谁不知道好色成性,脾性又燥烈。他府中美人多不胜数,可是他府中隔上几日抬出来弃尸乱葬岗的也不是没有。卫家女嫁过去,只怕是有得苦头吃了。”
众人啧啧叹息,无不惋惜。当初卫家女在街上救治一个被撞到身怀六甲的妇人之事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卫蓁不仅漂亮,还懂医术,年纪轻轻医术就出神入化。眼看着硬是将那母子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提起这个谁人不竖起大拇指?
可现在,这么好的小娘子,居然就被拿去当做换取利益的筹码,谁人不惋惜?
还有人不相信,卫先生可是好人,看他成为小司徒以来,为民做了多少事,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之辈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只是能力再好又怎样?这样为攀附富贵无所不用其极的的品行,实在令人心寒。现在的君子都讲究德行,只要品行好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重。可若是品行坏了,哪怕能力再强,也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王子稷驻足听得这些,气愤不已,这些谣言真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一个比一个离谱。哪怕他想下去帮卫先生辩解几句,可他一人之言,谁又会听他的?他没再听下去,气冲冲的往卫府去了。
见到卫苏,王子稷满肚子的火,将听来的这些都说了一遍,“先生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外面流言纷纷,先生怎么也不出面解释解释?”
卫苏悠闲自在的喝了一口茶,笑道:“解释什么?了解我的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不了解我的,解释了来又有什么用?流言止于智者,人云亦云是人的本性,又何必过多解释?”
王子稷怒其不争,最后却只能叹气。
卫苏如何不知道这都是别人有预谋的,这些流言舆论之类的东西,不都是从他这个祖师爷这边学到的?这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他还真没将这些手段看在眼里。
被卫苏问起王子稷过来做什么,王子稷这才想起来此的目的,说道:“马上城外就要进行春祭了,届时文武百官都会前去祭祀,卫先生你也去吗?”
卫苏笑着点点头,“自然是要去的,毕竟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正好我也可以带妹妹前去。让山神护佑妹妹出嫁之后能夫妻和睦,早得贵子。”
春祭是娄国每年都举办的祭祀大典,届时不仅文武百官都会参与,大多数的百姓也会前往,为自己或家人祈福。
王子稷闻言心中一咯噔,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这样也好,我也会为先生祈福的。”
卫苏听到王子稷这么说,放下心来,“那就多谢王子稷了。我也希望你能平安顺遂,将来有机会,还能为你答疑解惑。”
王子稷鼻尖有点泛酸,当初他信誓旦旦说过要护得先生周全,可如今,他却食言了。他深深朝着卫苏一揖,“稷还没谢过先生栽培之恩,日后有机会,稷还愿入先生门下潜心学问。”
卫苏也有些不舍的拍拍他的肩膀,回想起当初颍阳学宫中的那个中二少年。这么多年,早就物是人非,可他依旧能初心不改,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学问哪里都可以做,只有保全自身才能更好的做自己的事。有些时候,身份地位就是一把双刃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宝贵。你要记住我今日之言。”
“是,稷谨记于心。”
第121章
春祭很快就到了, 整个邑安城都热闹起来。百姓们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带上自己亲手做出的各种祭品,携带家小一同出城。
卫苏将妹妹牵上马车, 自己也随之上了车, 轻轻挥挥衣袖, 御者正准备启程, 前方却有人阻住了。卫苏掀开马车帘子, 就见到公子怀的马车行了过来。
春祭之后半个月才到卫苏约定的三月之期,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卫苏冷笑,今日之后, 他就会带着妹妹离开娄国,希望公子怀不要恼羞成怒才好。
公子怀得意非凡,卫先生又怎么样?不照样被他拿捏在手心里?不过此时他还是应该谦虚一点,保持应有的礼节才行。
“卫先生, 既然你们也去春祭, 不如一同前往, 也好有个伴?”说着, 他的眼神飘向后面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希望能够见到那个身影。结果他却注定要失望了, 那马车帘子纹丝不动。
卫苏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觊觎自家妹妹的猥琐样子,真恨不能套上麻袋狠狠揍他一顿。
“这不太好吧,我们这里毕竟有女眷,不适合与外人同路。”卫苏扯开一抹笑说道。
“用不了多久,我们可就算作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公子怀提醒道。
“可现在这还不是没成一家人嘛?”卫苏呵呵笑, “等明年这个时候, 再说这话不迟。”
眼见着卫苏这里说不通,公子怀气愤不已。哼!左右也不过就剩半月时间,到时候看你还怎么找借口。
想完,公子怀冷冷朝着卫苏一抱拳,“那成,我便先行一步,卫先生慢行。”说完便让人启程。
卫苏拱了拱手,笑眯眯的看着公子怀的车马越行越远,这才放下帘子,吩咐了一声,“走吧。”
马车缓缓而行,汇入人流,朝着城外而去。
许暄对于卫苏辞去小司徒一职十分费解。他一直都觉得卫苏不是个简单的人,这人的一言一行必然有其目的性,只是自己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想法罢了。
所以他一直在关注着卫苏的言行,自那日出宫以后,卫苏就几乎都呆在家中,哪里也没去。最多也就派人出门采买嫁妆什么的,好像就真的是在准备妹妹的成亲事宜。
落在许暄眼中,这自然就是卫苏的伪装,只是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罢了。
许暄自认为还算比较了解卫苏的,他以为卫苏拖这几个月,会想办法抗拒这门亲事。至少也应该为此忧心奔忙才是,可卫苏什么动静都没有,莫不是真就同意了这门亲了?他心中暗自嘀咕着。
虽说如此,许暄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今日的春祭,得知卫苏也带着妹妹前往,他愣了一下,倒也没多想,只让人盯着就是。
卫苏他们的马车是独一无二的,派去盯梢的人远远就能看到,因此也很好跟。
在诸位王子,以及文武百官的带领下,第一阶段就是祭祀上天以及山神。因为娄国君身体不适的原因,王子裔这次被选为君王的代表。他会率先念诵祭表告慰天地,为民众祈福,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等王子百官祭祀完之后,接下来才会轮到百姓献上自己的供品,祈福以及接受馈赠。若是能受到世家贵族,达官贵人的青睐赐福,这将是身为百姓最为幸运的事了。
王子裔能被父王任命为祭祀主持之人,就已经奠定了下任君王的基础。毕竟春祭大典是娄国最为重要的祭祀活动之一,借着这样的机会,他带领百官赐福于民众,民众必然会有感恩戴德之心,他收拢民心则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前两年卫苏不是没有参加过春祭大典,只是当时他站在官贵的角度,为民众赐福。今次他却是身无一官半职,以一介布衣之名站在人群外围。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素衣女子,因为戴了帷帽的原因,所以看不清脸。很明显的,这位女子想来就是卫苏的妹妹卫蓁了。
公子怀看着这一抹白衣倩影,心中就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美人就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也,他现在是万分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间头昏脑胀同意了推迟三月之期呢?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等三月之期一到,他就奏请君上,立马完婚,以免夜长梦多。
卫苏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午时了,他低头轻轻说了几句,“等会儿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我,莫要跟丢了。”
白衣女子点点头,手指不安的攥紧衣袖。
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卫苏轻笑着安慰道:“放心,我会护着你的,你不用害怕。”
许是卫苏的话真有安定作用吧,白衣女子慢慢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前方正在接受赐福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不知谁大喝了一声,“不好,有刺客!”
接着就有数十个个黑影飞腾跳跃而上,手持利刃,朝着祭台中央的王子裔以及诸位官员奔赴而去。
王子裔几乎快要吓傻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得到场面,一时间竟然手脚冰凉,不知该做何反应。
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的人惊慌失措,有人被吓愣了,有人抱头鼠窜,还有机灵点的人想趁此机会立功,高声大喊着护卫救驾。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混乱不堪。
王子稷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即往后躲,他会想到过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没想到是安排了这一出。他心有所感的望向刚刚卫苏所在之地,却早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此时祭台上下的人俱都混乱起来,好在护卫赶来及时。那些黑衣人见势不妙,打了个胡哨,不再往前冲,而是随意伤了些人,便向着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许暄站在公子怀身后,一开始也下了一跳,好在护卫反应及时,很快就将公子怀他们护卫起来。许暄惊魂未定,见公子怀也没有被伤到,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起来。以前春祭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今日这刺客来得有些蹊跷。而且看刺客来去如风,似乎并没有不死不休的信念,只是想搅起一盆浑水。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7节
幕后之人这是想做什么?这件事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许暄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卫苏所在的地方,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心中一凛,还未说话,就见一人匆匆而来。
因为刚刚经历了混乱,护卫不可能将人放进来,许暄已经认出来这人正是他派去盯梢卫苏之人。
许暄有些急,如果没有事,这人也不会此时过来。他连忙走过去,那人惶惶然道:“许先生,卫苏不见了。”
果然,先前预感到的事成真了,卫苏这是趁乱逃走了吗?此事不能耽搁,必须让公子怀立马找人。
许暄连忙回去,正要将这件事禀报给公子怀,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句:“不好了,王子稷受伤了。”
众人看过去,果然见王子稷脸色惨白,倒在地上,肩胛处一大团血迹侵染透了衣袍。
王子受伤,这可是天大的事,一开始他们也只有一些躲避不及的官员受伤,好在没出人命。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王子受伤。
所有人都忙乱起来,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的事?若是大王怪罪下来,他们说不得落得个护卫不利的罪名。总而言之讨不了好,也有人嘀咕,这个王子稷,怎的就这么倒霉?明明就在后面,怎么会受伤的?
王子稷受伤,王子裔倒是挺高兴的,甚至还有些可惜,怎么刺客手就不稳一点呢?直接要了他的小命不是正好?
王子裔看王子稷的狼狈样子,就有仰天大笑的冲动。不过好歹控制住了,受伤的是他弟弟,在外人面前怎么也要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若他不管不问,被父王知道了,自己只怕也落不得好字。
“快,将王子稷送回王宫,请太医令。另外跟大王禀报今日之事,让父王下令彻查此事。”王子裔很快就有了决断。
今日的春祭已经被打乱,谁也不敢再逗留于此,万一还有刺客潜伏下来的,真将命给丢了,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这毕竟是王子裔第一次主持这春祭,也是说明了父王信重他,他自然是十分重视的,务必想要做到尽善尽美。没想到却被人给破坏了,如今的情势,也只能下令草草收场。
等所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公子怀才听到许暄提起卫苏不见了的消息。
“不见了?你说的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公子怀还没反应过来。
“春祭之后,卫苏与其妹就未曾回府,我们的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影。”许暄如实说道。
卫苏的离开对于许暄来说是喜事一桩,若是卫苏之前真的应下这门亲事,许暄还会头疼,自己的地位会受到威胁。这下好了,卫苏自己逃走,不仅彻底惹怒娄国君和公子怀,他也能从中添一把火,卫苏必死无疑。
“主子,此事应该尽早禀报君上。小的以为卫苏此人心根本就不在娄国,若是真让他逃出娄国,于我们娄国可是一大祸患呐!”许暄煽风点火。
公子怀怒气填胸,没想到卫苏真是不识好歹,“岂有此理,娄国待他不薄,他竟然如此忘恩负义。哼!他卫苏逃离娄国,其他小国又岂有他立足之地?”
其他的小国都唯娄国之命侍从,只要娄国君一发话,谁人敢收留卫苏?
许暄却不以为然,“主子莫不是忘了还有个邶国?邶国王子祁也是卫苏的学生,十分尊崇卫苏。而且,几年前,王子祁还跟卫苏提过亲,卫苏似乎也没有拒绝。”
此话一出,正好敲打在公子怀的心窝子上。他狠狠将桌面上的东西砸在地上,然后才看向许暄,“你的意思是,卫苏与其妹逃往邶国去了?”
“有这个可能,邶国国力与我们娄国差不多,如今的国君更是年轻有为,若是有了卫苏相助,那必定会如虎添翼啊。”
公子怀已经坐不住了,“我即刻进宫,将此事禀报给君上,绝不能让卫苏逃往邶国。”说完便匆匆起身,吩咐人备车马。
许暄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来,卫苏啊卫苏,这次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只要堵住你的退路,你便根本无路可走了。
不多时,就从王宫中传出王令来:立即捉拿卫苏回来,若遇不从,格杀勿论!
娄国君这是下的死令,即便不为我所用,那也绝不能为他人所用。
王子稷听到这个消息,急切之下扯动伤口,不由疼得俊脸扭曲。不过他心中却在祈祷,卫先生一定要顺利离开啊,否则他肩胛上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为了卫先生他们能离开,他趁乱捅自己一刀,让所有的关注点都落在了他身上,让卫先生能有更多的时间离开,这也算是为先生两肋插刀了吧?
卫苏早就换了一身衣服在秦长的护卫下离开了邑安城,在指定的地点集合。
见到卫苏,卫蓁总算放下心来,她早在两日前就被卫苏安排偷偷出了城,让她一直在这边等着。而卫苏则带着卫蓁身边的七叶假装成卫蓁去了春祭。
卫蓁见到七叶,主仆两开心的说了会儿话。可她们却又即将面临分别,七叶担心自己不在主子身边,连个能使唤的都没有,叮嘱了卫蓁好好照顾自己。
卫蓁点头,她待七叶如同妹妹一般,现在七叶为了她,却要身陷险境,心下不舍。嘱咐七叶一定要好好的,等以后她们再相聚。
卫苏的计划正是兵分两路,一路由秦长带着人装扮成卫苏的样子,一路向南,朝着邶国而去。这队人马的危险性相对要高一些,毕竟要吸引人的注意,面对着娄国军队的围追堵截。
而另一路,真正的卫苏却与钟离晖一道,取道西南,一路入蜀。
整个娄国,除了王子稷,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卫苏的目的地。只会认为卫苏绝对会投奔邶国,毕竟面临娄国这样的强国威胁,除了邶国,其他的小国根本就不可能不顾威胁收留卫苏。
而卫苏自己也营造成去往邶国的假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至于王子稷,这么多年来,也对他颇有了解。他不仅不会暴露卫苏等人的行踪,反而会帮忙遮掩,这也是卫苏为何会选择告诉王子稷的原因。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大家都看着卫苏,听他说下一步的计划。
“秦长,你们只要到达青谷关,邶国的王子祁会派人前来接应,只要出关就安全了。”
秦长点点头,这几年的训练,他有把握将所有人安全带出娄国。这也是卫苏在考验他的能力之后,放心做出这个计划的原因之一。
卫苏接着看向谢灼和陶瑾,“我们的‘猎豹’计划可以开始行动了,一切都就看你们的了。”
谢灼与陶瑾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跃跃欲试来,“先生放心,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只需要先生令下,便能立即行动。”
卫苏笑道:“很好,只要娄国经济破灭,哪怕它现在是当今第一强国,也照样能将它拉下神坛,即便要恢复也最少得数十年。可是我们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我会写一封信让秦护卫带给王子祁,相信邶国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谢灼与陶瑾全面参与了‘猎豹’计划,自然明白卫苏的意思。其他人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该问询的时候。
如果卫先生要说,自然会给他们提及。
第122章
谢灼拱拱手, 有些犹疑的道:“卫先生,我有一事不明,娄国如果倒下, 自然会有人分而食之, 就看其他国的手腕如何了。不过毫无疑问的是, 邶国必然会是得利最大的。我们将好处都让给了邶国,邶国将来一家独大,无人可制约,届时尾大不掉,只怕难以对付。”
谢灼担心的很有道理,不过卫苏却丝毫不担心,“我早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却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邶国只是下一步棋。”
既然卫先生这么说, 那就是真的能考虑周全, 谢灼也不再焦虑了, “是, 我明白了。”
卫苏点点头,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将娄国解决,自己才能有立足之地。秦国还太弱小,必须要有时间来发展壮大,娄国真的分崩离析, 那么各个诸侯国都将盯着那块肥肉。而秦国则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休养生息,等到众诸侯国再次将目光看过来时, 秦国早就非吴下阿蒙, 绝对今非昔比了。
卫苏安排好一切, 众人也都开始分别。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等到下次再相聚之时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秦长始终有些不放心卫苏,踱到钟离晖面前,警告道:“喂!先生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全力相护,否则先生若是有半点的损伤,我必然饶不了你!”
对于娄国的将军钟离晖,秦长是不怎么放心的,若不是卫先生执意要这么安排,他绝对不会答应离开卫先生身边的。当初他离开秦国之际,秦王就已经嘱咐了他,让他务必要追随卫先生,护卫左右。可恨他不会分出另一半出来,如今卫先生的安排,他也不可能违背了。
钟离晖坐着马车车辕之上,抱着自己的剑闭目养神,似乎周遭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似的。
此时钟离晖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实在不想搭理这人,复又闭上眼,只手上握剑的姿势变了变。秦长被他轻视的举动惹怒了,就这种人,他怎么能放心将先生交给他来护卫?
“钟离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长强忍着怒火问道。
他平日里也并非冲动毛躁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被秦王看重,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可是偏偏这人莫名其妙就能勾起他的怒火,还说是什么娄国的战神将军,就这?呵呵,这样的人要在秦国,就连当小兵的资格都不会有。
钟离晖总算睁开眼睛,手像是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懒洋洋的道:“秦将军,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你——”秦长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顾好你自己吧!在这里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可别将娄国的追兵当成儿戏,否则你会后悔的。”钟离晖冷冷的说道。
好歹这些兵卒他当年也是专门训练过一段时间的,比起一般将士还是要强上许多。如果真一不小心被追上了,呵呵,可别怪他没有提醒。
“不用你提醒,我的使命我自然会想办法完成,咱们秦国见。”
“哈哈,秦将军,钟离将军所说的你还真得听,千万小心为上。”卫苏走了过来,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笑道:“你可知道钟离将军被世人称之为战神,还是名不虚传的。自从入世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他未尝一败,那些人他曾经作训过一段时间,你千万不能小看了。”
钟离晖的练兵手段是得了褚先生的真传的,在卫苏看来还是有些独到之处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拉着他一道的原因了,有了钟离晖投靠秦国,再加上自己所知的后世练兵之法,综合揉杂在一起,秦国的军事力量必定会上一个新的台阶。
秦长对卫苏是很尊敬的,见卫苏这么说,他自然会听进去,连忙应是。秦长毕竟为将时日不长,以前又是奴隶身份,自然对于早年间成名的钟离晖不甚熟知。即便知道,他也不认为钟离晖真有多么强,说不定还会起了好胜之心,想要与之一争高下。
“先生,真就不能再改改计划吗?让我一路互送您到秦国。”秦长还不死心的问。
卫苏笑道:“怎么?秦将军对于我这样的安排不满意么?”
“岂敢岂敢?”秦长连连摆手,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小的只是担心先生的安危罢了。当初秦王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让小的千万护卫先生安全,将先生交给这么个人,我心中实难安心。”
钟离晖嗤笑一声,侧过头不再看他,自己堂堂大将军岂能与这样无知的人计较?
倒是卫苏安抚道:“我这样安排却是有我的道理的。钟离将军功勋卓著,智计过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有他在我们一定能平安抵达秦国。其实钟离将军说得对,你们这一支才是危险重重,不仅要做饵,还要隐匿掩护好不被人发现这是饵,你可明白?”
秦长自然明白,如果他们这一支被发现了,敌人必定会掉头寻找蛛丝马迹,若是被发现了先生的行踪,先生就真正危险了。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绝不负先生所托。”秦长郑重的说道。
交代完毕,便各自分头行事,没有意外的话,卫苏他们一两个月就能抵达蜀地,真正进入秦国的地界。
秦湛此时早就心急如焚,恨不能立马飞向蜀地。他将朝中之事安排妥当,这才带领人马往蜀地而去。他原本可以等卫苏他们到达蜀地后,由蜀郡太守接应护送前往王都。只是秦湛等不及,他想早点见到卫苏,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频频入梦之人真正站在他面前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念着的人,正是卫苏,当年一眼就入心之人。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心中早已明白自己对于卫苏的感情,绝不是先生学生亦师亦友这么简单。他想的更多的是卫苏能陪他共创盛世,将来能携手站在至高处,并肩携手,共同指点江山。一生一世,有他,亦有他。
当初颛太后提及联姻之事,秦湛点头应承下来,却等送亲队伍到达后,将人指给了王子盱。
王子盱莫名其妙,秦王湛自从那日误入宫苑,发现他们兄妹二人之后,似乎真的不计前嫌,待他们如同母之兄妹。不仅给秦菱指了一门好亲事,联姻邶国国君,还将太后促成的越国前来联姻的王女指给自己。
这让他受宠若惊,想起母亲在时,他母亲对秦湛的态度,他的心中就愧疚不已。秦湛以怨报德,心胸宽广,如果换做自己,也未必能做到他这般。当初先王没有看错人,秦国在秦王湛的带领下,相信会越来越好。
王子盱已经彻底感激信服于秦王湛,不仅仅是他,就连朝中群臣,又有谁不为秦王湛的举动交口称赞?秦王湛能对宛夫人之子如此仁厚,由此就能看出,其品行端正来。难怪颛太后曾经一力支持秦王湛,换做谁都会支持他的吧。
只是也有小部分人对此持不同意见,秦王后宫空虚。如今也早就到了大婚立后的时候了,岂能将越国王女指给王子盱?这样一来,大王怎么办?
可惜这点声音还没掀起波澜就被压下去了,一时间也只有秦王湛兄友弟恭的赞美之声。
唯一气闷的也只有颛太夫人了,她处心积虑,却被秦湛轻易化解,为他人作嫁衣裳,如何不怒?不过她也只能在自己宫中大发脾气罢了。可惜秦湛如今很少过来,她即便发脾气,秦湛也不会知道。
秦湛此刻的心思早已飞往到了蜀地,一路上催促了无数回。不过再怎么催促,也没有办法,毕竟蜀地道阻且长,非人力之可为也。
娄国君对卫苏下了格杀令,秦长这一支队伍的确险象环生,不过好在秦长应变及时,及时逃过。此时的他不得不相信钟离晖的话,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最让娄国君气愤的还是钟离晖的离开。
早在春祭之前两个月,钟离晖便称自己旧伤发作,需要静养。娄国君派了太医令为钟离将军看诊,太医看过之后回禀情况属实。娄国君念着钟离晖劳苦功高,赐下各种珍惜药材,让他在将军府好好休养。
然而就在卫苏逃离后没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说是钟离将军不知所踪。
联想到卫苏的逃离,如果没有内部的人协助,必然不会这般轻易离开。而这个人很明显就是钟离晖,娄国君没有想到自己待钟离晖这么好,他居然会反叛。
钟离晖是什么人,威名赫赫,立下不少战功,他这一走,对娄国来说是天大的损失。虽然这几年娄国君有意打压他,晾着他,就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主要是怕他功高震主,将来不服新王管束。可到底赏赐还是不少的,他这一反叛,整个娄国只怕都会沦落成为各国的笑柄。
娄国君气的吐血,对于卫苏与钟离晖两人是恨到了骨子里。当即派人与各国文书,无论哪个诸侯国,只要敢收留这两人,就准备好接受娄国的滔天怒火。他这自然也是警告邶国,因为他们除了邶国,估计也不可能有其他的地方去。
这么多年,因为当初的潍水会盟,娄国已经很久没有大动干戈了,这次娄国君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撕毁盟约,也要兴兵。
各小国战战兢兢,如果娄国真的撕毁盟约,他们可就要遭殃了。他们哪里敢不遵娄国君之令,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绝对会支持娄国君。
只有邶国不置可否,将娄国的信使给赶了出去,也没拿出只言片语的说法来。娄国君自然气得要死,立即下令集结将士,举全国之力,要让邶国好看。
邶国国君并不想开战,娄国所找的卫苏钟离晖两人根本就连影子都没见到,他们邶国干嘛要接受责难?况且邶国前些年才经历过战乱,如今看着稍微好一点,是万万经不起战火的。
只是王子祁坚持,认为娄国并不可怕,他们邶国好歹也是堂堂大国,能与娄国相提并论的,不应该就怕了他们。若是传出去,邶国被娄国一句话就吓到了,岂不是惹人耻笑?
看大哥还自犹豫,荀祁忍不住道:“大王,今次何尝不是一次机会,以报当年娄国攻打暨城之仇?”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8节
荀祁指的是当初潍水会盟之时,娄国趁邶国先王病重之际,借机攻打暨城宣城之事。
这仇恨他们可都记着呢,谁不想报此仇?
邶国君还在考虑,如此行事究竟值不值,他要考虑的可不是一时之快,而是结合现今的情况,还要计算这么做的后果。
荀祁心急火燎,“大王,你将此事交给我,我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绝不让你为难。”
荀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邶国君不答应都不行了,只得将此事交给荀祁。
等荀祁走后,站在一旁的邶国君近臣走了出来,皱眉道:“大王,您就真将此事交给王子祁?”
邶国君无奈,扶着额头,“不然呢?”
那人极为不赞同,“大王,您如此对王子祁,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这不是一件好事啊。”
邶国君苦笑道:“谁叫他是我王弟?”
“即便是王弟,可也要有个度,今日他能要求这样,明日也能要求那般。若是将来他要求王位,大王也相让吗?”
邶国君脸色一变,“先生慎言!”此人是他的先生元洪,从启蒙到现在,全心全意辅佐自己。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此人说这些是居心叵测了,先生则不一样,他是真心为自己的。
“大王不得不防啊!自古以来兄弟阋墙的也不是没有。大王没有此心,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对方会不会起异心?”元洪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
邶国君沉默,许久之后才道:“这不可能,祁弟虽然胡闹了些,可没有坏心的。当初要没有他相帮,寡人也不可能会有今日。”
“老夫也只是提醒大王一句罢了,如今邶国中,王子祁位高权重,声望更是如日中天,朝中大臣依附者甚多。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知道王权富贵,若说没人动心只怕是假的,天家无亲情,只希望王子祁的心不会变吧。”
这些话重重落在邶国君心上,他皱皱眉,脸上神色忽明忽暗,点点头道:“湪谨记先生之言。”
元洪离开后,荀湪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真的要防着他的亲弟弟荀祁吗?
第123章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卫苏看着高耸入云的山道,心中啧啧赞叹,后世交通发达, 出川入蜀基本感觉不出什么。可现在, 全靠人力畜力跋山涉水, 是真的艰难。
也真不知谢家车队是怎么将一车车的茶叶运送出来的。难怪,谢灼说一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了。
“先生,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就到了阜南关,就是秦国蜀地的地界了。”这是谢家人,是他们的向导了,一路过来, 他功不可没。他跟着车队走这条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们车队就算闭着眼也能知道哪里是哪里。
卫苏苦笑, “你就说说还有多久能到地儿吧?”
“以我们这个速度来看, 最多只需要十天天半月就可以抵达了。”毕竟这个队伍中还有女眷, 也行不了太快, 他这已经是保守估计了。
“十天半个月?”卫苏惊叹,难怪要致富先修路了。在后世,哪怕是翻越秦岭,也就是分分钟的事,现在嘛……卫苏也只能认命了,还能怎么办, 走呗!
钟离晖站在他的旁边,冷淡的道:“你怎么就选择了这秦国?”从地形上来看, 的确是不易攻打之地, 只是别人攻不进来, 想要出兵也是难上加难。
卫苏嘿嘿一笑,“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蜀地那可是根据地……额,且叫它兵家必争之地吧。”
钟离晖不相信,“兵家必争之地?这倒是看不出来。”
卫苏笑道:“这蜀地外围都是崇山峻岭,然而里面却是平原之地。以前这里的确不显山不露水,常常有水患天灾,淹没田地,是众所周知的贫瘠之地。可是自秦国前几任先王王重视水患,并且经过几代人的治理之后,如今这里风调雨顺,再无水患之灾,可以称之为秦国的后备粮仓了。”
“哦?”钟离晖来了一点兴趣,秦国在所有的诸侯国中算是最为软弱可欺的,不过弹丸之地而已,因此钟离晖以前从未曾注意过它。
以前他打定主意,哪怕娄国不值得他效力,他去往邶国也好,或者其他的诸侯国也罢,只要他愿意,随便选择哪一个都好。可他却从未考虑过秦国,毕竟一个边陲小国,外有戎夷以及周边强国虎视眈眈,内里又地贫物鄙,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所以刚开始听到卫苏说秦国之时,他还以为卫苏只是在开玩笑。到后来卫苏坚定了去秦国之意,他才知道卫苏是真的选择了去秦国。
褚先生让他跟着卫苏创一番成就,那是因为褚先生知道卫苏之志,知道卫苏着眼于天下,并非一般人能看透的。所以他才会决定跟着卫苏一起投奔,只是现在的情况,他不由得深深怀疑起来,卫苏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自己跟着卫苏一起投奔秦国真的有前途吗?
卫苏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秦国的新王是个锐意进取,有抱负,有思想的人。有他支持变革,秦国用不了多久就会今非昔比。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的。”卫苏不得不多替秦湛说说好话。
钟离晖摇摇头,“这不是一个君王好坏就能够成事的。还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各方面的因素,既然着眼于天下,首先就要兵精粮足。可是秦国弹丸之地,能产多少粮食,能有多少人口?”
钟离晖一语中的,不过卫苏却早有法子,“钟离将军所言甚是。粮食的问题,蜀地是产粮之地,只需要几年积累,粮食就能解决,更何况还有陶家谢家,有他们帮忙从各地收集粮食,也能缓解一些燃眉之急。至于人口,只要国策得力,不怕吸引不来人口百姓,以及天下的有志之士。”
钟离晖沉默,最后再问了一遍,“卫先生真觉得秦国能助先生完成心愿?”
卫苏这次回答的很肯定,“不是觉得,而是只有秦国能有这个能力帮我完成心愿。”
钟离晖一愣,“为何?”
卫苏摇摇头,“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钟离将军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卫苏的话不可信?”
钟离晖哈哈一笑,“如果不是褚先生,我是不会信你的,不过现在嘛,倒是可以试试。”
其实卫苏也早就对比过的,正如钟离晖所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各种因素加在一起选择的。
第一要君王的理念相近,有魄力,能全力支持他的想法行动才行。放眼看去,除了秦湛还真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每个诸侯国中王族的宗族势力是万万不可小觑的。他们排外,抱团取暖,肆意扩张。这些才是卫苏最为头疼的,卫苏是想要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改变一种社会格局,将这个世界的奴隶制彻底废除。
而这些都是与那些宗族势力相违背的,也就是说,如果一旦变革,将会与这些势力作对。任谁也不想自己的蛋糕被分走,这必然就会造成双方势力的对抗。相对来说,变革的阻力就会更大。
而在秦国来说,这样的阻力会小得多。因为之前颛太后的执政,就使了非常手段,将王室已经清理了一遍。如今各王室贵族都已势微,相信只要用一点手段,卫苏就可以大展拳脚。他们也就没有能力反对,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只要秦国制度改变,有了发展的基础,那就先将自身发展起来,才会有征战天下的本钱。然后实现天下一统,度同制、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只有真正统一,百姓才不会受战乱之苦,国土也再分崩离析。到那个时候,才会形成一个真正进步的社会。
有一个支持他的秦王,还有一个已经拔除了毒瘤任他施展的秦国。卫苏觉得很欣慰,有秦湛在,至少自己不会那么累。
等到走出山岭,总算眼前一亮,一个依山而建的关隘便在眼前了。
这一队人马都开始雀跃起来,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卫苏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到达秦国地界了啊,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秦湛了。
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完,关隘口的城门打开,尘土飞扬中,一队人马驶了出来。
卫苏与钟离晖互相看了一眼,莫不是蜀郡太守接到他们的消息,特意前来迎见他们的?他们之前送出消息,不过他们却想着恐怕会真正到达槿城才会有人来迎接他们。
随即钟离晖就发现不对起来,疑惑的问:“卫先生,这是来接应我们的?”
卫苏也拿捏不准了,摇摇头,“不知,我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说会有人在阜南关接应的。”
“这架势可不对啊,便是地方太守也不可能有如此的阵仗啊。”钟离晖摸着下巴道。看这支队伍的规格阵势,来头不小啊。
“不管他,我们到了蜀地就安全了,他们对于我们不会有任何威胁。”卫苏决定看看再说。
就在这两人猜疑不定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快到了近前。紧接着从一辆豪华的马车中,走下来一人身着玄色冕服,身材挺拔的年轻人。
卫苏眯眯眼,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旁边的钟离晖已经开口道:“该不会是秦王来了吧?”
卫苏一怔,真的是他?他不是应该在王都?怎的特地前来,就为了迎接自己?
秦湛已经走近,他的步伐急切,却又要保持属于王的自若模样。短短一段距离,他竟然觉得特别漫长。
他早就看到了那个清隽的身影。青色布衣,温柔浅笑,一如当初在白水县城初见的样子,是他无数次在心中勾画的模样。他心中激荡不已,袖中的手早就已经汗湿,他日思夜盼盼,总算盼来今日。此时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那抹青衣身影,天地之大,再无旁骛。
卫苏与钟离晖也迎上去,卫苏见到秦湛自然是高兴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来了,还是给了卫苏一个不小的惊喜。
如今秦湛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再也不是当初在颍阳学宫中那个被人欺负还无处诉苦的柔弱少年了。看到他成长起来,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王,卫苏也替他高兴。
既然秦湛身份不同,在大庭广众之下,卫苏自然要依礼而行。
“卫苏拜见秦王。”来到秦湛面前,卫苏与钟离晖便行礼下拜。然而卫苏刚刚弯腰就被秦湛扶住了。
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面前,他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卫……卫先生,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钟离晖已经拜倒在地,嘴角抽了抽,感情你们之间不必多礼,我这边却要多礼了吧?
在卫苏的提醒下,秦湛这才醒悟过来,弯腰将钟离晖扶起,“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钟离将军了吧?寡人早就听过钟离将军的赫赫威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
卫苏会带着钟离将军前来投奔秦国之事,秦湛早就在来信中得知了,对于钟离将军的大名,世人谁人不知?卫苏能将钟离晖说服,来投奔西秦,这对于秦国来说是天大的好事。秦湛自然明白卫苏在其中的作用的,如果没有卫苏,比秦国更多更好的选择,由得钟离晖选,他当然不可能选择西秦。
此时此刻他这个秦王是要礼下于人的,绝不可寒了钟离晖的心。
钟离晖冷心冷面,见礼之后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就抱剑站于卫苏身后。秦王湛太过于年轻了,自己以后真的要效忠于他?自己真应该相信卫苏?他看了一眼卫苏,决定还是如先前之言,先观望一段时间吧。
前来迎接的臣子也上前来与卫苏钟离晖见过礼,孙章也在其中,他与卫苏多年未见,此刻见到卫苏自然是很激动的。可惜现在不是说话的地儿,只能以后寻机跟卫先生再说话了。
秦湛见到卫苏哪怕再激动,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太过,“先生,一路辛苦劳累。寡人早在关内备好接风宴,可以先休整一番,晚上再好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秦湛如此安排是最好不过的了,一路翻山越岭,提心吊胆的。卫苏一行人早就疲累不堪了,此时恨不能好好洗漱,倒下好好睡一觉。
既要启程入关,卫苏刚打算回自己的马车,就被人给拉住了。卫苏回头一看,就见到秦湛深邃的眼中带着一抹祈求之色,“先生,好多年没见了,湛万分想念先生,先生可否与我同车而行?一路可以说说话?”
卫苏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他周身的王者气势浑然天成。很明显这些年他所经历的真的不少,也难为他小小年纪就在风云诡谲的王宫朝廷中摸爬打滚这么多年。
虽然他的面貌已经长开,再不复少年时期的柔弱秀美。更多的是俊朗的棱角分明,这也给他的气势增添了王者霸气。
只是,此时此刻,眼中流露出来的熟悉神色却一如当年。在无依无靠之时,受人欺负却只能默默忍受,哪怕受伤也不让人看见。想到这些,卫苏有些心疼,这些年他一个人在秦国,没有一个真心正关心他的人,也不知他究竟承受了多少不应该承受的东西。以秦湛隐忍的性子,有苦都不会说出来。
秦湛眼中的祈求之色,让卫苏不忍心拒绝。卫苏有些迟疑,“这,与大王同乘只怕不太好吧?”
知道卫苏心软了,秦湛心中也一片熨烫。卫先生依旧没有变,只消稍稍示弱,就能让他心软,这样的他怎么能让自己放下?秦湛眼中有些许疯狂,有些许余念,最后被他压在眼底深处。
他低着头,“可湛有好多话想跟先生说,这么些年,我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我以为先生来了,总能像在颍阳学宫中一样,我们能无话不谈。”
他抬头盯着卫苏,有些受伤,“先生是因为我的地位改变,不愿意再听湛倾诉了吗?如果是这样,我千方百计争这个冰冷的位置又有何用?还不如放弃,回到曾经在学宫中的时候,我们可以不受身份地位的约束,畅所欲言。”
这——卫苏叹气,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他知道秦湛其实有一半是为了自己去争这个位置的,就为了能给他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有秦湛在身后为后盾,他就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总是自己对不住他,卫苏心怀愧疚,就为了自己能实现心愿,他就愿意面对朝堂王宫的腥风血雨,一个人单打独斗。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想到这里,卫苏点点头,“行吧,那大王先请。”
秦湛高兴了,拉着卫苏的手却没有放开,“一起。”说完径直拉着卫苏朝着马车而去。
与秦湛一起来迎接的臣子护卫都惊呆了,大王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如今的秦王威严愈甚,从不曾见他对谁这般和颜悦色过。这位从娄国过来的卫先生竟然能得大王如此信重,不仅大王亲自出关迎接。还手拉手一同乘王驾,便是大王的王弟,新晋得大王看重的王子盱也没这个待遇吧。
所有人都在心里重新衡量起卫苏的身份地位来,这个卫先生,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曾经是颍阳学宫的先生。秦王少年之时,被先王派遣去颍阳学宫,就跟着卫先生学习过。秦王的身份地位早就不同于往日,现在还能对当初的先生尊崇有佳,实乃信义之人也。
这么想着,众人也就释然了,大王重情重义,如今邀卫先生同乘也就能说得过去了。
第124章
卫苏也没办法, 还想着提醒秦湛,一路同行的还有钟离晖,自己丢下他只怕是不太好。秦王礼下于人, 不正好趁这个机会拉拢钟离将军吗?他拉着自己同乘有又什么意义?
可是秦湛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管顾别人?他的心里眼里, 也就卫苏一人。好在这样的安排钟离晖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满,自己走到一匹马前, 上了马,被前来迎接的臣子簇拥而行。
他是不愿意乘马车而行的,堂堂将军,不骑马还能干嘛?
钟离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没有想到他会来到秦国。以他的本事,天下诸国君王宁愿重金也想求请得此人相助。现在他能跟着卫先生前来投奔秦国,那可是他们秦国莫大的荣幸。
孙章是颍阳学宫出来的, 他是听说过早些年褚先生的得意弟子钟离晖的。也是十分敬仰这位从未有一败绩点战神将军。故而他跟在钟离晖身边,说起颍阳学宫之事,钟离晖虽然不怎么搭理人, 可是偶尔还是会跟他答话, 说一两句学宫之事。
卫苏跟着秦湛上了王驾,拉下车帘,阻断旁人的视线。卫苏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守规矩端着架子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89节
以前在颍阳学宫之时,他与秦湛的相处模式就很轻松自然。现在单独面对秦湛,他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了,
秦湛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 随手将准备好的靠枕递到卫苏的身后。卫苏顺势靠上去, 舒适的喟叹了一声。不得不说秦湛的车驾是真的舒适无比, 厚厚的褥子靠垫, 还有柔软舒适的动物皮毛,卫苏一路上的疲累都在这一刻释放了。
秦湛看卫苏斜斜倚靠着,真正的完全放松下来。从一旁的壶中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先生一路辛苦了,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先生快些到来。今日总算是盼来了先生,我都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卫苏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似乎才想起什么来。自己还没谢秦湛,一国之君给自己端茶倒水,怎么能说的过去?连忙坐直身子,“多谢大王。”
秦湛有些委屈受伤,“先生与我生分了好多,以前这种小事你从来不会言谢。”
卫苏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已经是秦国的大王,还是要有礼数规矩的。”
其实卫苏也烦这些东西,可是却没有办法啊。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讲究尊卑规矩的,他若是特立独行,不守这些东西。万一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以此来攻讦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冤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觉得自己还是遵守游戏规则的好。
秦湛明显的不赞同,“可是私底下只有你我二人,如果还讲究这些礼数规矩,岂不是累得慌?先生,在外面我们君臣相称,可是私底下,我们还像以前在学宫中一般。你是先生,我是学子,亦师亦友,再不管那些君臣尊卑规矩可好?”
秦湛说得真情实意,卫苏看着他,见他是认真的。自己如果回绝只怕这人又不知道会怎么想,这样也好,私底下也不用顾忌太多,大家都乐的自在。
卫苏这才想起来,从他们甫一见面,秦湛就从未对他有过君王的自称,还是跟以前在颍阳学宫时的一样称呼。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秦湛如今已经身居高位,还能初心如故,是为有几人能够做得到?
他是无所谓的,只要秦湛不介意的话,自己怎样都可,便笑道:“那便随你吧,我素来就不是个看重这些东西的人,如此正好合我心意呢。”说到这里,便也放松下来,复又斜躺了回去。
卫苏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拘谨,在他面前恢复了以往的样子。秦湛勾起唇角,这样很好,你能在我面前放松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在你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看着暗自欣喜的秦湛,可以感受得出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卫苏好笑的摇摇头,这人怎的还如当年一般,自己只要顺着他的意思顺毛,他就能开心好几天。这么多年了,他似乎变了,却又似乎没有变。
卫苏对于秦湛回秦国之后的事很感兴趣,虽然平日里都有书信来往,可都是一两句话简单就略过去了。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问问他,自己也能了解到他回秦国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以及他成为秦王之后的心路历程,这些他都想知道。
既然卫苏想听,他自然不会隐瞒。
“我跟着先王回到秦国以后,人生地不熟,父王根本没有空管我。好在之前在先生的指点下,讨好了颛太夫人,所以还算能得太夫人的欢心……”
“父王原本最合心意的继承人是王子盱,可惜太夫人不喜欢他。太夫人看我听话,她想要大权独揽,只能找听话的傀儡上位。所以她选择了我……”
秦湛娓娓道来,一开始卫苏听得很认真。然而,马车一晃一晃的,卫苏一只手撑着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头一点一点的,渐渐的他已经撑不住闭眼睡去了。卫苏本来就经过长途跋涉,身体早就吃不消,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不错的了。
看到这一幕秦湛轻轻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卫苏的头枕到自己的腿上。看着他的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脸,分不清此时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秦湛不由入了神,他的一只手虚虚勾勒着他的脸部轮廓,眼神落到卫苏薄薄的唇上,鬼使神差的埋下头,吻上他的唇。
秦湛的心怦怦乱跳,他不敢久待,一触即离,可就是这温润的触感,让他欲罢不能。原来这就是先生的味道,和他想象的一样,微甜,带着青草阳光的味道,是他黑暗中的救赎。
他喃喃道:“先生你不知道,被人掌控着,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装傻充楞,卖乖讨好。如果不是想到先生,我想我很难撑过来,那时候天天盼着先生什么时候能来,如果先生来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忍受这一切了。”
“但是我不能退缩,我还要为先生铺路,我们还要一起走。好在,好在一切都熬过来了,从此往后,我们携手并肩,先生有先生的宏愿,我只需要努力跟上先生的脚步就好。”
他似乎要将所有的心里话都一股脑儿说出来,他想要卫苏能明白他的心意。可惜,这些话当着清醒的卫苏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趁现在,说给他,也说给自己听了。
卫苏似乎有些不安的动了动,眉心也微微皱起来。秦湛手指轻轻抚着他的眉心,为他舒展开来。这一刻马车内静谧安宁,有一种温馨柔和的氛围围绕,秦湛已经看痴了,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总有到终点的时候,当马车停下,有宫人前来轻轻拉开车帘。见到这一幕,心下一愣,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轻声道:“大王,已经到了。”
秦湛看了一眼卫苏,还睡得正香,便挥挥手。宫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退下了。
吩咐了所有人都小声行事,他这才捂住胸口,松了一口气。他从大王回到秦国,便开始在他身边服侍,这么多年,自问还是比较了解大王的。大王从来都是冷心冷情,从不曾见他对任何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他刚刚看到的一幕深深震撼了他,马车内一坐一躺的两人如此和谐,温柔缱绻如同一幅画卷。他第一次见到大王脸上露出这般温柔的神情,原来一向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有温柔待人的时刻,只是有所区别的是,要看他所面对的是何人。
他是大王贴身伺候的人,虽然大王没说,可他知道,大王一直有一个念念不忘之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跟大王一起回来。这也是为何太夫人要求大王联姻时,大王明着答应,后来却直接将越国王女赐给了王子盱。
他一直以为,大王是在等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也不知道这世上有哪位女子,如此幸运,能得大王青睐,甚至念念不忘。
直到刚刚见到那一幕,他似乎明白了。他本来就是聪明伶俐之人,否则也不会被大王选上贴身伺候了。
想起刚刚大王警告他的眼神,他打了个寒颤,心下已经明白该如何做。这个卫先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自己将来万万不可有越矩之处。
等到卫苏醒来,一睁开眼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当他对上秦湛的双眼时,还愣了一瞬。这才回想起来,自己这是已经到了秦国,有秦王湛亲自前来迎接,自己上了秦王的车驾聊天,然后聊着聊着自己这是睡着了?
卫苏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秦湛的腿上,连忙爬起来,脸色微红,出糗出大了。秦湛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被枕得发麻的腿,可卫苏还是发现了,拍了拍脑袋,懊恼的道:“看我,怎么就睡着了。”
秦湛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卫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色已晚,他们也早就到了目的地。周围人都走完了,马车里就剩自己与秦湛两人了。
不远处还候着一名宫人,此时正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头人一般立着。至于与卫苏一同之人,早有人安排着去休息洗漱去了。
卫苏瞪了他一眼,“到了你怎么也不叫我?”
秦湛委屈,“我是看先生太累了,想着让先生多休息休息,这才没有叫先生。”
秦湛这幅样子,卫苏就是有火都发不出来了。罢了罢了,好歹他也是为自己着想,他一路上需要策划行程,避免被人发现,劳心劳力,再加上路途艰难险阻,确实太过于疲累。这才会在秦湛布置的舒适轻松的环境中熟睡过去,这确实也不能怪秦湛。
“那我们先下去吧。”卫苏说完便当先跳下车驾。再过一个时辰左右,接风宴都该开始了,他还没梳洗,风尘仆仆的像什么话?
回头看秦湛却不动,心下疑惑,“你怎么了?”
秦湛指指自己的腿,苦笑道:“我这腿,一时半会动不了了。”先前一直让卫苏枕着,此时早就麻木动弹不得了。
卫苏明白了,耳根子都泛红起来,这人……自己该怎么说他,明明知道后果干嘛还拿自己当枕头啊?都已经是秦国的王了,做事情还跟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本来想着丢下他不管的,想了想他又爬回车上。替他揉了揉,皱眉道:“实在不行我让宫人来,他们伺候你伺候惯了的……”
还没说完,就被秦湛拉住,“先生,不要惊动他人,我一会儿就好。”
卫苏看他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害羞,怕人知道他这样子被人嘲笑。这么大个人了,性子怎么还是这样别扭?
不过卫苏知道他这样子还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倒也没有强求,帮他将血脉揉顺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看秦湛能动了,卫苏松了一口气,这才拉着秦湛下了马车。也许是还有些酸软的缘故,下车后的秦湛一个站立不稳,就朝着身旁的卫苏身上倒去。
卫苏手忙脚乱的接住他,刚想叫不远处的宫人侍者,就听秦湛在他耳边道:“先生,我一时间还没力气站稳,先生帮忙扶着活动活动就行了。”
卫苏耳朵痒痒的,想放手不管吧,又实在不能将秦湛一个人丢在原地,也只能认命的扶着他。卫苏也习惯了,以前颍阳学宫之时,偶尔秦湛喝醉之后,耍酒疯从不让别人靠近。也只能自己才能安抚住他,每每也是这样扶他回去的。
这个时候的卫苏才发觉秦湛如今已经比自己还高半个头,明明当年离开之时,秦湛瘦瘦小小的,个头也比他矮上一些的。
卫苏妥协的动作让秦湛嘴角弧度抑制不住的上扬。
不远处的秦湛的贴身侍者赵立偷偷看了一眼,瞠目结舌,这是他们大王?他们大王真的没有被偷偷换人吗?
他们这些人专程侍候大王的,随时都注意着车驾动静的,以便王能随时使唤,只是今日,他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犹豫间见卫先生出了车驾复又回去,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如果真需要他想来大王也会传唤,可如果自己坏了大王的意,大王怪罪下来,自己可承担不起。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见卫先生又出来了,随后不知道朝着车里说了句什么,大王也下了车驾。只是,大王一下车似乎站立不稳,便直直朝着卫先生身上靠。他刚想上前去搀扶,却见大王身后的手朝他摇了摇,示意他不得靠近。
于是,刚动了半步的腿便缩了回去,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秦湛半边身子都挂靠在卫苏的身上,他高大的身形给了卫苏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耳边时不时有耳鬓厮磨的酥麻感,令卫苏是万般难捱。
就在卫苏忍不住要让人过来帮忙时,秦湛晒然一笑,放开了卫苏,“现在好多了,多谢先生。”
卫苏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还要去梳洗一番。”
秦湛自然是理解的,“也好,先生自去,我在接风宴上等先生共饮。”
说完招手让赵立过来,吩咐了几句,就让他带着卫苏前去洗漱更衣。
赵立自然不敢怠慢,躬身行礼,“卫先生,奴早就准备好了,请先生随奴来。”
卫苏点头,朝着秦湛行礼辞别。
秦湛站在原地,盯着卫苏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勒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来。先生,我等了你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啊。
第125章
接风晚宴其乐融融, 在场之人无不捧着卫苏,钟离晖。秦国能一下子来两个大人物,是秦国之幸, 看来他们秦国这是时来运转了,能得贤能相佐。
当然这只是不明所以的人这么认为, 也有少数消息灵通的臣子却皱起了眉。这两人都是从娄国过来的, 他们也听说了娄国君发下的狠话, 无论哪个诸侯国胆敢收留这两人, 都将会面临娄国的雷霆之怒。
这两人来秦国之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们在所有的诸侯国中是最为软弱可欺的小国, 哪里经受得住娄国的兴兵征伐?
陈阜身为御史大夫, 此次跟着秦王来蜀地。一开始只以为秦王是为了前来蜀地查看粮仓, 以及体察民情, 没想到秦王却是为了迎接卫苏与钟离晖二人。
刚听说时, 他还高兴,秦国有贤能投奔,那就说明了他们的君王在别人眼中是能投靠的贤者之君,也说明了秦国对有能力之人也有了吸引力。
一个国家少不了文臣武将的辅佐, 它越是兴盛强大就越能吸引有能力者投奔, 如此循环往复,强者越强。
只是,他现在也听说了娄国君发出来的王令,这两人如今就成了烫手山芋。只消娄国君一声令下,秦国便大难临头,说不定秦国几百年的基业也会轰然倒塌。
看着觥筹交错的接风宴上, 大王也喜气洋洋丝毫没有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脾气直率, 却不得不在此时站出来泼一盆凉水, “大王,敢问卫先生与钟离将军这二位,大王如何安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秦湛举到嘴角的酒樽顿住了,他放下酒杯,说道:“先生与钟离将军既然来我秦国,自然会以礼相待,高官厚禄只要寡人能给的,都可以安排。”
陈阜有些着急,“可是臣听说娄国君因为卫先生与钟离将军的事大发雷霆。并且放出话来,所有诸侯国敢收留两人,必将兵戎相见。大王,我们西秦小国,只怕承受不住娄国国君之怒啊。”
钟离晖若有所思,似笑非笑的看了卫苏一眼,没有出声,似乎在等秦王的答案。
秦王眯眯眼睛,“陈卿,你的意思是?”
“大王,娄国之强大,非我等小国能承受得住的。若是娄国国君知道卫先生与钟离将军来了秦国,只怕娄国君就会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在秦国身上,所以西秦只怕难以容下卫先生与钟离将军啊。”
陈阜也不怕得罪了谁,直接当着卫苏与钟离晖说出自己的顾虑来。
秦湛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若是卫苏他们听得此话,生出什么想法来就不太好了。他语气坚定,“陈卿,秦国容得下容不下先生与钟离将军是寡人说了算。此事寡人自会定夺。”
大王的意思是要护着这二人了,陈阜耿直性子,以为大王想不到如此做的后果。当即说道:“大王可要三思啊,趁娄国国君还不知道,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娄国真的兴兵对付秦国,到时候只怕悔之晚矣!”
秦湛已经有些愠怒,“娄国又如何?陈卿如此胆小怕事,依寡人之见,这御史大夫之职只怕也难以胜任,不如……”
秦湛话还没说完,卫苏却笑道:“御史大夫顾虑并没有错。只不过对于当今天下的局势估算有误罢了。”
旁人见到秦王发怒,已经拉了拉陈阜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再说。可陈阜也是犟脾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今日他就是拼着丢掉性命的风险也要劝大王回心转意。
此时又听到卫苏这般说,心中也是不服气。卫先生虽然名满天下,可到底年纪轻,思虑不周。若是他真有考量,也不会从娄国逃离,甚至有可能会即将连累到他们西秦国。
“当今天下大势?”陈阜冷笑,他会不了解天下大势?“卫先生你好像对天下大势很了解?甚至还有不同的理解?”
卫苏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对天下大势的了解,本人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他敢说这话也是有理有据的,不像某些人闭门造车。谢家车队从各个地方送上来的情报,经过整理之后,都会送给他一份,所以他才有底气这么说。
陈阜嗤笑拱拱手,既然卫苏敢说大话,那就随时得准备好丢人现眼。他有意让卫苏出丑,“愿闻其详。”
卫苏站起身来,团团揖了一礼,“娄国表面上看起来的却强大,除了邶国,几乎再无人敢与之对抗,你们都怕他也是很正常的。”
陈阜老脸一红,他倒不是怕,只是一旦兴起兵祸,尸横遍野,民不聊生,能避免则避免为妙。
卫苏继续道:“可是你们却不知道,娄国早就到强弩之末,它所展现出来的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呵呵,这话谁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娄国再怎么样,也比西秦这样的弹丸之地强太多了吧。
卫苏看出来了众人的想法,直接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在这里敢说,只需不到半年时间,娄国分崩离析不在话下。”
“嘶~”在坐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卫先生怎能这般夸大其词?他们以前也听说过卫苏的大名,一直也以为他是贤者名士。可如今听他说话,却又拿不准了。这人连身为名士应该具备的谦虚之德都没有,大话连篇,该不会是沽名钓誉之徒吧?
“这话从何说起?”有人忍不住问道。
除非天灾人祸,否则还真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做到。卫苏又不是神仙,能够算到半年之后的情况,这也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这话的原因。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0节
不过也有完全信任卫苏的,那就是一同从颍阳学宫出来的孙章孙太守。他想了想,当初卫苏还在娄国的时候,就让谢家车队从蜀地运动了许多的茶树种子出去。卫先生会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因为他实在想不透,卫苏所说的,半年之内娄国分崩离析之话。
“卫先生之言定然有他的道理。”孙章道。虽然他不知道卫先生的打算,他却义无反顾的帮卫苏说话。
卫苏朝他点点头,微微一笑,“我已经给出了时间,总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娄国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半年就能攻打秦国吧?到时候如果我的话没有实现,你们将我卫苏送去娄国邀功也无可厚非。”
所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卫苏说的也是这个理,左右也不差这半年的时间,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秦王的态度。很明显,以秦湛的态度来说,这么大的阵仗,亲自前来迎接,那就是要用这两人了。秦王决定下来的事,旁人说什么都无用。
卫苏的计划,秦湛是全都知道的,也知道卫苏这话的意思。一开始从卫苏的来信中得知这个计划,他也不相信卫苏能凭借一己之力将一个庞然大物彻底扳倒。然而通过几年的布局,如今已经马上到收尾阶段。他知道卫苏所言不会有错,只需半年的时间就能够验证成果,他们秦国说不定还能悄悄从中渔利。
不管怎么样,有卫苏这层关系,秦湛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人了。就算没有卫苏对娄国的算计,拼着鱼死网破,他也绝不可能将卫苏拱手送出去。
“此事不用多言,卫先生与钟离晖既然前来投奔秦国,就万万没有将人交出去的道理,此事后果寡人一力承当便是。”
秦湛发话了,自然没有人反对,陈阜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卫苏所说,那就等等也无妨。说不定到时候时局变化,大王能改变初衷。想到这里,他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不再提起此事。
钟离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这一幕。他当初跟着卫苏,也是听卫苏说过有避免灾祸的办法。只是什么办法,卫苏却没有提过,不过卫苏在娄国的所作所为,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虽然不知道他在谋划些什么,可他也知道,卫苏是不可能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的,卫苏计划了离开娄国,那就是有万全的准备。
刚刚从卫苏口中说出的承诺,他一听之下自然是惊讶无比的。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娄国的情况,卫苏说的这般笃定,只是半年的时间,半年如何能将娄国打压下去?
他想起了临来秦国之时,卫苏对于谢家陶家的安排,他不知道具体的,却也能猜到一些。难道卫苏是要利用这两家的势力?可谁都知道,这两个世家并没有一兵一卒,如何能与一大强国相抗。
既然想不通,那他便不想了,反正卫苏也不会无的放矢。
不再提那些煞风景的事,宴会之上,恢复了之前的喧闹。有敬酒的,有夸夸其谈的,也有像陈阜那样喝闷酒的。
钟离晖来者不拒,到晚宴结束之时,他已经快站不住了。卫苏也没少喝,可是好歹还有控制,加上秦湛一直与卫苏说话,其他人也不敢敬酒太厉害,索性就转移到了钟离晖身上去了。所以卫苏虽然酒酣耳热,倒还能保持清醒。
正打算回住处歇息,就有一个宫人小跑着过来了,这人他认识,正是先前带过他的赵立,“卫先生,大王有请。”
都这个时候了,秦湛还找他干嘛?卫苏心下疑惑,还是跟着去了。
这里是秦湛休息的寝宫,卫苏皱皱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寝宫内灯火通明,就秦湛一人,很明显秦湛正在等他。
见到卫苏,秦湛眼睛一亮,“先生来了,我让人准备了醒酒汤,效果不错,先生可以喝一点。”
卫苏接过他端来的汤,也没拒绝,一口就喝下一半,酸酸甜甜的口感,的确舒服多了。“这么晚了,大王叫我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就是想跟先生多聊聊,刚刚先生在席间所说的话可是真的?真的只需要半年时间就能让娄国垮掉?”秦湛拉着他坐下来,看样子是要长谈。
卫苏无奈,自己今日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与秦湛彻夜长谈,“你莫不是不相信我?天色已晚,不如先各自休息,明日再详谈?”
秦湛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卫先生,我自然知道先生的计划,只是详细的无从得知罢了。我与先生久未见面,还有好多话想与先生说说,今日在车上本想好好聊聊的,可是……”
卫苏惭愧,下午在车驾上他睡着了,秦湛还守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只是要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这个时候……
秦湛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道:“先生,今日我们可以抵足而眠,以前在颍阳学宫之时又不是没有同榻过。”
以前他们两家相邻,其实就是一个院子,有时候饮宴酒醉,或者相谈太晚,也会留宿。两人同榻而卧,无话不谈,现在秦湛提出这个要求,似乎也不为过。
“这……”卫苏犹豫,“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身份已经是秦王,怎可逾矩。”
秦湛垂下眉眼,有几分萧瑟,几分落寞,“果然先生以前的话都是骗人的吧?说什么不在乎身份高低,可如今还是逃不过。都说高处不胜寒,只有真正到了我这个位置,才能够明白孤家寡人的滋味。我也只不过想回到以前,却终究回不去了啊。”
秦湛孤寂的身影让卫苏一阵心疼,虽然他现在身量已经拔高,可在卫苏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当年孤单寂寞的少年。秦湛能够爬上这个位置,所经受的困难远远比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你知道我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卫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放软了语气,“行吧,你若不嫌弃,今日便如以前那般,也是可以的。”
秦湛闻言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一抹惊喜。然后又黯淡下去,戚戚然道:“其实我也不是一定非要将先生留下来,天色已晚,先生可自去。”
妈蛋,我离开了,你又在这里期期艾艾,悲春伤秋吗?卫苏一旦决定下来的事,也是不容更改。他一把拉起秦湛,“唧唧歪歪作甚?去榻上,要聊什么今日我都奉陪。”
秦湛被他拉着,乖乖的顺着卫苏的意,嘴角的笑容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君王的寝榻自然是最好的,卫苏抱着靠枕,舒适的轻叹一声,果然人就是这般奢侈堕落的。
秦湛心如擂鼓,以前在颍阳学宫之时,他还没有特别的感觉。可现在,他有了别的奇异心思,反而有几分畏手畏脚。直到卫苏奇怪他怎么还不动,询问了之后他才醒过神来,跟着上了榻。
“娄国那边的事我之前来信也跟你说过的。如今娄国的地种粮食者寥寥无几,我们只要掐断他们的粮食供应,他们就会面临天大的困难。到时候举步维艰,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空再兴兵作战了。”卫苏就秦湛的疑惑做了解释。
“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谢家陶家早就将粮食掌控在手中,现在估计已经开始行动了。”
秦湛对于卫苏此举是佩服无比,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搞垮一个泱泱大国,这样的智谋天底下有谁能做到?
卫苏说起正事来,秦湛也没空去想别的,顺着卫苏的思路道:“只是有个问题,娄国到底是当世强国。虽然谢家陶家也能控制一些粮食的渠道,可终究人力有限,若是娄国威逼利诱其他小诸侯国获取粮食,又该如何?”
这样一来,娄国的损失并不会太大。等他们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卫苏的算计,再将它扳回正轨,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126章
秦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卫苏又岂会不留后手,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邶国?邶国与娄国死敌,岂会让他如愿?我已经让人带信给了王子祁, 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而且,有谢家把控的茶叶市场, 只需使出手段来,娄国的经济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我就知道, 先生的计划必定会万无一失的。娄国衰败, 其他国虎视眈眈盯着它,必会有一番龙争虎斗。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大力改变发展秦国,为将来的计划打下基础。”秦湛说得很自然, 已经能想象得到将来天下的格局了。
卫苏点点头,他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不就是为了给秦国铺路吗?只要秦国快速发展起来, 将来放眼天下,卫苏的心愿就完成了一半。
“先生放心, 秦国朝中的刺我已经铲平了大半, 没有人敢对我的决定产生质疑。需要怎样的施为, 先生都可放手去做,有我在,我定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先生的脚步。”秦湛信誓旦旦的道。
卫苏已经有些乏了,“这样很好, 秦国不变革是无法发展的。你只需要把握好大局, 其他的事情, 我会计划安排好的。”
秦湛自然是相信卫苏的, “只是秦国的情况有些复杂。攘内还需安外, 草原上的恶狼几年前在我手中吃了个大亏。到现在,它是记吃不记打,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还是要抽手出来,将它给打服了。还有就是邻国邹国,早就妄想着想要吞并秦国,不给他看看谁的拳头硬,只怕是不会消停。”
这些都是当务之急,想要稳定的发展秦国国内的经济,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些问题,否则,秦国根本就无法专注的发展。
卫苏笑了,他早就考虑到这点了,“所以啊,我给你带回来一个常胜将军,有钟离将军在,这些外患可以无忧了。”
到时候好好弄一套练兵的体系出来,有钟离将军带兵,练兵,秦国必然会练成一支铁军。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军备,经济,人口这三样最重要的东西,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秦湛兴奋的搓搓手,哪里还有在外面对大臣时的冷静自持?仿佛当年的那个莽撞热血少年又回来了,“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初我也与草原的戎夷交过手,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们。这些蛮夷不足为惧,我也可以亲自带兵出征,打怕了他们,便不敢再轻易犯边。”
卫苏没说话,他便继续道:“现在有先生在,我也可以放开手脚了。想来先生也会为我查漏补缺,我便不用担心会行差踏错了。”
“先生,先生……”秦湛没有听到卫苏的动静,轻轻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听到回答。侧头一看,卫苏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
卫苏身上的酒气仍未散去,脸颊上被酒气晕染红,细密的睫毛覆盖住眼睛,在下眼睑留下半扇浓密的阴影。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如同蝶翼。
卫苏无疑是很好看的,这张脸出现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如今的秦湛仿佛仍然在做梦似的不可置信。直到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传来的痛感才知道这并非是梦,而是真实的卫苏躺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的情景是他期盼过无数次的,秦湛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卫苏的身上。确定了真实性,这才慢慢挪了过去,贴着卫苏,小心翼翼的用手将整个人搂住。
寂静的夜,他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还有卫苏细细绵长的呼吸声。渐渐的两种声音似乎揉拧缠绵到了一起,让秦湛渐渐放松下来。
回到秦国以来,秦湛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看着熟睡的卫苏,他心中的防备也完全放下来,一股疲累感袭来,便也安心睡去。
卫苏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被一个似蛟又似龙的怪物缠缚住,丝毫不能够动弹,就在怪物张口想将他一口吞下之时,他被吓醒了。
醒来恍惚间,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了,原来秦湛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都死死的缠在他的身上。卫苏皱眉,秦湛以前都没有这个毛病啊,怎的越大越回去了?现在倒养成了这缠人习惯了。
费了好些力气才将秦湛的手脚移开,刚准备起来,却被他一个翻身给压在了身下。
“……”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吧?卫苏无语了。而秦湛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不动了。
卫苏怕将人吵醒,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想着小心翼翼往外挪,然而他动了动身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下有什么东西抵住他。
他懵了一瞬,等他明白过来,脸色突然涨得通红,是男人都懂的。他也不敢再动,就怕不知不觉间拱出火来。
秦湛到如今早已经及冠,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按理来说也早就应该娶妻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到现在都未立后娶妃。其实想也明白,这秦国朝堂王室中,争名夺利者众,可又有谁真正关心过秦湛呢?
想到这里,卫苏又觉得他可怜,惹人心疼起来。若是有父母长辈疼爱,又岂会连这娶妻之事都照管不过来?自己身为他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不得这事儿还得要自己来操心。只是不知秦湛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卫苏东想西想,尽量忽略秦湛的情况。这个时候正是容易犯困之时,卫苏又动弹不得,不多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而这个时候,秦湛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亮,哪有半点像是刚睡醒的人?
其实他在卫苏醒来之时就跟着醒来了,他也不想卫苏,这么快就离开,就施了一点小伎俩,让卫苏进退不得。
秦湛心情愉悦,在卫苏发间嗅到了令人安心的,独属于卫苏的味道。然而,他心下又升起了些许遗憾,今日一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能多相拥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邶国王都,荀祁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封信,正是卫苏让秦长一行人带给荀祁的。
如今荀祁派人接应秦长这一队的人马已经抵达,帮着秦长他们摆脱了追兵。好在秦长一队人虽然被追的有些狼狈,可也没什么损失,他这算是顺利完成了卫苏所托的任务。
等王子祁派来接应的队伍一到,双方一汇合,那些追兵便再也没有机会。一行人到了邶国再转道入蜀,娄国手再长,相信也那他们没有办法了。
而秦长也谨记卫苏的吩咐,第一时间将卫苏的信派人给送到了王子祁的手上。
王子祁看过信,高兴的一拍大腿,终于来了啊。这个好消息,他要立即送进宫中,让王兄看看。这次他们邶国只要依计行事,可是能占好大的便宜,一定要尽早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便立即吩咐人备车驾,他要进宫。到了宫门处,驭者正要向往常那般长驱直入,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拦住了。
“这是王子祁的车驾,你们也敢拦?你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驭者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十分诧异的问。
他们的车驾向来都是随意进出王宫的,今日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王宫护卫也有些讪讪,小心赔礼道:“还请王子祁见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小的已经派人通禀去了,只需要等会儿就行了。”
“我家主子可是有重要的事,要是耽误了,你可能承担得起?”驭者费尽口舌,哪知道那护卫只是一脸赔笑,其他一概不配合。
见久未有动静,王子祁皱了皱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驭者听到问话,没办法只得照实回禀给了王子祁。
王子祁看了那人一眼,那护卫连忙又将话说了一遍。若是平日里还好,可今日王子祁却是有急事要见大王,耽搁不得。
他脸上神色已经冷下来了,“给本王子让开!”他以前就是嚣张的性子,后来在颍阳学宫改了些,只是后来回国,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直到协助王兄荀湪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荀祁,王兄就不会成为今日的国君。
邶国君荀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上位以来,对他这个弟弟也是信重有嘉,很多事情都会依他的意思。
荀祁进出宫门从未遇到过这般的为难,所以荀祁见到那人还唯唯诺诺不愿意,当下怒火中烧,一把夺过驭者的鞭子就狠狠的甩了出去,打在了那护卫身上。
“混账东西,敢拦本王子的路,活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后是什么人。告诉他,想使手段尽管明目张胆放马过来,别给老子玩这些阴招花样。”
荀祁抽了好几鞭,将人打得跪地连连讨饶,犹自不解气,放下狠话来。
荀祁这份架势,谁还敢阻拦,早有人怕被殃及池鱼,火急火燎的开了宫门。
荀祁这才作罢,重新坐回车中,让人继续前进。荀祁不是傻子,朝堂上的争权夺利,向来都是手段层出不穷。前几年刚刚稳定下来还好,众人齐心协力想着能辅佐新王争一争功劳封赏。可到后来,大家已经不能满足于此了,结党营私,为了各自的势力无所不用其极。
荀祁曾经也对这样的情况忧心,跟王兄提起过这事。只是邶国君却不以为意,摇摇头道:“你不懂这些,朝中大臣可不能一条心,否则他们齐心合力了,我这个君王又该当如何?他们对立起来,寡人才好控制呢,这就是王道。”
荀祁的确不懂这些,而一直浸淫在这样环境中,从小耳濡目染的荀湪却深有感触的。经过他的一番劝说,荀祁只得作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惹到自己头上来,他也懒得管这许多。
只是他一直有一个疑问,若是王兄没有那样的控制手段,或者这些势力水火不容,留下祸患,到时候又该如何?不过他却没有问出口,既然这是王道,那就是大王的事,不该是他操心的。
如今朝中争斗愈演愈烈,分成了好几个派系。有先王老臣一脉,思想古板老化,不知变通,荀祁不愿与之打交道,不过好在这一支对于大王忠心耿耿还算正直。另一脉就是大王先生一脉,他是荀湪的老师,因为辅佐有功,又是大王近臣,很多事情大王都会听从其意见,所以这一支越来越势大。还有就是像荀祁这样的王公贵族了,当初支持荀湪,新王继位之后就成了朝中新贵。
荀祁不愿意拉帮结派,向来对这些事没什么好感,当然也就不理会。然而,某些东西不是你不理会就能消停的,荀祁地位特殊,所有势力都想要拉拢他,令他烦不胜烦。于是他发火了,杀鸡儆猴教训了一顿来游说的人后,再也不敢有人不长眼前来冒犯。
荀祁与大王是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不一般,他的所作所为当然会引来旁人的不满。以前没人敢当面与他作对,现在大约是自己太久没有动真格的了,所以一些恶犬王八一个个冒了出来。既然这样,那他何必客气?今日将拦路犬打了一顿,算是个警告吧,下次再惹到他,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等荀祁的车驾进了宫门,其他人才敢上前去将护卫给扶起来。在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中,一个老者摸着胡须,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最后等荀祁离开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1节
车中的荀祁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这件事情定有蹊跷。一个小小的看守宫门的护卫,也敢拦他的车驾,除了有人指使,他想不到其他的因由。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曾仪这个老狐狸了,身为大王的先生,可以说大王信任的人,除了自己就要数他了。
自从前两年他想拿族中之女与荀祁联姻,以便能拉拢荀祁。却被荀祁一口回绝了,就连荀湪劝说也无济于事。
他心中早就有了卫蓁,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卫先生对于卫蓁之事是出了名的苛责,提出的条件也是几乎背离了当今世人的准则。他心系卫蓁,便也不敢应下其他的人,就怕卫先生一个不高兴,到时候鸡飞蛋打,自己与卫蓁就真的没希望了。
因此他说什么也不答应,曾仪自然就对他怀恨在心了,时不时就到王兄跟前上眼药,挑拨王兄与他的关系。这些事情荀祁都是心知肚明的,曾老儿小肚鸡肠,不弄点小手段可就不姓曾了。
这些他都没打算计较的,只是,今日这事却是有些过分了。同时,荀祁也想到了更深一层,这其中会不会真有大王的意思呢?如果曾仪瞒着大王做出这样的事,传到大王的耳中,他也讨不了好处,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反之,如果大王知道此事,故意默许……
荀祁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有道是三人成虎,同样的话听得多了,说不定就信了。曾仪处处挑拨离间,大王心中完全没有想法也不可能的吧?虽然他问心无愧,可架不住别人怎么想啊,他又没办法自证清白。
如果大王听信谗言,认为他有威胁,那他又该怎么办?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情谊,荀祁心中有些失望。难道他们兄弟情义比不过外人的几句话吗?难道君王就注定了孤家寡人吗?
也许卫先生说的对,自古天家无父子,更遑论兄弟情谊了。
不知过了多久,驭者提醒他已经到了,荀祁睁开眼,无论如何,先将正事办了在想其他的。
第127章
走进大殿, 荀湪见到荀祁进来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荀祁一进去就在仔细观察荀湪的神情,因此,荀湪呆愣虽然只有一瞬, 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果然如此么?荀祁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他有些难受,明明当初的荀湪就不是这样的人,权利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
荀祁恭恭敬敬的朝着他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祁见过大王。”
荀湪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恭谨的时候, 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大礼?”
“礼不可废,以前是祁逾矩了, 还请大王见谅。”荀祁莫名有些难过,曾经兄友弟恭的日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荀祁规规矩矩的样子让荀湪琢磨不透起来, 他这个弟弟素来都是无视那些教条规矩的。先王就曾经因此头疼,可是打也打了, 罚也罚了,就是屡教不改, 气得先王都不管他, 随他去了。如今荀祁这般规矩, 反而让人不适应起来。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真有事你说出来寡人替你主持公道。”荀湪皱眉道,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若说此举没有原因他都不相信。
“并没有出什么事。”荀祁摇头道:“今日因为有急事进宫,所以没来得及通禀, 还请大王见谅。”
看荀祁不愿意说,荀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知道荀祁的脾气, 不想说的话, 便是用刀架着也不会说一个字。今日荀祁这般究竟是怎样的缘由, 看来得让人去查查了。
荀湪揉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也没更好的法子,只得退而求其次,问道:“是什么事?”
荀祁这才从怀里掏出卫苏的信,递呈给了荀湪。荀湪接过,看了一遍,看完似乎不可置信,又从头到尾细细看过,然后惊讶道:“这,这信上所言可是真的?”
荀祁点头,“这是卫先生特意派人送来的,不会有错。”
荀湪这才想起,之前荀祁提到过卫苏逃离娄国,荀祁自己派人前去接应一事。
他站起身来,惊喜道:“卫先生可到了邶国?你接到人了?”
卫先生名声大噪,若能前来投奔邶国,对邶国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如今卫苏已经逃离了娄国,邶国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收留卫苏。而且看这信中所言,卫先生的计划似乎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了。娄国真能半年以后不复辉煌,那邶国岂不是……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有些激动起来。只是,这信上所言是真的吗?
荀祁摇摇头,“卫先生未曾到邶国,我之前只是配合一下卫先生的计划而已。不过也不算是白忙活,至少先生送了这么一个机会给邶国,可以说是回报很大了。”
之前他请荀湪支援接应秦长一支时,被曾仪所阻,就是不想得罪了娄国。荀湪左右摇摆不定,拿不定主意。荀祁急切之下,便奏请让自己护卫前去接应,荀湪无法,也只能答应。
听到卫苏未到邶国,荀湪心情太过复杂,有些遗憾这般贤才未能替邶国效力。以前只是听过传言,到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认为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很多事世人皆有夸大之词。后来卫苏被请去了娄国,他便也不再去想这个人了。可是如今的情势,娄国发话格杀勿论,卫苏除了邶国能护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现在看了这封信,虽然半信半疑,不知道卫苏是如何能做到让娄国半年时间分崩离析。不过,真要是如信中所言,他们尽早准备好,等娄国真的一蹶不振再踩上一脚岂不快哉?邶国与娄国的仇他们都还记得呢。
可是,事态发展真的会如信上所说吗?要是娄国没有影响,那岂不是就硬生生将邶国与娄国对立起来,再无缓解的余地了?荀湪又开始犹疑不定起来。邶国君性子软和,致命的一点却是优柔寡断。这种事情本就应该第一时间做出裁决,抓住机会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看出了荀湪的犹疑,荀祁道:“大王,早做决定,对邶国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娄国败落,我们邶国必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
“这……不如寡人召集大臣先行商议商议?”荀湪想了很久,才说道。
荀祁无语,朝中之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商议起来,几个月半年也未必会有结果。毕竟各方势力角逐,所顾及到的东西就太多了。谁不想为自己考虑,既要己方得利,又要打压敌方势力。若是国君能直接决断,哪里用放到朝堂之上去商议?
“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种事情大王自可决断,又何必闹到朝堂之上?”荀祁很不满意。
荀湪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想说什么,就听荀祁继续道:“大王,此事无论如何都对我们邶国来说,是只有好处没有损失。您在担心什么?我们除了要搅乱一滩浑水,给娄国下绊子外,还要准备好集结兵卒于边境。如果真如信中所言,我们可以趁娄国内乱,趁机夺城扩张地盘。就算卫先生所言有误,我们驻兵边界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能提防娄国借口兴兵。”
娄国君与各诸侯国文书都明明白白的,娄国有兴兵的打算。就算没有卫苏他们,也不妨碍他们借机攻伐他国,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荀祁说得有理,他点点头,“寡人知道了,等寡人好好考虑一下,再下王令吧。”
既然荀湪都这么说了,荀祁也无法,先前的激动之情已经歇了一大半。是知道荀湪的意思,多半是想找曾仪再商量一下,想到这里荀祁已经觉着没什么意思。颓然道:“是,但凭大王做主便是,臣先退下了。”
荀祁的话语让荀湪有些心慌,“阿祁,你不必如此跟寡人说话的。”
荀祁看着他,最终却是一叹,荀湪到底还是变了,不再信任他一人。这样也好,少了期望,也就不会抱太大的希望。
荀祁前脚一走,后脚曾仪就跟着过来了。荀湪正想派人去找他,见他来得正好,刚好可以与他商量商量荀祁所说之事。
曾仪怒气冲冲,一进来就开始抱怨,”大王,如今的王子祁实在是不像话至极,强闯宫门不说,还动手打看护宫门的护卫。大王,此风不可长啊,若是人人都像是王子祁这般,大王的威信扫地,想要挽回可就难了。“
荀湪这才了解到宫门所发生的事,难怪今日的荀祁与往常大不一样,原来如此。荀湪有些头疼,之前曾先生说要整顿王宫护卫,就怕王的安危出问题。荀湪是知道先生如此也是一片好意,是为他着想的,因此也不好拂了他的意,便由他去了。此事他考虑不周,忘了给荀祁提一句,才会有今日之事。这事也只不过是误会罢了,日后找机会再好好与阿祁分说吧。
这么想着,荀湪又安抚了曾仪几句,曾仪当然知道单单凭借这样的小事是不可能扳倒王子祁的。毕竟他们血浓于水,他这么做到目的也只是给荀祁上眼药罢了。相信经过不懈努力,大王定会改变态度,会对王子祁提防一二,他也就达成目的了。
荀湪有意和稀泥,只说了几句带过后,就提起了卫苏的来信。曾仪看过信,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娄国如日中天,这是在开玩笑吧?”
荀湪将荀祁的想法说了一遍,“王子祁说得也很有道理,不知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
曾仪想了想,沉吟道:“怕就怕这是个阴谋啊。”
“阴谋?”荀湪一愣,心中一个咯噔,“怎么可能是阴谋,这其中能有什么阴谋?”
“这可说不准。”曾仪摸着胡须道:“卫苏是什么人我们根本就不了解。他也没来邶国,为何会帮我们谋划这些利益?如果没有阴谋,老夫不相信谁会什么都不求白白将好处双手奉上。”
他走了几步,思索道:“这会不会是一个诱饵,用天大的利益诱惑我们上钩?”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荀湪听得连连点头,可又想起荀祁的话,不由道:“可万一这是真的,错失良机岂不可惜?”
“大王,您相信娄国会在半年内就能衰败至此?就算信中所言计划顺利,娄国真不行了,可是,老虎垂暮,余威犹在,破釜沉舟一战之力还是有的。”他看了一眼荀湪,见他似乎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继续道:“老夫以为,卫苏用心险恶。利用我们邶国与娄国相抗,自己坐山观虎斗,又能解了他目前的困境。想来这也是他不敢前来邶国的原因之一,不然的话,他从娄国逃出来,只怕早就投奔我们邶国了。又何必虚张声势,躲躲藏藏?”
荀湪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有道理,先生若不提醒及时,寡人险些就要上当了。”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只是这样一来,王子祁那边只怕不好交代啊。”
曾仪心中一喜,“大王若是想给王子祁一个交代,不如就让王子祁自己去处理。真如信上所说,得了好处也是我们邶国的。反之,娄国如果找麻烦,那也是王子祁私人之事,牵扯不到邶国。”
“这不太好吧?”荀湪觉得有些愧对荀祁。
“除了这个办法,莫非大王还有更好的法子?”曾仪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自信满满的道。
他自有他的打算,此事由王子祁出面,他一个人的势力能有多大?能成什么大事?不管做得好做不好锅都得他来背。将来总脱不开自作主张的罪名,到时候自己就有理由借题发挥,荀祁不死也得脱层皮。
以大王的性子,不可能不答应这个办法的,左右邶国的利益都损失不了。
荀湪还真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点头。
当荀祁接到王令之时,差点没气得吐血。好个曾老狐狸,什么叫任我自己处置,我这点势力能做什么?到时候没能为邶国争取到足够的利益,只怕朝中上下都得怪到自己头上来吧。
他想立马就去找大王,可是刚出门就顿住了。既然能下王令,那就是大王同意了的,想到宫中时王兄的态度,荀祁眉头紧锁,看得出来,王兄对他的信任已经有了变化。若是闹得兄弟阋墙,对于邶国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荀祁息了脾气,事情已定,现在去找大王也无济于事。不过,既然邶国容不下我,我又何必找不自在?他帮着荀湪坐稳了王位。这次再最后帮邶国一把,他也就能心安理得了,他还真的不眷恋这种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日子。
临走之际,荀祁还是见了荀湪一面,他将话给说明白了,“既然大王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臣,臣此去只能尽力而为。如今臣也早该成家了,此事过后,臣便请辞去迎娶未婚妻子过门。”
荀湪对于荀祁有愧疚之意,“寡人本想与你赐婚,奈何你不受。你去迎娶新人回来,寡人再好好补偿与你。”
荀祁笑笑,“不必了,我想我应该不会回邶国成亲的,阿蓁想来是不愿离开亲人的。她在哪里,我便陪她在哪里。将来邶国一切都与我荀祁不再相干。”
想来卫蓁也不会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与其束缚着她,不如自己将就她,随她一起海阔天高。自己也早就心寒厌倦了,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荀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荀祁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再回来了吗?这怎么行?“荀祁,你是王族中人,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荀祁微微一笑,“王兄,我最后再叫你一声王兄,人各有志,总不能勉强。”
荀湪皱眉,“你是不是因为曾先生之事不满?你要知道,很多事并非是能遵循自己的意愿的,寡人要考虑的还有很多……”
“大王既然已经做下了决定,就不必跟臣解释什么,臣能理解。”
“你能理解什么?寡人警告你,不可以胡来,你迎娶王子妃可以,将人带回来,寡人可以为你们主持成婚大礼。其余的事,想都不要想。”荀湪也生气,这个弟弟怎么就不省心呢?
“大王,何必呢?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就连父王都拿我没有办法,大王以为你能左右我的想法吗?今日我既来与大王辞别,就是想做到有始有终。”荀祁的语气很坚定,“更何况,我走了,大王才不会左右为难,对大王来说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荀湪沉默了,荀祁说的都是实话。他的功劳无可厚非,又是自己的亲弟弟,如今在朝中可以说是炙手可热。他现在虽然没有拉帮结派的心思,可架不住别人起心思啊。正如先生所言,权势能吸引人心,等到将来,谁又知道人心会不会变。
“大王保重吧。”荀祁不再多言,权势早就将荀湪改变了,没有初心,说什么都是白费。他本就最讨厌与人虚与委蛇,与其将光阴浪费在无休无止的朝堂争斗中,还不如听卫先生的尽早抽身,逍遥自在才是正理。
荀祁离开后,荀湪独自一个人呆坐了很久,他想不明白,为何荀祁会想要离开。明明自己不曾亏待过他,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荀祁的离开,让他思绪翻涌,不仅仅是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感。原来荀祁一直在他心上有着莫名的压力,正如荀祁所说的,他的离开对自己来说真的也算是一件好事。
第128章
按理说秦湛亲自接到人, 就应该马上回秦王都的,可是卫苏知道蜀地的重要性。既然来都来了,那肯定是要好好考察调研一番的, 做到心中有数,才能对后续的安排计划有利用价值。
所以在卫苏说要留下来过些时日再动身去秦王都,让秦湛先行离开时,秦湛不答应了。说什么也要卫苏随王驾一起入王都。
卫苏好说歹说,什么道理都说了,秦湛使小性子, 就一句话:“不行!反正要一起走。你要留下一段时间,可以,那我也陪你一起留下。”
卫苏无语, 秦湛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啊?身为一国君王, 岂能任性?那些朝事,国家大事, 你不管不问的真的好吗?
然而, 秦湛的脾气卫苏也知道,便是说破嘴皮子也难以让他改变半分。
卫苏气闷,秦湛何尝又不委屈?他盼了好几年,好不容易盼来了卫苏, 他们在一起才几天啊?就又要分别, 这谁愿意?反正他不会丢下卫苏一个人走。他可以等卫苏把事情办完,反正自己也不会催促于他。
秦湛是没有催促,可是他在身边晃荡这比亲口催促还叫人难受。一国之君没事干, 瞎晃悠, 还美其名曰查看民情, 这谁会相信啊?
没办法, 卫苏只能速战速决,以便能早些随秦湛一起回王都。
卫苏次日便单独见了蜀郡太守孙章,这是他的学生,性子谨小慎微,做事情也踏实。秦湛能将他放到这个位置上,也足以说明对他的重视了。
因为从整个秦国的地理位置来看,蜀地可以说是重中之重。秦湛当然知道卫苏对于蜀地的战略规划,所以他做什么也都是全力支持的。
秦湛将孙章派来蜀地,一来,他的确是信任他的。他回到秦国没多久,孙章就在卫苏的安排下到了秦国,就是为了有一个能相帮秦湛的得力人手。否则秦湛回秦,身边都是些虎豹豺狼,又如何能够安身立命?宫中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就算讨好颛太后又如何?一个不受宠的王子,没有一丁点势力,始终寸步难行。
而有了孙章,宫里有秦湛布局,宫外则有他替秦湛发展势力,拉拢朝中人脉。虽然一切都要从头做起,困难重重,却也是一大助力。
二来,孙章这人做事细心谨慎,踏实能干。秦湛将之前的蜀地太守惩治之后,虽然当地的祸乱之首被荡平,可是依旧还有世家是无法剪除干净的。面临着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战略之地,如果不是派遣一个得力人手,是不可能重新恢复生机的。
孙章在蜀地的治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能恢复到百姓足以饱腹的水平,足可见其殚心竭虑用心了的。
“学生见过先生。”孙章见到卫苏,还有些激动。整理衣袍,大礼相拜。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2节
他对卫苏是感激的,如果没有卫先生的指点,就不会有他今日的荣光。天底下有多少有才能之士,有几个能像他这般,毫无根基就能在短短时间内坐上太守的位置。而且,相信只要他能保持初心,得秦王与卫先生看重的话,将来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卫苏摆摆手,笑着道:“不必多礼,你如今已经是蜀郡太守了,今非昔比,前途无量啊。”
孙章虽然不善言辞,可此时此刻却笑笑道:“先生玩笑了,若不是先生提点,学生哪里会有今日?”
他们之间无需客套,卫苏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出今日见他的目的。“今日找你不为其他,你来蜀地也有那么久了,想来对这里的了解也足够多了。所以,很多事情找你了解肯定不会有错的。”
孙章点点头,“先生放心,学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苏将人绘制的蜀郡地图拿了出来,这样比照起来,才能更一目了然,“据我所知,这一片属于丘陵地带。这些地方是蜀郡出产茶叶的主要地点,谢家的茶叶基地就在这一块。我没说错吧?”
孙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没错,秦王已经发了王令,对于谢家的茶叶买卖也是十分看重的。因此颁布了一系列的政令下来,可以说许多的政令对此地的茶农都很有助益。其目的就是为了调动百姓的积极性,让茶叶的产量增加。”
这点卫苏是知道的,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叫秦湛这么做的。丘陵地区粮食产量比不得平原地区,取长补短的话,还不如主要负责生产茶叶。种茶的百姓多了,产量起来了,税收这一块就是大头,可以填补很多的不足。卫苏将这一块看得很重要,仅次于粮食。
自从茶叶兴起之后,蜀南之地的经济明显盘活了。以前这里的百姓所种的粮食还不够自己吃的,还要交税,剩下的就只能挖野菜草根填肚子活命。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才能够勉勉强强的有一口吃的。若是遭遇天灾人祸,那就不是这般光景了。
而现在,从谢家人来了之后,这里的百姓没有想到,这些遍山的野树叶还能赚到银钱。谢家人召集了许多的人手,花了大把的银钱买下大片大片的山地。后来还亲自教当地的百姓如何种植茶树,如何采摘茶叶,然后将采摘下来的茶叶送到谢家建造的作坊之中。
听说这些茶叶经过谢家秘法制作之后,就会运出蜀地,将他们销往中原各地。而且这些漫山遍野的东西,很受外面的那些世家贵族追捧。往往都是自己捧着大把的金送到谢家手中。
这一进一出都是银钱,却没有人眼红,因为当地的百姓都万分感谢谢家人。有了谢家人,有了茶叶,他们便是不种粮食也能够吃饱穿暖。比起以前的日子来说,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而秦湛上位以后,更是大力支持谢家人的茶叶产业。可以说依靠茶叶的税收,让秦国慢慢积聚了不少的经济实力。
卫苏询问了关于茶叶的不少问题,孙章都一一答复。不得不说他这个蜀郡太守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否则不会对答如流。
卫苏很是满意,果然当初选择孙章是对的,“你要多多留意茶叶的事情,有什么问题要立即发现,立即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可以来信问我。”
“是,学生明白,谨记于心。”孙章应道:“其实,茶叶问题不大。最大最难的问题,还是蜀地道路难行,需要人背马扛。唉!谢家说了无数次了,这地理条件在这里摆着的,我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嘛。”
卫苏自然知道的,他入蜀地,一路上早就领略了道路的艰险难行。他思索了一会儿,“这件事的确有些难度,不过我会好好考察规划。蜀地的路难行的问题还是有必要在下一步开始计划。毕竟茶叶,粮草这些都需要从蜀地供应出去。如果路的问题不解决,将来只怕就会束手束脚。”
听到卫苏这么说,孙章高兴了,“如此最好不过了,”随即又皱起眉头道:“不过如果真要规划修建道路,只怕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不在少数。”
“是的。话虽如此,可我们该做的却不能少,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大事。路修建好了之后,百年甚至千年后都能够惠及子孙后代。我们有能力去为子孙后代做这些事,为什么不尽早去做呢?”卫苏说道。
他已经考虑好了,要致富先修路,这不只是口号而已。其利以及作用,卫苏可以说是一清二楚的。
孙章听这话,自然也就想到了这样做的结果,也只有卫先生才有如此魄力,能看得如此长远吧?
这事还不急,卫苏提上一嘴,目光又落到了地图之上,他指着北边的平原,思索道:“粮食主要就是靠这些地方种植了,不知道这些地方水利情况如何?”
粮食必定离不开水源,虽然如今的蜀地的水患问题经过历任先王的治理,水患已经不成问题了,可水利还是重中之重。
孙章看了一眼,“这个先生大可放心,蜀郡中如今已经普及了先生的水车。百姓饮水浇灌是大大方便了,这两年粮食产量比以前增产了两成,这都是先生之功啊。”
卫苏摆摆手,“可不能算做我的功劳。我知道,秦王为此做出的努力不比我少。还有就是像你这样的,或者底下基层的官员,有你们尽心尽力,方才有今日。”
孙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暖心窝子的话,心中感动,他来到蜀郡也有两三年了,当然知道百姓的辛苦以及官员的不容易。上任太守的遗留问题不少,那些蜀地的世家阻碍之力也是不小。好在有秦王一力支持,他接手这个烂摊子后,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清头绪,让蜀郡的政务走上正轨。
当然,其中他耗费了不少精力,可以说是心力交瘁。然而他毫无怨言,他知道,自己只有守稳了大后方,才能让大王,让先生放眼天下。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抱负。
现在先生看到了他们的辛苦付出,他也得到了先生的肯定,夫复何求?
“先生过誉了。”孙章谦虚道:“我们也只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有你在蜀郡支撑起来,我是很放心的。你要记住一点,农,天下之本也,万万不可忽视。”
孙章深以为然,就听卫苏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办学,召集经验丰富的老农,或者头脑灵活的年轻人,让他们学习做研究。”
“学习,做研究?”孙章疑惑,“种地也能像学宫中那般学习研究?”
卫苏笑道:“如何不能?这可是一门大学问呢。”
见孙章依旧不明所以,卫苏这才进一步解释道:“老农根据四时变化,看准天时进行耕种。土地的肥沃,作物耕种的深浅距离都是很深的学问。将它延伸总结出来教学,将好的经验留下,不好的糟粕则取缔。形成一套真正的理论与实践的体系出来,你看怎么样?”
孙章还没消化掉卫苏的话,卫苏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的又道:“仅仅这样还不够,还要有思想的年轻人,培训钻研。将这个真正当成学术研究,改良种子,改进方法让粮食多产量产。过程虽然会很漫长很艰难,可总比固步自封,不思进取要好。”
孙章听得一愣一愣的,卫先生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他能听懂。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一个字都听不懂起来?
卫苏回过神才看到懵逼的孙章,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最最重要的是要留意人才,不管哪方面,只要有思想,有才能,那就是可造之材。”
孙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卫苏叹气。可惜他却不能在这里多待,否则他一定要将初步的架子搭起来才敢放手。他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破天荒的,这个世界没有的理念。现在只能说是慢慢探索,万事开头难,只要能带一个头,相信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你放心,我也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我在这里的时候会尽量做一个安排计划。另外我之前还在娄国主持种植茶树之时,就费了些功夫,整理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相信到时候能够用得上。”
当初弄茶树之时,他就跟经验老道的茶农探讨了树木嫁接,土壤气候对农作物的影响各个方面。加上他脑袋中还有不少来自后世的见闻,后世人总结的经验,应该可以应付一下。只要将他们引到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上,具体的卫苏可以放手不管,让人可以自行发散思维。
卫苏其实也有些头疼,他还想着能在这里等半年。到时候娄国的风云变幻肯定也是需要应变之策的,如果自己在这里也能随时应对。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的引导方向,让秦国也能抓住时机得到最大的利益。
可是秦湛哪里可能等那么久?朝中事务还等着他决断。他能来蜀地一趟,只能是短时间内,时间一长,谁知道朝中的魑魅魍魉会不会蠢蠢欲动。别忘了宫中还有个颛太夫人不安分呢,虽然秦湛暂时肃清了其他势力,可谁知道还有没有潜伏在暗处没人发现的。
自己本就打算了让秦湛先回,可秦湛理由也多,甚至让卫苏无法反驳。
“所有的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操心完了吧?该怎么做,完全可以安排下去,给底下的人一个锻炼的机会。否则你全都做完了,下面的人又能做些什么?不给他们机会又如何能成长起来?
况且,你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他们就一定不行?秦国大大小小的事务这么多,都一个人操心完了,累死又能做多少?你要知道,秦国并不只有蜀郡,还有草原戎夷,还有邹国的欺压。军备问题,变革问题,这些也都是重中之重。需要齐头并进尽快采取措施,越早实施越好。我等了这么久,等到就是这一天,先生你难道不愿意看到秦国尽快强盛起来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卫苏心中也都明白,只是很多事情旁人都不会理解。像孙章,谢灼,陶瑾他们还好,他们都是他的学生。受到他的思维熏陶,只要解释透彻一点,他们也都还能理解。
可是旁人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也是他操心的原因之一。不过卫苏听了秦湛的一番话,已经妥协下来,答应尽快安排好一切,就随他一同回王都。
第129章
孙章到最后总算是明白了卫苏的意思, 仔细想想,觉得卫先生的设想也不是不可能。他是见过卫苏的手段的,所以对于卫苏提出来的弄出一个学习研究农学的地方来, 研究粮食种子之类的也很赞同。同时他也将此事用心记下了。
要是真如卫先生所说, 研究出成果来, 提高粮食产量, 对于秦国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听了卫苏一席话, 孙章也有所明悟, 他本就不是个蠢的。这种事,真正成功了,他也能获得一份功劳。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成不成?他定会照卫苏所说的去做的。
卫苏欣慰的笑了, “这件事不用太过着急, 慢慢来。现在最主要的还需要你盯着娄国那边的消息,你应该知道娄国如今的局势。谢灼与陶瑾已经开始将之前布的局收网了, 只要娄国一乱,就大有可为之机。”
孙章用心听卫苏说话, 将重点都记在心上。毕竟要是卫先生离开蜀地去了王都, 那时候有什么问题就不好当面问了。就算快马加鞭, 那也得千里迢迢来回几个月才能回信。
“你要记住,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口, 若是能趁乱将娄国的人口大规模引入秦国,这就是大功一件。”卫苏嘱咐道。
“这……”孙章挠挠头, 人口?按道理来说, 不应该首要的城池地盘吗?就算他们秦国离娄国距离太远, 城池是不可能肖想的。可实在不行就争夺物资, 至于人口,他还真没想到这个。
看出来他的疑惑,卫苏笑笑,“有了人才有发展创造力。种地需要人手,征战也需要人手,社会发展更需要人手。”
孙章点点头,很有道理,“可是要怎么才能将娄国百姓带来秦国?人都有感情,讲究落叶归根,远离必然会思故国。百姓若不是真的无法可想,求一条出路,是不会离开故土的。”很明显的,出兵掠夺肯定行不通的。人毕竟跟其他东西不一样,要不愿意,强行带来只怕会闹出事来。
“动动脑子想一想,人需求什么。娄国一乱起来,其他诸侯国必定会趁火打劫,出兵抢夺城池,夺取物资,会将利益瓜分殆尽。百姓则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想想看,百姓没有安定的生活会怎么办?”
孙章皱眉想了想,“会流离失所,为了躲避战乱,四处流亡 。”
卫苏打了一个响指,“没错,若是我们承诺,只要他们拖家带口来到秦国,我们就会给他们安定的生活。只要入秦籍,就能分配给他们粮食,只要他们愿意开垦荒田,那么开垦多少,这些地都可以归于他们自己,并且开垦出来的荒地可以免税三年。你说说看,这样的优惠民策一来,他们愿意来我们秦国吗?”
孙章目瞪口呆,喃喃的说道:“如此惠民之利,只怕他们再娄国也没有如此待遇吧。换做是我,且不说得遇战乱了,便是没有祸乱,我也愿意来。”
卫苏笑着道:“没错,只要我们给出足够的饵,你说他们愿不愿意上钩?”
孙章点点头,又有些犹疑道:“可是,这合适吗?秦国的百姓会容许他国之人前来瓜分他们的利益吗?如果两方引起矛盾,起了争端,那便如何?还有如果大量的娄国百姓进入秦国,他们聚众闹事的话,又该如何?”
孙章所言,句句在理,这些后果卫苏不可能想不到。
“我是打算先在蜀地试点的,这些人来到秦国,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聚集起来。有必须要打散开来,以一村一里一乡为准则。一两户或者户安排进去,做好思想工作,让秦国百姓能相助外来之人,大家邻里之间和睦相处,互相帮扶。”
卫苏手指敲击着桌面,脑袋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考。“这样一来,就能避免他们聚众闹事。还有就是官府必须要跟上监管,秦人也不得欺负新来之人才是。嗯……我说的这些都只是大体情况,具体细则可以根据不同地方不同风俗规划布局。”
孙章越听眼睛越亮,卫先生大才,什么事情落到他的眼中那都不叫事儿。有了卫苏的提点,他现在已经明白他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我已经吩咐了谢灼与陶瑾,他们会按照我的意思,吸引人来秦国。第一批我就将他们安顿在蜀地了,趁现在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你可以照我的意思计划周详。记住了,能不能将人留下,就要看你怎么实施了。有你们这里成功的案例,其他的地方则顺理成章,不足为虑。将来传言出去,就会有更多的百姓愿意选择来到秦国。”
“是,学生已经明白了,会照先生所言去做。”
卫苏又叮嘱了几句,孙章也将自己还有不通透之处提了出来,请卫苏解答。卫苏也耐着性子一一解释清楚。等到告一段落之时,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大半晌了,天色已经快黑了。
卫苏一拍脑袋,他都忘记时辰了,看看膳食时间都过了。他有些歉然,要留孙章用些饭食。
他打开门,正准备让人送上膳食来,就见秦湛等在门口。
卫苏一愣,脱口而出,“大王如何在此?”
秦湛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都已经心焦如焚了。可他也知道卫苏的习惯,但凡谈及正事之时,不喜欢任何人打扰。正是因此,他才只能等在外面。不过他是一国之君,就算贸然打扰,卫苏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秦湛却下意识不愿意以这一层身份去要求卫苏做什么。所以,才会心甘情愿等候良久。
赵立还从未见过大王有耐心能静候一个人如此之久。虽然他在旁也能看出大王的焦急,只是大王始终没有更进一步前去打扰的想法。只在门外等着,以示尊重之意。
“先生这么晚了,还未用膳食,寡人有些担心,又怕打扰到先生。只能等你交代完事情,我们再一起用膳。”秦湛也没隐瞒,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卫苏却听到了关键词,疑惑的问:“大王也没用膳?”
秦湛脸色沉下来,眼中一片幽怨之色,“今早我便与先生说过晚食一起用,先生莫不是忘了?”
“呃!”别说,卫苏还真给忘记了。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孙章,又看了看秦湛,“这样啊,不如我们三人一起用些饭食?”
秦湛皱起眉头,眼神扫过孙章身上。孙章一个激灵,笑着揖礼道:“先生,不必了。学生也没什么事情了,这就告辞,否则家中妻儿该担心了。”
他一开始没有拒绝,是还想着与先生一道用饭食,但凡还有些小问题也能多跟先生探讨。可现在,大王一来,他哪里还敢留下来?有什么问题,日后有暇再跟先生说明吧。回去后,他还得将今日商议的事情整理出来,再给先生过目。
当然,最最主要的,他可不想在这里挨大王的眼刀子。怕是饭没吃完,自己得了心塞的毛病。
卫苏听他推拒的话,倒也不好强留,只能点头答应。孙章辞别秦湛卫苏之后,脚下不停,像是有什么东西追一般,几下就出门不见了踪影。
这下子秦湛满意了,这人还算有些眼力见,也不枉自己提拔他,将来可堪大用。
孙章不知道秦湛已经对他好感提升不少,出来后才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从颍阳学宫就认识秦王湛,一直到秦湛继位为王。如今的秦湛威严愈盛,已经成长起来了,让人不敢直视。跟曾经学宫中的王子湛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他有理由相信,将来的秦王湛睥睨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卫苏将秦湛迎进屋中,赵立颇有眼力的连忙让人将膳食布置好。等大王与卫先生净手之后,坐到桌前,上面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膳食。
卫苏是真觉得饿了,秦湛也不多话,使眼色让宫人帮卫苏布菜添饭。他知道卫苏不喜场面上的东西,每每与卫苏单独在一起时,也都不会讲究君王的排场礼仪,只简简单单像曾经在学宫中一样。
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赵立心中吃惊,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果然大王待卫先生是与众不同的。大王也不是没与朝中大臣一起用过膳,只是从来没有这样和颜悦色过。在卫先生这里,倒像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家中一般自在悠然。
他一边小心谨慎的替秦湛布菜,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今日你可是见了钟离将军了?”卫苏头也不抬的问道。
卫苏有事情要做,他这个做大王的也不能闲着。钟离晖是卫苏带来秦国的,不提其他的,就凭他赫赫有名的战神名声,秦湛也不可能怠慢。秦国如今最需要的就是人才,这是毋庸置疑的。
钟离晖前来投靠,无疑是一个信号,给天下的贤能之士一个选择。一个西陲边地小小的秦国值得钟离晖投靠,这就给他们也打开了一扇大门。哪怕是因为好奇也好,试探也罢,只要能来,他们就要想办法将人给留下。
“正是,钟离将军不愧是褚先生的得意弟子。其对于战备军务,以及各国的军制看法很有一套。并不是徒有虚名。”秦湛的语气有些生硬,说出的话来却是大有赞叹之意。
卫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笑着问:“怎么了?你们谈得不愉快?”秦湛这个人他岂有不了解的?想来是在钟离晖那里碰了壁,才会这般态度。
钟离晖这人,自己曾经都差点吃亏,更别提他会给秦湛面子了。但凡有本事之人,总是心高气傲的,他被自己糊弄到了秦国,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想让他一来就衷心卖命,怎么可能?所以还得秦湛这个君王出马,真正能收服,让人能心甘情愿为秦国做事才好。
良禽择木而栖,一个有才华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只是却要看看为君者值不值得让人效力了。
卫苏一语中的,让秦湛更郁闷了,“也不是不愉快,这人才华横溢,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不过,我相信我一定能让他留在秦国,为秦国效力。”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3节
钟离晖名扬天下,这样的人才,秦湛自然是要好好笼络住的,所以这次算是正式面谈了。
一开始都还好,谈话还算愉悦。可到后来,钟离晖却犀利起来,像极了一柄出窍的剑,锋芒毕露。
“当今天下之势,娄国军备最为强悍,兵卒用命。如果没有卫先生的手段,相信百年间天下大势依旧由娄国占据主导。秦王您认为这点不会有错吧?”
秦湛点点头,这是事实,谁都能看得到。
“便是卫先生搅动了天下局势,用不了多久,天下变局即将到来。可是恕我直言,即便风云变幻,我依然认为秦国不可能跻身于强国之中。”
秦湛沉住气,“愿闻其详。”
“地理环境只能使得秦国偏安一隅,而人口缺乏如今才是秦国的致命缺点。打仗征战都需要人,没人打什么仗?缩在西秦这块地盘上得过且过便可以了。”
秦湛手捏成拳,钟离晖说得直白,却也点出了秦国面临的最大困境,缺人,缺军备。
钟离晖接着说道:“当今天下,诸侯国并立。就算娄国衰败下去,可依然还有邶国,邹国,幽国……无论哪一个都比秦国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天下之争,不是喊喊口号就行的。”
秦湛干巴巴的道:“虽说如此,可是秦国这一切也不是不能改变。寡人继王位以来,有心改变,如今卫先生也来了秦国。秦国的变革将是前所未有的,秦国变大变强,也是指日可待。”
“话谁都可以这么说,卫先生再有法子,可终究是一个人。变革说得容易,怕只怕遇到的阻力也不会小。世家贵族谁愿意旁人动自己的利益?大王说着要变革,可有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旧势力的反扑大王可有做好预备防范?如果没有,大王是要将主导这一切的卫先生推出去抵罪吗?”
钟离晖的话一字一句都狠狠敲打在秦湛心上,他还没有想过这些。他以为卫苏来了,他们携手便能将秦国打造成一个他们理想中的强国。
可是钟离晖却打破了他的幻想,让他明白,不是这样的,一路上还会有许多的绊脚石,荆棘。一个小心,说不定就会头破血流,甚至危及生命。
想到这点,秦湛就心情激荡不能平静,他不能接受卫苏如此下场。他应该替卫苏披荆斩棘,为他荡平所有的一切障碍,才能让卫苏真正安心实现自己的心愿。
“绝不会如此结局。”秦湛坚定道:“有寡人为后盾,寡人绝不许任何人伤及卫先生分毫。”
“那就只有拭目以待了,我来秦国,的确是褚先生让我追随卫先生入秦的。只不过嘛,秦王若真有让我效力的心思的话,那也要看秦王能否值得我钟离晖投靠了。”钟离晖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么钟离将军要寡人如何做,才能令你满意呢?”秦湛眯起眼睛,这对他来说是个挑战,他接受这样的挑战。
钟离晖站起身来,“那就要看秦王是否下决心与卫先生改变秦国了,一年的时间,如果大王真能从根源上改变秦国军卒兵源的问题,我便留下来,帮秦王打造一支常胜铁军。”
“好,那便一言为定。”秦湛也起身,与他击掌盟誓。他还真不相信了,自己就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第130章
钟离晖却笑了, 说的容易,做起来却难。一年的时间,就算有卫苏帮忙, 估计也很难实现吧?秦国本来人口稀少。能征召入伍的更少, 除非百姓不种地,只是这可能吗?他来秦国, 是给卫苏面子。等约定之期一满, 秦国没有达到自己的要求,到时候他一走了之也是可以的。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此时得意洋洋的钟离晖万万没想到, 他此时已经掉入坑中,到时候想爬都爬不起来了。
卫苏听秦湛将今日见钟离晖的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这个钟离晖想得倒是美,他千辛万苦将人带来秦国, 岂能让你说离开就离开的?
秦湛苦笑,“先生,一年的时间,想要达到钟离将军的要求, 这未免也太难了些。”
卫苏喝了一口宫人盛的羹汤, 暖暖的很养胃。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有什么难的?”
秦湛一愣, 面有喜色, “先生这是有办法了?还请先生教我, 我定然依先生之言。”
卫苏看他一眼, “谁说秦国没有足够的兵源?秦国虽然地广人稀, 可是钟离将军提的这点要求还是能达到的。”
这话一出, 秦湛疑惑起来, 秦国的人口问题, 他这一国之君是最清楚不过的, 确实也并不像卫苏说的这么轻松啊。
卫苏微微一笑,“只要有人就有兵,大王何必为此发愁?”看秦湛一脸莫名,不由好笑,“你可听过全民皆兵?所有百姓,战时为兵,平时为民。”
“这……!”秦湛眼前的迷雾褪去,眼神从疑惑迷茫变得清明起来。想通了卫苏的话,他惊讶道:“先生的意思是,百姓皆入伍?可是这样一来,田地由谁种?”
“农忙之际他们是农人,可以在田间地头劳作,可闲暇之时,便集合在一起集训作战,掌握战斗技巧。等到真正用兵之际,放下锄头,拿起刀剑就能与敌作战,做到战必用我,用我必胜。”
秦湛此时已经没有心思用饭了,他站起身来,“原来如此,原来也可以这样。”
卫苏将完里的羹汤喝完,对着侍候的宫人摆摆手,示意不用再添了。用湿布擦了擦嘴角,“你别激动,先坐下吃饭,反正一年的时间,足够你计划周全,颁发政令了吧。”
秦湛看了一眼桌上的饭食,顿时觉得不香了。见卫苏已经用好了,便挥挥手,让宫人撤了下去。
卫苏看他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此事不急,又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就算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啊。”
秦湛当然知道这点,他其实也不是急切,只是他焦虑的事情突然间有了解决的办法。还是前所未有的方法,这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令人万分欣喜了。这世上也只有卫苏能想出如此异想天开的法子了吧?
他已经能想到如此做的好处,只要真正办成此事,对于秦国来说,将会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强大。
卫苏看看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大王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具体该如何进行,还需要集思广益。到时候要召集朝臣商议才行,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决定了的。”
秦湛此时哪里肯走?他说什么也要赖在卫苏这里了,“先生,我便是回去也无法安眠,今日我便在先生这里留宿罢。正好可以再听听先生的新见解。”
卫苏皱眉,一国之君,下榻在外臣这里像什么样子?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规矩?然而规矩就是要拿来打破的。秦湛铁了心,什么道理张嘴就来,实在说不过去便装弱小无助,讨好卖乖,卫苏稍一心软,就被吃得死死的。
卫苏还指望宫人能稍微劝劝秦湛,可是他们一个个像是木头桩子似的,一句劝阻的话都没有。
到最后,卫苏也无奈,只得随他去,反正到时候朝臣要是提出指责来,那也是君王自作主张,与他卫苏无关。
秦湛见卫苏松了口,心花怒放,连忙吩咐宫人去准备一应用品。赵立几乎没眼看,大王啊大王,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能不能留点体面啊?不过,这样的大王,他已经随时准备刷新三观了。以前那个庄重冷漠的君王去哪里了?这要说是两个人只怕也会有人相信。
大王要在卫先生这里留宿,他们也要有准备工作,伺候大王洗沐更衣等等。“大王,奴这就让人去准备沐汤。”
秦湛点点头,又吩咐了替卫苏准备一份。要是能与先生共浴……呃!打住打住,现在想也是不可能的,他还要努力朝着这方面创造条件啊。
不过他还是脸皮厚想试试,“先生,不如我来替你搓背?”
卫苏瞪他一眼,理也没理他。秦湛摸摸鼻子,算了吧,来日方长。要是自己得寸进尺,被先生赶出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卫苏本来自己一个人的话也就随便冲洗一下就好了,可是秦湛在这里,一切就讲究多了。看着宫人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忙碌着,他索性坐到一旁,总结记录起今日的重点来。等到宫人们忙完,前来请卫苏,卫苏这才起身。
秦湛眼巴巴的看着卫苏,卫苏却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他行了一礼,“大王先请洗沐?”
秦湛很失望,笑了笑,拿起手边宫人刚刚送过来的奏本文书道:“先生自去,我还想看看文书。”
卫苏也没有再推辞,便朝着里间更衣室去了。
这里中央已经摆放了一个很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水,水面上撒了一把干花瓣。卫苏抽抽嘴角,他平日里哪里会整这么复杂的玩意儿?
已经有人上来准备帮他宽衣,卫苏却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素来不喜人伺候这些。”
众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赵立。
赵立不敢拂逆了卫苏的意思,这卫先生,就连大王也捧着顺着的人,他们更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躬身行礼道:“是,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先生尽管吩咐就是。”
看卫苏点点头,等所有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始宽衣下水。水的温度正合适,人泡在里面,将整天的疲累都驱散了。卫苏舒适的闭上眼睛,心底不由发出喟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秦湛手中拿着文书,哪里静得下心来看?眼睛盯在上面,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等伺候的宫人都退出来后,里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多时便有‘哗啦啦’的水声传了过来。
秦湛脸色绯红,一想到卫苏在仅仅一墙相隔的里间洗沐,他心中就莫名燥热起来。明明这个时候气候并不热,他身周的温度却在急剧上升。
他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咕噜噜灌了几口凉茶,依旧不解渴。他心中的渴望被激起,哪里又会这么快消停?
他站起身来,赵立见状立马过来,“大王,您有何吩咐?”
“寡人现在就要洗沐,去准备些凉水。”秦湛吩咐道。
“这……大王,现在这气候,虽说白日里燥热,可是现在入夜却微凉,用凉水洗沐只怕不太合适。”赵立对大王的吩咐很不理解,劝说了一句。
秦湛却坚持己见,赵立没法,只能叫人重新准备。
卫苏洗沐完出来,座位上却不见了秦湛。正觉得有些奇怪,赵立笑眯眯的道:“大王另找地方洗沐去了,稍等片刻就回。”
卫苏也没多想,点点头,还没等他说话,秦湛已经回来了。
刚一进门的他看到卫苏似乎愣了一下,刚刚洗沐过的卫苏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带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头发还湿润,散散的披散开来。有水珠顺着滴落下了,滑进微敞的衣襟。
这个样子是秦湛,或者说是外人从未见过的。卫苏在外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给人一种清爽恬淡温润如玉的姿态。如今他这样子,全然不同的风韵,无疑是给人一种极大的诱惑。
秦湛喉结动了动,然后回过神快步走过来,“刚刚洗沐过,头发怎么也不擦擦,万一着凉的话怎么办?”
说完,他将卫苏按坐下来,接过宫人手中的帕子,亲自替他擦拭头发。
秦湛带着凉意的身体靠过来,卫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秦湛给支配了。被秦湛高大的身躯覆盖,卫苏心中一颤,有股莫名的压迫心悸之感。
“大王,岂敢劳烦大王,我自己来。”卫苏反应过来,连忙道。
手上想将帕子抢过来,秦湛却看穿了他的意图,又哪里肯相让?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好好把握住,以后只怕就难以遇上了。
“先生有其事,弟子服其劳,这点小事,何劳先生动手?”
卫苏叹气,“这始终不合适,你是秦国的王,比不得其他。”
“先生,我早说过,私人相处之时,莫要将我当作大王。我是秦湛,是卫先生的学生。”秦湛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不瞒先生,在颍阳学宫的日子,才是我最开心快乐的日子。先生,我在秦国不快乐,却想完成先生的心愿。所以甘愿留下来,做这个高高在上的王,先生,我不求别的,只求先生莫要将我当作大王。可好?”
卫苏沉默了,自己将他推到这个位置究竟是对是错?终不过是个弱冠少年,本该无忧无虑,却要背负那么重的担子,他于心何忍?
秦湛附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先生也不必自责,不必对我愧疚。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这些都与先生无关。”
卫苏耳朵痒痒的,不由缩了缩脖子,闷闷的哼了一句,“嗯,知道了。”
其实秦湛不用解释过多,从他的话语中卫苏听出来了小心翼翼和几分忐忑。卫苏也疑惑,他是一国之君,何必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
秦湛话语开心起来,“先生这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了?”卫苏侧头想看他,一不小心,脸颊擦过柔柔软软的东西。卫苏一愣,这才想起,刚刚秦湛在自己耳边说话,那么刚刚这是?刚刚碰触过的地方,蓦然像是着火了一般,火烫火烫的。就连耳根子都灼烧起来一般。
秦湛已经稍微离远了一些,用低沉带着委屈声音道:“答应莫要将我当做君王啊,就是一般的,嗯!友人。”
卫苏睨了他一眼,从他脸上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卫苏定定神,这只是意外罢了。也幸好秦湛没有察觉,卫苏庆幸着,却没有看见秦湛隐隐带笑的眼睛,以及他身后紧紧攥住布巾,青筋暴起的手。
卫苏认为这是个意外的时候,秦湛舔舔唇,回味着刚刚的一幕。果然,他决定留下来是对的,两个人相处,总要创造机会才能更近一步不是?
只是可惜,卫苏只不过愣了一顺便恢复了正常。看来路漫漫其修远兮啊,真要等卫苏明白他的心意,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他也不敢挑明了说,就怕将人越推越远。如今也只能暗暗将心事放进心里,希望总有一天可以开花结果。
好在往后时间还长,秦湛就不信了,自己就不能将他的心给捂热了。
卫苏平静下来,想了想也明白了秦湛心情,他身处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了,周围哪里还有能交心之人?孤单无助的秦湛自然是希望能有一个能与之说话的人,这也是自己一来他黏着自己的原因吧?
他记得以前在学宫中秦湛还没这么黏人,现在自己才来两天,这人除了要紧的事,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晃悠。他这是有多害怕自己也与他划分一道巨大的鸿沟。
也许在秦湛的眼中,只有自己这个跟他在学宫中无话不谈的先生才是不一样的。他希望能像以前一样,有个人能与他无话不谈。
想到秦湛可怜兮兮的样子,卫苏又觉得不忍心了。他说得也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就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秦湛的要求,卫苏也觉得好笑,“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私底下还是像以前那样。只是外人面前,该避讳还是得避讳一些,毕竟君臣有君臣的处世之道。”
秦湛眼睛亮晶晶的,晃得卫苏眼花了一瞬,他声音很愉悦,“是啊,所以我想为先生做些事情,先生也不能拒绝,否则就受罚吧。”
卫苏笑着摇摇头,这人怎么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关于秦湛帮他擦拭头发的事,卫苏也不再拒绝,心安理得的享受起秦湛的服务来。
赵立很有眼力见的招呼着伺候的宫人出去了,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秦湛动作很小心,轻柔的捧着卫苏的乌发,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
从少年是白水初见,那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就掠过他的眼,划破眼前黑暗迷雾,直达心底深处,让他丢不开放不下。后来颍阳再次相遇,让他相信了缘分,便是相隔千里万里也会聚首。学宫之中,他们无话不谈,相处自得,让他明白,平淡如水的日子也能变得有滋有味。是因为有一个卫苏。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4节
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亦师亦友的感情,只是回到秦国之后,远方的思念深入骨髓。夜来入梦,总有那个清清淡淡的身影。也只有在梦里,他能见到各种各样与众不同的卫苏,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早就对卫苏的感情变了质。他不是要亦师亦友,而是想要一生一世,至死不渝的那一份不同寻常的感情。
所以,哪怕颛太夫人提出的联姻,他也想尽办法推脱。这条路难走又如何?等到他成长到一个坚不可摧的地步,他就能护得卫苏,任何人都无阻挡。
第131章
等到头发擦干, 卫苏已经睡着了。经过长途跋涉,有马不停蹄的操心蜀地之事,的确很累。
秦湛轻轻将人抱起, 卫苏感觉到了,似醒非醒的张开眼看了秦湛一眼。秦湛手很稳,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安心睡吧, 我抱你去榻上。”
卫苏脑子还迷迷糊糊,听到这话安心了, 将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地方, 又睡了过去。
这也是卫苏信任他的表现, 换做别人,卫苏也不可能毫无防备的睡着。秦湛心中自得, 嘴角上扬,他从来没这么稀罕一个人,从小到大他从来不强求任何一样东西。可现在不一样了,这样的卫苏叫他怎么舍得放手,余生没有卫苏相伴, 便再也没有了生存的意义。
次日卫苏醒来, 天已大亮。身旁的秦湛早就不见了踪影,有宫人发现卫苏醒来, 自发上前来伺候他洗漱。
这是秦湛早就吩咐好了的, 卫苏很有些不习惯。以前他都是自己动手,现在什么都有人代劳了, 倒让他觉着自己残废了一般。
想让人下去不用伺候, 可话一出口, 一群人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乌泱泱的跪下一大片。
有人战战兢兢的道:“先生,大王吩咐了要好好伺候先生。如若不然,奴婢们小命难保,还请先生莫要为难奴婢等。”
卫苏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君王大于天,谁敢违令不尊?他也不想让人为难,只能任由他们了。
打理好了一切,手巧的宫人轻轻在他的发髻上插上玉簪,“先生看看,如此可好?”
卫苏脾气好,待人温和,宫人也渐渐没那么害怕了。为他栉发好了以后,便顺便问了一句。
卫苏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很满意的点点头。原本宫人想替他簪缨的,被卫苏一力否决了,就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就能解决的,何必弄那些缨啊冠的。卫苏坚持,宫人也无法,只能挑了一支玉簪,君子如玉,与玉簪熠熠生辉,倒也相衬。
卫苏没有被那玉簪吸引,反而被脖子处的一点红痕吸引了注意力。他伸手摸了摸,不痛不痒,只不知是怎么来的。
他十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宫人脸色有些泛红,支支吾吾的道:“蜀地蚊虫多……”
卫苏恍然,原来如此,他就说嘛,看来得找阿蓁配制一些驱蚊虫之类的香囊随身带着了。
想完发现对方的异样,不明白她脸红个什么劲,“你……是不是生病发烧了?脸色有些红,要是不舒服你就去找我妹妹卫蓁配些药看看。”
宫人捂着脸,“没……没有不舒服,奴婢大……大概是热着了。”
卫苏看了看天色,蜀地现在已经入秋,虽然正午时分暑热未消,可早晚却是凉爽的。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卫苏也不再询问,那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先生,朝食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就着人送上来?”
卫苏点点头,吃完饭他还有事要做,现在他是尽量要将蜀地目前的情况掌握才行。虽然以后就算他跟秦湛回了王都,每月依旧会有蜀地的情况上报。可是,很多东西还是要实地查看才能心中有数。
就在卫苏用饭之时,有人来报,钟离将军过来了。还没等卫苏说话,钟离晖已经进来了。
见卫苏吃饭,便也大大咧咧的坐下来,卫苏问了几句,得知他还未用饭,便让人拿了碗筷过来。钟离晖也不客气,唏哩呼噜的喝了三大碗米粥,末了将碗一放,胡乱擦了擦嘴,看卫苏还在细嚼慢咽,皱了皱眉。
卫苏看他一眼,依然如故,“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就好。”
他来找卫苏的确有事,也没打算客套,直接开口问道:“卫先生你真要留在秦国?”
卫苏点点头,“来都来了,怎么还能出尔反尔?”
“也不是,秦国如今的状况实在有些糟糕啊,其他诸侯国,哪点不比这秦国强?”
“这个还真没觉得,我倒觉得秦国也挺好的啊。”卫苏摇摇头,顿了顿反问道:“听大王说,你与他有一个一年的盟约?”
“没错,秦王值不值得我效忠,还得看看再说。你想靠着秦国统一天下,可是秦国自身难保,这就像是痴人说梦一般。”
卫苏笑道:“你这是不相信我?”
“这……先生一人之力,能力挽狂澜?除非圣人在世。”言下之意,那就是真的对卫苏,对秦国没有任何的信心了。
卫苏倒也没有怪他的意思,换做谁来也不可能相信的吧。 “我之前便跟你说过的,我有办法让秦国真正强大起来,不是说说而已的。不过,你好歹也跟秦王有一年之约,到时候可以看看一年后能否真的留下将军。”
钟离晖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此事,看在卫苏的面子上,他不可能刚来就一走了之,所以才跟秦王定下了一年之约。在他心里,这约定是不可能完成的,到时候他就有理由离开了。他跟卫苏说明一下,也免得卫苏见怪。
既然卫苏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放心了,点头道:“我觉得,你要是能脱身,还是尽快想办法脱身才是。”他们好歹一路同行,也算是共患难了,劝卫苏一句也不费事儿。
卫苏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替我仗义执言。其实,你没必要为我操心。”
钟离晖惊讶,“哟!秦王竟然没隐瞒,什么都给你说了啊?能这般待你,难怪你这么死心塌地留在秦国了。”他犹自嘴硬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警告秦王,凡事不要想的太简单了。至于你,听不听得进去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这人也未免太过于别扭了吧。卫苏好笑的摇摇头,我可是出了名的专治各种不服,看你这小样儿,不将你留下来说不过去啊。
卫苏刚刚话中所指的是钟离晖最后与秦湛的谈话,钟离晖为卫苏抱不平,替他预防有朝一日,秦王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卫苏。这明明就是担心卫苏吃亏,还死不承认。
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到时候可别卫苏替秦王鞠躬尽瘁,反而落不得个好。假如卫苏的变革方法失败,疯狗反扑,最终秦王不会有事,被推出来的只有罪魁祸首卫苏。其实他这又何尝不是在提醒卫苏呢?
卫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还是感激的,至少他这也是为自己着想。
“其实我选择秦国,也不仅仅只是因为秦王。你日后就知道了,其他的诸侯国虽然比秦国要强得多,可是,真正能让我施展手脚的却只有秦国。秦国地处边陲,却民风彪悍,其国中势力远没那么错综复杂。相对来说要实施我的计划成功率就会大得多,加上有秦王一力支持,我的阻力会小很多。”
卫苏看了钟离晖一眼,继续道:“你留在秦国的日子,一定也可以感受得到秦国一点一滴的变化。”卫苏也没打算隐瞒他,“其实你提出的要求,我也能理解,你没有立即选择离开,我就已经心怀感激了。秦国真的需要人才,我也希望你一年后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卫苏这么一说,钟离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最后只得呐呐的道:“哼!话别说得太早,能不能让我留下,就看我提出的条件能否达到了。所以你也别忙着说感激之类的话。”
卫苏笑道:“拭目以待吧!”
卫苏脸上神色笃定,倒让钟离晖心中犹疑起来,他盯着卫苏,小心问道:“你该不会真能给秦王想出办法来吧?”
“可是你们之间的盟约并没有说不许别人帮着想办法啊?”卫苏心中暗暗好笑。
“呃!”钟离晖顿了顿,的确没有这个规定,不过,他真不相信一年时间秦国真能组建出十万大军。想到这里,他就有底气了,“就算有你相帮又如何?你卫苏也不可能撒豆成兵吧?哈哈哈!”
卫苏也笑了,“其实我觉得盟约有些不公平。”
钟离晖一愣,“有什么不公平?卫先生可别糊弄于我,更别想使什么诈。”
卫苏摇摇头,“你与秦王约定了,条件达成,你为秦王练一支铁军?”
“没错。”钟离晖自认这没什么问题。
“那你敢不敢与我赌约,能达成你的条件,你便永留秦国,为秦国效力。”卫苏漫不经心的加了筹码。“哎!毕竟一年之内要组建十万大军,这么难的条件,实难达成啊。只是帮秦国练成一支铁军又有什么用?练军嘛,各有其法,要让我来,照样能有一套练军之法。你这也太简单了些,不成不成,这盟约根本就不对等。”
钟离晖不服气,冷哼一声道:“带兵当属练兵最为不易,从未带过兵之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可笑?”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注1”
卫苏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钟离晖越听越心惊,后来豁然站起身来,“你这……你这……从何而来。”身为将军自然明白卫苏口中之言是何等的宝贵。
卫苏笑而不答,他就不信这千古名篇《孙子兵法》会不让人动心,能被子孙后代当做圣典,奉为圭臬,岂会一般?更遑论钟离晖这个军事奇才了。
钟离晖抓耳挠腮,就差没有隔着桌子抓住卫苏的衣襟摇晃让他说话了。“你告诉我全部,我便什么都听你的。”他狠下心来,发誓道。
“那我提出来的条件?”
“成,我便与你约定,在之前的盟约之上再加上永为秦国效力这一条。不过你现在得将你说得一字不落的说与我。”
卫苏捏着下巴,“我好像有点吃亏呢?”
钟离晖差点被卫苏这话气的吐血,手在腰间的剑柄上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就差没拿刀架到卫苏的脖子上了。
“其实你可以去问问秦王。”卫苏见他实在是气急败坏了,便不忍心再糊弄于他。本来自己也是可以将这《孙子兵法》给他的,不过,想来此事交给秦王最合适不过了。
早在几年前,秦湛回去秦国之际,他就将这《孙子兵法》默给了秦湛。如今秦湛能利用此,将钟离晖收归秦国也算不错的。只要他能留下来,成为秦国助力,他们就有一半的底气。而钟离晖成了自己人,这点东西算什么?
卫苏还想说点什么,钟离晖已经风风火火又奔了出门。卫苏摇摇头,将碗里最后一口吃完,这才让人收拾了去。
秦湛今日一早就离开,实在是心中有鬼。昨夜卫苏实在疲累,加上他安排了安神助眠的香料,因此卫苏睡得很沉。所以他才有机会亲亲摸摸,眼前的事务他根本就无心处理。还在想着昨夜的点点滴滴,就听宫人回禀说是钟离晖来了。
秦湛奇怪,钟离晖这个时候来干嘛,便让人进来。
钟离晖心情激动,好歹没有失礼,依礼拜见之后,他就等不及了。不待秦湛问话,他已经将卫苏的话都给说了一遍,“大王,不知能否让我看看那兵书全本。”
秦湛此时已经明白了卫苏之意,沉吟了片刻,“其实这也并非不可以,只是,盟约之事?”
钟离晖并没有冲昏头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冷静,这是为将者的第一守则,否则为将者意气用事,只会让军队走向灭亡,他也是靠这冷静自持方能常胜。
“盟约之事自然遵守,我与卫先生也定下了,只要盟约条件达成,我便为秦国效力,听从秦王差遣。”
秦湛点点头,“这很好,只是卫先生有没有跟你提过,钟离将军要求的一年内,十万大军已经有办法实现了?”
“什么?”钟离晖惊讶无比,他昨日提出来的要求,是笃定了秦国不可能达到的。可是今日他就从秦王口中得到这样的结果,怎么都感觉这是在开玩笑的。就算有卫苏帮忙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办法来吧?然而看秦王肃然的神色,也不像是玩笑话。
秦湛将卫苏提出来的全民皆兵的概念说了出来,“秦国之民,可不止这十万之数。真正到战时,老弱妇孺皆可成军,所以将军立下的盟约条件是绝对没问题的。你便只等着一年后做寡人的兵马大将军,为寡人练好这十万兵卒,替秦国征战天下。”
钟离晖还在怔愣时,秦湛继续道:“既然钟离将军注定了会为秦国效力,那这《孙子兵法》寡人也不用藏着掖着,便送与你也无碍。”
他当然不会将卫苏亲笔书写的那本送人,最多就让人再抄录一份罢了。
钟离晖这才反应过来,全民皆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好一个全民皆兵。壮男为一军,壮女为一军,男女之老弱者为一军,谓之三军。注2如此一来,秦国又岂会为兵源操心,而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就是卫先生想出来的法子?难怪褚先生让我跟着卫苏了。如此鬼才之法,想来也只有他能想得到了。”
钟离晖恍惚间,已经不知不觉就被秦湛卫苏二人给套得牢牢的了。
最终钟离晖还是如愿得到了秦湛给他的兵书,他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当然了,这也就预示着他不可能再去其他地方了,他也不在意,反正哪里都无所谓。秦国有卫苏在,情况也必然不会太坏。况且,他还要看看真正的耕战制,真正的全民皆兵。
第132章
等到一切都差不离了, 王驾也开始了启程回王都。不过卫苏却提出来回程的路上顺道去看看谢家的茶叶基地。
秦湛也正有此意,蜀南的茶叶给秦国带来的好处是有目共睹的。来的时候匆匆忙忙,一心只有卫苏, 也没想过其他的。现在卫苏提出来了,他也正好可以去看看,两人算是想到一块儿了。
蜀南之地, 多为山地丘陵。
此地自古以来都是以贫瘠著称, 百姓也清苦贫困,往往种出来的粮食不到年节就已经所剩无几。人们经常要苦熬上大半年,很多年老体弱之人, 熬不过就只能等死。
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人们也只能苦熬日子。鸡鸣三遍,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山脚边的小村子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刘老大,刘老大,你个懒货,这个时候了还不起, 当真是睡死了么?”一个大嗓门在院门外响了起来,“就你这懒鬼, 还想娶媳妇, 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屋内一阵悉悉索索声音,刘大壮回应道:“来了,来了,一大早叫魂呐叫?”
不多时他推开院门, “我说林三, 你就不能小点声吗?我家中还有客人, 可别给吵嚷醒了。”
林三闻言有些吃惊,刘大壮在村里独门独户的,哪里会来客人?不过他好歹放低了声音,好奇的道:“你还有客人?你不是早就没有远房亲戚了吗?”
“嗨!你不知,是昨晚路过的客人。看样子是客商,错过了客舍,便在我这里借住一晚。”
因为昨晚招待这两人,又喝了几口小酒,今儿个才起的稍晚了一些。
“原来如此。”林三恍然,以前他们这个地方偏僻闭塞,几年都不见一个外人。可现在不一样了,经常会有远方的客商前来,不用多说也知道是被那茶叶吸引来的。
自从好多年前,有一队人马过来,特地找官府买了附近的一大片山头后,他们这里的日子就渐渐的好过起来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5节
他们就是颍阳谢家人,谢家人将附近没人要的荒山都买下后,便请了许多人前去开垦。不仅每日都有三餐饭食,还会有银钱拿。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可是,他们都快要饿死了,每日三餐饭食就是最大的诱惑。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好,做个饱死鬼总比饿死的好。有大胆的还真就去了,结果可想而知,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还真给吃饱饭,还得了银钱回来。
这下子所有人都憋不住了,反正自家有一把子力气,不就是干活吗?有谁不会的?于是都蜂拥而去。
谢家人也仁义大方,从不曾亏待过老百姓。他们也因此受利,不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林三今日前来是为了茶叶秋采之事,如今谢家已经发出通告了,凡是要去的,都前去报名。林三也是怕去晚了,赶到别人后头,到时候要是轮不上他们可就坏事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以前谢家缺人,他们只要是劳动力就要。现在十里八乡的人都赶过来了,那么多人,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机会,肯定是要赶在前面的才有份。
林三听了前因后果,倒也不好再怪刘大壮,”那你赶紧的收拾收拾,去晚了可别怪三哥没有提醒你。你要是不努力,到手的媳妇儿不得也跑了?”
刘大壮本来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只是以前是人穷,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有本事养媳妇儿?现在条件好了,自然也就有想法要成家了。这不,前些日子,刘大壮就托了人说亲,听说现在已经有好消息了。
刘大壮听他这晦气话,连连呸了好几声,“你个乌鸦嘴,可别瞎说。等着,我马上去洗把脸就一同去。”
刘大壮匆匆回来,却撞上了人,顿住脚,看着眼前之人,有些歉意的道:“哎哟,可是把你们给吵醒了?我这马上出门子,你们可自便,要没事回去再睡会也行。”
那年轻人却笑笑道:“不是吵醒的,我们原本也应该起了。刘大哥这是出门做什么?”
刘大壮也没隐瞒,“去谢家作坊去报名采秋茶之事,一般茶叶也就采春茶,秋茶两季。还得赶紧去报名才行,不然可就轮不上咱了。”
“哦。”年轻人恍然道:“正好我们兄弟二人也要去谢家作坊,不如我们跟你一同前去可好?”
这倒没有什么问题,刘大壮一口答应下来。快速就着院子里的凉水洗了把脸,又进屋抄起几个面饼,打算一会儿路上吃。
等他出来,那兄弟二人都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出门与林三汇合,林三见两人也就不奇怪了。得知这两人要跟他们一起去谢家作坊,也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想顺路看看茶叶产业的卫苏和秦湛。两人没有暴露身份,直接假装成客商,互称为兄弟,为的就是想看看真正的茶园基地是个什么样儿的。
一路上林三和刘大壮也很健谈,一路上不停的吵吵闹闹,从两人的嘴里,卫苏他们也探听到了不少的消息。
这片山地算得上是谢家比较大的茶叶作坊之一了,以前还没扩展到这么大。后来,谢家自己又种植了不少的茶树,附近的百姓也自发的开始种茶树了。反正这些地种粮食也出产不了多少,还不够人吃的。索性就直接改种茶树了,因为只要种茶叶,每次采摘下来都可以送到谢家作坊去,他们无论多少都会收,这卖的茶叶可比种地划算多了。因此,百姓们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才会有利可图。
两人默默跟在后面,卫苏看着田地中都是茶树,眉头不展。茶树可以种,却不能太过,过之则不及。田间地头本就应该是拿来种粮食,而利用荒山种植茶树也算是废物利用,却不能舍本逐末。民以食为天,他可不想将这蜀地变成娄国那般。
秦湛看出卫苏的忧心,劝说道:“不急,我们再多看看,现在还未铸成大错,我们也正好可以将走偏的道给绕回来。”
这话说的也对,卫苏点点头,他们一路过来,所见所闻皆是当地老百姓的交口称赞。这里不再是一潭死水,因为茶叶的出现,这里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想到这里,卫苏便不再多言。
路程并不算远,他们走了近半个时辰也就到了目的地。谢家作坊前的空地上,却早已经是人头攒动。
林三还在抱怨,都怪刘大壮起晚了,害得他们没有赶在前头。此时他们两人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寻找空隙就扎进人堆中去了。
卫苏与秦湛互相看了一眼,卫苏笑笑,“我们去前面看看去?”
秦湛点点头,顺手牵起他的手,卫苏一愣,耳边却听秦湛道:“这里人多,可不要挤散了。”
卫苏想想也是,要是走散又得花功夫寻,反而误事。只是他心中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劲,却没时间多想,因为秦湛已经护着他朝中人群中去了。
有秦湛替他挡去了前方的人流,所以卫苏便轻松许多,只需要跟着秦湛就行了。卫苏恍惚,原来这么些年过去,秦湛已经不再是学宫中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少年了。他已经成长起来,可以为自己遮挡风雨了。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前面,这里摆了一张长长的木板,谢家的人正在用笔记着什么。他们的面前围不少的人。有个管事模样之人不停吆喝着,“都排队,排队,一个个来。要是敢乱了队形那就不用记他的名儿了。”
这话一出果然有效果,不少人都开始挤挤攘攘的排成一队。
那管事很明显经历多了,这时才满意起来。正想去看看后面的人,就见到两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朝着他走了过来。这两人做客商打扮,却根本就不像是客商。
他李七也看过不少来这里的客商,也算是见多识广吧,眼色还是有几分。只是不知道这两人是要做什么,当即不动声色,只悉心候着。
卫苏朝着他拱了拱手,“这位管事,敢问这谢家作坊中的大管事可在?”
李七看他们一眼,越发觉得这两人不简单。他能做到小管事的位置,自然不是个蠢人,待人三分笑早就是拿手本事。他也笑着还礼,“不知二位找我们大管事做何?大管事他事务繁忙,也不知有没有空闲。如果小事情的话,说出来,我也可以帮忙做主。”
如果人人一来都要找谢大管事,那大管事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所以像是有客商来咨询茶叶的小宗买卖,他们这些小管事就能派上用场了。因此,李七才会有这么一句话。
卫苏笑笑,去了一个小木牌子递给他,“烦请通禀一声,这是信物,就说少家主的先生前来拜访。”
李七伸手接过木牌,仔细看了看,心中就是一惊。这是谢家本家的信物,可不敢有所怠慢。连忙躬身道:“请二位稍等,小的立马去通禀。”
卫苏点点头,任由李七去了。
“看起来这谢家作坊的管理还是不错的。”秦湛说道。有很多的问题都可以从一个下人的身上体现出来,一个小管事都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都颇有一番规制,看得出来是下个功夫培训的。
卫苏笑了,谢灼这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如今谢家的茶叶已经全权交给了谢灼管理。谢灼本就聪敏,很有自己的想法,再加上跟在卫苏身边耳濡目染,他管理的茶叶产业有模有样,蒸蒸日上。如今在谢家,谢灼这个小辈在谢家人眼中也是仅次于谢家主的重要人物。
不多时李七领着一位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过来了。这人正是这里的大管事谢义,他一来见到卫苏两人就大礼参拜,“不知卫先生来此,有失远迎,还望先生恕罪。”
他看到李七递进来的木牌就心中嘀咕,等到李七说是少家主的先生来了,连忙就迎了出来。少家主曾经在颍阳学宫之时,他就曾经见过卫苏,也更明白卫先生在少家主心中的地位如何,哪里还敢怠慢。
卫苏拦住了他,和气的说道:“我不过是初来蜀郡,便顺路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没有,先生这是什么话,我们可是早就盼着先生前来。”谢义看了一眼卫苏身边肃然的秦湛,“两位里面请!”
卫苏点点头,随着谢义进了厅堂中。
“你们少家主可有来信?”卫苏问道。
谢义摇摇头,“自从半年前收到过少家主的来信,到现在都没有半点讯息。”
谢灼现在还在忙着娄国之事,自然没那么多精力管这边。好在这里有信任之人看管,又早就将所有的事情打里顺当了,他才能腾出手完成卫苏交代的任务。
娄国王都邑安城,在陶家米铺前,百姓看着紧闭的大门,都慌了神。陶家米铺如今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开门了,一开始百姓们还不觉然。可现在这么长时间不来门,这就很奇怪了。
他们现在家中的粮食已经见底了,这陶家米铺要是再不开门,一大家子人就得饿肚子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众人纷纷猜测。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一个能够有一个准确的答复。
“这可怎么办啊?今儿一早我们家仅剩下的一点粮食都已经吃完了没有粮食,拿什么填肚子?”
“谁说不是呢?之前陶家米铺可是说了,粮食有的是,让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可现在呢?陶家人这是在干什么?”
“我这里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犹豫着道。
众人纷纷问询,那人皱眉道:“我听说因为国君要兴兵陶家的强队如今不敢再往这边来了。以后的粮食,只怕……”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都慌乱起来。现在他们的地里都种的茶树,因为茶叶可观的利益,让他们相信了,只要有银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而且陶家米铺的米又好又便宜,所以,没有人会想到地里没有粮食,他们将来吃什么?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怎不让人惊慌失措?没有粮食他们吃什么?
“陶家米铺之前那么多粮食,我就不信那里面一粒粮食都没有了。”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响起,给在场的人升起一抹希望。
“是啊,不进去看看怎么知道,现在没有办法了,为了不饿肚子,咱们只能抢。”有性子急的人沉不住气,高声呼喊道。
有人已经开始砸门,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现场的场面混乱不堪,人群蜂拥而至。
门砰的一声打开了,然而众人看过去却傻了眼,里面偌大的一个仓库,却空空如也,当真是一粒粮食也没有留下。
现在怎么办?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先前的那一道声音站了出来,“陶家米铺没有粮食了,城里还有其他的粮食米铺。他们不卖咱们就只能抢。”
有人振臂一呼,自然就有人盲从,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开始向着其他的米铺而去。期间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参与进来,逐渐的这个队伍越来越壮大。
早有见势不妙的米铺赶紧着关了门,然而,人一旦被撺掇着上了头,就没有理智,遇到一大群人时更是如此。
人们纷纷打砸,没一个逃得掉。更有浑水摸鱼之人加入,趁机会抢打其他的商铺民宅,更有一户小官家中被抢,还伤到了人。
一时间,乱象丛生。
第133章
如此乱象一直持续, 已经好多天了。不止王都,就连其他地方也传来这样的消息,娄国朝廷中这才慌乱起来,开始商议着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各地的太守的奏报如雪花般纷纷送上娄国君案头, 娄国君头疼欲裂。如今看着底下的朝臣各自推脱责任, 纷纷指责旁人, 心中更是火大。
“寡人让你们来, 是让你们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吵吵嚷嚷能解决问题吗?”娄国君一拍桌案,怒喝道。
底下的朝臣静了一瞬, 无人敢说话。公子怀站了出来, 愤恨的道:“一切都是卫苏弄出来的祸事, 臣以为应该出兵,无论他躲到哪里,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对于卫苏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卫苏逃了,不知去向,说不定出兵能将人给逼出来。哼!竟然敢将他当猴耍, 那就要承受后果。
“万万不可!”宋庆闻言连忙站出来阻止,“大王, 此时万万不可出兵。老臣听说就是因为娄国要出兵征伐, 所以很多商队都不敢再来娄国。如今国内百姓大乱,是因为没有粮食, 我们首要是解决粮食问题才能安抚百姓。”
“哼!说得容易?敢问宋大人, 粮食怎么来?如今娄国各地都种了茶树, 哪里还有粮食?”这人一向是跟着公子怀一派的。领悟到了公子怀的意思, 说话也不留余地, 直接将一切都推在卫苏的身上。“当初要不是卫苏一力主张种茶树, 娄国又岂会有今日之困状?”
宋庆虽然也怨卫苏推行茶树,可心底还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卫苏的过错。若不是公子怀想要强娶卫苏的妹妹,卫苏又岂会计划逃离娄国?若不是他公子怀为泄一己私愤,出兵围追堵截,让那些商贾以为娄国即将兴兵,不再运送粮食过来,这一切又岂能失控?
此时他不由为卫苏辩解几句,“话可不能这么说,最初种茶树之际,卫苏可是提醒过大家,良田还是得种粮食才行。可是你们谁听的进去?现在却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岂是君子所为?”
众人听得这话,都面有愧色。宋庆没有说错,卫苏当时可是反复提过几回,可有谁会听?当时满脑子想着尽量多多种茶树,多多获益,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现在可好,茶叶谢家商队也不敢来收了,粮食也没了。他们这些权贵还好,家中粮食还能吃上一阵子。可是,情况继续这样恶化下去,粮食总有吃完的一天,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又怎么办?
所有人都面色愁苦,就算他们管不了百姓,可他们自己也会陷入没粮的困境。
“可现在要怎么解决粮食的问题?”有人当场就提出来这个问题。
“所以我们现在是绝不能用兵。大军一动粮草先行,军队的粮草也坚持不了多久,此时冒冒然动兵戈,只怕会加剧如今的不利局面。若是军队没有粮食,乱将起来,娄国只怕有灭国之灾祸啊。”有人看的稍远一些,已经预料到了可能出现的情况。
此话一出,人皆哗然,就连娄国君都坐不住了。
“就算不动兵,军队的粮草也不可能坚持太久。”
娄国君心中火急火燎,军队乃是娄国的根本。如今钟离晖离开的消息他还没有传扬出去,如果这消息传进军中,再加上粮食短缺,只怕真就要出大事了。
他脸色发白,颤动着嘴皮子,“诸卿,一定要想办法出来,应对如今娄国的困境啊。”
宋庆站出来,“大王,臣有几点看法,或许能解此困。”
所有人都希冀的看着他,娄国君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宋卿快快说来。”
宋庆整理了思绪,“其一,不能动兵戈,这是绝对的。我们要发出告示,承诺不会大动干戈,要让商队能送粮进娄国。”
“其二,咱们跟其他诸侯国借粮食。等一借到粮食,立马责令百姓将土地重新种上粮食,相信只要一两年,娄国便能恢复元气。”
宋庆的话井井有条,所有人一想就明白了,不由都点头附和。唯有公子怀心中私怨不得发泄,急切道:“大王,如此一来,我们娄国岂不是颜面大失,威信荡然无存?”
宋庆冷笑,“安陵君,娄国如今已经是大难当头,哪里还能在乎什么颜面威信?”
娄国君点点头,“就依宋卿之言。”看公子怀仍然有话要说,摆摆手道:“怀儿不必再多言。个人的私怨如何能与国相比,只要娄国度过此难关,将来总有报复之机。”
娄国君都这么说了,公子怀哪怕再怎么心有不甘,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呐呐住了口。
“大王英明。”众臣一起称颂起来。
娄国君总算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宋庆的办法很好。目前来说,也只有这样方能解决现在的困境。娄国君当即下了王令告示,安抚民众商家。只要像陶家这样的商家能继续来娄国,将粮食送过来,也就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当陶瑾收到下人送上来的娄国王令之时,满意的笑了。看来娄国朝堂之人,也不算是个个都蠢,还是有一两个能看得远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6节
他将告示递给身旁的谢灼,笑道:“你看看如何。”
谢灼接过看了一眼,就听陶瑾忍不住兴奋的道:“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将一切都料准了。”
谢灼微微一笑,“现在你总算知道了当初卫先生让你组成商会联盟的目的了吧?”
好几年前,卫苏就已经吩咐了陶瑾,让陶家出面联合当今天下有头有脸的商家成立了商会联盟。说是为了保护所有商家的公正权益,其实目的是为了更好的统一调度。
陶瑾并不明白为何卫苏会提出这样奇怪的想法来,现在看来却是一切都刚刚好。
刚刚开始筹备会盟之时,很多人都在观望中。这从未听过见过的东西,谁都不了解,怎么可能不看看风向?买卖人这点精明还是有的。
到后来,就听说谢家也加入了商会。颍阳谢家,这几年因着茶叶买卖,早就成为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商户之一,甚至其名头比陶家还盛几分。
而陶家的笔墨纸砚那也是天下闻名,世家贵族哪一个不追捧陶家的纸墨?近几年陶家更是将自家的买卖遍布各地。曾经的颍阳四大家,如今看来,其余两家都已经默默无闻,只余陶谢两家。可以说这两家并驾齐驱,执天下商户之牛耳。
陶家成立商会,谢家加入,这可是不得了的天大消息。立刻就有不少人心动了,接着,陶家又将商会的规章制度给颁布出来,谢家赞同,说一定遵守商会规则承诺。
众人这才了解到,加入的商家好处多多,像茶叶,这是谢家独有的产业,日进斗金,世人谁不艳羡?现在谢家承诺了,其他商户想要买卖茶叶可以。只要加入商会,遵守合约,便能得到一份授权买卖茶叶的合同。
有这样的好事,几乎所有的商家都疯狂了。那可是茶叶啊,谢家居然肯拿出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人不想要?
不仅仅是茶叶,还有陶家的笔墨纸砚,也都一样。
于是,所有人纷纷齐聚颍阳城,聚集了天下商贾的颍阳商会联盟正式成立。
可以说陶家商会令一出,几乎所有的商家都会听从。
而娄国的祸乱,还得多亏了这个商会联盟,一句命令不得运粮食到娄国,便使得娄国有了今日的局面。
所以,仅仅想凭一份王令告示就想要商队运来粮食,娄国君想得未免太过天真了。
陶瑾对于卫苏曾经的决策佩服至极,能有如此卓越远见,世上仅有。
“送过来的消息说,娄国做了两手打算,一面安抚民众商户,一面已经派了使者前往各国借粮。”谢灼不紧不慢的说道。
“借粮?”陶瑾皱眉,“这不得不防啊,娄国一向在诸侯国中说一不二。若是其他国惧怕他的威势,借粮给他们,不就真让他们度过难关了?那我们的压制计划岂不成了无用功?
谢灼摇摇头,笑道:“没那么容易,你难道忘了先生还安排了一步棋?”
陶瑾疑惑的看过来,不明所以。
谢灼笑着用手指点了茶水,在桌面写了一个字,陶瑾好奇走过来,就见桌面上写了一个“祁”字,陶瑾明白了,刚想说什么,下一瞬间就落入谢灼的怀中。
一抬眼这人就一脸坏笑的轻轻咬了一口耳垂,陶瑾气急败坏,脸红耳赤,“谢九,你……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笑?”
谢灼笑盈盈,“我可没开玩笑,是你自己撞进我怀里的,我可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陶瑾连忙起身,退开好几步,瞪了他一眼。刚刚要不是他脚下使绊子,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摔进他怀中?他在桌上写字也是算计好了的,这人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坏坯子。
谢灼只是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是能分得清轻重的,“一切都只能看王子祁的了。先生算无遗策,相信王子祁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否则先生也不会将此事交给他了。”
陶瑾看他说起正事了,也就将刚刚这人的无赖之举抛在脑后。“希望如此吧,接下来的事,我们分头行动?”
谢灼点点头,脸上有些哀怨,“接下来,又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瑾会不会想我?”
陶瑾恨不得他不要出现才好,面对着这人的死缠烂打,陶瑾是真的没有办法了。虽然已经摊开说了,可是这人根本就不理会,还说什么感情是培养出来的,他总有时间跟陶瑾慢慢培养。
如今的陶瑾已经懒得说他了,只能随他去罢。
荀祁收到了谢灼的来信,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如今娄国的形势发展正如卫苏信中所说,恨只恨王兄不听他之言,否则邶国早些准备,所得利益必然不菲。
他对于邶国君已经失望透顶,不过就算邶国君不出手,他凭借自己的势力,也一定要帮卫苏完成布局。
在离开之际,他就请求邶国君派出信使到各个诸侯国,依言行事。对于这件事荀湪倒没有拒绝,也许是因为荀祁最后的话,这件事就算是荀祁最后的一个请求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也就依了他。
现在邶国使者已经出发去往各诸侯国,不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总之绝不允许他们对娄国示好。
如果真想巴结娄国,那就是与邶国作对。到时候被他们国君知道,那就等着迎接他们邶国的大军吧。
诸侯小国的国君都到了两难的境地,娄国不好惹,可是邶国却也未必好相与。你们这样的大国博弈,关他们什么事儿啊,当真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过,邶国比起娄国来,手段明显要温和很多,虽然态度强烈,可是邶国使者送上的茶叶,布帛等等礼物好歹让人没那么难受了。打一棍子再给一甜枣,平衡一下,很多人还是愿意接受的。
当然,也有怕事的国君,怕两头都得罪,直接用上了拖字诀。
能成为一国之君,没有一个是傻的。他们都在观望,当娄国国内缺粮的消息传来,他们这才明白了邶国的用意。
很多人都纷纷猜测,娄国的境况,再与邶国相比较,该如何选择当然就不言而喻了。
有少数国君表达了自己的担心,如果惹怒了娄国君,娄国出兵征伐,又该当如何?邶国使者出发前,荀祁就已经交代吩咐过了的。他们只管信誓旦旦的给予承诺,哪怕邶国出兵相助也不是不可能。
出兵当然是不可能出兵的,至少邶国君是绝不可能轻易出兵的,荀祁也只是让人将话放在那里。因为他知道,娄国是不可能会出兵的,一旦出兵,就只能更加速了娄国的灭亡。
像这种情况下,娄国国内大乱,邶国趁此机会出兵征伐,娄国绝无胜算。可惜啊,这么好的条件和机会,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溜走了。等将来,天下所有的诸侯国都已经开始抢夺这块肉时,邶国想要再动手,就已经晚了,又能抢到多少利益?荀祁哪怕再痛心疾首,也无力回天。
既然得了邶国使者的承诺,于是绝大多数国君放下心来。纷纷与邶国使者定下盟约,应承下来,绝不会与娄国勾连。
当娄国派出去的使者要求各个诸侯国国君借粮时,便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有的甚至干脆避之不出,连面都不露,只派遣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接待。
这种小官员,只负责接待,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一概不知。娄国使者就是想套话都不可能,现在娄国的情况很危急,自己这边如果没有任何进展,只怕回去后也难以交代。可是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半分进展也无,又能如何?
娄国形势越来越严峻,如今全国各地都已经开始乱起来。很多人都开始冲击官府,以及世家,官兵与世家护卫冲突不小,死伤惨重,一时间是越闹越大了。
各地的情况呈现在娄国君案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发出去的王令告示,这么久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他又听从宋庆的话,承诺重金购粮,本以为这样一来,那些商户就会争先恐后运粮过来了吧。可是,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一个商贾前来娄国。
娄国君焦头烂额之下,竟然一病不起。朝中大臣无不恐慌,国事不平,国君又倒下了当真是天要亡我娄国不成。
第134章
唯有公子怀与王子裔欣喜若狂, 他们等候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趁此机会打压异己,清除敌对势力,掌控朝中大权。现在只要国君一驾崩, 整个娄国便是他们的。
王子稷见此情形, 心有戚戚。王子裔这人心眼小, 如果他腾出手来对付自己,自己是绝对逃不掉的。好在他早就听从先生的话, 留下了退路, 娄国如今已经不是他能挽救的了。留下来只不过徒生伤悲,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宋庆如今蜗居在家中, 朝堂上乌烟瘴气让这个元老之臣气闷不已。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以养病为由, 直接就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
然而今日他却让王子稷进来了, 两人在书房坐定,禀退了下人之后, 才开始进入话题。
“大王近日可还好?”宋庆忧心的问王子稷。
王子稷面有难色, 不知该如何回答。大王病重晕厥之后,王子裔便把派人把持住了王宫, 所有人没有他的命令都不得见大王。说起来, 王子稷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娄国君了。
宋庆看王子稷的模样已经明白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问道:“王子稷今日前来找老夫是有什么事?”
王子稷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我如今对于娄国的形势已经心灰意冷,有必要尽早离开了。否则再晚一点, 我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宋庆一惊, 颤声问道:“王子稷要离开娄国?”
王子稷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了。宋大人也看到了, 王子裔容不下其他人,王室中人个个都自身难保。我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打算离开。”
宋庆颓然,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如果他能相帮王子稷,劝说国君立王子稷为储君,到今日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他没有站出来,现在还能说什么呢?
王子稷如果不离开,留在这里也只有等死。可若是离开王都,离开娄国,还能有一线生机。
王子稷盯着他的眼睛,站起身来,朝着他深深一揖,“宋大人,我今日前来,还请宋大人能助我一臂之力,能使我离开娄国。”
宋庆连忙将他扶起来,“这……这……我如何能有这般能耐?”
“宋大人,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前来找你的。难道您就忍心让我们自相残杀,血溅当场?”王子稷顿了顿,“宋大人身为两朝元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大王昏迷不醒,若是他某日醒来,见到我们兄弟相残,会怎么样?”
宋庆心中震动,沉吟良久,这才点头道:“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之,将王子稷送出娄国。至于之后的安排,请恕老夫无能为力。”
有宋庆这一句承诺,王子稷就知道成了。难怪当初卫先生离开之时给他留书,说是让他到了最后关头可以找宋庆相助。
宋庆这个人忠君仁厚,王子稷找上门去,他不可能不相帮。只要宋庆肯答应,那么王子稷就不必担心了,宋庆必然会舍命相护的。这样一来,王子稷就能够离开娄国。
王子稷不敢久待,最后谢过宋庆就告辞离开了。看着王子稷的背影,宋庆悄然叹息,王子稷是个明白人,撇下一切离开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夜已三更,四周虫鸣鸟叫,以前还有鸡犬之声,现在已经逐渐不闻。不知谁家的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做父母的却没有办法,只能轻声慢哄。
好容易将孩子哄睡,夫妻俩却睡不着了,这日子过的什么啊?
两人喁喁私语,“家中眼看着就要断粮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现在家家户户都是这般模样,我们便是去借粮也开不了口啊。”面对妻子的询问,丈夫也充满了无奈。
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换粮食了,现在城里还有粮食的粮商都囤积起来,高价出售。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真的没有余力再换粮食了。
原以为他们种了茶树,用不了两年就能够衣食无忧了,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样的局面。
现在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夫妻两人对望一眼,这个时候了,还有谁会来串门子?
男人站起身来,小声问道:“谁啊?”
门外有人回答,“是我,你四叔。”
男人心中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来借粮的吧,自己家中委实没有了啊。
门敲得急,男人披衣前去开门,“四叔,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看样子神色有些急切,还没进屋就开口道:“兴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此事关系重大,所以特地等到这个时候才过来跟你说一声。”
吴兴听到不是来借粮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将人让进屋内,“不知道是什么事?”
吴四叔倒了一碗桌上的凉水,咕噜噜一口气喝下,这才抹了抹嘴道:“前些天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是我们大王一病不起了。现在朝中都自顾不暇,更没有余力管我们的死活。之前还想着官府能想什么法子出来,现在看来,怕是难啰。”
吴兴才不会管大王怎么样,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有粮,什么时候官府能赈济粮食。“不是说已经跟其他国借粮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吴四叔摇摇头,“别指望了,不会借到粮了。”
“什么?四叔你听谁说的?”
“想也知道了,要是能借到粮,不早就借回来了吗?局面又岂会乱成现在这般。”
吴兴默了,他还想着朝廷能借来粮,到时候想想办法应该就不会饿死。可现在……四叔的说法让他心焦如焚,想到未来的日子,想到妻儿,他禁不住浑身颤抖。
“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一条活路。”
吴兴一把抓住吴四叔的手,激动的问:“四叔你有办法?”
吴四叔点点头,“前两天我听人说了,西边的西秦国需要人手。只要去了,就能有饭吃,还可以分得土地,而且三年不用交税。”
“三年不交税?真的假的?”吴兴有些不信。
吴四叔一本正经,“一开始我也不信,还特意去打听过了,这些都是真的。而且只要去留下名姓,就能跟着车队走,路上还能提供吃的。”
见吴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吴四叔继续道:“很多人都下决心要跟着去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条路不会被饿死。我也打算明儿带着家人一起去那边,所以今日才过来跟你说下。你要愿意就一起去,要不愿意,就算是告别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7节
吴兴犹豫,“可是西秦,我可是听说那里都是蛮荒之地,去了那里真能有好日子?”
“有没有好日子我不知道,不过,去了那边,只要有地种,还怕没有粮食吗?三年免税啊,种的粮食可都是自己的啊。而且那么多人都去了,也不多我一个。总而言之,留下等着饿死,还不如出去搏一搏。四叔我是言尽于此,该当如何,你自己拿捏决定。”
“明日酉时,我会在村外的大槐树下等,你来就一起走,不来就过时不候了。”吴四叔说完站起身来,“我先回了,你考虑考虑吧。”
吴兴送吴四叔出门,一转身就见媳妇站在他身后。还没说话,媳妇就一把拉住他,“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收拾东西啊。”
她刚刚在里屋就听到了吴四叔的话,现在吴四叔一走,她立马就走了出来。
吴兴还一愣一愣的,“收拾什么东西?”
吴家媳妇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不收拾东西,我们怎么离开?”
“这……”吴兴还没拿定主意,自家媳妇就风风火火开始收拾了?
吴家媳妇瞪他一眼,“现在有机会不知道抓住,你难道真要等我们娘儿饿死不成?”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以后去了西秦会怎么样?我早年间可是听说,那边紧挨着西边的戎夷,那些戎夷可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吴兴唯一忧心的便在于此了。西秦也是野蛮之地,冒冒然前去,谁又知道当地百姓会不会排外?
吴家媳妇闻言心中也不确定起来,想了想,继续手下的动作,“你操心那么多作甚,西秦那么多百姓难不成都被戎夷吃了?而且,你没听四叔说吗?又不是我们一家前去,去的人可多呢。树挪死,人挪活,要我等死是不可能的,还不如跟着四叔一家子搏一搏。要万一就能有好日子等着呢?”
媳妇说得也有道理,吴兴咬咬牙,也开始行动起来,“明儿个我再出去打听打听,如果去的人多,那咱们也不怕。”
“行。”吴家媳妇点头,“做两手准备也好。”
像吴兴一家一夜无眠的还有很多,一边是面临被饿死的困境,一边是面对茫茫前路的未知。但是总要有个选择。
吴四叔一家已经等了许久了,眼看着太阳都下山了,酉时已经过去,吴兴应该是不会来了。
吴四叔挥挥手,“时辰已过,既然不见人影,那就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他们还要走一段路,才能找到带他们的车队,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呼唤。不是别人,正是吴兴带着妻小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吴四叔笑了,还以为他不会过来了,现在来得也正好。
吴兴今日一早就打听了不少消息,吴四叔说得没错,很多人都拖家带口的准备前去西秦了。毕竟传出来的条件是真的好,只要去了西秦,并且留下来,吃住都不用愁。而且,自己开的荒地,不管开垦多少都是属于自己的,荒地上种的粮食头三年都是自己的。刚开始一年,还能有官府补助口粮以及种子等等。
这些都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谁会不心动?如今他们的境况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这样的条件一摆出来,该怎么选择,便再没有犹豫了。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聚集了几十上百人了。当下有人带他们去登记了名字,人数,就有人送来了吃食。
虽然只是粗面饼,却能饱腹,这些日子以来,还是他们第一次吃饱。
这下子,没有人再怀疑什么了,都开始期盼去到秦国之后会是怎么样的。
卫苏与秦湛从谢家作坊出来,对于谢家的经营模式,卫苏还是很满意的。谢灼将卫苏所说的跟现在的模式结合起来,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可以说是很成功了。
“其实茶叶作为蜀地主要的经济来源,我觉得还可以扩大规模。还有就是路的问题,虽然前期投入不少,可是长远利益看来,还是有必要的。而且最好是尽快规划,修建一条出蜀的驰道。因为不仅仅是茶叶,还有粮草军备要运送出蜀,都是需要用到的。”卫苏建议道。
秦湛点头,却皱眉道:“先生说得没错,只是修路所需的人力物力不菲,秦国的条件一时间只怕不足以支撑。”
卫苏笑道:“万事开头难,先计划预算起来,准备工作可以先做。至于人力物力,确实是大头,所以接下来就必须一样样的解决了。”
“我知道先生是有办法的。”秦湛看着他,“我相信先生,所以该怎么做,先生都可以自己拿主意,我会一力支持。”
一个君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了秦湛对于卫苏的信任是无与伦比的。
卫苏心中感动,抬眼看过去,蓦然就望进了秦湛深邃的眼睛里。那里面似乎有一种令他看不懂,心悸的情绪波动。卫苏定了定心神,却不敢多看,慌忙的别开了眼。
发现他的慌乱,秦湛勾起嘴角,你只管往前,无论何时,回过头你的身后都有我。
两人走了一段路,就见到赵立迎了上来。秦湛吩咐了不许他们跟得太近,护卫们自然不敢不遵。
见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赵立总算是放下心来。
“大王,王驾就在前方。刚刚王都中送来了奏报,都已经整理好放下了。”赵立恭敬的说道。
秦湛点点头,见赵立欲言又止,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赵立连忙道:“禀大王,是卫先生的事。”
卫苏闻言,奇怪道:“我有什么事?”
赵立道:“有人前来找卫先生,说是从颍阳来的。”
“颍阳来的?”卫苏想到了一个可能,急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前去见见。”
卫苏心急火燎的加快的步子,秦湛也心中嘀咕起来:颍阳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看卫苏重视的样子,也想知道这是什么人。
他故意落后一步,悄声询问赵立,“可知道来的是何人?”
赵立摇摇头,“禀大王,来人没有说身份,只说是卫先生请他们来秦国的。”
秦湛眉头皱得更深了,吩咐道:“去探探是什么人。”
凡是有关于卫苏之事他都想知道得一清二楚,之前那么多年,他们分隔两地,唯一的联络便知道书信往来。这让秦湛很不安,甚至担惊受怕胡思乱想,要是卫先生有了更加得意的门生弟子,是不是就不会在意他了?
要知道卫先生的能力,不一定会选择自己,哪怕是王子祁也好,王子稷也罢。不管他选择谁,都有可能帮先生实现愿景。而自己,心中是隐隐担心害怕的,卫苏并不是一定非自己不可,而自己却再无法离得了卫苏。
赵立领命去了,秦湛双手攥紧,先生,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
第135章
卫苏要见颍阳来的客人, 而秦湛也要处理朝中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奏报。回到行营,两人便分头行事。
卫苏一回到帐篷中,就见里面坐了一人。卫苏一喜, 笑着道:“原来是端木先生, 实在没有想到端木先生竟然亲自走一趟。”
端木嵩站起身来,“你可算是回来了。”
两人互相见过礼, 这才落座, 有侍者送上茶水点心。卫苏并不让人伺候,禀退了左右, 两人才开始说话。
“路途遥远,端木先生一路过来辛苦了。我之前信中已经交代清楚了的。怎能劳你亲自走这一趟?随便派遣弟子过来就可以了啊?”
对于端木嵩的到来, 卫苏意外之下, 也惊喜不已。
端木嵩摇摇头道:“你送过来的图我也看过了。派遣别人来我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之下还是决定自己走一趟的好。”
卫苏之前就让人送了一张图纸给他,也言明了,想请端木先生派墨家子弟过来,看看能否将图纸上的东西给做出来。
他一开始也并不以为意, 这世上还真没有他们墨家子做不出来的东西。等他看过之后,却心惊不已,如此利器,如果做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不过, 这样东西却让他心动不已, 若是有生之年能做出此等物件,他端木嵩名垂青史也不是不可能。
他抱着图纸一个人研究了三天三夜, 最终还是亲自来了。
听了原委, 卫苏心中好笑, 你能来,也就不枉我花费大功夫尽心尽力的绘制图纸。
自从决定了要离开娄国去蜀地,卫苏心中就已经开始打算了。在娄国他没有惊动颍阳学宫的人,不过既然要去秦国了,那就少不得要让人过来协助于他。墨家人则是卫苏的首选目标了,所以卫苏便直接祭出杀手锏。
早些时候他颍阳学宫中积累的人脉还是有点用的。总不能他一个人忙忙碌碌,该麻烦到的人手,一个都不能少。
“端木先生远来辛苦,既然来了,卫苏自然要好好款待。今日先歇歇,明日再带先生去见秦王吧。”卫苏道。
端木嵩心急,哪里肯听从卫苏的安排,摇头道:“秦王在颍阳学宫中早就见过了,我素来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去见秦王了。你只需要将这份图纸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其他的不必管。”
这如何能行?卫苏是要利用墨家子弟的鬼斧神工一般的技艺,为他,为秦国做事情的。怎么可以走不正规的渠道?再怎么也要在秦王那里露个面,就算是得到秦王肯定的编制人员吧。
卫苏故意皱眉,为难的道:“这就让人为难了啊。我如今也算是为秦王做事的,我请求墨家人做的东西,也就等于是秦王的东西。如果不经过秦王的同意,这就让我难办啊。”
“况且,我的打算不仅仅只是做这么一个东西,而是是要做许许多多像这样的攻城守城利器。等到将来,秦王放眼天下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派上用场的。”
“所以我的计划是真正建一个庞大的作坊,生产兵器,盔甲,弓箭,剑戟……等等的东西,能源源不断的供给给将士们。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先生手中图纸上的守城弩。”
卫苏说完,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便静静的等端木嵩自己拿主意。
端木嵩心中犹豫,卫苏所说的与他们墨家的宗旨相违。他们墨家是希望和平的,做出东西也是造福百姓的。所以当他看到卫苏的图纸之后,还是想了三天最后才拿定主意。
他是打算自己弄明白这其中的原理,然后自己研究出来,并没想过要大规模的用于战争。所以他亲自来见卫苏,也并不打算去拜见秦王,就是不想参与进各个诸侯国之争中。
而卫苏所说的,让他们墨家子做军备武器,这让他实难接受。这岂不就是等于就是让他们参与进战争了。
端木嵩脸色阴晴不定,很明显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卫苏也不急,手指关节弯曲,轻轻有节奏的敲击起桌面来。
许久之后,端木嵩摇摇头,“恕难从命,那些军备杀人利器,我们墨家子很难去做,这与我们墨家的宗旨相背离。”
卫苏听他拒绝,也不着恼,笑道:“可是我给端木先生的图纸,这个守城弩,也可以叫攻城弩,照样是杀伤力惊人的神兵利器啊。你将来做出来,不也一样要用于战争?”
“……”端木嵩默了,他如何能不知?只是,这个东西他以前从未见过,其机关之巧妙,很难不令人心动。他是想着自己私下里研究,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吧?
然而卫苏却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个东西一经问世,必然会成为天下利器之首。端木先生认为,真的没大碍吗?”
端木嵩咬牙,可让他就这么放弃,他也心有不甘。作为墨家人,不能亲自动手试试做出如此精妙绝伦之物,这辈子只怕都会抱憾终身。
卫苏笑了,他又岂会不了解端木嵩此时的心境?
“可是端木先生,万事万物总有其两面性,你认为的好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好的,而坏的东西也未必没有好处。比如它,可以攻城,也可以用来守城。试问先生,你可能定义它真正的性质是好是坏呢?”
卫苏站起身来,来回走了两圈,继续道:“其实我们的观点是很接近的,我也不喜欢战争,我希望天下太平,人们安居乐业。可是如今这世道,真的安稳吗?诸侯国纷争,大大小小的战争几乎每年都有,百姓几乎没有安定的日子。”
卫苏说得的确是实情,天下纷乱,诸候国的君王以及世家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会管百姓的死活。每每战火一起,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百姓。
卫苏继续道:“现在的君子贤士讲究出世入世之说。我曾经也认为自己…待在颍阳学宫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能避免一切的祸事。可是事与愿违,就算没有娄国也会有邶国,或者其他国。强取豪夺,不顾旁人意愿,可以仗着强势欺压。我在颍阳学宫都如此,其他的百姓呢?”
“既然入世,那我便做自己该做的事,改变这个世界。不破不立,只有搅动乱局,这天下才能有所改变。”
端木嵩明显不赞同,“只是搅动乱局,天下纷争一起,百姓又该如何?”
卫苏自然也是想过无数遍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只有找出病原,用刀剔除病灶,才会有康复的机会。这是有必要经受的阵痛,只要熬过去,则否极泰来,天下太平。
“只有天下统一,整个天下不再四分五裂,才能真正没有战争,人们才会免受战火之苦。也只有到那个时候,墨家的兼爱非攻才会得以实现。”
卫苏话一出,端木嵩心中一震,没想到卫苏竟然有这样的抱负。他们墨家一直致力于兼爱非攻,多少人的努力,还不如卫苏这个外人看得透彻。
“痛只是一时的,如果这都忍受不了,将来怎么可能天下太平?”
端木嵩手指摩挲着茶碗边沿,思索着道:“所以,你才决定下来相助于秦国?那么你又怎么知道秦国就一定能做到天下一统?”
卫苏笑道:“因为有我啊,还有端木先生您呐,在将来还有更多呢能人志士。秦国虽然现在来说条件不比他国,可是这些不都是可以改变的吗?”
看端木嵩脸上神色有些松动,卫苏不遗余力的道:“墨家的思想,我是很佩服的,只是这些东西也只能在墨家自己人身上体现。可是在将来若是能将墨家的思想传遍天下,到时候才是真正有意义。”
“什么东西固步自封才是最危险的。像你手上的东西,就算我不找墨家人做,照样能做出来,只不过就是多费一点时间力气罢了。其实端木先生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该如何选择,墨家将来如何走出去,这些都要好好想想了。”
端木嵩低下头去,“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亦不能轻易做主。老夫召集墨家诸位长老商议商议再说吧。”
卫苏点点头,“如此也好,等你们商议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是否前去见秦王吧。”
只要他们前去见过秦王,便说明了愿意为秦国做事。这对秦国来说,可是一大助力,墨家的机关窍要之术,天底下无人能及,秦国军队想要征战诸侯国,军备必须遥遥领先。有强大的武器加成,则事半功倍矣。
原来的世界,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禁锢了数千年。到了这里,未来依旧能百花齐放,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卫苏无法想象,不过试一试又何妨呢?他来到这里本就是个意外,他早就改变了许多,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8节
另一边,无心政事的秦湛在接到赵立的回禀之后才安定下来。先生为了他,为了秦国已经做了许多事了。自己如果不努力,哪里还有脸面与先生并肩携手?
就在这时,赵立前来通禀,说是卫苏过来了。
虽然秦湛早就吩咐过,只要卫苏过来便直接进来就是,不用通禀。可是卫苏坚持,秦湛也没有办法,只能随他。
秦湛到门口将卫苏迎了进来,亲自给他沏上茶。卫苏过来也就是想跟秦湛说墨家的端木嵩之事,大概将端木嵩的来意也告知了。
秦湛听得新奇,能吸引端木先生的东西,必定不是一般的。像是之前卫苏拿出来的水车,造福了全天下的百姓。远的不说,就是蜀地几乎都是山地,人们往往都是肩挑背扛送水上山灌溉。现在有了水车,修了水塘水渠,用水的问题解决了,地里的粮食也增产不少。
因为水车由墨家子弟以及陶家推广开的,因此墨家子弟也愈发得百姓称颂。
“先生,不知你送给端木先生的东西是何物?”秦湛好奇的问。
卫苏大体说了一下,秦湛心驰神往,高兴的道:“竟然有如此神奇之物,有了它,那就不用惧怕攻城战了。只是,如果端木先生不愿意搅和进来,那该怎么办?”
“希望他能想明白吧?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另外招募匠人。只是按照专业程度来说,制作进度以及完成度肯定是不能与墨家子相比的。”
卫苏也并不太确定,他最多也只有六七成的把握。
秦湛思索半晌,“先生是想在蜀地设立一个专门的军备制作地?只是为何选择蜀地?而不是其他地方?众所周知的是,蜀地道路难行,运送困难。将军备制作基地建在此处,将来不得花费大量的人力运出来?”
秦湛果然聪明,卫苏还从未提出过这个想法,只不过从卫苏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注意到这一点,实属不易。
卫苏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也不会瞒着他,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秦国本就弱小,周围强敌环饲,现在只能韬光养晦。如果大张旗鼓的制作军备,很难不引人注意。如此一来,秦国还能安稳发展吗?而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制造大量军备,只有蜀地才是最好之地。地处偏僻,被群山阻隔的蜀地被外界之人普遍认为是穷山恶水。而道路的难行,更是让人望而却步,有了这层纯天然的屏障,谁又会想得到我们会在蜀地制作军备?”
“其实不止这点,我还想着以蜀地为军事基地,练兵秣马也在此地。”
看秦湛陷入了沉思,卫苏笑着饮了一口秦湛沏的茶,此时的茶水温度刚刚好,浓淡也是他喜欢的比例。卫苏疑惑,没想到秦湛居然如此了解他,只怕自己都没能把握得如此精准吧?这得下多大的功夫,才能做到这一点?
秦湛这是凑巧还是故意而为之,卫苏却不得而知。想了想,自己来到秦国才多久,哪里就能轻易摸透了,所以他也只能将之归纳于凑巧了罢?
“先生说得极是,是我想得太过肤浅了。”秦湛惭愧,只能想到表面,却无法更深一层。
卫苏摇摇头,这岂能一样?他是跳过了现在这个时代去看问题,自然会看得清楚明白一点。秦湛其实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的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很多问题只要多看看多想想也就能清楚了。其实对于道路的问题,你们还忽略了一点。”
秦湛看向他,不明白卫苏说的忽略掉了什么。
卫苏走到秦湛的桌案前,找到了一卷蜀地的地图,然后摊开来。秦湛也走过去,与卫苏并肩而立。这是用卫苏的方法让人绘制出来的地图,在现在来说,可以说是很精准的了。
秦湛看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依旧不明所以。蜀地四周都是重重山岭包围,外人不容易进来,蜀人也几乎难以出去。
卫苏看了秦湛一眼,笑了,指着地图上的某一条线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卫苏提出来了,那就说明了这里大有用处,只是自己想不到罢了。
“先生,这只不过是江水河流,不知先生是何意?”他既然想不到,那就直接问出来。
卫苏笑着摇摇头,“这些不就是路?”
秦湛还没反应过来,卫苏继续道:“这水路可比陆路方便多了啊。只要有船,便可以顺流直下,出蜀地,入中原。我打算在这个地方建一个船舶厂,专门生产船舶,等到万事俱备之时,大军直接南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试问,谁人敢挡?”
第136章
两人站在地图前, 指点江山,展望未来。秦湛心情澎湃,从来没有想过的愿景就在眼前, 他仿佛已经能体会到天下归一之时, 君临天下的宏伟霸气。
卫苏看他一眼,及时给他泼了一盆凉水,“这些东西现在只是说说而已,太过就膨胀了啊, 这可不行。饭要一口一口吃, 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什么都还没有呢,你也别太乐观。首先墨家愿不愿意参与还没定呢, 要知道,没有墨家人, 那还得多走不少的弯路呢。”
听了卫苏的话,秦湛好歹冷静下来, 虚心接受意见, “是, 先生说得对, 从现在开始, 路还得一步一步走踏实了。”说完他嘴角扬起,“先生,今日朝中快马送来的奏报,不如先生与我一起看看,如何?”
卫苏黑了脸, 这不是君王应该做的吗?关他什么事?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吧?岂是能看这些国之机要的?
卫苏还没说话, 秦湛接着说道:“这些都是朝中收集到的最实时的奏报。我觉得先生能第一时间了解这些反而是最好不过的。及时知道秦国的情况, 也能对先生的计划起到很大的作用。先生根据情况合理规避,以及及时作出有利的判断,先生以为呢?”
卫苏有些心动,可是理智还是告诉他不可为。现在秦湛信任他,可以让他为所欲为,可是谁又知道这份信任能维持多久呢?既然是君臣,那就保持君臣的礼仪就好,一旦过界,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形成习惯,或许他们觉得没什么,可是在外人看来,就要出大事的。多少双眼睛会盯着他们,但凡行差踏错一步,说不定就万劫不复。
在这蜀地,情况或许会好一点,可一到王都,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所以,很多事情,他还是一开始就分清界限的好。
似乎看出来了卫苏的顾虑,秦湛有点心慌,他不想卫苏误会自己。却也知道,卫苏这么想,也是自己不够好,没有给卫苏足够的信任以及安全感。
他一把抓住卫苏的手,急急道:“先生是不相信我吗?我说过,先生是不同的,先生无论做什么,请相信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也许别人说出这话,先生会怀疑。可是我却可以对天发誓,我对先生之心日月可鉴,我对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卫苏看进他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真挚无措慌乱。只是身为一国之君,已经是天之骄子,还有什么可无措慌乱的呢?
秦湛的手心发烫,卫苏甚至能察觉出他手心的汗湿。那温度,一直传递进心里,将他的心也熨得滚烫。
“我相信你。”卫苏的喉咙有些干,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然而就是这句,不知为何却让秦湛更加不安起来,“先生,今生能得遇先生,是我秦湛一生之幸,我虽为君,却从未将先生当做臣子。我对先生是相遇相知的至交,无论将来是怎样的,今生绝不相负。”
卫苏动容,他还是第一次听见秦湛刨心挖肺的肺腑之言。秦湛脸上的戚然惶惶之色,逃不过卫苏的眼睛。
卫苏叹气,这人,到底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哪怕为君也依然没有一丝安全感。
正想着,秦湛已经抱住他,将脑袋埋到他的肩上。
秦湛突如其来的孩子气的动作让人哭笑不得。卫苏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会全然信任你。你就是我最大最有力的后盾,我不会小看你,你是我并肩作战的盟友。只有全身心的信任,才是我该做的。”
秦湛在卫苏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卫苏啊卫苏,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其实还有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那就是:我心悦君兮,永无悔。
“行了,不是还有很多未看完的奏报?要真是不重要的,我帮你分担整理一下也可。只是此事怕被旁人知道了,你这个君王只怕也落不得个好。”卫苏将人拉开,这么大个人了,还抱着自己腻腻歪歪的,也不害臊。
卫苏话语中已经算是同意了秦湛的要求了。秦湛心花怒放,他就知道卫先生从来就不忍心拒绝自己的要求。
“先生放心,不会有旁人知道的。”秦湛高兴的拉着卫苏坐下来。将桌案上高高的一摞奏报推给了卫苏,笑着道:“有先生相助,我也能轻松许多了,先谢过先生了。”
卫苏苦笑,没办法,既然答应下来了,那还能说什么?当下也不多言,伸手取下一本来。他将奏报中不甚重要的日常堆放到一起,这种秦湛根本就不用理会。而如果是真正提到了要事的奏报,卫苏则捡出来,按照事情大小叠放,重要的放最上面,不重要的便放在下方。这样就能方便秦湛取用,尽快能处理要事。
有了卫苏的分门别类,秦湛自然就轻松许多了。小事情他轻易就能处理,遇到有些难以决断之事,他也会说出来,征求卫苏的意见,然后再注明处理方案。
帐篷中很安静,除了翻阅奏报以及两人低声私语探讨声,再无其他。夏末初秋的阳光透过帐篷门帘,洋洋洒洒落在两人身上,一时间竟然有种淡淡的温馨感。
赵立悄悄进来亲自替两人添了几回茶水,后来见天色已晚,更是让人然亮油灯烛火。
“再去准备一床被褥枕套,放于大王的寝榻上。随时准备好大王和卫先生的洗漱之物。”赵立出来后小声吩咐道。
“赵大人,为何还要多准备一床枕被啊?”有不明世事的小婢疑惑问道。
赵立眼睛一瞪,“问这么多干嘛?想死是不是?叫你做什么你就只管去做就好了。做人难得糊涂才好。”
那宫人吓得缩了缩脖子,慌忙应着退下了。
赵立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宫里不比在家,自己好生体悟吧!”
大王特意留下卫先生,不就是为了能与卫先生同榻吗?他一直伺候大王,大王的心思他岂会不知?只是卫先生聪明绝顶,怎么就不能明白大王的真实意图呢?唉!大王的心思藏着掖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旁人的动作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
“近日,草原上戎夷异动频繁,恐有入侵之象……”卫苏抬眼,“这些戎夷每年都会入侵?”
秦湛点点头,“每年秋收之际,这些戎夷蠢蠢欲动。为的就是劫掠粮食,今年这才刚开始,一直要持续到入冬。”
卫苏皱眉,“军队呢?不能保护边地百姓,养军队来干嘛?”
秦湛苦笑,以前是军中派系林立,军队孱弱。加上戎夷的马队来去如风,根本就捉摸不定,往往接到战报,军队赶过去时早就没影了,剩下的也就是一片狼藉。
“目前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我当年情战领三千奴隶迎敌,那是与他们的精锐迎头撞上。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不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奴隶死囚,我恐怕也难以获胜。哪怕是这样,我们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大。戎夷野蛮,悍勇难当,一般的军队根本就不是其对手。”
当初他带领三千奴隶兵将他们打退,让他们安分了一阵子。如今又卷土重来,想来也是笃定了他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吧。
卫苏明白了,敌人机动性强,而我们大多步兵为主,两条腿的怎么能比得过四条腿的?所以,一步慢步步慢,战场上一旦失了先机,那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军队的管理制度不能这样,必须将兵权收归朝廷君王,那是君王的军队,而不是各将军的私军。”卫苏有些头疼,“还有各项设施都要配套齐全,训练,装备一样都不能少。”
“我已经将钟离将军给你拉来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用法。总而言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常胜将军对于这些事都是驾轻就熟的,用内行总比用外行瞎指挥的□□苏提醒道。
秦湛眼里有了笑意,“先生所言说到我心中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钟离将军约定尚未实现,总不过一年之约,我还等得起。”
卫苏点点头,如今君子重诺,一般不会有违约悔诺的事情发生。所以钟离晖是跑不掉的,这点他可以放心,“等着吧,用不了一年,你们的约定就能见分晓。只是现在戎夷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任由他们糟践我们的百姓。”
“所以,我想那三千奴隶军派上用场,他们对敌有经验,又经过先生之法训练了几年,如今更是今非昔比。思来想去,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出征。”秦湛想了想说道。
“亲征?”卫苏愕然,没想到秦湛打的这个主意。虽然他几年前曾领命亲自出战对抗戎夷,可是那个时候先王还在,秦湛率领的三千奴隶兵甲,那是死士,与如今的情况又大不一样。
秦湛点头,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他不想隐瞒卫苏任何事,所以便趁此机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没错,我考虑良久,觉得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之前我是放心不下朝中之事,所以只能计划延后。现在先生来了,有先生帮着主持朝中大事,我也就能放心处理戎夷之事。”
秦湛看了卫苏一眼,见他在低头沉思,继续说道:“我认为,想要放眼天下,就必须要先将后方的外患解决。将他们打服,让他们知道我们秦国是不好惹的,日后我们东进中原,才不会被戎夷束手束脚。”
秦湛考虑得很周全,卫苏不得不承认,就算秦湛不说,他也会考虑到这一点的,“只是亲征到底不太妥当,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因此有什么意外,这……”
卫苏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秦湛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之情,心中欢喜,“先生说得是,我会小心的。”
“……”卫苏一头黑线,这算什么回答?“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我知道先生的心意,现在不是没法子嘛。等以后有钟离将军,再培养出更多更优秀的将军,我能就能彻底放下心来。现在是没那个条件,也不能眼睁睁看百姓受难,所以才不得不为之。”秦湛的眼睛亮晶晶的,有万丈豪气光芒。有他出马,定不叫那些戎夷得进半分。
卫苏被晃得有些闪神,突然就想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诗句来。秦湛虽然身为君王,也有自己的豪情壮志,也许自己不应该阻挡。
卫苏不再说话,此事秦湛回朝之后必然会有朝臣决议,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就算以后此事定下,他也不能反对,他应该做的是为秦湛提供后勤保障,让秦湛没有后顾之忧才对。
是夜,秦湛将卫苏留下来。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卫苏根本就没多在意什么,反正就无所谓了。
次日一早,等卫苏起身,天已大亮,秦湛自然是早早就去忙他的了。卫苏有些懊恼,秦湛这里用的是什么安神助眠的香料?效果真挺好的,每次他在秦湛这里都一觉到天亮,睡眠质量那是棒棒的。或许以后他失眠可以向秦湛讨要一些。
端木嵩下榻处,一夜未眠的端木先生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迎来了尊客。
“端木先生远来辛苦,得知端木先生来了,寡人特地前来拜访。先生不会不欢迎吧?”秦湛一开口就不给端木嵩回绝的余地。
看到秦湛的一刹那,端木嵩明显愣住了。他以私人的身份来见卫苏,却没打算见秦王的。可是秦王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避是避不开的了,只能请秦湛进来。
“秦王说笑了,老夫本应该前去拜见秦王的,只不过怕秦王日理万机,打搅到秦王,这才没能前去拜见。没想到却劳烦秦王走这一趟,老夫惭愧。”端木嵩面无表情的说着客套话。
等到两人坐定,秦湛感慨道:“端木先生一向可好,寡人离开颍阳学宫好几年了,时时还梦回在颍阳学宫的日子,也不知道学宫中是否一切如旧。”
秦湛本来就是颍阳学宫出来的,对于学宫有一种独特的情怀。想当初,他也曾去听过端木嵩的授课呢。
端木嵩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和蔼了些。也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秦王来此找老夫,想来也不是为了叙旧吧?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他本就不苟言笑之人,秦湛自然是了解的。他来找端木嵩,其实也是想说服他能够留下来,卫苏下了大功夫,就是想让端木先生能留下,倘若端木嵩不能留下来,岂不会令卫苏失望?
因此他说什么也要试着说服端木先生,“寡人知道端木先生来此是为何,因此寡人想请端木先生留下来。”
端木嵩皱眉,“我们墨家子有祖训,不得参与纷争祸乱。因此也有墨家子不出世之说,秦王应该深知这一点吧?”
秦湛点点头,“此事世人皆知,只是先生有没有想过,祖宗规矩,几百上千年前适用,到现在,早已经时过境迁,这些规矩还能适用于现在吗?”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99节
端木嵩看向他,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弊端,当初另一支墨家子就是因为这样的理念不和,才会分支出去不知所踪,导致墨家越发败落。这些年来,他也在寻求改变,只是,这事情不是说说就行的,其中的牵连太大了。他不想再重蹈当年的覆辙。
第137章
“墨守成规, 不知变通,只会渐渐没落下去。寡人听说过墨家祖师曾经的辉煌,天下百家以此为首, 百姓莫不称颂。可是现在呢?墨家还有当初的辉煌吗?如果之前没有卫苏的水车图纸,试问今日的墨家子, 百姓还能高看几分, 带着敬佩之心吗?”秦湛的话一针见血。
端木嵩脸色有些涨红,他们墨家人虽然不愿贪功,将卫苏的功劳据为己有。可是,事实却摆明了, 墨家人的确因为卫苏沾光不少。卫苏却从来没有计较过这些, 他们都明白, 心中也感激不已。
墨家人的确已经辉煌不再, 他想起了卫苏拿出来的新图样,如果他能做出来,墨家或许就能改变现状。只是, 墨家宗旨在,要改变宗旨, 非他一人可为也。
“端木先生能够留下来, 寡人必会厚待墨家人。多余的话,多说无益,卫先生也与你分说明白了。寡人只能向你保证,将来寡人征服其他诸侯国,天下一统时, 会论功行赏。将来墨家人在秦国的地位并非如今日这般可有可无。你们可以更好的利用起来, 发展墨家之术。”
有秦王的保驾护航, 将来如果秦王真的能一统天下, 那么墨家人的地位得秦王的保证,自然是不一样的。不可否认,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端木嵩深深明白这一点。
只是,他应该相信秦王卫苏能做到统一天下吗?当然了,这是赌,赢了墨家之术能在秦王的支持下重现辉煌,发扬光大。输了他们墨家人大不了退守,也只不过依旧如此不好不坏罢了。
“秦王的意思老夫明白了,不过,这事老夫也与卫先生提过了。老夫一人难以做主,还得等墨家长老一同商议过后再行决定。希望秦王能理解老夫的苦衷。”
秦湛点点头,笑道:“我自是明白的,端木先生应该也知道,很多东西其实不用墨家人也可。既然卫先生看重墨家人,寡人自然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墨家人能来相助最好,若是错失良机,寡人也就莫可奈何了。”
说完他一震双臂,豪气干云的道:“天下寡人誓要收于囊中,到时候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让百姓不再经受战乱之苦,还要废除奴隶,重新建一个盛世王朝。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注1这才是卫先生与寡人的目标终点,端木先生可拭目以待。”
端木嵩心中颤动,卫苏说的不破不立,秦湛承诺的太平盛世。原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还有人在不停的为了目标努力着。他一把年纪了,原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庸庸碌碌了,可若能肆意一回,也不枉此生了。
端木嵩朝着秦湛一揖,“好,老夫会尽力说服墨家长老,只不过希望大王能遵守承诺,将来不忘初心才好。”
端木嵩松了口,秦湛大喜,朝着他一礼道:“端木先生深明大义,是天下人之福。寡人在此替天下百姓谢过先生了。至于寡人今日所言,寡人可以对天盟誓,先生就算不相信寡人也应该相信卫先生。”
端木嵩点头,卫苏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难怪他在颍阳学宫之时,褚先生也专程写信交代钟离晖也跟着卫苏了。原来他早就看清了形势,明白了卫苏想要做什么,才会全力支持。
秦湛离开了,端木嵩望着他的背影,曾经学宫中的少年,如今也能背负起天下这个重担了。希望天下苍生能真正摆脱战火之苦,即便现在他的决定不会被人所理解,他也义无反顾。
得了端木嵩这句话,秦湛已经心满意足了,相信端木先生不会令他们失望的。
如今当务之急,还要赶回王都,处理戎夷之事。
蜀地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卫苏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当即王驾也没多耽搁,用了月余时间,总算是赶到了秦王都。
一行人风尘仆仆,到得城门口时,朝中文武百官俱都前来迎接。
当看到卫苏和钟离晖两人时,众人无不惊诧万分。娄国国君的文书也到了秦国,他们也知道了卫苏逃离娄国之事。只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一直毫无消息的这两人会突然出现在秦国。
而且,看大王的意思,似乎早就安排好了的。此次大王坚持去蜀地,说是视察民意,恐怕内里的文章只有当事人可知了。
这个时候也不是该询问的时候,哪怕很多人都忧心忡忡。此事如果被娄国知道了,以娄国的威势,他们秦国真的能逃过一劫吗?
只有程回见到卫苏高兴不已,他是接触过卫苏的,自然知道卫苏的能耐。卫先生能选择秦国,实乃秦国之幸啊,更何况还有一个天下闻名钟离将军。
不过他却是喜忧参半,大王迎接卫苏等人回来,可有办法解决娄国之法?
王子盱诧异了一瞬,便恢复正常。他成婚之后,秦湛就有意培养他,不仅赐给他府邸,还让他参与政事。对于秦湛的不计前嫌,王子盱心中感动,母亲既然做错了,那他就应该替母亲补偿。他们身体中到底流着同样的血脉,秦湛待他以诚,他自然要十分回报。因此在秦湛离开王都去往蜀地之际,秦湛就将一切就交代给他,由他辅理国事。他心怀感恩,兢兢业业,一切都还很顺利。
王子盱带领众臣一一见过之后,王驾这才驶入城中,直奔王城而去。
等到王驾离开视线,有人才反应过来。拉住与大王一起去蜀地的陈阜,焦急的道:“这是怎么回事?卫苏他们怎么就到了西秦来了?你怎么不提醒大王?外面的局势非同小可,若是惹怒了娄国,兴兵来犯,该当如何啊?”
陈阜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是一路过来,看了卫先生的安排,他已经对卫先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卫先生这样的大才,能来相助秦国,那是求都求不来的。他甚至相信,有卫先生,不出三年,秦国必定会大变样。
现在娄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来找别人的麻烦?呵呵,周边的诸侯国不去找娄国的麻烦就已经是万幸了。只是,可能吗?以前是娄国强大,无人敢与之相抗。现在嘛,新仇旧恨,没一个会愿意给这只虎狼以喘息之机。
他们回来路上之时已经接到了娄国的真实情况,娄国君昏迷不醒,王子裔争权夺利,搅得朝堂不得安宁,很多老臣为了明哲保身,根本就不敢过问太多。还有各地百姓的动乱,诸侯国的虎视眈眈,娄国能不被灭国就是好的了,哪里还能再抽空出来对付秦国?
陈阜笑眯眯的道:“李大人放心,我们大王自有分寸,咱们只需要做好自己本分之内的事就好了。”他没有过多解释,也想恶作剧让他们也体验体验自己当初担惊受怕的心情。
听了陈阜的话,众人面面相觑,陈大人怎么转性子了?御史大夫嫉恶如仇,从来不管会得罪谁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按理来说,此事他一定会提出来,劝说大王。可是他今儿个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程回还算是了解他的,觉得陈阜能这样说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为了套话,风风火火的拉了他同乘,顺便打听打听他如此态度的原因。
面对多年的好友,陈阜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笑道:“西秦地处偏僻,还不知道娄国发生了什么吧?”
程回疑惑,他只知道当初娄国君发下召令文书给秦国,说是但凡敢收留卫苏钟离晖者,必兴兵讨伐。当时他还遗憾,替卫苏他们捏了一把汗,只是不知他们会去往哪里。
彼时大王还在蜀地,由王子盱代为理国。他们收到文书便快马加鞭送去蜀地给大王了,按理说大王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后果的。可是,他也想不明白,大王为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卫先生能选择为秦国效力,他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后果还是要考虑到,真到了与娄国兵戎相见的那一天,秦国能撑住吗?
不过看陈阜的样子,程回直觉是有什么隐情,还没等坐稳就连忙问道:“娄国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见老友的确是急了,陈阜这才慢悠悠的捻着胡须道:“娄国今时不同往日,国君病重,王子争权,百姓断粮造反,他周围的诸侯国正等待时机准备一起兴讨伐呢。你想想看,娄国已是自身难保,还有余力前来讨伐我们西秦吗?”
程回一脸震惊,怎么从陈阜口中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他能听懂,合起来却难以理解呢?
陈阜口中的这些真的是他所知道的娄国吗?堂堂第一强国,岂会变成陈阜所说的那般?真不是在开玩笑的?
“陈大人,你,你可莫要唬我,这,这可不是儿戏。”程回结结巴巴的道。
看程回不信,陈阜嗤笑,也不怪他不信了。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不也一样半天才回过神来吗?
“如此大事,岂会儿戏?你当我是什么人了?”陈阜冷笑一声,“程大人不信自可去问大王去。”
程回当然知道陈阜不会骗人,只是这事情突然听说总让人难以置信吧。程回赔笑道:“陈大人,老夫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娄国为何突然间会落到如此境地。”
陈阜这才脸色好看起来,长叹一声道:“此事我也琢磨了许久,将整个事件结合起来看,也算是猜到了一点眉目吧。”
程回连忙洗耳恭听,陈阜道:“此事你早晚也会猜到的,我想娄国的事变故和卫先生脱不了干系。”
陈阜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路跟着大王与卫先生过来。一直细心观察,从种种蛛丝马迹看来,卫先生应该就是主导这一切的重要人物。
如果他的猜测成真的话,那么卫先生觉不可小觑。
他不由感慨,卫先生这样的人物,凭借一己之力搅动大国内乱,引得天下都聚焦于此。天下皆因此人而变局,实在是莫测高深至极。他现在已经对卫苏是心服口服,卫苏来了秦国,真将秦国变得强大,他便心甘情愿任他驱使又如何。
听了陈阜的猜测,程回更是说不出话来。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是他心中却仍是天翻地覆激动难当。
“卫苏鬼才!天下再难找第二个。苍天啊!卫苏来了秦国,秦国之强盛便指日可待。我等当以国士待之。”
第138章
众人的疑虑最终在听到娄国的最新消息之时, 终于放下心来。
虞国率先发难,攻城略地,其他诸侯国, 见此情形,哪里甘心落于人后?肉就那么大一块,落后一步说不定就少咬上一口。所以, 大家都紧张起来, 争先恐后出兵讨伐娄国。
邶国国君荀湪此时早就后悔莫及了,要是听从王子祁之言,早些准备兵马囤于边境, 此时他们早就拿下了娄国一半的城池。只可惜他们发觉事情不对时,再集聚兵马, 奔赴到娄国边境,已经太晚了些。
虽然他们也拿下了好几座城, 可是和预想的可差的太远了。
王子祁上次一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他做完了自己的事情,留下一封信让人交给邶国君,已经出发前往迎娶新人了。以后也再不会回邶国了。
“哼!邶国好歹是王子祁的母国,王子祁说走就走, 当真是没将自己的母国放在心上么?他正应该集结兵马先攻下城池, 真的好的机会,生生让王子祁给错过了。”曾仪脱口而出抱怨道。
他似乎早就忘了当初是如何反对,如何劝说大王不要听信王子祁的谏言的。现在却将所有的事都推到了王子祁身上。
另一边的老臣甘申看不下去了,直言不讳的说道:“曾大人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吧?当初王子祁可是提醒过的,早些做准备。结果呢?不正是你曾先生一力反对的么?现在您老不思悔改, 反而照借口推脱?没有半点担当, 请问您这是君子所为吗?”
曾仪老脸一红, 犹自不肯认错,嘴硬道:“当初谁能想到今日之事?当初老夫也是想着考虑周全。若万一这真是个陷阱,邶国受损又该怎么办?王子祁身为王室中人,深受恩典,却不知以大局为重。反而因私事坏了国之大事,老夫实话实说,又岂有错?”
“王子祁路都已经铺好了,谁又照他所说的去做了?”甘申冷笑,“曾大人,你小心谨慎怕担责。可是王子祁就算照你的意思真出兵攻城了,你就真的不会定他一个擅自做主的罪名吗?啧啧啧!这样的大罪谁敢担当?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自己的人生大事解决了再说。老夫认为王子祁没做错什么。”
甘申处处与曾仪作对,将他气得快吐血。颤巍巍的指着甘申说不出话来。
还是国君荀湪看不下去了,“行了,罪不在王子祁,只是我们都小看了卫苏,不相信他真能将娄国搅和成这般模样。才会让我们估算失误,此事不必再提,现在大家商量后续的问题吧。”
既然邶国君都发话了,众臣自然遵循,曾仪就算再不岔也只能悻悻然住了嘴。
荀祁此时根本不受任何的影响,带着护卫朝着西秦而去。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能抛开所有一切,与她双宿双飞,想想荀祁就激动无比。
此时的秦国国都,秦王湛当朝宣布了拜卫苏为相的决定。满朝文武大臣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的诧异了,秦国相位早就虚位以待了。卫苏为相这是迟早的事,现在定下来,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没有人对此持有异议,如果以前他们还觉得卫苏年纪轻轻,德不配位。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了,娄国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就是眼前这个温润儒雅,和善温良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就将一大强国摆弄得灰飞烟灭。但凡是得知真相之人,有哪个不惧他几分?
卫苏笑盈盈的接过秦王的认命,谢过秦湛之后,没有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他还有些奇怪,这也未免太过顺利了吧?诸位大臣就没有什么说得吗?就连一个质疑的都没有。他也不是秦人,不过是个外人罢了,他们真就愿意秦国国相之位让出来?
还没等他想完,众臣已经齐声道贺,“恭贺大王得遇良臣贤相,恭喜卫先生得君行道,为秦之国民谋福祉。”
卫苏谦虚客套几句,一时间倒也和乐融融。秦湛很高兴,趁此机会正好宣布打算亲自领军去边地之事。
朝臣闻言有反对有支持,不过秦湛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当然是不可能阻拦得了的。秦湛直接安排,“依旧王子盱代理国事,卫相辅助国事。另外传下王令,但凡秦人,农闲时节,以里为基准,凡是青壮皆组织军伍训练,列阵,斩杀皆以军队标准实施。各地里长亭长监管此事,若有阳奉阴违者,绝不姑息。”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大王如此政令是否有所不妥?
程回站出来,疑惑道:“大王,乡里之民耕种为主。都编为军伍,那田间之农事怎么办?”
“农事自然不可荒废,所以才在农闲之际训练,农忙之际回归田间。寡人需要的是上阵能杀敌,卸甲能归田的大好男儿。”
这似乎也可行,既然不耽误农时,大家也就没话可说了。其实只要不是太出格的王令,他们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颛太夫人清洗了一波朝堂,将反对她辅政的王室中人都打压清洗了一番,朝堂之上敢怒不敢言。后来宫变,颛太夫人一支败落,秦湛真正手掌大权,又是一波清洗,那些王室中人还以为从此翻身。哪里知道秦湛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这几年,将他们丢在一旁不闻不问,就一个王子盱入了眼,提拔了上来。
那些王室叔伯大骂秦湛白眼狼,却也没有办法,没有权势,说得话根本就不管用。秦湛不是傻子,当初他利用颛太夫人在前面挡刀,目的也是收拾这群狂妄自大的王室宗族。好不容易才打压下去了,他又岂会作茧自缚,重新让王室势力独大,到时候生生压自己一头?
况且他答应过不会让卫苏受制于人,给他一个任他施为,能让他大展拳脚的清朗朝堂,自然就更不能让这群老家伙出来指手画脚恶心人了。
所以,到现在,朝堂之上基本上也都是他说了算的。
朝中大臣也都知道,大王是年轻有为,有志向有抱负。他想让秦国变得强大,这不是说说就成的,还需要君王的励精图治,贤臣的竭力辅佐。
秦湛见众人不再有异议,看了卫苏一眼,才道:“为了让有才能之人能为我所用,吸引天下有志之士来秦国,所以秦国必须要做出一定的改变。”
他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一口气说道:“各项政令,到时候由卫相与诸位大臣商议后再行颁发。”
大王竟然如此信任卫苏,居然将此事全权交付于卫苏了?众臣齐齐看向卫苏,只见他波澜不惊,似乎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卫苏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自若的朝着众臣拱拱手,“到时候还要劳烦诸位了。”
有人站出来,“大王锐意改变,这对秦国来说是大好事。如果于国有益,于民有利的政令,那不需多说,所有人都会支持。可是,若是政令有违人和,多数人都反对,那么是否还有必要颁发政令呢?”
卫苏笑道:“无论什么样的决策都会有两面性,不可能全部照顾得完全。要看总体的利益是否值得去做,至于政令的好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让百姓去检验最后的成果。我的意思是不管好的坏的,总要尝试才会知道。所以,先划一块地方实施新的政令,一年半载后好坏都由百姓说了算。好的继续保留,而政令不好也不会让秦国百姓有任何的损失。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卫苏这话没什么问题。
“卫相之言的确有理,臣附议。”程回第一个赞同。然后所有人都点头应和。
卫苏笑道:“大王臣还有一个请求,望大王恩准。”
有什么事是秦湛不能答应的,只要是卫苏提出来的要求,秦湛的绝对奉行的。“卫卿但说无妨。”
“这变革关乎着秦国的基业,关乎着秦国是否能跻身于强国之林。所以这并非臣一个人的事,而是朝中诸位大臣,以及天下百姓的事。”
卫苏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诸位大臣,笑道:“臣以为应该集思广益,不管是谁,诸位大臣也好,士农工商各个阶层也罢,都应该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共同为大秦添砖加瓦。”
秦湛眼中带着笑意,卫苏的想法他早就知道了,此时却要配合着演一出戏,“卫卿此话何意?”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0节
众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大王与卫苏正在吭哧吭哧的联合挖坑,一脸懵的他们闻言不禁点头。大王问出了他们想说的话,一个个都等着答案。
卫苏心中好笑,这个秦湛,装模作样倒真有一套。他顺着秦湛的话说下去,“禀大王,臣以为,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都是有长处的,像农人,他知道四时庄稼,而商人则知道货品高低贵贱。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所以,要广泛征集意见建议。不仅仅诸位大臣有什么好的变革建议可以提出来,秦国的百姓也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以及建议送呈上来。如果确实有用,一经采纳,可以获得朝廷嘉奖赏赐。”
“哗~”众人哗然,卫苏这叫什么话?天下分为“士农工商”那就是等级不一样,官员与平民那就是天堑鸿沟。变革这样的国家大事,本就是公卿官员的事,百姓又能知道什么?怎么可能让他们也参与国家大事?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岂有此理,百姓怎么可以参与如此重要的事情?国之大事非同小可,岂能作儿戏?卫相如此提议不知是何居心?”
卫苏面对质问丝毫不见慌乱,“百姓怎么就不能参与了?百姓是秦国的百姓,是他们交税养活军队,诸位大臣的俸禄有秦国百姓的血汗。他们不比在坐诸位差一星半点,诸位自以为高人一等。试问,如果没有这些无私奉献的百姓,你们还能安稳坐在这里吗?”
有人惭愧,有人气的吹胡子瞪眼,“歪理邪说,一个国,上至君王,下至黎民百姓,都应该各司其职,各尽其责。岂有越俎代庖之理?君王治理国家,官员奉王令代为行事,农人种地,商人买卖,这些都是天经地义之事。真要照卫相这么说来,岂不就乱了套?”
见有人怀疑质问卫苏,秦湛眉头一皱就要为卫苏出头,卫苏却摇摇头,示意秦湛不用插手,秦湛虽不甘愿却也不想拂了卫苏的意思,只能忍耐下来。
第139章
卫苏气定神闲安抚住了秦湛, 这才慢悠悠的道:“的确应该各司其职,才不会乱了秩序。但是,我却也听说过一句话, 术业有专攻。在朝诸位大臣,都出身于世家勋贵,有几位是知道农事的?请问这位大人,你可知何时麦黍稷下种, 何时扬花,何时灌浆,何时收割?”
这些问题落到他们的头上,将他们都砸懵了。他们这些人, 从小养尊处优,哪里能知晓这些?
那人被卫苏说中,脸色不好看。一甩袖子道:“我辈读书之人,读的是圣贤之书, 哪里用知道这些东西?这些都是农户之事, 卫大人是不是问错人了?”
那人咄咄逼人, 秦湛黑了脸,他都舍不得对卫苏说一句重话,这人当真是见识短浅, 还敢如此不客气。他知道卫苏绝不会让他意气用事,只在心底暗暗记下一笔。
卫苏丝毫不以为忤, 笑道:“诸位可以不事农,却不可以不知农。我们吃的哪一样不是地里长出来的?难道这么大人从未吃过米粮,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卫苏的话让人忍俊不禁, 那人也涨红了脸, 呐呐道:“这, 这怎么能一样?”
卫苏摆摆手,“怎么就不一样了?上古有神农尝百草,辩五谷,方才耕种粮食。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农皆为一国之国本,有哪个圣君不重农事的?你既然不知农事,又如何能下达关于农事的政令?这不就成了瞎指挥了么?所以我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来,各行各业,只有他们最清楚自己的事,所以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是势在必行的。”
众人默了,卫苏说得很有道理,他们竟然无法反驳。秦湛却笑了,卫苏自信的模样他在颍阳学宫之时就见识过了,他应该相信卫苏能够将这种事情搞定的。
“卫相说得有理,秦国立国之本大家应该不会忘了吧?况且卫相只是让他们提出建议,能不能采用还要看适不适合,主要的决定权还在众大臣手中。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希望诸位爱卿共勉。”秦湛话中有明显的偏帮之意。
卫苏看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微微朝他点头一笑。
秦湛发话了,众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齐齐躬身答道:“诺!谨遵大王谕令。”
此事就此决定下来。
下朝后,卫苏回到府邸中。想到好久没有好好聚聚的妹妹卫蓁,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来到秦国这些天,他将卫蓁安顿好了之后,就一直忙与国事。他刚刚来,两眼一抹黑,秦湛信任他,他也不能辜负秦湛的心意,必须早些将秦国的国情掌握。
所以他几乎都在王宫中查阅资料,有什么不明白的也随时问秦湛,秦湛没有丝毫不耐烦之意,都一一替他解答。
就这样,有时候回到府邸已经很晚了。有时候秦湛执意留他在宫中,他也就懒得来回跑,在宫中留宿下来。
现在总算能有时间好好与妹妹聚聚了,其实说起来,妹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之前就收到了王子祁的来信,说是已经启程来秦国了,想来用不了一两月就能到。届时他来求娶卫蓁,自己就更没什么时间与妹妹说话了。
听到卫蓁在实验室,卫苏换下常服,直接过去了。
卫蓁听到哥哥来了,很是高兴,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出来。
“你不是在忙吗?出来干嘛?你忙你的就是了。”卫苏笑道。
卫蓁摇摇头,“不忙,不过是个小实验罢了,交给七叶就成。”
七叶跟着秦长一路从邶国转道回秦,后来路上也就没遇到什么阻碍,很顺利的回来了。因为卫苏一行人在蜀地耽搁了一段时间,他们这一队比卫苏只晚到了几天。
卫蓁早就将七叶当成妹妹,见她平安回来,自然也欣喜万分。七叶跟着她,她没事也教七叶的医术,七叶聪明伶俐,学东西也很快。得了卫蓁的亲传,一手医术倒也有模有样的。一些简单的小实验交给她,卫蓁还是很放心的。
卫蓁都这么说了,卫苏便点头,“也好,那咱们说说话,我也有要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卫蓁顺口问道。
“当然是你的婚事了。”卫苏也不转弯抹角,见卫蓁一愣之下红了脸,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老大不小了,不会怪哥哥留你这么多年吧?”
现在的女孩子及笄便谈婚论嫁了,像卫蓁这样拖到现在的还真没有。
卫蓁当然知道哥哥是为她好,她便是学医的,也见识过很多早早成亲生子的女子,因为自身的缘故。不是自己身体孱弱就是孩子发育不全早夭,造成了多少悲剧。
卫蓁摇摇头,“哥哥这么做是对的,要是以后秦国能出法令,让女子都年满十八方能婚嫁就好了,这样也能对自己,对孩子好。”
“嗯,我知道了,以后时机到了,哥哥一定会尽力改变。”卫苏承诺道。
为了不必要的损失,卫蓁说的这些还是有必要的,到时候配套的医疗水准也要跟上才是。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闯鬼门关,生子难产的比比皆是。
这也不是一个政令就能解决的,还得让人们产生认知才行。毕竟这是人们约定俗成的事,历来传下来到现在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善的?
有哥哥的保证,卫蓁放下心来,哥哥说能改变那就一定能改变的。
“对了,刚刚说到你的婚事,王子祁已经在前来秦国的路上了……”
卫苏还没说完,卫蓁“啊”了一声,喃喃道:“这么快?”
“你还嫌快?那好,他来了,我便拒绝他。让他哪儿来的打哪儿回去,你不用嫁还能留几年。”
“我哪有嫌快……”她脱口而出,随即见卫苏似笑非笑的眼神,才知道哥哥故意这么逗她,跺跺脚,“哥哥,就知道骗我。”
卫苏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还是这么单纯,随便一句话就能唬住她。“行了,行了,不玩笑了,王子祁以后也不打算回邶国。我也能放心了,不管日后怎样,你但凡受他欺负,你就回来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头。”
卫蓁还在担心自己出嫁后,没人照顾哥哥。听到卫苏这话,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还说我,你自己管好你自己吧。看我走了,谁能照顾你?你老大不小了,也没个知心的人儿,你说说看,你这样叫我如何才能放心?”
卫苏没想到话题突然就扯到了自己身上,尴尬的摸摸鼻子道:“缘分这个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是吧?你知道哥哥是宁缺毋滥,这种事更是将就不得。”
卫蓁“噗嗤”笑了,她当然知道哥哥的性子。选择自己的另一半,那就是终身大事,要相处一辈子的,情投意合最重要。
不过她却没打算放过他,谁叫他取笑自己?“总而言之,哥哥也该为自己考虑了。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总要找个人作伴。不然将来冷暖都无人知。”
“咳,咳……”卫苏脸色有些奇怪,“我这是说你的亲事,你怎么说起我来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卫蓁看他正色起来,知道哥哥定然是有要事,也不再玩笑,仔细听卫苏说话。
“我想问一问你之前与温先生共同研制出来的青霉素之药如何了?”
说起这个卫蓁自然侃侃而谈,她兴奋道:“我这些年已经能很纯熟的作用上了。而且安全性也大大提升,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今秦国西边的戎夷打算入侵边地,秦王有打算带兵出征。”卫苏简略说了一遍经过,看了一眼卫蓁,继续说道:“战争无可避免的会有人伤亡,我想最好是能够尽可能的避免。既然你说技术已经纯熟了,所以我想着青霉素之药此次也能够派上用场了。还有就是我想派人去军队中,教授军队中的巫医方士急救,以及用药之法,以减少伤亡,你看怎么样?”
卫蓁眼睛一亮,“我可以去。”
“你?不行,一场战争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打完的。王子祁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就会到达,你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卫苏反对道。
卫蓁皱眉,大夫治病救人才是大事,其他的算什么?她还不信了,王子祁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点时间,自己只要跟他说明一下相信阿祁会理解的。
卫苏看穿她的小心思,笑道:“你先听我说,我是这样想的,你身边的七叶不是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吗?我想问问她愿不愿意去。至于你,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你。”
“什么重要的事?”卫蓁连忙问道。
“我之前就已经给温先生去了信,他会组织一批愿意去军中效力的学子过来,到时候由你亲自培训急救知识。他们本就有医学基础,只要简单系统的培训学习一下,就能够上手。”
如今军中多是巫医方士,医术水瓶根本就达不到要求。军队中很多将士们受伤,运气好能活下来,可绝大多数都是死于伤病。
颍阳学宫中温先生培养出来的学子再怎么也比那些巫医方士强。再加上学习急救以及包扎知识,能最大程度上的救治受伤的士兵,减少损失。
“这样一来,也不耽误你成亲。而且你培训出来的这些医家学子,将来会散布到军中,成为军医,逐渐淘汰之前的巫医。你想想看,你是以一人之力救下零星的几个人还是愿意将你的技术交托给更多人,让他们去救治更多需要的伤患?”卫苏盯着她,掷地有声的说道。
只要在军中形成一个军医系统,军队后勤就会有极大的保障。
卫蓁咬咬唇,最后下定决心道:“我愿意选择后者。”
卫苏笑了,他早就笃定了卫蓁的选择。如此正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七叶丫头那里,与她说说看,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可以另外想办法。”卫苏说道。
卫蓁心中也有顾虑,一个小丫头,只身一人于军营中。哪怕是以大夫医者的身份,只怕也会受人非议。
现在听哥哥的意思没有强求,她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是除了七叶,其他还真没有人选。如果七叶拒绝,哥哥又怎么想办法?
她正两难中,还没开口,里屋的实验室门开了。七叶冲了出来,满脸高兴道:“我愿意去。”
“七叶,那是军营,不比其他,你一个小丫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卫蓁皱眉道。她自己倒无所谓,有哥哥护着,她绝对不会受到伤害,七叶到底不一样的。
七叶点点头,刚刚他们的话自己都听到了,她这些年跟着主子可以说是最幸运的了。主子没有将她当作奴隶下人,还放她自由,教会了她医术,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现在卫先生让她用学到的医术去救死扶伤,她怎么可能不愿意?至于主子担心的问题,她觉得自己现在有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
卫苏却笑了,“傻丫头你担心什么?我既然这样安排,自然就要想法好好护着七叶啊。”如果没有完全之策,他怎么可能提议七叶前去?
卫蓁一愣,她怎么没有想到?就听卫苏继续说道:“之前一直护着七叶来秦的秦长秦将军,我会交代他好好保护七叶的。如果七叶有什么损伤,那他也没必要回来了。”
卫蓁总算放心下来,而七叶既忐忑又兴奋,她憧憬起将来能跟主子一样,能治病救人就不枉主子教她的医术了。
第140章
很快秦王湛就已经整顿了兵马, 准备出发,百官俱都出城相送。
秦湛与卫苏惜别,没想到才没多久两人就又要分别一段时间,心中虽然不舍。想到秦国的未来, 天下的安稳, 还有卫苏的心愿, 他必须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转身回到马车上, 人群中有一人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却是来到秦国之后,存在感十分薄弱的钟离晖。
钟离晖抱着剑,手中还牵着一匹马。卫苏见他的样子,已经知道他想干嘛了,也没阻止,只在一旁看好戏。
钟离晖来到秦湛的面前, “听说大王要征伐戎夷?”
秦湛点点头,“没错,戎夷进犯边地,寡人不能置边地百姓于不顾,便亲自带兵征伐。”
钟离晖眼中有光芒闪过,眼底都是愉悦, “大王, 晖大大小小征战无数场, 却没有亲自与戎夷对阵过。晖请求大王同意在下与大王同行,见识见识这西疆最难缠的戎夷究竟有多厉害。”
卫苏此时走上前来,催促道:“大王, 吉时已到, 该启程了。”说完又转头对钟离晖笑眯眯的道:“钟离将军, 带兵打仗不是儿戏。你又不是军中之人,带上你同去只怕不妥啊。”
钟离晖瞪眼,“有什么不妥的,我只是旁观,又不会碍手碍脚的。”
卫苏轻笑,“钟离将军曾经也是带兵之人,军伍中可会带闲杂人等?”
“额!”卫苏的话让钟离晖无话可说,国有国法,军有军纪,他的要求的确不合理。
见卫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一咬牙,“那我愿意入军中,哪怕做一名伍卒也行。”
卫苏早有所料却故作惊诧道:“钟离将军大名鼎鼎,这如何使得?堂堂战神钟离将军投奔秦国,却做个普通伍卒。此事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钟离晖气急,他哪里是卫苏的对手,气闷道:“那要怎样才肯答应?”
鱼儿上钩了,卫苏看向秦湛,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苏却故意叹口气,“大王的本意是要拜钟离将军为上将军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合乎将军的身份。只是……唉!钟离将军当初的盟约,现在时间还没到。等到盟约实现,到时候由大王登坛拜将,给钟离将军,给天下百姓交代罢。”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1节
卫苏说得有道理,只是钟离晖哪里等得了这么久?到那个时候,只怕与戎夷之战都快结束了。身为将军,打仗是本职,真要他闲置下来,他反而浑身不得劲儿。
所以在得知秦王带兵出征之时,他无论如何也想跟着去看看。其实他说的也是真的,他身经百战,却还真没见识过戎夷的战法。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他又怎么能错过?他早就听说了,戎夷骑兵悍勇难以匹敌,他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传言的那般。如果自己对敌遇上这样的对手,自己又该如何才能战胜?
“卫相所言极是,戎夷虽然难以对付,不过卫先生已经给出了奇计对付。况且,寡人几年前与之对战过一次,若不是运气,那一战的胜负还真是很难说。今次寡人领兵前往,一来其他将军难以对抗戎夷,二来寡人有对敌经验,胜率大增。钟离将军虽然身经百战,但是与戎夷作战却是不一样的,钟离将军就坐等好消息吧。”
听到这番话,钟离晖更是心急火燎,他还就非得去了。“大王,当初的盟约,我看也没必要遵守了。”
秦湛吃惊问道:“这是为何?盟约时间未满,钟离将军莫非想擅自毁约不成?”
钟离晖摇头,朝着秦湛俯身下拜,诚挚道:“并非毁约,而是我自动认输,当初盟约上说了一年内秦国十万兵,现在看来用不了一年,十万兵妥妥的。愿赌服输,钟离晖愿为秦王为秦国效力。”
秦王已经下达王令,但凡年满十六到六十的男子,皆必要参与训练,真正做到全民皆兵。在不远的将来,别说区区十万兵了,便是百万大军也不在话下。
他以前是想差了,秦国有这样魄力的君王,有卫苏这样的贤才,岂会不值得效力?
秦湛惊喜之下,连忙将他扶起,“钟离将军改变主意,寡人求之不得。秦国能得钟离将军效力,是百姓之福,从此后再也不惧外敌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得此良将,我大秦染指天下指日可待了。”卫苏笑着恭喜。不这样激一激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钟离晖臣服呢。
其他人也喜气洋洋上前道喜。只可惜,现在正值整装待发之际。如若不然,定会摆上筵席大肆庆祝不可。
“此次,臣愿随大王出征。”钟离晖还怕秦湛不同意,又提醒了一句。同时他又看向卫苏,示意卫苏帮他说说话。
卫苏看明白了钟离晖的意思,这才适时道:“大王,依臣之见,钟离将军反正日后都是要带兵打仗的。现在去了解了解戎夷的作战之法也行,至于登坛拜将的仪式,等大军得胜归来再举行也不迟。”
秦湛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建议,点头同意道:“也好,出征吉时已到,为了不多耽搁,就照卫相所言。”
“大王英明!”钟离晖高兴道。还感激的看了卫苏一眼,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两人给合伙套牢了。
秦湛登上车驾准备出发,后边卫蓁与七叶依依惜别,一身男装打扮的七叶这才上了马车。
一旁的秦长看她坐稳了,这才上了马,跟在马车左右。既然卫相国交代他保护七叶小娘子,那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有半点损伤。
从娄国一路回秦国,经历的风险不少,他不照样将人好端端的送回来了?而且他可是听说了,七叶小娘子是带着使命前去边地的。为的是救护战争中伤病的将士,听说她跟着卫小娘子学了一身活死人的本事,便是到了鬼门关,照样能将人给拉回来。
这样的本事不就是神仙之术了吗?以前他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心中对她更敬重。一个弱女子,能为了大义,只身前往军中,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只怕堂堂男儿也难以与之相比吧?这样的人怎不令人敬佩?
他是经历过战场残酷血腥的,曾经跟着大王迎敌,那一场战争,他眼睁睁的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好些个兄弟受伤后,没能熬过去,生生被折磨死。现在有了卫相国说的战场急救之法,还有卫小娘子传授的神奇医术,兄弟们受重伤后是不是就不用等死了?
不管怎样,他一定会护着她的。
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卫苏回去后便开始着手于秦国的政令改革。他并没有急于求成,先从简单的,大家能接受的入手。
就像他在朝堂上提过的,让百姓都能提出自己的意见。
只是现在能读书识字的终是少数,百姓大多都是目不识丁,要他归纳总结一二三四是不可能的,这让卫苏有些头疼。
一时间没有任何进展,当初持反对意见的朝臣高兴了。他们就说嘛,朝政朝政,当然是由他们这样的少数人做主的。卫苏弄出这叫什么东西?真以为谁都能是人上人么?
李阁春风得意,当时朝堂之上卫苏不是振振有词吗?现在打脸可是啪啪的吧?呵呵,到底还是年轻啊,不是有句老话么?叫做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年轻人说大话可不是好习惯。
想他也是先帝重臣,兢兢业业一辈子,现在却凭空让一个毛头小子给爬到了头上。哼!别看朝堂中人都奉承卫苏,可是正真正服气的又有几人?
不过是看在大王的面上,因为大王重视卫苏,这才给他几分面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哎!程大人,反正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一起到老夫府上小酌几杯?”李阁下朝遇上程回一人,不由开口邀请道。
程回呵呵笑道:“李大人,最近春风得意,是有什么好事啊?”
“能有什么好事?只要朝堂之上没有烦心事,老夫便高兴。”李阁意有所指道。
程回心中暗暗摇头,这人,一把年纪了还不知收敛锋芒。如今大王对卫苏什么态度,满朝文武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要与之作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程回并不想与这人多交集,便推脱道:“今日老夫家中有事,要喝酒改日再约吧。”
李阁也不好强求,等程回走远,冷哼了一声。程回这个老好人,谁都不愿得罪,将来等人骑到你头上才有你好受的。
朝堂中暗潮纷涌,有人趁着大王不在,暗地里阳奉阴违的不在少数。卫苏也没理会,好歹还有一个王子盱得了秦湛的吩咐,有意帮扶着卫苏,倒是替他挡下了不少的麻烦,也能让卫苏能够好好做自己的事情。
齐逞当初没能进颍阳学宫,后来四处游学,最终选择了秦国留了下来,几年来他已经是一县之官长。
这些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倒也将不大的县治理得有模有样的。
而今日,他衙门中却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不是哪位游历而来的读书人,想要走仕途捷径,找他要荐书什么的。但是一见到来人,周身气度不凡,他就知道这位绝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你就是这兰芜县的县令齐大人?”年轻人面上带笑,温和的问道。
“正是,不知这位郎君找本官是是何事?”齐逞丝毫没有怠慢的意思。
虽然这年轻人身着青色布衣,可是举止气度从容不迫,更加上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护卫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齐逞这人素来小心谨慎,就算是一般的读书人也不会轻易得罪,更别提面前这位非同一般之人了。
“我这一路走来,觉得此处井井有条,此地百姓安居乐业,想来也是县令治理有方。所以我便前来看看。”年轻人笑眯眯的解释道。
“这位郎君过奖了,百姓安居乐业,这只不过是本县的指责所在,不值得什么。”齐逞摆摆手谦虚道。说完抬手邀请卫苏坐下,“不知这位尊客如何称呼?”
他坐下,也没打算隐瞒身份,笑着道:“尊客不敢当,在下姓卫,名苏。”
“原来是卫苏卫郎君。”齐逞一开始没有在意,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在心底默默念了几句,卫苏卫苏!然后猛地一惊,站起身来,惊讶的指着他,“卫苏!您……您就是卫苏,颍阳学宫的卫先生?”
卫苏笑着点点头,这人就算听说过他的名字,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他从王都一路走访周边的郡县,主要也是想要实地考察考察,毕竟他也不想自己实施的第一个政令就折戟沉沙。
百姓不识字,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渴求想法,而且百姓都是胆小怕事的,让他们很官府打交道还是有些勉强了。他让社会各界之人提出建议意见,方便改革治国,然而绝大多数只是一笑而过。平民百姓而已,能有口吃的,有衣穿就行了,其他东西跟他们何干?
也是这样,导致了他的政令没有半分进展,所以卫苏才不得不下来寻求解决方案。
齐逞明显激动太过了些,不过他好歹按耐下去了,依旧有些手足无措。他心潮澎湃朝着卫苏行了个大礼,“齐逞见过先生!”
第141章
卫苏摆摆手, 示意他不必多礼。
齐逞有些汗颜道:“早就听说过卫先生的大名,没想到今日得见,实在是幸运至极啊。先生您不知道, 我当初也在颍阳城待过, 仰慕先生大名。后来还专程去旁听过先生的讲授, 获益良多, 只恨自己没能进入学宫中, 真正成为先生的学生, 接受先生的教诲。”
他就知道先生并非凡人,他也实在没能想到, 卫苏会来到秦国并且短短时间内就被秦王拜为相国。难怪世人皆拿卫苏与前朝贤相张楚相提并论,在他看来, 卫苏当得。
原来如此,卫苏点头, 奇怪的问道:“你怎么来到秦国的?”
齐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笑了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啊。”
当年他在颍阳城,本是想找机会进入学宫中的,奈何学问不及,没能进学宫。后来听说王子湛招揽门客, 便留了心, 他找上门去与王子湛相谈过两次, 相谈甚欢。
他本来是打算去做王子湛的门客, 辅佐秦王的,只是后来家中有事,阴差阳错错过时机。等他处理好家中事务再找过去之际, 王子湛已经回了秦国。
当初他的那些友人, 也早就走的走, 散的散。他一个人便也起了周游列国的心思,只是他到处看过,始终没有自己合适自己的地方。就这样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便听到王子湛继位为秦王的消息,这才想起来当初王子湛的理想抱负与他甚为相和。他如今一事无成,何不就去秦国寻找机会?又想起当初与友人的约定,索性便义无反顾的来到了秦国。
秦王湛继位以来,一直对于人才十分留意。这几年但凡是有想法有抱负的读书人,都能得到任用,他来秦以后,得人推荐,从底层一步步做起,倒也得了个一县官长之职。他本着初心,兢兢业业为百姓做事,所幸辖内百姓日子也越来越好。虽然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但是他心中还是有成就感的。
听他说完经历,卫苏笑了,“之前你的经历也没白费。我一向主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游历列国,途中所见所闻,便是你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卫苏这话让齐逞宽解了不少。拱手道:“先生之言有理,多谢先生一番话语,让学生如醍醐灌顶,学生明白了。”
卫苏点点头,说起来此地的目的,“我来主要是想了解朝堂之上颁发下来的政令,作为地方可有落实,或者说朝堂政令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先生说的是?”齐逞不明其意。不知道卫苏说得是哪一桩。
卫苏笑道:“之前大王下达王令,凡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男子农闲训练之事,齐大人可有安排?”
齐逞明白过来,松了一口气,说起正事来他当然不敢怠慢,忙点头道:“此地位于王都附近,因此朝堂的政令一下来,我们这里都会第一时间接收到。此时学生已经颁发了告示下去了,还专门安排了官差去乡里一条一条逐字逐句的解释清楚。”
“哦?”卫苏诧异。
齐逞以为卫苏不明他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这个,官衙颁发下去的告示,很多的乡民都不懂。以前都是请各乡绅耆老前来官衙,让他们知道政令告示,回去后再告知百姓。可是这样也有弊端,一来怕乡绅耆老无法理解,回去后更是说不清楚造成民不知令。二来,很多乡民对于政令这些根本就不重视,认为这都是官员之事,与他们无关。所以学生走访以后发现这个问题,便做出了一些改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卫苏,见他聚精会神的听他所言。便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于是,除了让乡绅耆老告知与民,我还派出衙门官差,到乡里去,亲自给百姓们解说清楚,让他们真正能了解朝堂的政令。”
卫苏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先生可以放心,关于训练之事,兰芜县之内的百姓都已经一清二楚。已经有乡民开始编伍,只等着农忙一过,就开始着手组织人手训练。”
卫苏听得十分满意,齐逞能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这点是卫苏最为欣赏的。现在的很多官员,总是带着高人一等的姿态,不能融入到百姓中,不了解百姓的意愿,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真正为百姓做实事?
“那么百姓可对此政令有怨言?”卫苏倾身问道。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齐逞摇摇头,“这倒没有听说。”
如果真有什么怨言,下面的小吏也会跟他反馈的。他也不至于不知道。
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有什么怨言。他还特意问过的,这条政令一下,百姓们可都高兴无比。农闲之时本就无所事事,让他们操练也无甚紧要。最重要的是,朝廷还有补偿,但凡操练之人还能有粮有肉管饱,单单是这样,就能让大多数的百姓趋之若鹜了。
“也好,今日我主要下来体察民情,还是要走访一番的。不知齐大人是否愿意与我同行?”卫苏询问道。
“求之不得。”齐逞欣然同意。卫苏要调查民情,他于心无愧,当然愿意了。当即换下官服与卫苏一道同行。
有齐逞这个向导,一路倒也不无聊,齐逞说了一些地方上的事,卫苏都饶有兴致的听着。不时也会询问上两句,说说自己的看法。
齐逞从卫苏的话中也得到了一些不错的见解和建议,往往都是一针见血。齐逞听得连连点头,不由得暗暗记下来,方便以后遇到同样的问题,能够借鉴。
对于齐逞的态度,卫苏十分欣赏,他也是听说了齐逞为官的口碑不错,这才找上门来。像其他的郡县,他也就是在百姓中间暗地里调查,根本就没有惊动官府。
兰芜县东阳村村头的一颗槐树下,一大群人都挤在树下,围着中间一个官差小吏,似乎在听他说些什么。
等到小吏说完了,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那小吏也不着急,他说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起来。这时人群中有人送过来一葫芦瓢的凉水,“赵小哥,说渴了吧?来来来,先喝点水。”
小吏脸上笑开了花,道了声谢才接过来,“还是周大伯最体谅人,这么半天,总算是喝上一口水了。”
这要换做以前,身为官差的小吏岂会与百姓混做一堆?因为每每官差一下来就是催收税收,或者服劳役。百姓一见到他们便如同见鬼一般,躲都躲不及,又哪里会主动听他说话,还送上水来。
现在齐大人上任以来,每每有什么官府告令,都会派他们走访乡里,给百姓解说个清楚明白。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混了个眼熟。
一开始百姓还以为是来催债的,哪里知道这次不一样。这些官差个个都和颜悦色,只是宣布了县令大人的告示,然后什么都没做就走了。众人都诧异,这是怎么了?他们什么时候转性子了?
到后来,经常见到他们下来普及官府政令,或者是劝农劝桑之类的。一来二去,与众人混得熟了,自然大家都亲热了不少。
“我说赵小哥,你喝完了继续再说说,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训练啊?你能不能催催县令大人,让他快些安排。我们早早将地里的活计赶完了,都盼着呢。”有个年轻人说道。
赵石咕噜噜喝了半瓢,一抹嘴巴,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去去去,这个咱们齐大人当然是有安排计划的。整个兰芜县人多着呢,可不是只安排你一个人,周小七,我看你是盼着吃肉吧?”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群哄然大笑起来。
被说中心事的周小七摸摸头,嘿嘿笑,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可不是嘛,可不止我一人盼着,大家伙儿谁不盼着。你们大家说是不是?”他们一年到头能吃到几回肉?现在听说去训练天天都能吃上肉,当即就谗了起来。
赵石好笑的摇摇头,“我告诉你,可不能只想着吃肉,训练可得下苦功的,否则想吃肉啊?没门儿!”
周小七连连点头,那是当然了,就为了有肉吃,他也得努力了。
“赵小哥,你说朝廷让我们训练,到时候是不是都得上战场啊?战场上刀剑无眼,我家中只有老父老母。若是战场上有个什么,老父老母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似乎都在衡量斟酌。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2节
这一切都落在了先前到来的卫苏与齐逞眼里,两人对望一眼,齐逞想走上前去,却被卫苏拦住了。卫苏朝他摇摇头,示意看看再说。
赵石左右看看,也不觉得有什么,笑道:“如今秦国什么样子你们不知道?西边还有戎夷肆掠,边地百姓还朝不保夕。现在大王都亲自出征了,你们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么?朝廷米粮大肉管饱,让你们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你们真以为让你们享福啊?”
“那我不去!”先前那人撂下话来,战场上死活无人可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赵石变了脸色,“三水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这是朝廷的政令。整个秦国的子民都得遵守,你以为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可是,大王也不能强令不愿意去的也上战场吧?打仗可是要死人的。”有人小声道。
此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思,战场要死人,谁都不愿意去打仗,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的确!打仗会死人。可是你不愿上战场,我也不愿上战场,这秦国还在吗?”
众人都看向声音来处,就见一青衣的年轻走上前来。
这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这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更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倒是赵石见到青衣人身边的人,怔愣了一下,随即迎上前去,“齐大人,您怎么来了?”
村人见赵小吏称呼那人为齐大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想来那人就是兰芜县的县令齐大人了。只是走在前头的青衣人又是何人?不过看他周身气度,还能让齐大人陪着左右,想来也不是一般的人吧?
刚刚的一切都被齐大人他们看在眼里了,村人百姓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心中忐忑,齐大人不会怪罪于他们吧?虽然说齐大人是个好官,但是他们刚刚的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谁知道齐大人会不会指他们的罪?
想到这里,人们有些瑟瑟发抖,先前说话那人已经“扑通”跪倒在地,众人也都连忙跪下,“草民等拜见齐大人。”
“众位起来吧。”齐逞倒是一脸和颜悦色,丝毫没有因为刚刚的话生气的意思,这让众人稍微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看,站了起来。
卫苏已经站在了刚刚赵石的位置上,四下里扫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低下了头。
卫苏倒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开口了,“如今戎夷犯境,边地的百姓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秦王亲自率领将士们前往迎敌,他们正是为了保护自己身后的百姓。你们现在身在王都之地,认为战争降临不到自己的头上,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前方的将士们都如你们这般的想法,怕流血,怕死就不去战场,不抵抗戎夷。请问等戎夷大军攻打过来,在此的大家会不会被草原的戎夷踩在脚底下?你们的妻子孩子,会不会被戎夷强行掳走?到时候你们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吗?”
一番话让众人抬不起头来,他们身为秦人,自然知道戎夷的残暴不仁。他们这样的外族,吃人肉喝人血都能面不改色,真要是让他们攻打进来,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别以为你们现在就真的安全了,你们看看,还有东边紧邻的诸侯国,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只等有机会便入侵秦国。国破家亡,请问你们不愿意出力保护秦国,秦国灭亡,你们能好到哪里去?”
“如今大王命令青壮男子皆参与训练,其实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你们?至少在敌人入侵之时,你们可以拿起武器,保护站在你们身后的妻儿老小。”
卫苏振振有词,一番数落的话落下,让人惭愧无比。
“卫先生说得对,边地上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哪个没有父母妻儿?他们能用命护卫大秦,护卫身后的百姓,你们呢?却躲在后面乐享其成。怕流血,怕死人,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实在是为人所不齿。”齐逞摇头说道。
这些话狠狠敲打在众人心上,至于刚刚的三水子,早恨不得有地洞钻进去。
“不是人人都是胆小鬼,我不怕流血,不怕死!”人群中有年轻人振臂高呼。
“好啊!看来老秦人还是有热血男儿啊!”卫苏欣慰道:“秦国能立国,哪一寸土地不是先辈的老秦人用热血换回来的?如今面临国难,他们的子孙后代的热血还未冷却。我想请问你们,真到了某一天,让你们在战场上用鲜血换取身后的家园的安然无恙,你们愿意否?”
“愿意!”有人高呼。
人们热血沸腾,“愿意!愿意!”
一时间众人的呼喊此起彼伏,三水子激动的脸色涨红,“我也愿意!”
就连齐逞在一旁都热血沸腾起来,看向卫苏的眼睛里充满了敬佩之情。如果天下百姓都能如此,何愁秦国不强大?何惧周围强敌环饲?
第142章
卫苏看着大家的反应, 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来,如此也还能够挽救。
卫苏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听他说话。等了一会儿, 卫苏方才接着道:“朝廷还有后续的一系列措施, 比如征召入军伍之后, 会免除家中人的徭役赋税。如果在军中立下战功,也会根据战功的大小, 获得不同的爵位,赏赐屋宅田亩金银等等。”
听了卫苏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还有这样的好事?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 从未想过还有封爵领赏之类的。不说其他的, 单单就是免除徭役赋税就能让他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了。
上战场哪里会有不死人的?可是, 如果搏一搏, 立下军功,将来可就吃用不愁了, 家人也会跟着沾光。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更热切了, 好多人热血上头, 恨不得立马就投身入伍。
不过也有人持怀疑态度, 话倒是说得好听,可真正是不是这样就难说了。这人年纪轻轻的, 这种大事, 他能做的了主吗?
众人窃窃私语,在一旁的齐逞看出来众人的心思。站出一步, 笑道:“你们别不相信, 你们可知跟你们说话的这位是何人?”
齐大人笑眯眯的很亲和, 有人胆子大了些。他们本就很好奇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当即就大声问道:“齐大人,不知道这位大人是何人?”
齐逞看了卫苏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说道:“大家面前这位就是我们秦国新任的相国大人,曾经名满天下的颍阳学宫的先生卫苏,卫相国。如果我说的这些你们都不太清楚,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们应该人人都知道的。那就是水车,如果当初不是卫相国拿出图样,让墨家人制作出水车,又教会大家修建水渠,惠及天下百姓,现在的你们可能还在为用水发愁呢。”
“竟然是相国大人!”
“原来他就是弄出水车的卫先生!”
“天啊!我没有听错吗?卫先生来秦国了,还被大王任命为秦国的相国?”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惊奇讶异的声音比比皆是。
他们也早就听说了水车是颍阳学宫的卫先生弄出来的,现在这些东西早就普及到了天下的每一个地方。可以说有了这水车,又修了水渠,他们取水灌溉庄稼轻松许多,种的粮食自然也就增产了不少。就算前两年有些许干旱,地里的粮食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如果没有水车水渠,他们哪里有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如今天下的百姓谁人不知水车,谁人不知卫先生?人人都感念卫先生的利民之举。
齐大人是不可能骗人的,卫先生来到秦国了,成了他们的相国大人。那么刚刚卫相说出来的那就是真的了?如此一来,百姓的好日子真还在后头呢。
所有人都激动无比,底下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草民拜见卫相国。”
卫苏摆手让他们起身,“我这次出来随便走走,大家可以不将我当做是相国大人,只当我是普通人,可以随便聊聊。你们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对下达的政令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面对着如此的大人物,他们哪里敢冒失放肆。
卫苏见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他们都只不过是小老百姓,就算有什么意见也是绝不敢当面提出来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凝重,倒是齐逞笑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刚刚不是说的热火朝天?还让小赵催促本官,说是想要马上就展开训练,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先前说出这话的周小七此时有些汗颜,他站出来呐呐的说道:“小,小的,啥也不懂,刚刚也是胡乱瞎说的。齐大人还请勿要见怪。”
齐逞哈哈大笑,“本官既然让你们随便说了,就不会有责怪之意。现在本官也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整个兰芜县,可不只有十里八乡。你们东阳村紧赶慢赶着将地里的活计已经做完了,可其他地方还没有,所以还得等等其他的地方的村人。等到真正农闲之时,本官自然就会组织十里八乡的村人们一起训练。”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点点头。齐大人宽于待人,百姓们也是很信服他的,他说的话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周小七憨笑着摸摸头,“草民也知道大人自有大人的安排,就是心中有些着急。”
他一说完,其他人都善意的笑了。有了齐逞的活跃气氛,大家也没有刚刚的拘谨。
卫苏轻轻朝他点点头,怕自己说话会搞砸气氛,便也不再说话。示意齐逞与他们闲聊,自己也能从中得知一些信息。
齐逞当然明白卫苏的意思,从他们身边的小事着手,问问天时啊,问问收成啊什么的。都是些贴近民生生活的,大家也不隐瞒,七嘴八舌的都一一道来。
卫苏仔细听着,用心记下来,这些反应百姓生活的可不是小事,他有必要多多了解才能对将来的政令有帮助。
等到天色已晚,他们才告辞离去。直到现在有人还犹如云里雾里一般,不相信相国大人真就在他们眼前出现过,还跟他们说过话。这样的事,可是炫耀的资本,等到将来一定要好好说给自己的子孙后代听听,当初卫相国是何等的人物,也认认真真仔细听他们说话呢。
回程的马车上,齐逞这才有空问起来关于百姓入军伍的后续来,“先生所说的那些军功奖惩制是真的么?”
在听卫苏说起时,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了。这套制度一下来,如此丰厚优渥的奖励,将士们为了军功又岂会不奋勇杀敌?到时候不怕没人入军伍。再加上现在下达的青壮训练一事,如此一联想起来,到时候秦国的大军源源不断。当今之世,又有哪个诸侯国能有秦国这样打不完的军队?
只要想想,都能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卫苏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只等再商议完善一番,就能够下发政令了。”
“这可太好了。”齐逞不仅抚掌,“这样一来用不了几年,秦国就会兴盛强大起来,有这样的军队,外敌又岂敢入侵?”
卫苏微微一笑,“一切才刚开始,不仅仅是军队,还有装备,民生都要好好发展起来。等到政令下来,就得全靠下面的人好好去实施,一定要让百姓真正懂得政令的好处。你这里的处事方式很好,需要传扬出去。另外我想将你这里作为试点,政令先在这里过一遍,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发现改善,等到没问题了再推广向全国。”
见齐逞不明白试点,卫苏跟他解释了一番,“这是关乎着秦国政令是否能有效发挥的重要之举,政令的好坏,总是要百姓才能亲身体会的。所以由他们来说对与错,才是最好的方式。只要是对的可以推广到全国,而错处可以改进,以免所有人都蒙受损失。所以,你这里作为试点的话,就必须要好好听取百姓的意见,你可明白了?”
齐逞这才明白卫先生这是对他给予多大的厚望,当即答道:“学生必不负先生所托。”
卫苏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只有这兰芜县,在卫苏心目中是理想的选择,县令齐逞也是个好的。卫苏将这里定点,也是经过全方位的考虑才决定下来的。
他现在已经想到了,关于收取民意调查之类的办法,那就是派专门的小吏下到百姓中去,听取百姓们的意见,然后整理归纳上交。这样一来,朝中官员自然也就能听得到百姓们的心声。从而在思考问题上,也能将这些建议综合考虑进去。
秦湛接手的秦国是被糟践得千疮百孔,逐渐败落的秦国。如果不以百姓的利益为重,真的很难恢复民生。
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支撑,秦国的军队也就如同空中楼阁一般,最后也逃不过崩塌的命运。所以一定要两手抓,不仅要发展军队,更要发展经济。这些东西最基本的都离不开人手,只要有了人,很多东西也就简单好办了。
现在也不知道谢灼陶瑾二人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能煽动娄国的百姓来秦,秦国就算是捡了大便宜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卫苏已经有些乏了,这些天连着在各处奔波,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齐逞见状,便不再说话,只拿了小案几上的一本书轻轻翻看。不多时,卫苏在马车的晃动下,闭上眼小寐起来。
吴兴与吴四叔总算跟着马队到了蜀地,看着四处的山岭,吴兴有些失望。这些山地能种粮食吗?他满心满眼的以为来到了秦国就能有大片的良田土地,结果呢,除了山还是山。
他一不小心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吴四叔倒是嘿嘿一笑,“既来之则安之,管它那么多。只要有土地,哪里不能种庄稼?况且,其他的不说,光是头三年,官府补贴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吴兴想想也是,心也渐渐放下来,他们同行的人,一到了秦国境内,一路上就分散到了各个郡县乡里。今日他与四叔也到了地方,以后他们就会在这里安居下来,等待他们的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境地。
早有等候着的小吏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跟领队打了个招呼。“人都到了?”
“到了,这是名册,你们清点清点,看看怎么安排。”
那小吏接过名册,来到吴兴他们面前,吴兴瑟缩了一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最怕与官府中人打交道,更何况他们还是逃难来的外乡人。
那小吏倒是笑眯眯的,摆摆手,“你们不用害怕,既然来了秦国,那就是秦人了,都是自己人。你们来到这里安顿下来,以后有什么困难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帮你们反馈给县令大人,县令一定会想法子解决的。对了,我叫田福,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行。”
以前的他们可是根本不会跟平民百姓多说一句话,现在不一样了,上头有命令下来。将安抚远来的娄国人做为奖赏升职的任务,也就是说他们安顿下来多少娄国人,如果能让人死心塌地留下来,他们得到的奖赏不会少。
为了未来的升官发财,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
吴四叔见他笑得和气,心头也放松了一些,连连点头应是。
知道这些人一时间放开也不可能,反正以后接触的时日还长,慢慢来呗,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反正既然来了,就绝对没有再离开的可能。
第143章
“来来来!过来记录名册, 报上自家大人孩子的人数,就能领到半月之粮了。等会儿还要带你们去村里安顿下来。”田福说道。
吴兴四下里张望一眼,与他们同队的还有十几户人家。听了这话, 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该不该行动。
吴四叔也瞅了瞅,下决心上前一步道:“我先来。”
吴兴小心的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莫要当出头鸟, 吴四叔却没有当一回事, 径直走上前去。
田福执笔,“什么名字?家中还有几口人?”
“吴四, 家中还有妻子, 三个子女,最大的小子也十三了。”吴四实话说道。
田福将名字一一登记在册,然后抬头笑道:“哟!老哥好福气啊, 再过两年大小子都能帮上忙了。”
吴四叔听到夸奖,心中也高兴起来,“哪里哪里,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现在正值能吃的时候,咱们一家如果不跟着车队过来,到现在只怕早就饿死了。”
田福也嘿嘿笑, “吴老哥你们是来对了啊。在我们这里,只要你勤快肯干, 不愁没饭吃。”
吴四叔见他态度是真的好,也起了谈兴。想到他曾经听说的事, 就想问问是不是真的, “小的之前还在娄国之时就听人说, 来到秦国之后, 自己开荒的土地都就成了自己的,头三年还不用交税,是不是真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3节
田福看了一眼后面新来的人,他们听了这话也都在朝这边看过来,明显很关心这个问题。他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他们好好说说,让他们能够彻底的安下心来,扎根落户。
“吴老哥,这个你可以放心,关于你们来到秦国落户的事情,那可是我们的相国大人亲自颁发的命令,绝不会有假。就是你不问,我也会将条令一条条给你们讲解清楚了。”
听他这么说,十几户外来人口都围拢上来。田福这才继续道:“没错的,只要你们开荒无主之地,不仅头三年不用交税,还会有官府补助粮食。而现在,将你们安顿去的村子,也早就准备好了屋舍,村人也都是热情好客的。你们有什么问题,也能跟村人求助,他们会相互帮忙的。当然了,你们也必须遵守我们这里的规矩,不得惹是生非,聚众闹事。只要勤劳兢兢业业,相信你们就会跟我们秦人一样,将来过上好日子的。”
“不是说我们来到这里以后,官府会管我们的吃住,还能分田地给我们吗?”有人小声说道。
“想不劳而获,这是不可能的,官府是要管你们,可是也是有条件的,不可能管你们一辈子。你们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官府会下发半年的口粮补贴,保证你们饿不死。还会免费下发粮食种子给你们耕种,至于半年之后,你们自己能开荒种地了,自然官府就不会有粮食补贴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觉得上当受骗的,也有觉得这样安排合情合理的。
只要半年的时间,他们抓紧一些,还是能种出粮食的。又不用交税,种的粮食不管收获多少都是自家得,官府这样做,已经很是仁至义尽了。
也有人觉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除了官府管半年口粮,便再也没有其他保障。这与他们听来的不一样,也跟他们的预期相差太大了吧。
田福笑眯眯的听他们议论,在听到有人说不应该听信旁人之言,不管不顾就来到这里了,还不如回去之类的话时。他开口了,“大家一路过来,想来还不知道如今的娄国成了什么样子了吧?”
众人安静下来,一路翻山越岭的,除了赶路就是赶路,还真没有听说过外面的局势。吴四叔眉头一皱,小心问道:“现在的娄国如何了?”
田福笑了笑,也不卖关子,“其实你们选择奔一条活路是对的。如今娄国战火纷起,娄国不仅国内早就乱了,紧临的邶国,邹国,虞国等等都已经兴兵讨伐。现在娄国就没有一处安生的地方。你们来到这里,虽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可是胜在日子安稳啊。至少不用过朝不保暮的日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在战火中了。”
众人大惊,原来娄国已经败落到了如此地步了吗?吴兴心惊胆战,幸好自己听了四叔的逃出来了。不然,时至今日,只怕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些可是真的?”还有人不愿相信,虽然之前也听说了一些人聚众闹事。可他们只以为是一些小动乱,只要朝廷出手很快就能平息下去。可是,现在听来,其他诸侯国联合进行征伐,娄国只怕只有国破家亡的命运了。
田福抄着手,自信满满的说道:“我骗你们作甚?战报都下来了。你们但凡有不信的,可以再回去看看,当然了,到时候遇上什么事,能不能全身而退就不知道了。”
众人沉默,既然这人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还敢回去?自己带着一家子人就是为了奔一条活路,难道还要回去送死吗?
见众人不说话,田福嘿嘿一笑,“怎么了?你们是否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时间不等人,你们可得考虑好了。除了你们,这后面还有一大批人要等着安排呢。”
吴四叔大手一挥,“来都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反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有双手,就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大家说是不是?”
有了这话,众人也不再犹豫了,吴四叔说得对,他们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要勤快一点,多开垦些荒地,以后的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吴兴也走上前去,留下自己名姓,核对好了一家大大小小的人数,又按下一个大大的红指印。官府就会根据资料下发补贴。
等到所有人都登记好了,田福就让人分别带领两三户去到不同的村子安顿。
吴兴与吴四叔跟着田福到了一处村子,路上田福已经说了,这是叫做上坝村。村里有好几十户人家,都是些和善勤劳的村人。
他们到的时候,村口已经集聚了好些村人了,他们大多是前来看热闹的。毕竟他们这里从来没来过外人,更别提还是远道而来的娄国人了。
他们早就听官衙中的人说起过此事,让他们准备好,不得欺负外来之人。以后他们来了,就是秦人,没有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体的,要互相帮助才是。
他们一开始也不懂,干嘛要安排外乡人进来,还给屋给粮,他们地地道道的老秦人都还没这个待遇呢。后来还是里长以及衙门里的官差给他们说了,这些人来秦国是有大用的。
秦国人太少了,大片大片的地方荒芜着,没人手去耕种,这多浪费啊。要是有更多的人手,那些荒芜的土地就能够利用起来种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这样一来,其实也变相的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虽然一开始,官府会给屋给粮,看着的确要填补很多。可是长远来看,这些外面的人只要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了,他们也就成为秦人。将来开垦出来的荒地,在三年后一样就能交税,到时候他们交的税能养活更多的将士们。秦国就不用怕其他的外敌,也能更好的保护秦国的子民。
百姓们本就不懂得那些什么国家大事,大道理他们知道,他们也只是听到这件事对他们自己有利,这就是好事。
他们都有一种从众心理,一个人两个人也就罢了,没人会听进去。可是,十人百人或者千人都这么说,那么他们就怎么说怎么信了。
官府的势造足了,又让百姓们都信服了这些,安顿外来人都事自然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见到田福带了人来,里正连忙上前来,点头哈腰的笑道:“官人总算是来了,小老儿等了许久了。”
田福嘿嘿一笑,“我也想早些过来,可是还的走流程嘛。对了,住的地方可落实好了?”
里正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放心,早准备好了。以后有村里的大伙儿照料着,保证就跟自己家一样。”
田福很满意,侧头跟吴四叔,吴兴二人说道:“听到没?以后只管住下来,大家都成了村人邻里的,可以互相照看。”
吴四叔还没答话,那边里正已经招呼村人替他们搬东西,顺便在前面领路了。还有人陆陆续续送来了几个鸡蛋,几样地里刚刚摘的菜,或者几个果子。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这些举动却给了两家人莫名的温暖。对接下来的日子也有了盼头,既然村人们这样待他们,等以后他们日子过起来了,也会好好回报给村人。
一路上听着里正笑呵呵的给他们说着村里的事情,认识村里的人,渐渐的他们也就融入到了其中。看来他们的选择真的是对了,从此以后,就踏踏实实留下来,好好养活一家人吧。
而此时,卫苏挂念的谢灼陶瑾二人也开始来蜀地的路上了。他们派出去的人还在不停的游说组织逃难的人来秦,不过卫苏交代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
他们此次也正好去跟卫先生报备所有的实施方案过程。
说实话,娄国发展成现在这样,他们也没有想到,原来当初卫先生所预想的都全部实现。堂堂一大国,轻易就坍塌瓦解,说出来谁又能相信。
不了解真相之人,永远都猜不透这一切是因何造成的。只有他们从一开始卫苏布局就参与进来,一步步走来才能看透每一步的用意。
然而正是这样,他能才对卫苏的算无遗策佩服得五体投地。
现在他们回想起来,如果自己对上卫先生的这一切算计,他们能有办法摆脱那样的困境吗?答案是不可能。就算他们知道卫苏下一步要做什么,也无法与之抗衡。这正是可怖之处。
他们甚至庆幸自己跟对了人,如果与卫苏作对,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当初谢家能够逆转风向,投靠了卫苏,是在正确不过了。靠着卫苏,谢家陶家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已经发展壮大到了天下商家只能望其项背。
当年在他们头上的王家崔家现在更是难以企及,就算王家崔家后悔莫及,现在想要投靠卫先生也已经不可能了。
“你说,这次卫先生会夸奖我们吗?”谢灼手中的点心咬了一口,问身边认真看书的陶瑾。
陶瑾看了他一眼,继续埋下头去。“夸奖你什么?不被挨骂就算你运气了。”
这人在娄国胡乱搞一通,煽动闹事,差点没将自己陷进去。现在倒还好意思得先生的夸奖,也不害臊。
想起这事,谢灼嘿嘿一笑,他也是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被人盯上了嘛。不过,看着担心自己,昼夜未眠的陶瑾,自己说什么都值了。
谢灼吊儿郎当,“嘿!那只是意外,先生又不是小气得人。况且没有我这一出,又哪里来的意外之喜?”
陶瑾不想理他,这混蛋害自己担惊受怕,非得在先生面前告他一状不可。
“还在生气呢?”谢灼凑近看他。
“去去去!”陶瑾不耐烦的挥挥手,这人若不是厚脸皮,又岂会让他与自己同乘?还未说完,他的头被人抬起,谢灼嘴里的点心已经被渡到了自己的嘴里。
陶瑾脸色通红,嘴里的话被堵得再也无法出口。只能心中暗骂:混蛋,流氓
第144章
等谢灼坐直, 陶瑾捂着嘴瞪他,这人就胡来不分场合的吗?马车外面还有跟随的下人。他们车队中也还有一起前去秦国的几十名颍阳学宫学子,他们这样要是被人发现, 陶瑾不敢想象后果。
谢灼的倒是无所谓的模样,“放心吧, 这马车严严实实的, 谁看得到?”
“你要是再胡闹,就滚下去!”陶瑾脸皮薄,就算看不见,可万一弄出什么动静来传出去,不得丢死人了?
见陶瑾是真生气了,谢灼也收敛了些。不敢再放肆,双手作投降状道:“行了行了, 咱们说正事, 说正事还不行嘛?”
陶瑾自己倒了一杯茶,掩饰性的喝了一口,以掩盖自己的慌乱。他倒要看看谢九还有什么正事儿。
“你说先生让咱们去接这些学子过去做什么?先生下一步又要做什么?”谢灼摸着下巴问道。
“先生不是说过了吗?这些人都是他托皇甫先生找来帮忙的。先生现在身为西秦的相国,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操心的不少, 不找些人手帮忙他如何能忙得过来。”
谢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说的也是, 咱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些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越过咱们去。”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陶瑾有些好笑。这人吧, 表面上看着精明,偶尔犯起糊涂来, 憨憨的也傻得可爱。
可爱?陶瑾猛的一摇头, 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到脑后。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头, 才会觉得这货可爱。
“你既然怕在先生心中地位下降,那就好好做事情,别犯蠢。”陶瑾警告道。
谢灼摇摇头,这个他倒是不担心。先生未必就知道他在娄国被困住的事。况且,这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他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嘛。
他有些期待先生下一步又是如何的布局。侧过头问道:“你说说看接下来先生会让我们做什么?”
“等见了先生不就知道了吗?”陶瑾不耐烦的道。说完斜睨他一眼,“你莫非能猜到先生接下来的布局?”
“有一点想法。”谢灼毫不避讳的说道。
“哦?”这倒勾起了陶瑾的好奇,放下书本,“你说说看,下一步棋子会放在哪里?”
“想知道?亲我一口,我告诉你啊!”谢灼不怕死的指了指自己的脸。
“不要脸!”陶瑾骂了一句,顺手捡起书本就朝着那张得意的脸砸了过去。
谢灼眼疾手快的躲过去,拍着胸脯,“你要谋杀亲夫啊?”
“你爱说不说,少跟我装蒜。”陶瑾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吩咐停车自己走人。这人死皮赖脸的不肯走,好!他自己走!
谢灼连忙拉住他的手,马车摇摇晃晃,陶瑾本就站不太稳,被谢灼这么一拉,重心不稳,就此滚做一堆。
谢灼心花怒放,陶瑾主动投怀送抱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心爱的人在怀,自己当然要抓住机会上下其手。
嘴上却不住调侃道:“你急什么,我又没不给你说的意思。你看你,玩笑都开不得,又有什么意思?”
“你闭嘴,放开我!”陶瑾急切道。
谢灼委屈,“我没抓住你啊。”
两人宽袍大袖,博襟宽带,纠缠起来难分你我。再加上马车晃动,更是难以分开。
“谢灼!”陶瑾气急,怒喝道。
“小声点,你不怕外面听到?”谢灼面上一本正经,心中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马车外有人问道:“陶郎君,谢郎君,可是有什么事?”原来马车内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人听到动静,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陶瑾吓得不敢动弹,就怕外面的人突然掀开车帘看到这幅场景。他们这样,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知道陶瑾的心思,谢灼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抚。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没事!刚刚只不过打翻了茶杯,不碍事的。”
外面声音顿了顿,不再过问此事。不一会儿又问道:“天色已晚,前方有村落,我们是否就在那里落脚?”
“嗯,可以,那就这样安排下去。”
“是!”那人不疑有它,应声下去了。
陶瑾听到外面不再有动静这才放心下来。抬眼见到谢灼不怀好意似笑非笑,狠狠锤了他一拳,方才解气。
“咳咳咳!”谢灼被锤得直咳嗽,捂着胸口再也笑不出来。
当卫苏听到谢灼与陶瑾两人已经到了之时,刚刚才从宫里下朝回来的卫苏高兴极了。他正焦头烂额呢,这两人的到来正合适不过。
令卫苏焦头烂额的不是别的事,而是如今手上的人不够用啊!秦湛一离开,秦国的大小事物都落在了他这个相国头上。虽说有个王子盱辅政监国,可是这王子盱也不是个靠谱的,什么事情总是先征询他的意见。这样一来,卫苏里里外外一把抓,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其实王子盱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的身份让他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很明显秦湛临走之前应该是叮嘱过他什么,所以他对卫苏的态度很不一般。卫苏虽然也跟他说过,不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送过来他决断。可是,王子盱明面上答应下来,转眼间,卫苏的桌案又被奏报给塞满了。
卫苏实在没法,只能任劳任怨继续下去。只是一个人的精力始终有限,哪怕二十四个小时不眠不休又能做多少事情?
现在总算将这两人给盼来了,想来跟他们一起来的颍阳学宫学子也到了。有这些学子帮忙,他就会轻松许多,简单的事情交给他们,至少不必事必躬亲吧。
听说他们在前厅等候,卫苏下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脚步不停地朝着前厅而去。
刚一进门,就见陶瑾正襟危坐,而谢灼在他身后,半边身子倾身环绕着他,呈现出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他似乎在跟陶瑾轻声细语着什么,陶瑾仔细听着,偶尔很认真的点点头。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4节
卫苏心中有些奇怪,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还记得在颍阳学宫之时,两人还水火不容,什么时候这两人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出来学宫之后,两人一起合作,为卫苏做事情,或许就是因此,两人关系才好起来的吧?只不过,关系再怎么好,这样的姿势也有些暧昧了啊?如果将陶瑾换作其他女子,这景象也半点不违和。
卫苏轻轻咳嗽了一声,两人同时抬起头来。见到卫苏,连忙站起身来,朝着他行了礼,同时道:“先生回来了。”
刚刚莫名其妙的旖旎场景散去,卫苏心中暗笑,果然是自己多心了吗?
卫苏不再去想,摆摆手让他们坐下,“这次你们辛苦了。”
谢灼笑着道:“不辛苦,不辛苦,这点事算什么?”
卫苏看他一眼,陶瑾也道:“幸得先生安排妥当,我们也只不过是按先生计划行事,真的算不上辛苦。”
卫苏笑了,夸奖道:“你办事我是很放心的。”
谢灼眼巴巴的望着,先生怎么就不夸夸自己呢。
卫苏也没看他,继续对陶瑾说道:“之后要做好准备,我还有要事安排你去做。”
陶瑾闻言喜不自胜的道:“先生放心,不管先生安排学生做什么,学生必会全力以赴。”
卫苏点点头,陶瑾虽然比不上谢灼灵活,可是能脚踏实地去认真做事,这就是很好的品性。
一旁的谢灼听他们的对话抓耳挠腮,不禁出言道:“先生,还有我呢!不知先生下一步如何安排?”
卫苏这才看向他,“你?你鲁莽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说吧。”
“啊?”谢灼傻眼了,他哪有鲁莽从事啊?
卫苏笑道:“此次要不是你鲁莽,擅作主张,你怎么会陷进去差点脱不了身?之前没有空敲打敲打你。你说说,你这次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下一次呢?”
哦嚯!他还侥幸卫先生不知道这事呢,这下好了,卫先生原来早就知道了。不用多说,想也知道是阿瑾将他给出卖了。
陶瑾抿唇笑,朝着他挑挑眉,叫你胡闹,不长点记性。
“先生,这次的确是我计算失误,才会陷于被动。先生放心,我已经汲取教训了,以后再也不会犯下错误了。”谢灼信誓旦旦的说道。
卫苏不置可否,谢灼急了,求助的看向陶瑾,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陶瑾也不忍心看他这幅可怜样子,对卫苏说道:“先生,我之前说过他,他也知错了,念在他是第一次犯,就饶过他这一遭吧。”
谢灼心中如蜜,阿瑾就是心软。他借坡下驴,连连点头,“是啊,阿瑾说的没错,我知错了,这样的事绝不会有下次。”
卫苏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要敲打敲打谢灼。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就缓和下来,“也罢,记住教训,千万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任务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身安全。任务可以重新补救,可人的命只有一条,你们俩可记住了?”
卫苏的话让两人感动不已,在这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从来没有人会将性命看得如此重。只有卫先生不一样,宁愿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也要自身安全无虞。
两人齐声点头答应,“学生记下了。”
此事就此揭过,谢灼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急不可耐的问道:“先生,是否应该进行下一步了?这天下,先生也该好好布局了,只是不知道先生第一步棋会下在哪里?”
先生以天下为棋盘,是何等的宏伟格局。他只需要做个棋子,协助先生推动天下这盘棋局就算三生有幸了。
卫苏听他激动难耐,不由起了考校的心思。起身摊开桌上的地图,朝着两人招招手,笑着问道:“你们且先看看,认为我会从哪里布局呢?”
两人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着桌案上的地图,上面大大小小十几块不规则的图形,竟是当今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国。以前只是听说诸侯国的位置大概在哪里,大约有多大,如今却全部绘于纸上,一目了然。
谢灼思索了良久,最终长叹一声,摇摇头,“一开始我以为先生会从蜀地布局。可现在看来,还是学生浅薄了,实在看不透先生究竟是从何入局。”
谢灼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透,陶瑾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他早就放弃了,只等着卫苏安排他去做就行了。
卫苏笑了,“其实你所言的蜀地的确也是我重要的棋子之一,只是蜀地的布局已经逐渐趋向于明朗。有孙章在蜀地任太守,他会遵照我的计划安排执行,这点我不用操心。你们之前安排的来蜀地的百姓孙章已经开始安顿下去了。有了这些人,蜀地基本就不用愁人手不足的问题。还有墨家的端木先生已经说服了墨家人,正式入驻蜀地。我已经准备将军备制器交给他们研究,再兴建大型的作坊专门生产制作兵器。这里不仅成为秦国的粮仓,还会成为秦国的大型军备库。只要一成军,就能保证大量的作战兵器。”
谢灼点头,只要有人,有粮食,有兵器,那么一国最重要的军备就齐全了。只要兵精粮足,随随便便拉出去一支军队就能让人闻风丧胆。
陶瑾听到端木先生也已经入蜀,心中一惊,一向讲究兼爱非攻游离于俗世之外的墨家人居然也入秦研究军备,这?墨家人这是入世入局了?
他诧异的看向卫苏,能说服墨家人,这……不得不说卫先生真的能人之所不能也。
第145章
当初卫苏与秦湛两人分别与端木嵩深入交谈了一番后, 端木嵩思索了许久,然后便带信让墨家长老入蜀商议后续事宜。
墨家如今已经今不如昔了,自从几代前有一支分离而去不知所踪后, 墨家的状况就一落千丈,再不复曾经的辉煌。哪怕端木嵩有心想好好发展壮大,将墨家重现昔日辉煌, 只是最终却力不从心。
这次卫苏秦湛给了他一次机会, 让墨家改变困局,条件着实让他心动。如果失去这次机会, 墨家真的就会默默泯然与众人矣。
也是因此, 端木嵩去信中说明了前因后果以及事情的利弊, 只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共同将墨家发扬光大。
这些人来到蜀地后, 孙章为尽地主之谊,带领他们四处转了转。蜀地的欣欣向荣对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简直就跟两个世界一般。
如果天下再没有战争,人人都像蜀地这般安居乐业该有多好啊。他们墨家人都是主张和平之人, 这番景象让他们感慨不已。
“我们大王是前所未有的明君, 底下更有众多贤臣辅佐。如今这天下,除了我们秦国,其他诸侯国再无担当之力。诸位,乱世中再无苟安人, 唯有尽早结束这乱世,方为正确的选择。”孙章作为说客, 自然是要将话题带过来的。
孙章所说的便是以战止战了。有人沉思, 有人反驳, “孙大人, 墨家不愿意沾染上战争,反对攻战。这是祖宗提出来,我们墨家后人必须要遵守的。如今秦王的用意一眼便知,与我们墨家人所思所想不符。”
孙章摇摇头,“墨家先圣提出来的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如今几百过去了,世事环境都与先圣在日大不相同。曾有言道:苟利于民,不必法古,苟周于事,不必循旧。注1难道不应该去其所害,就其于利吗?墨守成规,只怕墨家早晚败亡。”
有人不服气,“谁说的?墨家千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岂是你说败亡就败亡的?我们墨家人的事,大约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吧?”
孙章笑了笑,“我倒不是插手墨家之事,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今时不同往日,诸位想想你们的自身处境,又何用旁人多说?”
孙章说到了他们的痛处,那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一番话已经深入人心,再接再厉接着道:“卫苏卫先生曾经说过,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下分崩离析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受苦难的始终是天下百姓。如果天下有志之士能共同携手,改变天下格局,结束这乱世,让百姓不再受战乱烽火之苦,又何尝不是利民之举?”
众人沉思,他们从宗主的来信中也知道了端木嵩的意思。如今这么说来,他们要是不改变祖宗成法,只怕真就成了不肖子孙。
孙章点到即止,剩下的相信端木先生能自己搞定,他说再多也只是站在外人的角度罢了,真正的还得看自己的想法。
不过有了孙章的一番话打底,这些人好歹也听进去了一些。等到端木嵩让大家一起商议时,除了一小部分的人依旧坚持己见,认为祖宗规矩不可破之外,大部分的人还是愿意跟着端木嵩搏一把墨家的未来的。
两方人既然谁也无法说服谁,端木嵩只能采取极端的办法,愿意的跟他一起留在蜀地,不愿意的那就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尽管有人对于这样的安排不服气,可是他们人少,也无法代表大多数,只能气闷的甩袖而去。
就这样,端木嵩带了一部分人留下来。孙章按照卫苏的吩咐,特意给了他们建了一个专门实验的地方。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待遇也是独有的,比他们在颍阳学宫还要优渥得多。
毕竟在颍阳学宫之时,想要做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准备材料工具。而这些都得花钱,墨家如今的家底早不如前,他们哪一个不是紧巴巴的,哪里可能拥有大量的材料反复研究制作?
现在有官府提供用品材料,是要多少有多少,他们都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他们只负责研究,不管是军备也好,民用的家什也罢。只要有新意,报备立项就能获得批准,如果真正制作出来有一定的用处,还能得到一笔奖赏。这让墨家人的积极性大为提高,自己选择留下来果然是对的。
而端木嵩带着人研究卫苏提供的守城弩的图样,这种大型的守城攻城器械很有些难度,加上其中的机关机括甚是巧妙,更是让众人废寝忘食。
有端木嵩他们的技术在那里摆着,卫苏丝毫不担心做不出来,相信这只是迟早的事。
“先生所言的蜀地之策,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不过,先生恐怕不只是着眼于这一亩三分地吧?”谢灼眼睛依旧盯着地图上说道。
卫苏哈哈大笑,谢灼不愧为自己的得意弟子,恐怕只有他才能看得出自己的一点目的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看看。”卫苏有意想考考他。
谢灼摇摇头,“我虽然猜不出来先生的目的,不过我想,先生既然想大量生产军备,那就少不了财力物力的支撑。财力先生可以不用担心,有陶家谢家这些年来的积累,其他的不说,富可敌国还是能称得上的。那么唯一的就只剩下材料物力了,这点不解决是无法顺利进行先生的计划的。”
陶瑾佩服的看着他,这人虽然很多时候都不靠谱。可是聪敏的头脑,以及这份心思缜密自己是远远不及的,很多地方还是值得自己去学习。
他的话让卫苏也很满意,情不自禁的为他鼓掌,“说得很好,你的想法已经很接近了。铸造大量的军备需要的铁矿铜矿,还需要更好的冶炼技术。原材料矿产地我已经找到了,只等西边的戎夷打退之后,再进行谋取。”
谢灼闻言大喜,“先生说的是哪里?”
卫苏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谢灼与陶瑾看过去,就见卫苏所指之处正是与蜀地紧邻着的越国。
陶瑾不明其意,谢灼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先生是看中了越国的绥城?那里的确是有一座大型铜矿,越国的兵器俱是由此而来,只是,越国会轻易放手么?”
越国也是一个边陲小国,因着绥城外的大型铜矿,他们虽然国小,但是仗着兵器精良,倒也能偏安一隅。
对他们而言最有威胁的就是秦国,然而,他们也不是傻的,利用和亲之策与秦国交好,两国倒也有守望相助的意思在里面。
只是,如果要觊觎越国的绥城,想来两国就会撕破脸皮。秦国颛太夫人还是越国人,这会不会有什么阻碍?
谢灼想了很多,卫苏却不以为意,放眼天下,自然是要顾全大局,而不是讲究这些虚无缥缈的结盟和亲之情。如果秦湛顾念这些,那么就真没必要立志于天下了。
“不管他们放不放手,绥城是必须拿下来的。”卫苏自信的说道:“而且要趁早,趁着各个诸侯国都盯着娄国之际,还没有完全将娄国利益消化完全之前。只有这个时候,我们动越国不会有诸侯国对此做出反应。就算出现了一些微弱的反应,之前让你在各国布局探子之事,此时也该派上用场了。如何散布舆论谣言,如何引导对秦国有利的一面,这些手段他们都应该驾轻就熟了的吧?”
谢灼连连点头,“这个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点事情,交给谢灼完全没问题的,不过卫苏还是嘱咐交代了他几句。等谢灼一一记在心上这才满意。
陶瑾听得眼热,跃跃欲试,开始期待起先生会交给他什么任务了。
等都交代完了,卫苏才笑着对陶瑾说道:“至于阿瑾这边,我希望你能去蜀地,帮我筹备兴建并且监管军备作坊。”
陶瑾一愣,这可是国之大事,交给他?真的能行吗?谢灼已经替陶瑾高兴起来,卫先生是真的信任他们俩,才会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他们。
陶瑾此时也想到了这一点,反正有卫先生在呢,他只要遵循卫先生说得去做,谨慎行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即拱手一揖,“瑾必不负先生所期望,全力以赴。”
看出他的不自信,卫苏笑着道:“其实这并非什么难事,我打算建成一个流水线作坊,这样的作坊可以说生产力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流水线?”谢灼还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不过想了想,他恍然大悟道:“先生,这是否就像茶叶生产那般,分工合作?”
他们谢家的茶叶作坊就是这般,采茶,炒制,分装,都是由不同的人去做。这样一来,生产制作更快捷,制作工也艺不容易泄露。而且人们只精于一样便能更为专注,不易出错。当初卫先生略微给他提了一下,他就已经将它运用到了作坊上,这些年来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听到谢灼的提点,陶瑾也明白过来,卫苏点点头,“没错,大体上也差不多,只不过比起茶叶作坊,我需要的军备作坊更为庞大。会划分不同区域,比如刀剑,弓箭,枪戟之类不同品种区域划分不同。而且流水线作业那就是各自制作不同的配件,但是必须精益求精,各项数据都必须统一达标,你可明白?”
“统一达标?为什么?”其他的陶瑾都明白,要装备大军,庞大的制作作坊必不可少。只是统一达标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刀剑兵器有长有短,如何能做到统一规范?这个标准又是什么?”
卫苏负手走了几步,“这个标准就需要制定了,墨家会研制出最适合作战的兵器,这个标准一出,其他就会全部淘汰掉。”
谢灼与陶瑾明白过来,卫苏又笑道:“你们想来会疑惑我为何会统一标准?”
“正是。”陶瑾点点头,“其他的兵器都淘汰,会不会太浪费太可惜了啊?如果一丝一毫都不能有差错,这真能做得到吗?”
“正好相反,这样做,才能最大程度减少损耗。”卫苏看这两人不明所以,解释道:“形成统一的规格,如果一件兵器某一个部位损坏,那么就可以直接用相同的配件换上,不至于损坏一点就完全无法使用只能置换全新的。你们想想,到底是换某一个配件还是整个换省事?”
这个道理不用说也知道了,一件兵器尚且如此,如果一场战争下来,能省下多少军费。谢灼两人互看一眼,越发对卫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起来。
卫苏接着说道:“除了军备作坊,我还打算于涪水江边建一个船舶作坊。”
刚刚不是在说兵器生产的事吗?怎么突然又谈及船舶了?卫苏的思路转得太快,两人反应不过来,纷纷趴在地图上找涪水。
卫苏好笑,给他们指出来,“这里,离得不算远,可以跟军备作坊一起兴建。便不用再劳烦别人,阿瑾可以一起将两件事抓起来。”
陶瑾自然是先应下来,谢灼哪怕聪慧敏锐,可此时也被卫苏的计划给弄糊涂了。这船舶造来干嘛?现在不应该以军备为重吗?看卫先生的意思,似乎将船舶看得与军备一样重,这不合乎情理啊。
卫苏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谢灼也不好多问。陶瑾是万分相信卫苏的,卫苏叫他做什么他当然只会照做不误。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5节
第146章
“我会将军备作坊与船舶作坊的详细计划安排写下来, 阿瑾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卫苏只能先嘱咐到这里,反正还有些时间, 有什么问题以后还可以再行商讨。
陶瑾答应下来,心中却已经开始想着自己应该怎样才能将先生交代的任务做好。
卫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只需要掌控大局,把握好质量这一关就行了。其他的按部就班就行了,根本不用操心太多。”
“你们风尘仆仆, 一路上辛苦劳累了。我让人帮你们在府中准备好住处,今日便早些去休息, 有事在让人找你们。”说完他又招来下人, 吩咐让准备两个客院。
谢灼连忙上前一步, “先生, 不用太过麻烦了, 只需要准备一个客院就好了。我们住在一个院里,有什么问题还可以随时随地的商量。”
卫苏看了一眼陶瑾, 见他低着头, 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过谢灼的话也有道理,他们现在的关系不比从前,朋友之间走得近些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 卫苏便点了点头,没再征询陶瑾的意见,吩咐人下去准备。
谢灼带着自己的小心思,与卫苏告辞后就拉着还在思索不在状态的陶瑾离开了。
一个客院不算小,除了院子还有厅堂, 几个房间, 是完全够这两人住的。
卫苏安排下去就没有多过问, 只吩咐了人照顾好两人。这期间他们出去逛逛也好,呆在院中也罢,有什么都可以随时来找他。
颍阳学宫来的十多个学子,卫苏也安排下去,朝廷中的奏报,经由他们处理。让他们将不重要以及重要的奏报归纳总结一遍,然后给出处理意见。整理出轻重缓急来,不重要的直接就下达给朝中各个职责官员让他们处理就行了。至于重要的奏报,会转交给卫苏,然后一些由卫苏处理定夺,一些则拿到朝堂之上,由各位朝臣商议裁决。持有不同意见的,那也好办,直接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总之这样一来,卫苏的工作量也就大大减少,他的精力也就不用浪费在无关的事身上了。卫苏只是找来帮手,他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隐于幕后的团队,后来竟一直保存下来,成为朝中的一个机要处,成为负责国家大事收发的中转站。
现在卫苏腾出手来,也有空整理军备以及船舶作坊的企划。其实这些早在卫苏的脑海中成型了的,现在只是将它写在纸上,也就比较简单了。
只花了三日不到的时间,卫苏基本就将大体轮廓给整理出来了。找来下人,准备去叫陶瑾过来看看。
后来想了想,陶瑾谢灼在府中住下,自己还没有去看过,也不知道他们还住的习惯不?反正今日有空,不如就过去看看。顺便也就将这份企划带去给他看看,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提出来,自己也就刚好能给他解释清楚。
当即也不再犹豫,问过仆从说是两人今日没出去,便信步寻了过去。
这个相府是秦湛赐给卫苏的,可以说是相当的宏伟大气了。但是对于卫苏来说,就自己和妹妹住,一个安身之处罢了,只需要简单点就行了的。华屋美宅再好也没用,他成日里奔忙,回到家中哪里来的时间欣赏这些东西?
跟秦湛提过几次,可秦湛不同意。说什么一国之相国,绝不能寒酸了,否则外人如何看待我秦国?
既然都这样说了,卫苏也只能作罢。说起来,住进来这么久了,他还真没空好好在自己府中转转。
走过几条抄手游廊,顺着小径穿过几座假山小桥,亭台楼阁过处,这才到了谢、陶二人的院落。
带路的下人正想进去禀报,卫苏却阻止了,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见外吧。自己要说的事也算机密了,便禀退了仆从,径直走了进去。
卫苏正奇怪,这院中怎么一个仆从都没有?难道是这些仆从玩忽职守,有意怠慢?这些人都是秦湛赐下来的,这么大个相府自然需要人打理。卫苏想着这些人自有规矩,便从没有管理过,之前一切都还井井有条,不至于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啊。
正心下疑惑,就听见屋里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应该就是谢灼与陶瑾两人了。
卫苏放下心中的疑虑,顺着声音走过去。
“阿瑾,好阿瑾,你别气了,好不好?气坏身子可如何是好?”谢灼讨好的声音响起。
卫苏还从未听过谢灼如此低声下气过,这是怎么了?两人又有什么矛盾了?自己过去看看,如果是有什么误会,他从中也可以帮忙说和说和。想到这里,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接着是陶瑾闷闷的声音,“谢九,你不必如此。既然谢家主已经做主安排你的婚姻大事,你理应遵从才是,倒不必顾念其他。在这里恭喜你,郎才女貌百年好合。”
原来是谢家主给谢灼定婚之事,这是好事啊。这两人跟着自己做事,这么多年过去,也老大不小的,早就应该说亲了。既然谢家主提出来,卫苏也就放心了,这事说什么也不能耽误。
屋里的谢灼听了陶瑾的话,心中焦急,“阿瑾,你知道我的心意的,这辈子我在意喜欢的只有你一人,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来刺我的心?我会去信跟父亲说清楚推了这门亲。”
“你……”陶瑾没想到他会这般断然拒绝。
“阿瑾你不也为了我拒绝了陶家主为你张罗的亲事?阿瑾待我之心如昭昭日月,我又岂会不知?我又岂能辜负了阿瑾的一片心意?”
陶瑾闻言瞪大了眼睛,这件事是他的私事,谢九怎么会知道的?陶瑾脸色通红,不愿意承认谢灼的话,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哪有?我,我只是,只是因为天下未定,何以家为?并,并非是因为你。”
看陶瑾慌乱四下张望,就是不敢看他。谢灼上前,捏起他的下巴,脸上扬起一抹坏笑,“这话你敢盯着我的眼睛说吗?”
陶瑾脸色红了又白,嘴角嗫嚅着哪里说得出话来。一时急切之间,眼眶都开始泛红。
这幅样子谢灼哪里还忍得住,俯身欺压上去,吻上了他的唇。
门外的卫苏直接被震惊得愣住了,直接风中凌乱。这两个兔崽子,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了?难怪了,之前见到这两人相处,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的居然就已经有苗头了。
等反应过来,卫苏看着屋里难舍难分的两人,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走该留。难怪这院里没人了,原来是被这两人给支走了啊,或许自己也应该晚点过来?
正打算离开,陶瑾已经推开了谢灼,眼角余光见到门外的身影,脸色瞬间惨白,喏喏的道:“先,先生……”
谢灼还意犹未尽,退开几步听到陶瑾的话还有些莫名。随即他顺着陶瑾的目光看过去,见到卫苏,刚刚偷到腥的窃喜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不过他脸皮比较厚,愣了一瞬,随即笑着迎上前去,“先生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事先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出去迎接啊。”
这小崽子是怪他不声不响的过来吧?卫苏收回本来打算离开的脚,脸色虽然有些不自然,却也稳住了。轻咳一声道:“嗯,我过来是有事找阿瑾商谈。”
陶瑾看卫苏并没什么异样之色,心中平复了一点。走上前来,不敢正眼看卫苏,低头行礼道:“见过先生。”
卫苏点点头,抬脚走进屋中,然后坐了下来。卫苏没说话,谢灼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表面上不显,心中却在打鼓。他嘿嘿笑着上前,卫苏瞪他一眼,“你还在这里干嘛?出去,我有要事跟阿瑾商量。”
这个时候谢灼早就不要脸皮了,凑近道:“什么事我也可以帮着参详参详啊。”
卫苏脸色一沉,他好歹还是有点唬人的气势的。谢灼见了也不敢放肆,只能看了陶瑾一眼,然后才辞别退下。
房门被谢灼带上了,陶瑾此时一个人面对卫苏,心中着实不知该怎么办。正忐忑不安时,就听到卫苏温和的声音响起,“站着干什么,过来坐下说话。”
陶瑾连忙过去坐下,依旧手足无措。
卫苏看出他的紧张,笑着道:“你不必紧张,我来本来就是想给你看看军备船舶作坊的企划的,却没想到,你们……你们一起多久了?”
陶瑾闻言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如果谢灼在,这些还可以由谢灼去应对。可只剩下他一个人,这就让他更心慌。他素来不会骗人,如今先生问起,他也只能老实回答了,“学,学宫之时,谢九时时针对纠缠。那时,那时我便只以为是他讨厌我,也不与他计较。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变了,三年前他,他突然说喜欢,想要试试……”
果然,阿瑾这样的老实孩子是不会如此出格的,一切都是谢灼这混小子引起的,卫苏咬牙想到。
“所以,是谢灼这混账逼迫你的?”卫苏皱眉问道,“我去找他帮你讨回公道。”
这孩子吃亏都不知道告状,让谢灼那个混蛋欺负,简直岂有此理。说完就站起身,趁着谢灼还没走远,好歹帮阿瑾出口气。
陶瑾一惊,连忙拉住卫苏,惶急的摇摇头,“先生,不是的,他没有逼迫我。我,我心中也是愿意的。”
“……!”卫苏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复又坐下来。
“先生,不怨谢九。我,我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都是遵从家族的安排。只有此事,是我自己决定的。先生,您会不会看不起我?”
“怎么会?”卫苏诧异,陶瑾怎么会这么想?突然想起,陶瑾自从看到自己后,就慌乱无措。想来也是怕自己对他看法有异吧?他笑了笑,摇头道:“人都有喜欢的权利,男女无所谓,我刚刚着急只是怕谢灼欺负于你。既然你们是两情相悦,我也祝福你们。”
这个时代,贵族公子间有男男间爱慕之情的,往往还引以为傲。只是这毕竟还是少数,为了家族以及各方面的牵连,往往也都不长久。可是看谢灼陶瑾两人,连家族亲事都推脱了,想来也是真心想要在一起的了。
卫苏后世也见得多了,并不以为奇,自己也还能接受,只是希望他们能够不受其他因素影响吧。
”先生,您的意思是?”陶瑾听卫苏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不反对他们在一起?还,还祝福他们?这跟他之前所以为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卫苏笑道:“这有什么,先生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根本就不叫事儿。只是,你们到底不只是一个人,你们身后还有家族,家族的阻力你们想好怎么应对了吗?这并不是推拒一两次亲事就能解决的。”
陶瑾咬着唇,手指微颤,茫然说道:“我不知道,陶家对我寄予厚望,可是我……先生,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个少家主之位。现在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将来,实在难以隐瞒,我,大不了一死了之。”
“傻瓜!”卫苏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岂是说放弃就放弃了的?任何问题都应该积极想办法解决,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懦夫行为。”
陶瑾一脸惭愧,卫苏打醒了他。是啊,既然自己选择走这条荆棘之路,那么再大的困难都要自己想办法去面对,逃避始终不是办法。
他明白为何谢九会担心他了,估计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因为自己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给的这份感情,所以怕他后悔逃避吧?其实谢九心中也在害怕,怕自己转身离开,再无交集的希望。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他不是一个人,还有谢九与他站在一起呢,谢九比他聪明,比他更懂得机变。他只需要跟谢九一起面对将来的风雨,不论何时都不退缩就好。
卫苏看他想开,也松了一口气,这两人都是他卫苏的得意弟子,谁人不知他卫苏最护短了?到时候自己护着两人一些就好了。
“你不用太过担心,还有先生在呢,还能帮你们说上话的。”
陶瑾感激,起身朝着卫苏深深一揖,“学生谢过先生。”
第147章
卫苏摆摆手, 取出带来的企划递给陶瑾,“我今日来就是找你看看这个计划, 再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不过今日想来你也没有心情,那就放这里,你随时可以看。有不明白就记下来,到时候一起拿过来问我就是。”
陶瑾感恩卫苏的体谅,双手接过,“是!学生下来一定仔细斟酌。”
卫苏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既然决定了自己的路, 就好好走。我一定会帮你的,不要想太多了, 我先走了。”
卫苏离开,陶瑾热泪盈眶。从小到大,除了责任, 他从未曾感受过如此直接的关怀。卫先生待他不薄,他一定要努力报答先生之恩德。
卫苏出得门来,眼前似有一种恍恍惚惚不真实的感觉,这种事他以前是听说过, 可到底没见证过。如今谢灼陶瑾二人的事就发生在眼前,不得不说这对卫苏也是不小的冲击。回去后,还得捋一捋事情的轻重缓急,自己答应了会护着两人, 总要有个应对之法。
没走多远,谢灼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先前卫苏将他赶出门, 他担心陶瑾, 也没走多远。只焦急的等候结果,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停打着转。
如果卫先生不同意,棒打鸳鸯,我与阿瑾可就玩完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勉强阿瑾答应下来的,如果卫先生劝说阿瑾让他摇摆不定,索性趁机摆脱自己,那他好几年的心血可全都白费了啊。
从小到大,他的眼里都只有阿瑾一人,好不容易才将人坑蒙拐骗到手上,煮熟的鸭子就这样给飞了,他怎能甘心?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卫苏走了出来,咬咬牙他还是跟了上来,就算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吧?
“先生!先生!”谢灼声音中有些焦灼的意味,“先生,阿瑾他……”
卫苏顿住脚步,冷冷的看他一眼,他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卫苏盯了他一会儿,直将他盯得后背发凉,才开口道:“陶家七郎君是个老实本分的,他不会与你计较什么。可是谢灼,你摸摸你的良心,你仗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这样骗一个人,是不是很厉害很骄傲啊?”
谢灼被卫苏莫名的话震得眼前发晕,“什么?先生,我不曾骗过他。”说完,他急切的又强调了一遍,“我从不曾骗过阿瑾!先生,这世上我谁都可以骗。但是,唯独阿瑾,我从未骗过他!”
卫苏似笑非笑,似乎正等着他辩解的话,准备嘲讽。谢灼已经不管不顾了,不论先生信不信他都有必要表明自己的心迹。
“我知道先生一定认为是我将阿瑾骗上贼船。可是我想说,我心悦阿瑾,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求其他,只求阿瑾一人,还请先生成全。”
卫苏长长叹息,“那你可知阿瑾心中愿不愿意?一辈子太长,你今日的承诺能保证将来吗?既然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你是已经将以后的路都铺平了?完全有办法不受外界的困扰?”
谢灼一愣,他虽然也有想过,不过却没有细想,谢家他倒无所谓,反正这少家主的位置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他父亲也不是个死板固执的人,自己只要好好磨磨,想来父亲不会太过于执拗。
只是陶家,谢灼有些头疼。他是知道陶家对于阿瑾的意义的,而陶家倾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被他拐跑了。陶家主知道后只怕打断他的腿都是轻的,怕就怕阿瑾迫于陶家的压力,娶妻生子,与他再无瓜葛。
想到这点,谢灼也没办法,只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之前得知阿瑾去信让陶家主暂时不用替他操劳亲事之类,谢灼是欣喜得无以复加。他虽然不知道阿瑾的想法,可是这件事,让他觉得或许阿瑾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的吧?哪怕一点点就足够了。
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不退步,也许等到某一天,他与阿瑾二人能共同进退,一起对抗陶家主,他不信那时后真的就找不到说服陶家人的办法。
“先生说的这些,我心中也明白,我就不信了,现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将来还能想不到么?”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脑瓜子急转,腆着脸笑道:“况且,我们这不是还有先生么?学生有困难先生不是能帮忙解决嘛。”
“讨打!”卫苏好气又好笑,曲指弹了下谢灼凑到面前的额头。这混账东西,打蛇随棍上这一招倒是用的挺纯熟的。“自己惹出来的事,别指望我替你解决。就算要帮,我也只会帮阿瑾,你?一边去。”
谢灼摸着脑袋嘿嘿笑,看先生口是心非说出这话来。帮阿瑾不就是帮自己嘛?有卫先生这句话,谢灼总算放下心来,就知道先生是嘴硬心软了。
“先生,你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谢灼此时不再担心什么了,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想知道卫苏对此是什么态度。
卫苏看着他,哼了一声,“我反对有用吗?”要不是怕阿瑾被伤害到,他才不想多管闲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阿瑾是个好的,你不要负他,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我知道,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谢灼发誓道。
卫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正想着回去处理政事,就听谢灼问道:“先生可有喜欢到想要相伴一生之人?”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6节
卫苏皱眉,想了想,疑惑道:“没有吧?”以前没有,到现在还是没有,这似乎有点失败啊。今儿个被这两人强行喂了一波狗粮,实在是够了。
谢灼嘴角扬起,凑过去,“如果有人暗中喜欢爱慕先生到骨子里,先生会怎么办?”
卫苏一把推开挡道的他,“什么怎么办?哪有这种事?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作这种无谓的假设。我警告你,想要跟阿瑾过好日子,首先自己得立起来,有了权利地位,谁都无法左右你们。所以,交代你的事情你给我必须办好了,不然就等着好好给你秋后算账。”
卫苏离开后,谢灼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他摇摇头,先生迟钝至此,看来秦王湛得下一番苦功了。
他与秦湛都是一路人,当初在学宫之时,他就已经看出一点端倪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与阿瑾都已经终成眷属了,秦湛在卫先生这里却怎么半点进展都没有啊?
卫苏以为谢灼只是随便问问,当然也就没有深想。他事情忙都忙不完,哪还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此时的秦王都城门处,两队以为再不会有交集点人马相遇了。
王子祁下了马车,看着面前这个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的王子稷,额!现在应该叫他们荀祁和阮稷。
“啧啧啧!娄国都快亡了,你也不是王子了,还这般目中无人。知不知道,你这样出去会被套头挨打的。”荀祁双手叉腰,轻蔑不屑的说道。
阮稷听到荀祁挑衅的话,不以为忤,反而冷冷哼了一声,针锋相对的说道:“我怎么样碍不着你吧?我也听说你在邶国也不见得就过得好,这次是邶国过不下去了?才千里迢迢跑来秦国?”
“错,我此来是为求娶卫家女,与你可不一样。”荀祁的说道。
“我此来也是为了求学追随卫先生左右,将来可以不靠出身,自己博得前程。总比那些自以为是,不思进取的要好多了吧?王子祁你说呢?”
阮稷这些年已经收敛了很多,早就不像是在学宫中那般盛气凌人了。不过骨子里的傲气却是与生俱来的,哪怕他现在已经逃离娄国,不是王子了,依旧风采不减。
当年他与荀祁不大对付,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碰到了还是忍不住想刺对方几句。你来我往一阵针锋相对后,两人谁也没占到多少便。
此时城门小吏看着这两队人马有些奇怪,别人都匆匆忙忙进进出出,他们堵在城门口作甚?
眼看着后面堵住的人,牛车越来越多。那小吏看不下去了,嚷嚷道:“这是干嘛呢?你们不进城,后面的人还要进呢。”
荀祁阮稷互看一眼,随即扭过头去,各自回到车上,这才缓缓朝着城里而去。
当卫苏听到荀祁与阮稷同时找过来了,又是高兴,又是头疼,这两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不过他们来了,自己就又多了两个帮手,以后他就会省事多了。
将两人安排先去休息,卫苏这才抽空分别见了两人。
阮稷见到卫苏,激动的眼眶都红了,才多久不见,就经历了种种风浪波折,如今两人地位早就天差地别。短短时间,娄国就风雨飘摇,他也从一国王子成了丧家之犬。而卫苏却成为一国之相,看着风采一如往昔的卫苏,不禁悲从中来。
“先生,稷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阮稷扑到卫苏面前,泪水再也止不住。
他一路过来,可以说是艰险万分,虽然有宋庆协助,可是王子裔听说他逃离了,立马派出追兵追杀。幸好他依从先生的计谋,又在宋庆的帮助下才得以逃得一命。
卫苏已经知道了他的经历,如今劫后余生,心绪不稳也是正常的。想到自己在娄国之时,他不时帮衬,直到离开娄国之时,他还不遗余力的相助自己。只这点,卫苏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卫苏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还有我呢。以后你在秦国,我会照看你的。”
阮稷年纪轻轻,以前也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次的经历让他心力交瘁。天地间仿佛孑然无依,只有卫先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了。如今听到卫苏这句话,心中顿时觉着有了依靠。
阮稷擦了擦眼泪,这才不好意思的站定,“学生失态,倒叫先生笑话了。”
卫苏笑着摇摇头,让他坐下说话,“既然是我的学生,跟我还这般客气作甚?”说完他便问道:“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阮稷摇摇头,这些他还没有想过,“不瞒先生,往后如何我也不知。当初也就是想着先生的话,逃出来才能奔一条活路罢了。”
卫苏打量他,见他有些茫然,问道:“那你还会回娄国吗?”卫苏顿了顿,“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帮你解决乱局。”
卫苏的言下之意,就是可以想办法助他重回王宫,甚至能帮他夺得国君之位了。
阮稷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如今娄国大乱,能不能恢复正常还未所知。我本来就不适合争权夺利那一套,以前的王子稷就当作死了罢,真正能自在活着的只有阮稷。”
阮稷看得很透彻,这些年来他看似不着调,心里却跟明镜一般,自己的地位能力都了解得很清楚。他回去面对着四分五裂的娄国,也只能徒劳无功。娄国他早就没有任何的牵挂,仅有的那点不舍亲情也早在被人追杀之时就损失殆尽了。
他下定了决心,望向卫苏道:“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先生,我来寻你,是对你传授的学术感兴趣,我希望能继续学下去。”
卫苏闻言有些诧异,以前在学宫之时,就是感觉他不务正业。然而每每自己有什么新课实验之类的,他却是能第一个理解透彻的。再加上他动手能力也不差,卫苏还是挺看好他的。
他这样的要求想来也是真的对此热爱喜欢才会提出来的。
卫苏皱眉沉思半晌,才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希望我的一切能有人继承下去并且发扬光大。学无止境,我也不敢说我的学术就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你能够继承我这门学术,我很欣慰,我可以将我所学教授与你。”
听了卫苏的话,阮稷眼睛一亮,“先生真的愿意?”
他一开始提出这个要求还心中忐忑,已经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了。没想到卫先生居然轻易就答应下来,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当世的学术大家,除了亲传弟子,谁会将学术真正授予别人?卫先生不愧是当世贤者,世人所不能及也。
卫苏微微一笑,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能有更多人学习科学知识,是他的心愿啊。将来人人都能科普到更多知识,摆脱愚昧无知,岂不是能让社会进步。
阮稷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拜倒,用力叩了几个头,“先生在上,受弟子一拜。”
卫苏将人扶起,笑着说道:“哪里用的着这般大礼?”
第148章
卫苏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阮稷是个做学术研究的料子,一些基础的东西自己可以教给他。如果他和墨家人结合起来研究,全新的知识理论加上墨家人古老的经验碰撞, 想必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想到这里, 卫苏看向阮稷道:“既然如此, 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安排你了。”
阮稷一脸希冀的看着他,听卫先生的安排, 准没错了。
“如今墨家的端木先生带着墨家人在蜀地研究实验。我觉得你可以过去, 利用你学到的知识与墨家联合起来, 实验出新品,你看如何?”卫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阮稷想了想, 然后欣喜的点点头。忽而又皱起了眉头,犹疑道:“先生教我的实验,很多都是要动手实践,与墨家人配合是再好不过的了。只不过……蜀地太远了啊。先生的学术好多我也是一知半解,这样一来,有不通之处我又如何向先生讨教?”
卫苏看他犹疑,还以为他不愿意,却原来担心这个问题。卫苏笑了, “这不过小问题罢了,我会深入浅出的整理理论要点,记录成册。到时候你带上慢慢研究, 实在有不懂的地方, 可以来信, 我会第一时间替你解答。”
一些入门知识理论, 他在学宫就已经教授过了。阮稷的悟性以及学习的进度还是不错的, 可以替他整理一个初级教程了。他本来就有基础,自己写得浅显明白一点,想来自学是没问题的。他现在国事缠身,就算阮稷留在王都,自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亲自教导他。如果他去蜀地,与墨家人探讨研究,两方都有进益,比起自己一个人摸索会好很多。
“其实你没必要担心什么,这门学术最重要的还是科学实践,将它运用到真正有用的地方,才能算得上是成功。举个简单的例子,我曾经教你们制作的孔明灯,可以根据这个原理,加以改进。利用不同的材料制作出同样能够升上高空的东西来,如果安全措施足够,是否又能够将人带上去呢?如果将这个东西运用到战场上,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敌军军营的布阵是否就能够一目了然呢?”
一番话下来,阮稷听得心驰神往。他也想起了当初在学宫中为先生教他们做的孔明灯,事后他并没有多想。此时,卫先生嘴里说出来,令他恍然大悟,原来居然可以这样。
阮稷兴奋的搓搓手,眼前仿佛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卫先生的话不无道理,他要将学到的学术真正运用到现实中,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出他的价值。
“ 好,学生听从先生的安排。”阮稷应声回答。
见他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卫苏很满意。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吧,你与端木先生合作无间,将这个研究基地给我好好做起来,我相信你能够做到。虽然现在只是开始,可能条件会很简陋。可是将来,从这里开枝散叶,就会不断发展壮大,这里将会成为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地方。”
阮稷躬身行礼,“学生谨记。”
阮稷退下后,卫苏揉了揉太阳穴,准备起身前去找卫蓁。妹妹因为培训颍阳学宫温先生派遣来的医家学子,这些日子也早出晚归,忙得歇不住脚。
荀祁已经到了,阿蓁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荀祁成亲后已经不打算回去了,卫苏也十分欣喜,若要让妹妹远嫁,他还是舍不得的。现在又不像后世,交通不便,远嫁出门,将来一辈子都难以见一面了。
得知了荀祁的打算,卫苏还是很高兴的。自己的妹妹出嫁,他当然要将最好的给她。
还没等他动身,就听到了仆从说卫蓁过来了。想来也是听说了荀祁的消息,特意过来询问的。
果不其然,卫蓁匆匆忙忙进来,一开口就问道:“听说阿祁已经到了,是不是真的?”
卫苏打趣道:“你看你,一来就问阿祁,怎也不见你问问哥哥我?”
卫蓁笑道:“哥哥不是好好在面前,我眼睛都看着呢,还需要问吗?”
这丫头,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卫苏无奈摇头,“行了,他已经到了,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正打算问问你对亲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意见,如果没有,那我就着手安排下去了。”
卫蓁闻言蹙眉道:“我现在忙着培训的事,要不要再往后推推?”
卫苏笑道:“放心,耽误不了,成亲还要纳吉,问名之类的流程要走。再请钦天监选个合适的日子就成了,倒没必要再往后推。”
荀祁等了这么多年,再让他等,也是于心不忍。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早些办了就算是了了一番心事罢。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卫蓁也点头应下了。反正这些事有哥哥操心,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既然荀祁不回邶国,我在附近买下一座宅子,将来就是你们的新家了,反正隔得近,你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荀祁与大王也是旧友,他能力是有的,想来大王也不会亏待于他。”
卫蓁才不管这些,现在她一心扑在事业上。根本就无暇顾及其他,点头道:“一切哥哥做主便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叫人来找我就行了。”
卫蓁说完,便风风火火的起身要离开。
“等等!”卫苏连忙阻止,卫蓁顿住了,回头看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七叶有没有跟你来信,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卫苏问道。
虽然朝中也有战报什么的,可是上面报的都是战争胜负,兵力损伤多少之类的事。像伤员伤势如何,恢复几何这样的小事是不会上报的。卫苏也想全方位的了解战争情况,七叶随军处理伤员,这种事七叶是最清楚的。想来七叶也会给阿蓁来信说这些事,所以他今日好不容易见到卫蓁,自然就问上一句。
原来是这样的事,卫蓁偏过头想了想,“七叶来了两回信,最近也是半月之前,她说自己将急救方法都传授下去了。一开始那些巫医方士根本就不听她的,不过,后来大王发下王令,这些人才勉为其难遵令行事。”
“最近的一场战事,已经将新的救治方法运用上了,效果应该是很不错的。”
卫苏点点头,嘱咐她以后七叶的信,关于这方面的可以跟他说说。
卫蓁表示明白了,不过她却担心道:“只是,我在想,不知道战场上青霉药的效用如何。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制作出太多,所以能带的也并不多。”
“七叶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青霉的用药情况?”
卫蓁摇摇头,就是没有提起,她才会担心。这种药虽然已经实践过了,效果虽然很好,但是还是有的人有不良反应,这就要考验医者的能力了。
卫苏安抚道:“放心吧,你教出来的七叶是个谨慎的。她既然没有特意提出来,那就说明了还没用上或者用着没什么问题。”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卫蓁的心好歹放下了一些,哥哥说的有道理,反正有什么问题,七叶一定会跟她反应的。
卫蓁走后,卫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秦湛如何了。以前两人相隔千里,信件来往却频繁,很多事情都能够及时知道。可现在,秦湛离开已经好几个月了,除了公文奏报来往,就再没有其他。这让卫苏有些不适,不过,想到秦湛许是忙于军务,故而没能来信,也就释怀了。
边地,大军到来,戎夷按兵不动观望了一阵,一开始这段时间还算平静。可是,这段平静的时间维持没多久,戎夷就开始了小规模的试探。
这种小规模的战争各有胜负,谁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有战争就有流血死亡,七叶一到边地就开始着手传授急救知识。然而,军队中的巫医方士有谁会将这个黄毛小丫头放在眼里?
她让人召集大家前来,根本就没人理会,七叶哪里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傻了眼。他这是第一次接受任务,主子交代给她的任务,那是信任于她。要是完成不了,她真的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长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直接叫手下将军中的巫医方士直接给带了过来,当然了,这‘带’就不是能好商量的。
这些人虽然来了,可是很明显,不情不愿的众人都带着心思。一来就冷嘲热讽,“小丫头片子,不好好待在家中相夫教子,跑来这里作甚?”
“呵呵,居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讲授我等医术,将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是啊,我们在军中几十年,什么样的没见过,第一次遇到敢这般说话的小娘子。你们打听打听,便是将军也不敢跟老夫这般说话!”
“简直岂有此理,我等到医术还用你个小丫头来教?真不知道哪里来的疯丫头。”
……
这些嘲讽的话,让本就不善言辞的七叶更是无法接话?她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一群人全是谴责她的。仿佛是将她置身于火堆中烤一般。
倒是一旁的秦长看不过去了,弹出腰间的佩剑,威慑道:“谁敢再多说一句,别怪本将军刀剑不长眼!”
一时间,众人都气焰消下去了很多,可仍有固执的人,横眉怒目,“别以为你个小小的将军就能够擅用职权。就算要打杀人,也总得要给个罪名吧?别忘了,大王还在呢,真要闹大了,将军你能担责?”
这些人在军中几十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他们是军医,军队中不可缺少之人,军中的那些将军们根本就管不到他们头上。
所以秦长最多也只是吓唬吓唬人,真要是动真格的,他还是不敢做主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7节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七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过她再怎么单纯,此时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对。
这些人当中,也只有秦长与她熟识,还算能说得上话的。她不可能去拉别人,只能一把抓住秦长,慌张的说道:“秦将军,今日不如就算了。我,我今日也有些不舒服,我,我改日再让人过来传授如何?”
秦长感受到她手指的颤抖,看她脸色苍白,很显然是被吓的不轻。心念一转,将剑放回去,顺势道:“也罢,既然七叶大夫身体不舒服,诸位便请回吧。”
闻言,有人一甩衣袖,出门而去,“真是晦气,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喝点小酒。”
“谁说不是呢?还什么七叶大夫,天底下还真没有小娘子叫做大夫的,真以为这大夫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走了,走了,他们瞎胡闹,难不成你还能跟他们一样?”
“哼!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是大王身边的亲随?还不知道跟那小娘子怎样的勾连,才会狐假虎威装模作样讨人欢心吧?”
一群人离开了,七叶不安的朝秦长福了福,愧疚的道:“对不起,是我连累秦将军了。”
秦长侧身避开,“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当场给你难堪。”
七叶红了眼眶,她很自责,如果主子在,想来就能轻易解决这个难题了吧?如今自己进退两难,一开始的激情早就幻灭了。不过再怎么艰难,她也绝不能有负相国大人和主子所托。
“你也别急,我有办法。”秦长想了想。
七叶抬头看他,满怀期待,秦长脸上一红,低下头说道:“我去请大王令旨,想来有了王令,这些人就不敢造次了。”
七叶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第149章
秦湛听了秦长的回禀, 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了命令。这件事情卫苏特意交代过,秦湛自然记在心上,原以为他们已经安排下去了, 没想到居然遇到阻碍。
也是他没想周全, 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将这件事给忽略了。
王令一下,自然无人敢不遵。那些巫医方士此时也不敢怠慢。不用人前来传令, 自己也就过来了。
方仲就是其中一个, 上次他骂骂咧咧的骂得最凶,可是王令一下,他审时度势响应得最快。
尽管众人表面上不敢再违背,心下怎样就说不准了。
七叶很欣喜,大王一句话, 比他们说上千句万句更管用。她也不废话,只想着能早些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这些她一路上都已经做足了准备的,此时自然不怵, 见人来了,便开始传授主子教的急救知识。
方仲只不过是当做笑话来听的,什么“止血法”、“断骨续接法”、“心肺复苏法”等等……
那小娘子大大方方的侃侃而谈,说得条理分明。只是下面的人嘛, 有没有听进去就难说了。
方仲当然也不想听, 只不过在听到这些急救之法时, 他却抱着想找茬的心思。呵!什么“断骨续接”?骨头都断了,怎么可能还能接起来?还有那什么“心肺复苏”, 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怎么可能还能复苏救活过来?他们是人, 不是神仙。
方仲可不傻, 他才不会故意找茬被人抓住把柄。他认真听,然后再用这些不可能的话题反驳回去,这算是医术探讨,可不算捣乱。
然而,听了一阵,倒觉得有意思起来。这小丫头似乎说得挺有道理的啊,只不过,是不是真是这回事儿就不得而知了。他听的津津有味,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抓住把柄反驳的事。
只是他忘记了,不代表别人也忘记,跟他抱着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
“大家一定要记得,病人,特别是有外伤的病患,养病的环境一定要清洁,消毒。就连病人的用具也必须做到每日消杀清洁,这是很重要的。如果伤口造成感染,导致病情加重,就得不偿失了。”
“军中本就脏乱不堪,哪里能讲究这许多?真要这样,还来军中作甚?直接回家休养不更好?”有人不以为意,只以为是这小丫头没事找事做。
“是啊,照你这般说,这种条件,达官贵人们只怕也不好达成吧?”
“你说得消毒什么东西,不就是莫名其妙么?有没有毒,我们医者还不知道的么?”
这些问题,七叶也解释不出来,反正主子怎么告诉她,她就怎么说。至于为什么消毒,为什么一定要通风透气,她是不太清楚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家主子这么说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对于别人的反驳的话是又急又气,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在这时,一队护卫过来了,一个白白胖胖脸上一副笑眯眯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走了进来。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何人,看穿着打扮并非军中之人,不过其身份地位应该不低。
倒是秦长见到来人一喜,上前几步,行礼道:“原来的赵宦官,居然有劳你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来的正是赵立,他笑眯眯的回了一礼,他知道秦长颇得大王信重。在秦长面前也不敢拿高架子,“哪有什么辛苦可言?左右不过是跑跑腿罢了,为大王办事,奴婢甘之如饴。”
说完他扫了一眼四周,高声说道:“今日听大王说起这里讲授医者的急救之类的东西。这还是卫相国一力推崇的,所以才派了七叶大夫亲自讲授。奴婢听得一嘴,想着这也没听过见过的东西,怎么也要过来见识见识才是。”他转头看向七叶,笑道:“七叶大夫该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七叶是个聪明的,此时哪里会想不到这是大王派人帮她镇场子。当即眉开眼笑,“岂会?赵大人能来,是小女子莫大的荣幸。”
几句客套之后,赵立很随意的坐到了一旁。的确是大王派遣来的,不过这种事,只需要随便派个小宦者来就行了的。还是他主动请缨,才将这件事落到了自己头上。
七叶是卫相国派来的,也说明了相国大人对此事的重视。而相国大人在大王心中的地位,他是一清二楚,这样的机会,自己怎么能不好好抓住?
此时,在坐的众人都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了。大王身边的亲信赵立亲自过来,足以说明了大王对此事的重视。如果他们再不识好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赵立在此坐镇,谁还敢造次?不服?哼!憋着!
方仲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当这个出头鸟。否则被人记上一笔,往后只怕讨不了好。
讲授得以继续进行下去,毫无疑问,这次很顺利。大家听得也认真了许多,更没人无理取闹。
“基本的手法以及应急处理之法我都已经讲说完毕了。大家刚刚也看到了秦将军的示范,回去以后可以依照讲解练习。”七叶讲完一场,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懂的地方,可以过来问秦将军,或者过几天还会举办第二场讲授,也可以继续来听的。”
军中医者远不止来的这点人,七叶会像主子说得那样定期开讲授。这样一来,争取大家都能有机会学。
有了大王身边的近侍前来,想来以后其他人也都不敢怠慢。只要他们能听进去几成,运用到真正该用的地方,那么相国大人和主子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有大王的王令,又特地派遣亲信过来镇场。谁还能不明白大王的意思?哪怕再看不起七叶这个小娘子,对于她讲授的内容嗤之以鼻,也没人当众提出给人难堪。以后每每开讲,也都人满为患。
没多久,秦军先锋与戎夷的小股人马相遇,一战下来,自然就有伤患。
伤兵营中,方仲接收下刚下战场的伤兵。该怎么处理,他们早就有经验了,此时不用多说,直接就接手下来。
“方大夫,你快看看这个,是不是快不行了?”一个学徒跟着检查伤势,伤重的自然安排在前面由巫医们救治。至于轻伤,只需要他们这样的学徒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可是他看到面前这个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兵,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只能叫方大夫过来。
方仲急步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翻,伤口不大,却流血不止。止血的药膏根本没用,抹上去根本就无法止住。
方仲皱紧眉头,这情况有点危险,如果血不止住,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还算是有经验的,也没有太过慌乱。在脑子里过一遍如何止血之法,突然灵光一闪,前些天那个叫七叶的小娘子话浮现在眼前,“伤者如果流血不止,就要进行手压止血法,或者用绑带捆扎止血法。”
方仲皱眉,此时的情况,她说得有用吗?心中疑虑,手已经找准位置按压上去。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勉强可以一试。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在方仲的手下,伤口的血竟然缓缓止住了。方仲心中惊讶,竟然有用!那学徒见方仲连药都没用,直接一出手就让血止住,心中也是佩服无比。
“去拿止血药膏敷伤口,再拿棉布包扎伤口。”方仲面上不显,吩咐道。
学徒连忙应下,此时伤口血流止住,自然就好上药了,又拿出棉布准备包扎,却被方仲出声止住了。
方仲看着他拿出来的脏兮兮的棉布,皱眉道:“用干净的棉布。”
“哦!”学徒连忙应下,又换了一条,看了看方仲,见他没有再出声,这才动手包扎。
不知不觉间,方仲已经听信了七叶的话,行事方法也全然按照七叶讲的去做。
他又寻了好几位需要急救的伤者,实验下来,效果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好。此时的他才意识到七叶大夫传授的法子,在军中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能救活多少人的命。
此时的他才明白过来,卫相国为何要派这小丫头过来,大王为何要下王令支持,原来他们才是考虑周全啊!
等这里事毕,他一定要重新回去听讲授,不仅要仔细听,还要认真记下来。
不过现在还是这里的事情为重,他努力思索回忆着七叶的话,一边吩咐学徒道:“将需要用到的棉布,用具全部用沸水煮烫消毒。另外再寻些艾草,醋等等熬煮成汤四处洒,务必将这伤兵营消毒清洁。”
学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叫消毒,哪来的毒?以前这里不都是这样的吗?怎么这会子又是煮又是洒,整这些东西做甚?
不过既然方大夫这样吩咐了,他们也不敢不听,虽然疑惑不解,可还是要照做的。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他一抬眼,就见秦长率先进来了,后面跟着七叶等人。他不敢怠慢,迎上前去行礼,“原来是秦将军,七,七叶大夫。”
此时的他有些汗颜,却还是承认了七叶的大夫身份。
秦长点点头,七叶福了福身,笑道:“方大夫,听说第一批伤员送到这里来了,我便过来看看。如果需要救治,我也能帮得上忙。”
“的确我这边收留了一批,刚刚我已经将伤势稍微重一点的都安顿好了。”
七叶走了一圈,满屋子的伤兵哀嚎声不断,不用看也知道他们有多痛苦了,里面还有其他大夫学徒在忙碌着。
七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看了看就退出来,叮嘱道:“使用的东西必须要消毒,要烫煮,过后才能给伤者使用。否则一旦伤口感染,那就是致命难医。”
此时七叶的话,方仲已经能听进去了,点头道:“放心,我已经吩咐人下去做了。”
听到这话,七叶还诧异,原以为他会不屑,甚至反驳自己的话,再不济也就当成耳旁风,没想到居然得到了这样的答复。七叶一惊之下,竟然有些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些日子的功夫没有白费?
七叶顿时对这个方大夫好感倍增,一旁的秦长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往两人面前凑了凑。
七叶眉眼弯弯,心情好了不少,便多嘱咐几句,“我家主子说了,这些外伤最易造成感染。所以要随时注意伤势的变化,要勤换药。另外特别要注意的是,伤者体热发烧必须要重视,如果反复发热退不下来,你马上派人通知我过来。”
方仲神色严肃,他不是没有遇到过,伤者伤口红肿溃烂,高热好几天不退,结果当然就是无可救药,只能等死。
他有些踌躇,询问道:“七叶大夫,你的意思是即便这样的病症也有办法?”
七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点头含糊道:“主子给了我一种药,能针对此症,不过我也只是听主子提过此药的用法用量。此药极其稀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到。”
方仲惊讶,居然能有这样的药物?他心中激荡,脱口而出道:“不知是什么药物,能否与我看一眼?”
“啊?这……”七叶有些纠结,主子让她拿药治病救人的,没说要给人家看啊。
方仲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样的药物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看的?当即补救道:“是我孟浪了,不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倒叫七叶大夫为难了。”
对方如此,七叶也有些愧疚。倒是秦长在一旁凉凉的开口了,“等这药真有用途之时,到时候七叶大夫拿出来不就能见到就么?”
七叶眼睛一亮,对啊,果然还是秦将军聪明。
方仲不知为何,后脊骨有些发凉,天气是越来越凉了,可得注意一点了。
秦长的话给了两方一个台阶,方仲也点头,“秦将军说得是,这药还是希望不要用上为妙。”
话虽如此,可是到底还是用上了。
几日过后,有人便开始出现感染发炎状态了。七叶一直在关注着,所以在听到说有人伤口红肿,又高热不退之际便赶过来了。
方仲早就候着了,虽然她早有准备,此时也忍不住心中忐忑,这些青霉药是她跟主子一起做出来的。听说主子要在颍阳学宫之时,就已经跟温先生开始研究此药,并且成功实验出来。
只是她没有用过这个药,实在不知道结果如何。
再三查验过后,七叶这才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按照主子说得用量,轻轻比对了一些出来,“这个是一日三次的量,匀着用温水送服。你们随时注意他的温度,晚点我再过来看看情况。”
方仲接过,就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粉末,真的就能将人的病情稳住?他有些不相信。学徒过来,想要接过去喂服,方仲却摇摇头,他准备自己亲自伺弄。
又问了一遍服用之法,方仲这才接过学徒送上来的温水,亲自将药给伤者服用下去。
七叶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起身告辞。这里她终究不好久呆,而且还要去其他的伤兵营转转,看看是否还有需要用药之人。
临走时又嘱咐了按时用药,用酒清洗伤口之类的话。如果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马派人通知。
方仲自然点头应是,这个伤患他务必要自己亲自照看。看看这药是否真能有神奇的效用。
到得晚上之时,那伤患居然真的就退热下来,呼吸平稳,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这个时候的方仲已经对于七叶信服万分了,没想到,一点点药末真的酒挽回了一条人命。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8节
接到消息的时候,七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没有辜负主子的所托。
第150章
七叶大夫将将死之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这事没多久就在军中传扬开来。那些巫医方士再也不敢小觑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娘子。
军中的将士们也对七叶小娘子刮目相看,他们一直不明白秦将军干嘛要护送个小娘子来边地。可现在,他们也算是明白了, 这是相国大人特意安排的, 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现在他们对相国大人和秦将军都感激不尽呢。
战场上就没有不伤亡的,有了七叶大夫在,就能多一条命的保障,谁人不敬着她?
军中的大夫也都不敢再小瞧了她, 因为她讲授的东西的确实用,很多他们拿着束手无策的伤患,运用上新学会的急救知识,也都能顺利解决。
这样一来, 七叶开讲授的日子,医者都蜂拥而至。不仅学急救知识,有的还旁敲侧击的打听那种白色粉末状的药是什么?
七叶只是一笑而过, 有人问的急了, 便笑称这是主子弄出来交给她的,其他也就不知道了。她就算说了这是她家主子用发霉的东西培养提纯做出来的,又有谁会信?还是保持神秘感的好。只要药效好,大家也能信服这就行了。
赵立将七叶新药治病救人这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告诉了秦王,笑道:“大王, 没想到相国大人让七叶大夫带来的这种药居然有这么大的效用,简直称之为起死回生也能当得。”
提到卫苏,秦湛放下手中的笔, 脸上神色也柔和起来。好久没见到他, 想念至极。真想快快将这里的一切处理完毕, 早日回去见他。
赵立察言观色,看秦王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对了。也不枉他特意将此事扯到卫相国头上。
“先生什么人,天底下有谁能及得上?寡人能得先生,是寡人之幸。”
赵立点头,“奴婢也早就知道相国大人不是凡人,那是天神下凡,特意来相助我们秦国的。这不正说明了,我们秦国得天运,正该强盛之时。”
赵立满嘴恭维的话,秦湛听了心情也愉悦起来。心下也决定了,等这边的进展顺利,自己便去信,让卫先生也能好好夸夸自己。
他一直忍住没有给卫苏去信,一来是这边地初来,一切都杂乱无章,他必须要尽快将这里的事情理顺。二来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求夸奖的意思。
两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听见侍者禀报,说是钟离将军过来了。
秦湛点点头让人进来,钟离晖这个时候找过来,想来是吩咐他办的事情有眉目了。
赵立也不再说话,规规矩矩的侍立在一旁。
钟离晖行礼见过秦王,秦湛摆摆手赐座,赵立机敏的已经让人搬来了案席。
钟离晖也不推辞,跪坐下来,直接开口道:“奉大王令,我已经查探过了边地的军中势力阵营的情况。”
边地的军队先王在世之时就已经从里到外都腐烂得差不多了。当年戎夷轻易入关,直奔秦王都而来,若不是还是王子的秦湛亲自率领奴隶死士奋力抵挡,如今的秦国还不知道成为什么样子了。
边地的驻军秦湛早就想整顿了,可是前几年一直没有机会,也就现在秦湛打算一劳永逸。
秦湛当初提出自己亲自领军前来边地,其目的并不在戎夷,只能说戎夷只是顺带罢了,其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于整顿边地驻军。
这也是卫苏没有执意阻拦的原因,边地驻军早就应该整饬了。如果边地不稳,外敌戎夷直接威胁秦国,他们还谈何争霸天下?如果派其他人,不说有没有这个能力担当,只怕一个不好,将边地驻军逼反,造成大规模的动乱,这就得不偿失了。
秦国现在需要的是安稳发展,是经不起糟蹋动乱的。边地安稳,那么整个秦国就能安稳,这是毋庸置疑的。
经过商量决议以后,秦湛与卫苏都一致同意首先解决边地祸患。解决外敌戎夷,秦国才能后顾无忧,所以才有了秦湛此行。至于钟离晖,此人才能是有目共睹的,边地之行有他,说不定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因此,在两人的算计下,钟离晖乖乖落入圈套,而秦湛也准备安排计划他成为整顿驻军的利刃,发挥他该发挥的作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按照卫苏的说法,反正钟离晖日后都会是秦国的上大将军,边地驻军也都是他的责任。现在早些熟悉熟悉业务,对钟离将军来说也是一种不错的考验,想来钟离晖也能得心应手吧。
本着卫苏说的都是对的,卫苏说的必须支持。所以秦湛对钟离晖当然不能客气,反正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一到边地,秦湛就分派了任务,让他调查边地驻军的情况,钟离晖倒也二话没说,毫无怨言的接受了任务。
此时秦湛听了钟离晖的话,身体前倾,很想知道钟离晖的看法,询问道:“怎么样了,仔细说来听听。”
钟离晖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调查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边地驻军不整顿不行,欺压百姓,勾连外敌,内部更是结党营私,勾心斗角。”钟离晖摇摇头,冷笑道:“这样的军队,居然镇守边地,秦国能安安稳稳到现在,也不知是多大的造化了。”
秦湛听得咬牙切齿,他虽然知道边地驻军有问题,可是没有听钟离晖说起还不知道已经烂到根子上了。他狠狠一掌拍向桌面,“砰”的一声,桌面上的东西都被震得一跳。
赵立在一旁也不禁听得心惊肉跳,这些人,在边地驻军横行无忌,早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反正这里离王都也是山高水长,就算有什么事,君上还得靠他们去抵御外敌,想来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先王之贪图享乐,根本就不管边地之事。这也就造成了他们胆子越来越大,竟然还敢勾结外敌,将君上当成什么了?
不过想想也是,秦王湛上位之初,后宫专政,自己根本无法参与政事。这两年大王亲政,也没有表现出要插手边地的意思。这就让他们彻底的放心下来了,边地几十年如一日,早就上下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如果君王要整治,只怕会动出大乱子来。
钟离晖低眉垂目,没有说话,他现在的处境,只能点到即止。
秦湛冷静下来,更加坚定了整治的决心,他看向钟离晖,问道:“钟离将军面对如此的情况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钟离晖一愣,大王问他作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大王问错人了吧?”
他接受秦王的差遣去调查驻军的事,一来是感恩秦王能让他随军看看戎夷的战法,让他长长见识。二来是自己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暗中调查也不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点事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他能帮就帮一把也无所谓。现在秦湛居然问他对此的看法,只是他现在就是秦王帐下的挂名小兵,哪里来的权利谈看法?
秦湛摇摇头,“回去后寡人就会真正拜钟离将军为秦国的上大将军,统领秦国全部兵马。算下来,这边地驻军也算是其中一部分,始终是你的兵马。早点晚点交给你又有何妨?”
钟离晖怔住了,没想到秦王竟然不按规矩来,天底下哪里有还未任命便交托兵马的?至于掌管秦国全部兵马,晋升为秦国上大将军之事,钟离晖还真没想过。秦王竟然能放心让他一个娄国旧臣一步登天。就算他有那么一点名声,可是,这也不足以支撑他刚来秦国就拜为上大将军吧?
“大王,这怕不妥吧?臣初来乍到,能做一名小将领一军足以。上大将军只怕不敢当之。”钟离晖谦虚道。
“初来乍到不足以成为否定的理由。寡人能将刚入秦国的卫先生拜为相国,自然也能拜钟离将军为上大将军。”秦湛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不过这番话确实安抚了钟离晖,虽然说文臣武将不尽相同,可是有卫苏这个前车之鉴,他又怕什么呢?身为将军前怕狼后怕虎,反而引人诟病,也会让秦王所看不起。
见钟离晖已经动摇,秦湛嘴角微微上扬,“寡人听先生说过,钟离将军治军很有一套。所以钟离将军,寡人将这边地驻军交由你整饬,希望你能不负寡人之所望。”
秦湛说完,将案几上的半边虎符拿起来,递给一旁的赵立。
赵立明白大王的意思,双手捧过,来到钟离晖面前,“钟离将军,这是秦国上大将军,统率秦国兵马的兵符。见此兵符者如见君王,秦军将领无人敢抗令不遵,集齐另外一半虎符合二为一就能调动秦国全国兵马。此符今日大王赐给钟离将军,那就是全心信任将军,将军自可全力施为。”
赵立笑眯眯的解释了一番,钟离晖心下激荡。这也是秦王信重于他,才会让他寸功未立就将如此重要的事托付于他。
钟离晖也不再推辞,伸手接过。然后上前几步,朝着秦王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臣钟离晖领命!”
秦湛亲自扶起他,“寡人相信你,将兵权交于你,秦国兵马,除了寡人,就只有你能指挥。这边地驻军有多重要,钟离将军应该不用寡人说就明白的。将来秦国要征伐各个诸侯国,西边的低界不能乱。否则以后东征,将士们在前方拼杀,后方却被戎夷趁虚而入,到时候我们只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所以,此次寡人务必要除此隐患,整饬驻军,还要重创戎夷,让他们不敢再轻易进犯大秦。”
钟离晖自然是明白秦湛的打算的,其实在他出发来边地之时,卫苏就已经提点过他了。因此他也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戎夷的事可以先放一放,边地驻军却刻不容缓。
他在调查之时就已经在思考应对的方案了。如果他遇到这样一支军,该如何才能不出乱子,将这支军队整治过来?
钟离晖并不是一个只会征战的鲁莽之人。相反,正如卫苏所说,他不仅能够带兵打仗,更有治军之能,否则他也不可能打仗未尝一败了。
“既然大王将此事交给臣,臣定然竭尽全力,不负大王所托。”钟离晖承诺道。
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话,秦湛欣喜,“莫非钟离将军已经有应对之法了?”
“臣只不过有一点点想法罢了,等臣回去之后,将计划理顺,再行禀报大王。”钟离晖很谨慎,没有必要的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行动的。
秦湛也能理解,点点头。钟离晖能慎重以待,那就说明了有一定的把握,用人不疑,他自然相信钟离晖的。
第151章
秦王都, 最近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无不是相国府的那一场大婚了。王子盱以及朝中大臣尽皆到场恭贺,就连远在边地的秦王也特意派人送来了贵重的成亲贺仪。
百姓们看的是热闹,那十里红妆, 绵绵不绝,一眼望去似乎看不到头。
“老丈痴长一辈子, 还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今日得见,此生无憾了。”有人感慨说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不看看这是谁家?那可是新贵卫相国府上嫁娶, 自然不一般的。”
“是啊!这还是卫相国妹妹出嫁, 有哪个哥哥能做到这一点?”
“我可是听说了,卫相国与妹妹出身于白水农耕之家。从小父母双亡,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兄妹感情自然是不一般。成婚这样的大事,兄长替妹妹举办得如此隆重也无可厚非。”
也有大媳妇小娘子一个个看了这满满的红妆谁不眼红?有大媳妇暗暗懊悔,自己怎么这么早就嫁人了?也没能办一场,不说这十里红妆了,就是几抬嫁妆也心满意足了。
更有小娘子羞红了脸,心中激动无比,暗地里也许下一个心愿,将来自己出嫁,也当红妆送嫁。
如今本没有十里红妆出嫁之说, 可是卫苏给妹妹送嫁开创了先河, 让所有人都艳羡不已。在未来,不管是高门大户, 还是小家小户, 也都有了红妆送嫁之仪, 当然这是后话了。
有人双手捧心, “也不知道是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娶到相国大人的妹妹。”
“听说相国大人的妹妹嫁的是邶国的王子,年轻又有才华,单单这身份就不得了。”
“啊!竟然是王子啊?还是邶国的王子,那可当真是郎才女貌,门户相当了。”有人羡慕道。从一个农家女,一步登天,有今日的荣光,也是前所未有了。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相国大人的妹妹那可是医者,是颍阳学宫中神医温先生的义女。当初在颍阳城时,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活人无数,颍阳城中无人不知。听说最近她还举办了那个什么医者培训什么的,专门训练医者将来去军中效力。”有知根知底的人说道。
在众人连连惊叹之时,有人更是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今日迎娶卫家女的是邶国王子不错。只是听说这王子祁为了卫家女,甘愿抛弃自己的邶国王子身份,直接到了我们秦国。”
听人将两人的事说了,众人尽皆哗然。居然还有这种事,男人捶胸顿足,替王子祁惋惜。好好的王子身份不要,就为了一个卫家女?这也太不值了吧?身为王子,天涯何处无芳草?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女人听到两人的事迹,更是感慨,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不说王子祁为了卫家女等了这么多年,单单他为了卫家女放弃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这就让这些女人们为止赞叹了。
天底下像王子祁这样有情有义的郎君能有几个?若是自己能得遇一个,死而无憾了啊。
卫苏心中哪怕再舍不得,此时也唯有祝福妹妹将来能幸福美满一生。当年他初初醒来,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妹妹卫蓁,如果不是妹妹不离不弃,他又如何能来到这里,有这一番际遇?
这是妹妹的人生大事,他早就承诺过的,会给妹妹终身难忘的盛大婚礼。如今他做到了,心中的大石也终于放下。这些年来看着卫蓁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他这老父亲嫁女儿的心酸有谁能懂?
将妹妹交给荀祁,卫苏不忘叮嘱道:“今后妹妹就交给你了,将来你要是待她不好,就别怪我不讲情面。卫家依旧是她的家,她如果不如意了,我随时随地可以将她接回来。”
“先生放心,我会带阿蓁如珠如宝,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荀祁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浩浩荡荡得到迎亲队伍离开,卫苏回到府中,热闹过后显得有些冷清,一直陪着自己的妹妹也走了。今后偌大的府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唉!天儿有些冷了,难道真要听卫蓁的话找个人抱团取暖?
卫苏笑着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好歹还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呢吧。如果真的随随便便找个人对付着过,他也不至于母胎单身到如今了。
以他的性子来说,宁可抱憾终身,也不绝将就一段感情。两个人总要讲究情投意合,他突然想起了谢灼陶瑾二人,他们能互相包容对方,这才是真正的相濡以沫的感情吧。至于自己,呵!随缘吧!
卫蓁大婚之后的卫苏已经无法再想这些有的没的。陶瑾谢灼连带着阮稷都前来告辞,他们也要尽快去实施卫苏交给他们的任务。蜀地这一块是重中之重,卫苏几乎将得力的人手都派遣过去了,为的就是要保障后勤工作,为将来做准备。
卫苏该交代,该嘱咐的都已经说明白了。剩下的就全靠他们自己的具体实施方案,当然了,也许还有卫苏考虑不周全之处,就还要讲究遇事随机应变之能。
陶瑾与谢灼跟着卫苏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卫苏的处事方式。只要把握住大体方向不变,小问题他们自己也能解决,所以卫苏对于他们两人还是很放心的。
至于阮稷,卫苏其实是有点不放心的,他身为娄国王子,行事作风总会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前在颍阳学宫之时,就能看出一二来,就算现在有所改变,为人处事上只怕也有硬伤。不过卫苏将他放在一堆只倾心于研究学术的墨家子中间,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
只是,临出发之际还是忍不住叮嘱他,“不管遇到任何问题,都不可使性子,你可以找端木先生好好商议决定。”
阮稷倒是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事儿?卫先生交代的这种小事而已,自己再不济也不可能办砸的。况且,他轻轻抚摸着刚刚先生交给他的书册,现在他还主要学习研究为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还真没想管。
“我不会擅作主张的,先生尽可放心,不是还有一个端木先生么。先生信不过我,也应该信得过端木先生吧?”
见他丝毫不以为然,卫苏叹气,“端木先生醉心于研究,想来也不会太过理事。所以我才让你辅助端木先生。”
阮稷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翻看着卫苏给他的书,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应对?卫苏见状,不禁好笑,这人一旦学习研究入迷起来,只怕跟端木先生也不遑多让吧?罢了,罢了,只能先这样安排吧。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再让孙章另外找人顶上吧。
卫苏另辟蹊径弄出来的研究坊,说实在的,他是不希望有外人去指挥内行的。墨家人就不用多说了,这是他们的老本行。阮稷这人沉迷于研究中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让他跟墨家人一起钻研,想来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让他管事,只怕真的有些勉为其难了。
虽然研究坊成立还没多久,不过,卫苏一直关注着,目前看来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阮稷这样子只怕也听不进去他的话了,卫苏也就不啰嗦,索性便放他离开。
几日后,荀祁陪着卫蓁回门。卫蓁亲自下厨,替大家做几个拿手好菜,而卫苏与荀祁两人则关在书房中商议了半晌。
之前一直为筹备婚礼一事,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聊聊。现在有了空闲,自然要好好说说将来的问题。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09节
卫苏喝了一口茶,有些疑惑,“你将来真不回邶国了?”
再怎么说邶国也是荀祁的母国,他不愿回去,也不知是因何。而且之前他也听说过如今邶国国君是荀祁同母兄弟,两人关系一向都比较融洽,没听说过有什么嫌隙龃龉啊?
荀祁突然离开邶国,怎么也说不通。
荀祁苦笑着摇摇头,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先生,不瞒你说,我虽然身为王子,却被大王忌惮,被奸臣排挤。如果能时时刻刻小心防范还好,一旦有错处被人抓住把柄,只怕身家性命不保。”
卫苏听得唏嘘不已,王室中人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如此背腹受敌,战战兢兢,还真不如跳出来,重新打创新天地。
“我已娶了阿蓁为妻,自然不愿意阿蓁受此委屈。所以我情愿舍弃一切,也要护阿蓁周全。”
卫苏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荀祁是个不错的。有他这句话,自己也就真能放心了。
“既然如此,你是想要悠闲自在过日子还是愿意留在秦国做出一番事业?”卫苏想了想,问道。
荀祁思索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此事我也与阿蓁商量过了,我现在几乎是一无所有,为了阿蓁不受委屈,我自然也是要做一番事业出来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阿蓁的夫君并不是一无是处的,除开邶国王子的身份,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阿蓁与有荣焉。”
这是荀祁最真实的想法,他不会依靠任何人,只想自己努力让阿蓁不会后悔嫁给他。
卫苏点点头,提醒道:“你既然如此想法,我也不想瞒你,秦国将来终将与天下诸侯过为敌。说不准到哪一天,就是与邶国对立上了,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荀祁心中一震,蓦然看向卫苏,之前听到卫先生来到秦国,他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敢深想,只相信这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可如今卫苏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那么自己到时候真要与邶国为敌吗?
荀祁手指不自觉的握紧,颤声道:“先生当初为何选择秦国?为何不是……为何不是……”
他的话始终没有完全说出口,卫苏却笑了,“你是想说我为何不选择邶国?”
荀祁口干舌燥,想反驳也不能,只得点点头。再怎么说,邶国如今已经是天下第一大诸侯国,卫先生何必舍近求远?反而相助弱小的秦国夺天下?
卫苏摇摇头,“第一大诸侯国又怎么样?娄国当年也算是与邶国并立了吧?或者说还要强上几分?可是分崩离析只在咫尺瞬间。你认为邶国真比娄国强?那你又为何会心灰意冷离开邶国?”
“……”荀祁低下头。
“你是知道的,我素来都主张天下一统,天下的百姓才能免受战乱之苦,才会有好日子过。你以为的邶国君王以及贵族官员真的能在乎百姓?他们能认同我所说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言?”
“……”荀祁摇摇头,竟无话可说。
卫苏叹息,观古今中外,唯有中原大地密不可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天下必定一统,才能不四分五裂。
卫苏也能理解荀祁的心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荀祁依旧摇摇头,他都已经离开邶国了,邶国将来的命运又与他何干?在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对荀湪对邶国失望了。到后来,听到他在邶国的那点势力也被曾仪这老匹夫给清扫得一干二净,而荀湪却并未出言阻止,就更让他心寒至极。
他到底还是大王的亲弟弟,当初还一力将荀湪扶上王位。可结果呢?亲情却抵不过权利的诱惑。他也庆幸自己离开了,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反正他现在是无所谓的了,坚定的说道:“我对于自己的决定不会后悔,只是先生,祁有一事相托。”
卫苏点点头,“什么事?”
“我希望将来真到了这么一天,我不参与有关邶国的任何决策,希望先生成全。”荀祁说道。
卫苏闻言有些诧异,还以为他会为了邶国求情,没想到却只是这样小小的要求。卫苏稍微想想也就明白过来了,看来荀祁是真的对于邶国毫不留恋了。这样也好,荀祁既然要留在秦国,顾念母国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要求卫苏当仁不让的点头答应下来,这也是人之常情,自己当然不会逼迫于他。
荀祁放下心来,只要自己不与邶国为敌,他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将来如何,一切就看天意了。
“如今大王正在边地抵御外敌,等他得胜归朝,就是放眼天下的时候了。如今我也可以告诉你,你先准备准备,到时候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卫苏嘱咐道。
荀祁认真的点点头,“是,我明白了。”
第152章
这下子才能真正清闲下来, 政事基本上走上了正轨。之前卫苏提出来的让朝廷中人听听外面百姓的声音,让百姓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响应,百姓只管自己能否吃饱穿暖, 哪里有空闲管其他的事儿?叫他们提什么建议,这事儿是他们平民百姓能支楞起来的吗?小命还要不要了?
朝中大臣早有此预料,卫苏到底还是年轻了啊。看看,提出来的东西纯粹就是瞎胡闹嘛, 有哪个百姓敢对朝政之事指手画脚?
虽然朝中众人不敢反对太过,但是几乎都在暗中看卫苏的笑话,就等着卫苏出糗呢。
对此王子盱也有些担心,一日特意在散朝之后将卫苏留了下来。
“卫相国, 你提出的政令如今已经这么久了, 却没有半点成效,相国你看用不用改改?”
下发的政令不能第一时间完成, 这对卫苏来说也会造成影响。毕竟这是卫苏来秦,作为相国的第一份政令,如果真的难以实施,只怕有毁声誉啊。
卫苏摇摇头, 笑着道:“这才刚开始, 况且朝令夕改,乃是为官者最忌讳之事。真要是改了,朝廷在百姓心中的信誉还要不要了?”
卫苏这话也有道理,王子盱点点头。可是如今这般进退不得,传出去不一样会为人所笑话?这下子,王子盱是真没招了。
“那该怎么办?”王子盱愁眉苦脸, 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了。
倒是卫苏漫不经心的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船到桥头自然直。王子盱不必多想, 等时间到了,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转机呢。”
听到卫苏的话,王子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有些疑惑问道:“先生莫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
卫苏笑着点头,“且看着吧,用不了多久,想来就会有成效了。”
有成效?王子盱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不过卫相国既然都这般说了,他倒也没什么好说得了,心中虽然好奇,但是,此时还真不好多问,那就只能等着看了。
果然没多久,地方上就传来奏报,一大摞堆叠一起,里面都是百姓以及商贾工匠等等各行各业的意见。
众位大臣傻眼了,打开来看,还挺全面的。
有商贾提出一路上的官舍驿站太少,其距离安排得不太妥当,有时候距离太远,紧赶慢赶也赶不上。有农人说官府承诺建蓄水池,修水渠,怎么一直以来也没动静?还有人直接质问,为何要年满十六的儿郎才能参与训练,自己家只差一年为何就不给让去?
除了这些家长里短,也还是有好些意见值得听一听的。
卫苏从中找了一个,当众念了起来:“有人提出,进城贩货者不论货物多少都是缴纳一样的税。这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建议应该按照货物的多寡贵贱来交税。”
卫苏看了一眼众大臣,“诸位有没有想过或者说关注过这件事呢?你们认为这样的建议是好还是不好呢?”
众大臣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想过这种芝麻大点的小事情,百姓入城缴税这是秦在开国便有了的。几百年来都遵循这个规矩,也从来没有谁想过这样交税公平不公平。
程回站出来,捋着胡须道:“听起来,这样的确不公平,只是,一直都这样过来了。这……”
卫苏似笑非笑,“程大人以为哪怕不合理也要遵循旧制了?”
程回老脸一红,有些讪讪,他心中所想不过是这种小事情,真没必要管控。这么久都过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如果真要变的话,却是要花费不少时间人力。单单货物贵贱之分,如何界定?如何分类?
不得不说在场中所有人都跟程回是一样的想法,这种事是真的麻烦,有这个必要嘛?
卫苏眼睛扫了一圈,见众人脸上的不以为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他冷笑一声,“你们怕麻烦,所以想要遵循旧制。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旧的东西已经不符合现状,如果不改变,那么将会束手束脚,甚至影响到国家的发展。”
有人反驳道:“相国大人莫要危言耸听,这种小事一直以来不都这样?也没听说有什么大问题。至于相国大人所说的影响,老臣以为根本就沾不上边。”
众人点头附和,“正是,相国大人有空想这种小事,不如想想将秦国的军队发展起来,这才是首要之重。”
与其弄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实际一点的。
王子盱愁眉苦脸,这叫什么事儿?
被人质疑,卫苏也不急,摇摇头,“目光短浅之辈,不能只看眼前啊。”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横眉怒目以对,以前就听说卫苏这人狂悖桀骜,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看看,看看,他说得这叫什么话?岂不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骂进去了?
程回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好歹他的涵养很不错。沉住气问道:“相国大人,不知有何高见,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听听?”
卫苏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对于程回话中的讽刺之意不以为然。开口说道:“大家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件小事,我认为这却是关系这民生大事。大家想想看,几百年前,秦国初立,什么都没有发展起来,当然跟现在不能比。”
虽然是这样,可卫苏依然没有说到点子上,众人心想。
却听卫苏继续说道:“秦国一步步发展起来,以前的很多陈规就不适用于现在了。以前的秦国商贾来的有多少,而现在呢?你们有没有调查过数据?”
“这……”程回皱眉想了想,的确,自从秦王湛继位以来,秦国王都的商贾也多了不少。
像茶叶,纸墨笔砚这些新兴事物也慢慢兴起,贵族中人无不争先恐后购买。其他诸侯国的物产在秦国也慢慢多起来,现在已经能随处可见了。
而秦国特有的茶叶,毛制品,以及羊皮,这些也由商贾货卖到其他的诸侯国。以前没有注意到,如今卫苏提及这一桩,他们才惊觉事实正如卫苏所言。
其实这一切都与卫苏脱不开关系,在秦湛继位之初,他就吩咐了谢,陶两家,前往秦国将各地的商贾带到秦国。就为了能刺激秦国的经济,否则一潭死水的秦国能有什么发展空间?
好在谢家陶家几乎就是天下商家的风向标,谢家陶家一有动作,这些商贾就跟着一拥而上。当然了,他们也不吃亏,蜀地的茶叶虽然几乎被谢家垄断了,可是好歹谢家也是懂规矩的,随随便便手松一松,就够他们捡大便宜了。
况且秦国边地的毛皮这些东西在其他地方还是很受欢迎的。最近两年,陶家在边地又弄出一种叫羊毛毯的东西。这可是好东西,触感绵软,又能保暖,将它贩卖出去也很受达官贵人的青睐。
正是因为尝到了甜头,一传十十传百,所以来秦国的商贾也越来越多。
卫苏继续说道:“你们可能并不知道清楚的数据,而我这里却让人统计准备了一份,诸位可以看看。”
卫苏取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给了上首的王子盱。
王子盱心中虽然疑惑,面上却不显,接过打开看了起来。众人都在盯着王子盱,就见他一开始淡然无波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越来越讶异起来。
众人心中莫名,却也想看看卫苏拿出来的这份什么数据到底有何惊奇之处。
等王子盱看完,便让人送下来传阅。程回接过,一目十行,到后来却不得不反复琢磨,最后眉头拧得死紧。
好在这份数据并不算多,而且都是总结归纳好了的。众人看起来也不费劲,很快就在众人手中过了一遍。
卫苏等最后一人看完,这才笑眯眯的道:“相信大家看完也都明白了吧?这份数据正是这两年商贾买卖与往年的对比。上面有运送来秦的货物以及运送出去的货品价值和数量,可以看的出来,货物的交易量比之先王在时增长了几百倍。这还只是刚刚开始,你们想一想,照这个态势下去,来来往往的货物更是多不胜数。”
众人窃窃私语,王子盱惊讶点头道:“确实,以前没也太注意到,是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卫苏还没说完,他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所以,我才会说以前的陈规不适合现在的情况,应该做出适当的改变了。”
程回这下子口气也软下来了,“相国大人说得也是,只是不知道如何改变。”
卫苏负手走了几步,似乎在思索,“其实刚刚我给大家念的建议是很好的,我们不再实行不管货物多少贵贱都是缴一样的税。但凡是来秦的货物,我们可以估算出它的价值,按照货物市场价值的两到三成收取税费,我姑且便叫他商业税吧。”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照卫苏这样的说法。像茶叶这些金贵的货物,按照它的价值收取税费,那该缴纳多少啊!
王鸣想到这里,已经激动起来了,连胡子都止不住连连上翘。他掌管着税收这一块,所以他是最有发言权的,“相国大人所言当真?若是按照货物本身的价值,税收两三成那也是很可观的。能为国库增收不少啊,这次大王出兵抵御戎夷,人吃马嚼,哪一样不需要用钱?如此正好,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他急不可耐,就差拖着卫苏的手马上就去将此事办成了。
程回神在在的咳嗽了一声,提醒这还是在朝堂之上,不可鲁莽行事,才让王鸣克制住了冲动。
程回瞪了自己的老友一眼,这才拱手对卫苏道:“卫相国之言很有道理,不过,我们突然将商贾的税收调到这么高,他们能答应吗?其他的诸侯国也不见有此法收税的,商贾都是重利之人,万一惹恼了他们,他们不再来秦国,到时候又该如何啊?”
这些人来了秦国,好歹也能收上一些进城的货物税。可若是他们不再来了,那不是连现在的这点税费都无法保证了?
卫苏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笑道:“程大人也说了,商人重利。只要我们秦国的货物他们能赚取到足够的利益,我不相信他们能舍弃。我算了他们的成本以及得利,就算缴纳了商业税,所赚的也不少。”
听到卫苏这么说,众位大臣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未来可期啊。
王子盱已经拍板决定下来,“此事大家都商议个章程出来罢,本王子也好向大王禀奏。”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0节
第153章
众人纷纷应和, 此事看着虽小,确实需要好好商议一番。到底要如何实施才能真正让秦国获益,又能让那些商贾不会觉得过分,仍然愿意前来秦国行商。
卫苏丝毫不担心这些商贾不来, 有谢, 陶两家在中间周旋, 还有肉眼可见的利益驱使, 不来秦国那可是他们的损失。
从刚刚的数据中,众位大臣心中都已经明白,这些商人能带给秦国不少的利益税收。以前他们的确有士农工商这样的阶级认定,商贾作为最低贱的一门,他们从来都是看不上眼的。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数据变化, 也知道这些商贾趋利避害。然而正是这样, 可以让秦国真正利用他们这一点,为秦国的发展谋取些利益。
这些人既然能做到高官的位置, 自然是有一定的聪明才智的。卫苏见他们已经想到了更深层次, 便也不再多言。遂又翻找了另外一个文本出来,照样是百姓提出来自己的身边事,觉得如此这般不好, 应该如何如何才更好。
有了前车之鉴,众位大臣也不敢再小看这些意见。也都纷纷就问题开始讨论起来, 大家各抒己见,一时间殿内唇枪舌战,口沫横飞。
卫苏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索性彻底放手, 随他们去争论。有争议才有进步啊, 嗯!看样子效果还是不错的嘛, 看来他的引导还是挺有用的。
这些奏报正是兰芜县令齐逞送上来的。当初卫苏下去走访调查之时,去到兰芜县,就觉得兰芜县令齐逞这亲民的法子挺好的。
百姓不是只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吗?不是不识字无法将自己意见传达上来吗?那好,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吩咐齐逞,多派遣小吏下去走走,到百姓身边去,多听听百姓的声音。让他们将百姓的话都记录下来,整理出有用的信息,再行上报。
这也是王子盱问起的时候,卫苏丝毫不慌。一切安排下去,所需要的也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这下子朝中大臣有得忙了,之前还想着看卫苏笑话的人也不敢作声,谁知道卫苏怎么就突然将事情给办成了呢?
这些事情交给大臣们商议,卫苏也好躲清闲。找些事情给他们做最好,不然一个个闲得慌,成日里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闹得不可开交。
他从小事着手,利用这些小的事情动摇了旧制,一点点改变人们的观念。等到真正进行大动作之时,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了,接受能力也会变得更强。那个时候一切改变也就顺其自然,卫苏就不必多费口舌过多解释了。这也是卫苏让朝臣接受百姓意见的重要点原因之一。
朝中之事大大小小只要理顺了也就好办,不过卫苏这些日子却有些心神不宁。朝中并无大事发生,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也说不太清楚。只能归结于这些日子或许有些疲累的关系。
这日晚间,卫苏整理好一天的政务,正打算休息之时。一个仆从匆匆忙忙的过来禀报,说是宫中来人,请卫苏立刻进宫。
卫苏微微一愣,天色这么晚了,眼看着宫门早就已经关闭。这样的事,秦湛在时倒是时常有发生,说是有要事相商,请他进宫议事,但是往往也并没有真正的要事。
往往谈完秦湛总会以天晚,别再两头折腾这样的借口留他下来。但是秦湛去边地之后,由王子盱监理国事就不再有这样深夜请他入宫之事。
一般白日里都已经将朝政处理完了,哪里还用宫门禁闭之时再行入宫的?
可今日,卫苏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卫苏问完,看仆人茫然的摇摇头,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这种事岂是他们这样的下人能知道的?仔细回想了近日朝中的情况,卫苏心下已经有了猜测。既然朝中一切正常,那么除了边地之事,不做他想。
边地出事了?想到这里,他急急起身,取过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知道了,去备车马,即刻进宫。”
仆从应声而去,卫苏也跟着走出书房,还没走两步,就见到荀祁陪着卫蓁急急而来。卫苏心中一个咯噔,停住脚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过来了?”
卫蓁本就是相国府的主子,她来,家中仆人都认得,自然不像其他人还需要通报。今日晚间她接到了七叶送来的信,事态紧急,他急急就赶过来了。
“七叶来信了,说是边地戎夷大规模入侵,秦王率军抵抗。然而,边地驻军却发生动乱,秦王受伤……”
卫蓁话还没说完,卫苏脸色一沉,接过卫蓁递过来的信,一目十行,快速的看了一遍。
卫蓁继续说道:“七叶说之前的青霉药物已经快要用完了,这次秦王受伤颇为凶险,最好还是让我走一趟。”
卫苏已经看过信,原来边地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看来王子盱深夜让他进宫,就是因为此事了?
七叶是不可能说得清楚具体情况的,他最好还是进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完全了解清楚了再行决定。
“我这便进宫一趟,你们先在这里等我的消息,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行决定。”卫苏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很快卫苏就见到了王子盱,他正在殿中焦灼的走来走去,头发散乱,衣冠也不整。很明显他是睡下之后,得知消息,这就立马派人找来卫苏。
卫苏正待行礼,王子盱已经快一步将他拉住,“卫相国,不好了,出事了。”
虽然卫苏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此时也难以镇定下来,“什么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王子盱接到了边地来的急报。边地驻军反叛,勾结戎夷,秦王意外中伏受伤,情况只怕不太好。
将事情都说了一遍,王子盱心急道:“相国,现在如何办?如今也不知道边地情况如何了。大王受伤,此事如果传出去,只怕会造成朝野动荡。”
卫苏很沉着,“此事惊动了哪些人?还有谁知道?”
王子盱摇摇头,王兄离开之时就已经嘱咐过他,但凡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都要与卫相国商议。这也是他接到急报之后,并没有宣扬出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苏,问卫苏该如何办?
“我接到急报就让人去请相国进宫,其他人应该并不知道。”王子盱如实道。现在卫苏来了,他心中镇定了不少。
卫苏点点头,看完了急报,这急报说得比较简单,跟王子盱所言差不离。
他陷入了沉思,他是知道秦湛去边地的目的主要就是整顿驻军。
如今看来驻军之祸远比他们预估的要严重得多。他们本来打算是能春风化雨悄悄解决,怎么反而将事情闹大?让驻军叛乱勾结外敌了?
当初他们商议整顿驻军的人选正是钟离晖,才有了激将法,最后目的还是将钟离晖带去边地。钟离晖这样的将帅之才,整顿军务之事应该是驾轻就熟了的。有他在,怎么可能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秦湛没有按计划将事情交给钟离晖处置?或者是钟离晖弄巧成拙?
卫苏思索着边地的局势,缓缓踱步,可惜自己没能在边地,及时了情况。他对于现在边地的情况一无所知,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办法。
看样子,他还是得亲自去一趟边地,且不说他担心秦湛的伤势。如果边地的情况恶化下去,那么整个秦国也都会受到威胁,到时候事情只怕更加难以解决。只是……
王子盱目不转睛的盯着卫苏,只盼着他能有什么好主意。卫苏却突然抬眼看向他,“大王如今受伤,生死不明,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王子盱你可愿为王?”
“什么?”这话让王子盱一个激灵,“不,不可能的。王兄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
想到卫苏说得这个结果,他心有戚戚。秦湛待他不薄,他岂能刻薄忘恩?虽然不知道卫相国为何会这么说,他却仍然有自己的底线。
“相国此话莫要提起,盱的能力不足以为王,这点我自知。王兄拯救我出了泥潭,甚至信任我,将秦国交与我,让我替王兄监国。可王兄越是信任于我,盱越是不敢自专。每日里兢兢业业,就怕行差踏错一步,于朝政有误。”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王兄只是受伤,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危,相国还请想办法将王兄迎回王都。”
王子盱说得情真意切,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趁乱觊觎王位了。卫苏也没有想到,王宫中长大的王子盱性子豁达,竟然有这般君子之风。
秦湛还在学宫之时,就跟他提起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为宛夫人的儿子,先王最宠爱的王子,三观居然没有被养坏,也是应该庆幸了。
当初秦湛说让王子盱监国,自己还担心过,如果王子盱有什么不臣之心,远水难救近火,不得不防。然而秦湛只是笑笑,王子盱这人虽然魄力不足,心性却是淳朴良善的,有古仁人的君子之风。他当时还不以为然,如今方才知秦湛所言确实如此。难怪秦湛会相信王子盱,甚至有心培养了。
既然王子盱都这么说了,卫苏也就放心下来,刚刚他只是出言试探罢了。
卫苏笑道:“王子盱所言不错,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大王平安迎回来。所以大王受伤之事万万不可传扬开去。”
王子盱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正该如此。”
卫苏接着说道:“我打算去一趟边地,一来看看边地祸乱的解决办法。二来,一定要将大王平安救回来。”
“卫相国要去边地?可是你走了,朝中又该如何?”王子盱急急问道。
“朝中如今情况还是很好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了。你只要瞒住边地的消息,等大王回朝,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风波。”卫苏回答道。
只要王子盱没有野心想法,朝中大臣自然都会好好的。
“另外我会带上医者前往,只希望大王的伤真的不会有事吧。”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王子盱也只能按照卫苏的说的办。
卫苏告辞,“我回去收拾,等天亮就出发,朝中之事就全靠王子盱了。按照拟定的程序走,真有什么歧义,可以多问询程回这些老臣的意见。”
王子盱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着卫苏的背影,有卫相国想来事情不会太糟吧。
卫苏步子沉稳,心中却比外表看起来更慌乱。他看过七叶的信,信上也提到了秦湛受伤之事,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只是他只字未提,就怕这消息泄露,对秦国打击会是前所未有的,如果朝廷动乱,这秦国只怕雪上加霜啊。
他最为担心的反而是秦湛的伤势,他不知道真实情况,心中如何能安稳。秦湛受伤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没有特地来信告知。自己反而是从别的地方才能得知他受伤之事,怎不叫卫苏气急?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带着卫蓁以最快的速度一起去边地,说不定能得以转机。卫蓁的医术应该在当世来说都是顶尖的,有她在,秦湛的伤应该能救。
卫苏回府提起要与卫蓁一起去一趟边地之事,卫蓁早就已经有了准备,当即点头应下。她看了一眼荀祁,以为荀祁会阻拦,没想到荀祁一句话不说,不过却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们一起去。
卫苏知道荀祁,劝阻也是无用的,也就默认了。时间紧迫,叫人收拾了东西,王子盱派来的护卫已经到了,几人也不多耽搁,匆匆往边地赶去。
第154章
而此时的边地风起云涌, 各种各样有着小心思的人层出不穷。
钟离晖站在关隘之上,冷冷的看着底下冲锋的戎夷大军,眼睛里有嗜血的光芒闪过。呵!就怕你们不来, 既然来了, 那就别想活着回去。
黄沙漫天, 鲜血裹着沙砾, 一片一片刺得人眼睛疼。
黄毛头匍匐在地, “呸呸”几声吐出满嘴的沙子, 他看了看四周像他一样的同袍, 最后眼睛落在前方的秦长身上。见对方一动不动, 原本有些焦躁的心突然就安稳了下来, 他耐着性子,看看天色, 喃喃自语道:“时辰应该快到了吧?娘的,老子非得将反叛贼子杀个片甲不留。”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趴在地上的秦长动了。众人凝神静气,神经紧绷起来,全都看向了他。
秦长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然后举起左手。众人见了,都提起心来,他们知道, 秦将军的这个动作代表着敌人来了。
所有人都开始准备,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盯着前方的路口。
不多时果然就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黄毛头咽了口唾沫,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手脚不发颤。他是新来的, 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战争, 虽然平日里也有训练过。可是真正的对敌与训练根本就是两码事。
周围的气息都凝重起来了,已经能看清楚敌人的眉眼了。就在这时,秦长手中的响箭呼啸着飞射出去。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发起进攻的信号。黄毛头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老兵们手上的箭已经离弦飞出,直直钉在了来人的身上,一时间敌人惨叫连连。
黄毛头心急,连忙也将自己手里的箭射了出去,大概是因为手抖的原因,一箭落空了,令他懊恼不已。他旁边的大胡子老赵嗤笑一声,熟练的伸手搭箭,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箭一支接一支的飞了出去,每射出一支箭都伴随着敌人的一声惨叫。
敌方遭遇伏击,阵脚大乱,前方的士卒一个个倒下,令后面的将士们也慌乱起来。率队的将军见情况不妙,连忙高声指挥列阵,准备与敌一拼。然而底下的士卒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面对不知哪里的敌人慌乱成一堆,任凭怎么喊也无济于事。
秦长见时机成熟,拔出佩剑,率先冲杀出去。其他人见将军冲杀在前,当即也不犹豫,执枪持戟叫喊着杀出去。
黄毛头此时已经顾不上害怕,跟着众人一起冲杀,一开始可能还会不知所措。可是渐渐的他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一心只顾着杀敌,浑身的鲜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直到周围渐渐没有了声息,他的背被人重重锤了一下,回过头就看见大胡子老赵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小子不错嘛,第一次上战场,就杀了好几个敌人。将敌首带回去,让将军给你请功。”
黄毛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将敌军打败了。“这,这就完了?咱们得胜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怎么这么轻易就将敌人给打败了。
“咱们自然是得胜了,弟兄们都已经在打扫战场了。”老赵回应他的话,要是没有得胜,他们还能在这里闲聊吗?他瞪了黄毛头一眼,清理战场,“我说你还要不要功劳了?还不快快收拾自己的战利品。”
黄毛头这才醒悟过来,太好了,他们胜利了,他也有功劳赏钱可以领。将来只要多多立功,他成为伍长什长也不在话下。
秦长擦去剑身上的血迹,这次他是奉钟离大将军的命令设伏于此。钟离大将军料敌机先,算准了敌人的行动,提前设伏,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才能轻易获胜。
眼看着战场已经清扫得差不多了,秦长这才集拢队伍,准备下一步计划。戎夷敢攻打秦国,总要叫他来的去不得。
此时的秦军关隘之上,钟离晖看着下面被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戎夷大军,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来,就这?也想攻进秦国?以为勾结了边地驻军就能轻易进军了呢?哼!有他钟离晖在,只怕是来得去不得。
眼看着天色已晚,戎夷将领哪怕再焦急,也只能下令收兵。
他们已经攻打了三天了还没有半点进展,之前不是说了会有人前来接应吗?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没有到?
垂头丧气的带兵回营,戎夷大将军呼延维有些气闷。叫来属下,“去打探打探,曹应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已经签下密约,为何迟迟不见行动。”
属下领命去了。
呼延维坐下来,当初是秦国驻军的曹应曹将军亲自写信来与他共谋。说是只要他大军攻打景平关,他们会派人里应外合,从关内杀出,接应戎夷大军。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1节
可现在,约定之期已过,景平关丝毫没有变化,依旧不可撼动。别说来接应的队伍半个人影不见,关隘之上井然有序,也丝毫没有动乱之像。
那曹老头该不会是来骗我的吧?呼延维不由想到。只是他骗自己又有何用?
他呼延维也不是蠢笨之人,之前他就已经打听到了,边地驻军与秦王新带来的亲军有龃龉,两者间似乎有了冲突。
正是这般,他才特意让人联系了曹应,驻军的将领之一。曹应这人老奸巨猾,手中势力不弱,以前就跟他们戎夷暗中有交易往来,他手中淘汰下来的兵器换取他们草原上牛羊,双方互惠互利,倒也相安无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准确的,这让他从中看到了一丝契机,或许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做点什么,也能从中渔利。那些中原汉人,向来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只要他能掌握住曹应,那么他们攻打进秦国也是迟早的事。
他许下重诺,只要曹应答应与他们合作,自己可以暗中帮助他打败其他势力,将来秦国上大将军的位置说不定也能如探囊取物一般。他们攻入秦国,只不过是想要掠夺更多的财物奴隶,其他的,他们根本就不感兴趣。
一开始曹应接到消息还有些犹豫,不肯给出肯定的答复。以前他虽然有合作,不过却是私底下的公平交易,双方互惠互利之事,也上升不到国事层面。
这次戎夷大将军的要求,让他有些左右为难,他虽然对呼延维的条件很心动。可是,他好歹是秦人,怎么可以勾连外敌入侵?这是他的底线。
然而当他听说了秦王派人整顿驻军,手段雷厉风行,几乎将他们这样的驻军将领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在边地横行无忌惯了的,一下子束手束脚,谁能答应。一有风声传出来,曹应就心中顿感不妙起来。这可是大事,关乎着自己的生存。如果不抗争,只怕自己几十年挣下来的家底就会一扫而空,一夕之间什么都不剩了。正好此时又有戎夷大将军呼延维派人劝说他,让他本来模棱两可的心思做下了决定。
呼延维说得对,没有权利地位,大丈夫如何自处?秦王不问青红皂白来整这一出,是看准了他们不敢有任何反驳怨言吗?如果他们真认了,将来可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与其被人打压,还不如联合呼延维搏一搏。
想到这里,曹应就下定了决心,如今秦王上位才几年?不懂得他们驻军的重要,那么就让他大王见识见识戎夷的凶残,也能明白他们驻军的重要性,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曹应这个老狐狸,经历的事情不少,自然知道如何行事对自己最有利。他暗地里联络呼延维,又将驻军的其他势力煽动起来,为的就是制造危机,让大王改变主意。
于是,曹应为了表示诚意,暗中将秦军这边的布置透露给了呼延灼。
于是在一次与戎夷的对战中,秦王带领的一支军队被戎夷骑兵突袭,秦王不幸被流矢击中受伤。幸好有亲卫拼死护送,这才让秦王侥幸脱险。
秦王受伤的事传了出来,军心大动,曹应却心情甚好。他的谋划第一步已经实现了,大王受伤,边地的事宜不还得靠他们这些人?如果此时戎夷入侵,大王还能亲自上战场吗?此时不就只能倚靠他们这些驻军退敌?
于是他联络呼延维,约定好日期,让他发动攻势,自己让人前去里应外合,只要戎夷攻破了景平关。他就不信大王还会留在边地这个危险之地,只要大王回王都,这里便又成了他们的天下。大王还会有功夫整顿驻军吗?就算还有这个心思,那么大王亲自感受到了边地的局势,又岂会轻易动他们?
曹应心中想得美,只是,现在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了,怎么还没有听到戎夷入关的消息?而且他的属下也没有传任何消息回来?
难道他们的计划有差错?可是就算有什么差错,也应该送消息过来啊。想到这里,曹应心中有些不安。随即派来了亲随,吩咐他去打听打听景平关的消息,有什么大事小事都立马回报。
亲随领命而去,然而刚出大帐,就连滚带爬的又进来了。“将……将军,外面……外面……”
曹应心中一惊,“外面怎么了?”
还没问完,从外面抛进来一颗首级,一个声音冷冷的道:“曹将军不用再派人去了,你要听什么消息,在下可以告诉你。”
话音刚落,有人已经掀开帐篷门帘大步走了进来。
曹应刚刚已经认出来丢进来的首级正是他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亲随将军,没想到他却已经惨死。他惊疑不定,看来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抬头见到来人正是秦王身边的亲信秦长,他站起身来,“原来是秦将军。”
秦长冷笑,“曹将军,你是自己跟我走一趟还是我让人绑了走?”
曹应手脚冰凉,从见到秦长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谋划的一切只怕都已经暴露了。不过,他仍旧不死心,犹自嘴硬道:“秦将军,你这话是何意?”
秦长上前两步,“曹将军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派去勾连戎夷的亲随首级已经送来了,你还有什么说的?”
曹应退后两步,“你胡说,老夫从未勾连戎夷。老夫为秦国镇守边地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岂容你黄口污蔑!”
他已经退到帐篷的兵器架旁边,只要取来剑。或者杀了秦长,或者划破帐篷逃离,总能有一线之机。
只要逃出去,纠结旧部,他反叛也好,投敌也罢,总比等死的好。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秦长已经看出了他的目的,冷冷说道:“你逃不了了。外面我们的人已经团团包围,除了跟我去见钟离大将军,你别无它路。”
曹应脸色变了,看来他们已经将自己的退路堵死了。“狗屁钟离大将军,老臣要见大王。臣好歹也历经三朝,对大秦忠心耿耿,大王不能听信奸人之言,置老臣于死地。”
秦长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你真以为自己还有活路吗?大王受伤有你的手笔吧?勾结外敌,结党营私,罪大恶极,便是死千回都不够。就算见了大王,你也别想逃脱罪责。”
曹应心如死灰,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被人查的清清楚楚。真的就是插翅难逃了啊!哪怕再不甘心,此时的曹应也再没有反抗的力气了。
秦长大手一挥,当即有属下进来,将人给拖走。秦长满意的笑了,钟离大将军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已经全部完成了。接下来,戎夷一个都别想跑。
第155章
此时的景平关, 夜色已深,本应该平静的关隘之上,此时却有杂乱的兵戈击打厮杀之声。墙头的火光紊乱, 有的已经熄灭了大半。
正准备睡下的呼延维突然被帐篷外声响惊动, 仔细听了听, 喝问道:“什么人?此时做何喧哗?”
这时一个亲随跌跌撞撞的进来,禀报道:“大将军, 秦军关隘之上有动静, 似乎有厮杀之声。”
呼延维闻言立马站了起来,转了几圈, 大喜道:“太好了,定然是曹将军的人马里应外合。”
他唯一能猜到的就只有这一种情况了,虽然晚了一天, 不过也不算晚。
他当即吩咐下去, 集结人马, 立马前往攻打景平关。有人里应外合, 今夜拿下景平关根本就不在话下。
当呼延维来到景平关时, 因为天太黑, 看不清上面的情形。可是, 从明明暗暗的火光中能看得到正在厮杀的影影绰绰的身影,还有刀剑触碰声, 士卒的惨叫嘶吼声。
一定不会有错了,呼延维嘻滋滋的想到。这次如果成功, 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进军秦国。到那时,他们劫掠财物人口回去, 应该就能过个富足的冬日了。
关隘上的人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大军, 更乱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杀出来,关隘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了。
呼延维手中的刀一扬,大喝道:“儿郎们,给我杀进关中!”
已经有先锋骑马冲锋在前,争先恐后的涌进了关隘。里面喊杀声传出来,似乎遇到了顽强的抵抗。呼延维并不在意,只要关隘的城门打开了,他们进入关隘就能大杀四方,秦国的这点老弱残兵,根本就不敢阻他的刀锋。
呼延维已经等不及了,也跟着人马一起冲进城门。一开始很顺利,没有任何的阻拦,等再往里情况似有不对。
先前进去的人开始往后退,呼延维并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当即抓住一人,“给我往前冲杀,不许后退!”
被抓住那人心有余悸,看到面前的呼延维,战战兢兢道:“大将军,里面,里面有诈!是陷阱!最先冲杀的兄弟们折进去了大半!”
“什么!”呼延维似乎不敢相信,什么陷阱?城门已破,他们只需要见人就杀,怎么可能损兵折将?秦军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们戎夷的对手。
呼延维不信,自然要前去看看,然而等他见到偌大的陷马坑,里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刚刚还冲锋的士卒。
呼延维睚眦欲裂,几乎摔下马来,此时他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中计了?立即命令道:“撤退,撤退!”
他调转马头,就向外冲。就在这时,一阵密密麻麻的箭羽落下,他周围的将士们惨叫连连。呼延维好歹有亲兵护卫,帮他将箭矢挡去大半,然而就是这一波,周围的人就已经少了一半。
不快点离开,只怕今日会全军覆灭,呼延维打马撤退。不多时又是一波箭雨萧萧而来,他拼命挥刀挡箭,周围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没有心思管其他人,只能闷头往城门口冲。
然而,城门口处,还有不停冲进来的士卒。一方人往后退,一方人往前冲,碰到一起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情形了。
一时间人仰马翻,再加上从关隘上不断射下来的箭矢,兵马损失惨重。
如果出不去,他们只能等死。唯一的办法只能杀出一条路来,想到这里的呼延维手起刀落,斩杀了前方挡道的人。
他的亲随看到这一幕,心中震颤,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杀条血路出来,他们都得死。如果他们护着大将军平安回去,至少也能功过相抵,不至于被降罪。
因此,哪怕自己的倒是落在昔日的同袍身上,他们也毫不手软。
不知道拼杀了多久,呼延维终于平安出来。狠狠吐了口唾沫,他这才庆幸起来,幸好自己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秦人果然狡猾,骗他们自投罗网,他的大军损失惨重。如今能跟着他的,也只有小部分两三成的人马。呼延维心疼无比,不过他此时不是悲痛的时候,他必须振作起来,尽快带着将士们回去。如果秦军出动大军追来,他们只怕无法抵挡。
如今事已不可为,也只有回去整顿兵马重新来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咬牙切齿,今日之仇,他呼延维他日定然加倍奉还。
“将军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好不容易歇一口气,亲随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慌忙问道。
还能怎么办?他们损兵折将,再待在这里等死吗?先回去草原,整顿兵马,来日再战。“我们回去!”
话音刚落,前方便亮起了火把,人影憧憧,前方的退路已经被秦军堵死了。
“大将军,我们中埋伏了。”亲随大骇,这下子他们还能逃出去吗?
呼延维脸色青一片白一片,废话,这样子还不知道他们中埋伏了那可真就是傻子了。手中的刀紧了紧,要他命丧在此,他实在不甘心。
火光中有一人马缓缓上前来,呼延维沉下心来,他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人,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是何人?”
来人俊眉朗目,浑身杀伐之气却很重,很明显能看出这人经历的战阵不少。
“你记住了,本将军叫钟离晖,你败在我的手下不冤。”钟离晖陈述事实。
“钟离晖,钟离晖?”呼延维默默念了几遍,以前从未听说过秦军中有这么个年轻将军。不过这色名字却莫名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其实也不怪呼延维不熟悉,钟离晖大以前一直在娄国,一战成名之后,其大小小的战阵都是在中原。而呼延维这样的草原蛮族根本就不曾接触过。呼延维了解秦国从上到下的将军,唯独没有听说过有钟离晖这个人。
钟离晖随着秦湛来到边地,本就是以小兵亲随的名义。后来被秦湛临时任命为秦国上大将军,此事就连秦国的将领都不甚清楚,更别提呼延维了。
而呼延维也只是在打听中原形势后,听旁人提起过一嘴钟离晖的大名。这些离他们实在太远,他听听也就算了,故而,他并没有完全想起来这究竟是何人。
不过,此时的他全然不敢小看了对面这人,“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计谋?包括曹将军与我密谋之事也是你安排的?”
钟离晖手一挥,后面就有士卒押了一个五花大绑之人上前来,仔细一看,不是曹应又是谁。
此时的曹应垂头丧气,早就没有先前的嚣张。
钟离晖勾唇一笑,看向曹应,“如今呼延将军亲口承认与你密谋之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要见大王,此事是诬陷!诬陷!”曹应心惊胆战。他所有的谋划都被人掌握,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矢口否认。
“不见棺材不落泪。”钟离晖冷笑一声,他最恨这种吃里扒外的小人,这种人死不足惜,“本将军将你带来,并不是你几句话就能脱罪的。大王已经吩咐了一切由本将军自行处置,你真以为你不承认就能躲过罪责?今日带你前来,是让你亲眼看一眼,本将军是如何将戎夷一举歼灭。别人怕戎夷,本将军可不怕。”
曹应哑口无言,自知难逃一死,只是脸色惨白的垂着头不说话。
此时的呼延维哪里还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如今看来,只怕他们都被人给算计了。
果不其然,钟离辉笑道:“呼延将军也是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无意间得到消息,这才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大王命他整顿驻军,他又岂会没有任何准备?而且大王虽然这些年没有动手,可是在驻军中也早就安插了探子。正是因此,钟离晖收集罪证才会如此快速,也就顺理成章的知道了曹应的计划。如此这般,不将计就计,岂不是浪费机会?
呼延为冷哼一声,“你们汉人阴谋诡计多不胜数,不像我们草原汉子光明磊落。有本事我们真刀真枪干一场,别玩阴谋诡计。”
“呼延将军此言差矣,将军可听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注1”钟离晖笑着说道:“真刀真枪不是不可以,只是本将军不屑为之。明明能有更好的办法,能尽量少受伤流血,为什么选择次一等的跟你硬拼?”
钟离晖自从在秦湛这里得了《孙子兵法》,便奉为至宝,日日研读。他本来带兵就有经验,什么样的战争没有经历过?对于战争的体悟也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如今又得了兵家至宝,更是如虎添翼。
钟离晖不上当,气得呼延维一口老血堵在嗓子口,难以下咽。
钟离晖调转马头,回到队伍中,扬声道:“戎夷抢我们的粮食财物,夺我们的女人孩子,大秦与其不共戴天。今日就是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候了,将士们听令,务必要斩草除根。”
这样的情形下,只能硬拼出一条血路,呼延维咬咬牙,“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儿郎们,我们冲杀出去。”
话音落下,秦军的箭已经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飞射而来,让人头皮发麻。
如今的戎夷将士们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唯一能想法就是护着大将军突围。人在困境时候,潜能自然发挥最大,厮杀之声从未断绝。呼延维一路不停挥砍,直到后来,他都已经分不清方向,人疲马困,手再难以举起。
耳旁除了呼呼风声,以及人马喘粗气的声音,便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他们这是逃出来了?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呼延维抬眼看向身后,跟着他的只有十多骑拼死护卫的亲随。一个个浑身是伤,脸上也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们居然逃出来了,他们没有死。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2节
呼延维手臂上还颤颤巍巍挂着一支断箭,他神色凄然,全军覆没,竟然全军覆没。他纵横草原几十年,草原部落是闻风丧胆,就在今日之前,他也只以为秦军不过就是一头养肥的羊,从来不曾将秦国看在眼里。
没想到,正是他从未正眼瞧过的秦军,将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今日是他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钟离晖!钟离晖!”他算是记住这个名字了。心中发誓,等他重新领兵归来,必然要让秦国,让钟离晖付出惨痛代价!
秦军这边大获全胜,所有人都喜气洋洋。一直一来他们秦国都被戎夷欺负,就从来没有过今日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
他们的兵马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就将戎夷的大军一举歼灭,这在过去,他们是想都不敢想的。所有人看着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钟离晖,眼中满满的敬仰之情。
他们虽然也听说过钟离晖的大名,可是也仅限于听说而已。当初大王凭空就将上大将军的权利交给了钟离晖,也是有将军不服气的。凭什么一个寸功未立之人能得大王如此厚待?就算他再有名又如何?毕竟他也不是秦国人,这如何能让人信服?
然而今日这一战,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钟离大将军的手段。这下子,没有人再说三道四,原来上大将军的位置就是为钟离晖量身打造的。谁要是敢不服气,他们首先不答应。
战场上的钟离晖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是天生的战神,天生适合战场之上。
天色微明,这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将士们已经在打扫战场了。此战可以说是秦国几十年都不曾有的大胜,传出去,只怕会震惊天下人的吧?
相信此战后,戎夷绝对不敢再冒冒然攻打秦国,秦国休养生息之后,定能恢复元气。如今有了大王,有卫相国,有钟离大将军。他们秦国形势一片大好,将来必定谁都不敢随意再欺负他们了。
钟离晖等着战报,这需要底下的将士们清扫战场之后,报出此战的成绩。还有就是,呼延维这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被他逃跑了,此战的意义就会大打折扣了。
然而,将士们来报,所有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却并没有找到呼延维这个人。钟离晖皱眉沉思,呼延维这人勇猛,战场太乱,加之又是夜晚,此人逃跑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算他命大!钟离晖捏紧拳头,只是下次如果再遇,想要再从他手中逃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心有遗憾,钟离晖也只能作罢,今日此战,战报也该上报大王了。
第156章
卫苏心急如焚, 日夜不停的赶路。就怕边地动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更怕秦湛撑不住他带卫蓁去的那天。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边地,卫苏心里所想的乱象并没有发生, 反而百姓脸上都挂着安心的笑容。他路上还听到零零碎碎的消息, 什么胜仗啊,什么全军覆没啊, 什么上大将军了不起之类的话。
卫苏心中疑惑, 也许大王的伤势被隐瞒了。所以百姓才会不知情,他们的脸上更没有担心慌乱之色。
秦湛将情况隐瞒起来也是对的,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只会让百姓陷入恐慌。因此, 对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过, 心中却隐隐有些疑虑, 想亲自去打听打听消息,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都已经到了边地了, 还是早些见秦湛为好, 只有见到人, 他才能够真的放心。
想到这里, 他更不敢耽搁,催促着快些, 再快一些赶路。要不是怕阿蓁受不了,他几乎是没日没夜赶路,可哪怕是这样,一时半会也是急不来的。卫蓁知道他的心情, 一路上, 一句话苦累都没有提过, 反而时常出言宽慰他。卫蓁虽然没有说过, 卫苏心中如何不明白卫蓁也很累?
“这次辛苦你了,能争取时间早一点到,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希望大王没事,于国于民都好。”卫苏叹气道。
卫蓁看着哥哥脸上的憔悴,摇摇头,“这怎么能叫辛苦呢?哥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卫苏点点头,从善如流的道:“我知道了。最多再坚持两日,我们就能到达,到时候才能真正放心下来。”
荀祁轻轻搂住卫蓁,安慰道:“你们就放心吧。都说祸害遗千年,秦湛这人什么都经历过了,绝不会有事的。”
卫苏也希望如此,只是,一切真能如愿吗?他也说不准。
两日后,卫苏一行人总算抵达了秦王驻地。
钟离晖与秦长接到消息迎出来之时,卫苏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还没等钟离晖问他怎么来了,卫苏却当先开口问道:“听说大王受伤了,情况很严重,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又是怎么受的伤?”
钟离晖与秦长对望一眼,钟离晖有些纳闷,“谁说的伤势严重的?”在他看来只要没死,那就不算严重。
他看向秦长,询问道:“不是没有将消息散播出去的吗?怎么传到王都了?”
秦长自然也是一脸莫名的摇摇头。卫苏听到钟离晖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却没有依据,只能往好的方面去想。可是他心底的恐惧却是真实存在的。
钟离晖这话,让他莫名就联想到了不好的猜想,沉声问道:“大王究竟如何了?”
钟离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既然来了,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卫苏丢下他们,疾步就往里走去。他一直都希望秦湛没事,他还要与秦湛一起携手,共同打拼这天下。如果秦湛有什么事……
卫苏闭了闭眼睛,如果没有秦湛这样共同理念之人共同奋斗,他一个人真能有把握将这天下打造成他心中的样子吗?不,一个人太难,太难,没有人分享成果,终究太过孤单了啊。好不容易才有个志同道合之人携手并肩,卫苏不希望也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奴婢见过相国大人。”门外的赵立见到卫苏,连忙行礼。
“大王可在里面?”卫苏忧心忡忡,脚下不停。还没等赵立回话,就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既然秦湛的贴身宫人在此,那么秦湛定然就是在里面了。
这里是秦湛休息的寝宫,卫苏没有注意到这里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整个寝宫静悄悄的,这更让卫苏心悸。
放眼看去,榻上并没有秦湛的身影,他急急上前,却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身影撞了个对着。
鼻尖有清新的水气,还有一抹熟悉的熏香。秦湛!卫苏抬眼一看,不是秦湛还会是谁?此时的秦湛刚刚沐浴过,只身着内衫,但是衣带未系紧,露出一片胸膛,带着湿湿的水气。
秦湛见到卫苏淬不及防的撞上来,下意识将人搂住。天知道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有多开心。
“秦湛,你没事?”卫苏错愕。原本还以为他会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可是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活蹦乱跳,这让卫苏惊呆了一瞬。
然而也只是一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被秦湛拥在怀里,顿时面红耳赤。以前可能他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自从见到谢灼和陶瑾两人腻腻歪歪在一起后,此时的他心中未免有些别扭起来。连忙退后两步。
秦湛怀中空落落,心中也有些失落。不过随即调整了思绪,回答刚刚卫苏的问话,“我没事啊,就是之前被流矢所伤……”
“伤可有大碍?”卫苏担心问道。
秦湛摇摇头,“伤到肩胛处,后来太医处理了。可能因为伤寒的原因,高热了好几天,好在有你让七叶带的那种药。服下之后,也就熬过来了,现下并没什么大碍。”
卫苏抬眼看过去,就见到秦湛松垮的肩膀处,的确有包裹的伤。卫苏听了他的讲述未免庆幸,幸好没什么大碍,伤口发炎高烧在这个医疗水平底下的时代可是很危险的。
秦湛注意到卫苏脸上的担心之色,轻声道:“其实我已经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就一开始的时候很疼。幸好先生没见到我那副样子,不然定然会嫌弃我的吧。”
“怎么会嫌弃?”卫苏否认,秦湛说出疼,那就一定是很疼了,这让他有些心疼。“你怎么也不小心一些?战场危险之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么多将军将士呢?哪里需要你在前。你不知道,我在王都中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有多担心。”
秦湛眼中有了一抹笑意,将自己受伤的经过解释了一遍,才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先生突然赶来边地,就是因为担心我?”
“额!”卫苏一顿,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为一国之君,突然受伤,而且又没有说清楚原委,怎不让人担心?不止我,接到消息的王子盱也一样担心。我已经让王子盱不得泄露这个消息了,不然,朝中只怕也会出大乱子。”
看来他的安排是对的,秦湛没事,也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了。
秦湛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卫苏这话里话外也没有否认的意思。那就说明了他也担心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当时情况危急,边地驻军本来就有不臣之心,我一受伤,他们更是蠢蠢欲动。送去朝中的奏报也无法表述清楚,就是怕朝廷内外不安定。”
卫苏点点头,是他太过于紧张了,再加上那时七叶来信中也说大王伤重,高热不退。她估计也是没有自信替大王医治,第一时间才会想到卫蓁,故而来信说让阿蓁走一趟。
而自己关心则乱,边地急报加上七叶的来信,让他没有心思过多分析,这才会胡思乱想。想到这里卫苏不仅有些心虚。
秦湛眼睛亮闪闪,一把握住卫苏的手,“我没想到,先生如此关心我,第一时间就赶来边地。先生可知,我见到先生的那一刻有多开心。从小到大,我生病受伤,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先生这般关心过我。”
卫苏心中一颤,手被秦湛握住,也不好抽出来。他嘴角抽了抽,行吧,你说怎样就怎样了。
不过秦湛的手很凉,再次看了一眼他单衣下隐隐约约的伤。卫苏皱了皱眉,转移话题道:“天寒,怎么也不多穿一点?”虽然这屋中有炭盆,可是这天气寒冷,温度始终难以起来。
秦湛搓了搓手,笑道:“太医应该马上过来换药了。这样正好,等换了药再着衣会好一点。”
正说着,赵立已经在门外禀报,说是太医过来了。
紧接着陈太医走了进来,正要行礼,秦湛却阻止了。他还要与卫苏多私底下相处聊聊,至于其他的事,快些弄完就了了,不要浪费多余的时间。
卫苏本想着回避,却被秦湛拉住了,回头见到秦湛湿漉漉的眼睛,带着祈求。卫苏便不忍再拒绝,而且,他也想看看秦湛的伤如何了,遂在一旁盯着。
他原本还想让卫蓁进来帮忙看看伤势的,不过看秦湛也真没事的样子,就熄了这个念头。卫蓁一路奔波,也是累极了,让她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陈太医已经将布给揭开来,露出狰狞的伤口。卫苏瞳孔一缩,居然这么深的伤口,几乎将整个肩胛骨都刺穿了。不说感同身受,就是光看着都觉着疼。
陈太医轻轻清洗着伤口,尽管动作小心翼翼,可是毕竟是血肉,触碰之间难免会疼。即便如此,秦湛的手捏成拳,微微颤抖着,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倒是卫苏看不下去了,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减轻他一点痛楚。秦湛嘴唇有些发白,许是想安慰一下卫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嘴上却无声说:疼。
卫苏又好笑又心疼,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陈太医还从未见过大王跟谁如此亲近过,两人的互动落在他的眼里,竟莫名觉得养眼。啊呸!一定是他眼花了,才有这样的错觉。
他手下一颤,令秦湛闷哼一声。陈太医忙不迭请罪,秦湛却并没有生气,说出的话居然如沐春风一般,“没事,陈太医只管上药就是。”
“是。”陈太医答应下来,看了一眼卫相国,见他脸色不好看,连忙低下头来,专注上药。
殿内三人心思各异,秦湛心情飞扬,他在卫苏面前示弱很有一套。只要卫苏一个心软,他就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卫苏自认为很了解秦湛的,秦湛在他面前流露出来都是真性情,从来不用假装坚强。秦湛在其他人面前越是表现得坚□□苏就越是心疼。秦湛登上王位,就必须将自己用坚硬的壳包裹起来,曾经在学宫中那个纯良厚朴的少年早就没有了影子,只与他私底下相处时偶尔间会有熟悉的感觉冒出来。
卫苏知道,这一切都是秦湛为了他而改变的,或者说卫苏心中对于秦湛始终有一股子愧疚之情。所以卫苏才会在小事情上顺着秦湛的意思。
而陈太医,只想能快些换完药,早些离开,这对于他来说就是煎熬啊!
好不容易包扎好,陈太医收拾好东西便忙不迭的告辞离开。这正合了秦湛的意,很满意的点点头,还吩咐了赵立去给陈太医打赏。
赵立伺候了秦湛这么久,那里不知道此时大王的心情。他也正好借此出去,未免打扰到两人独处的机会。
卫苏此时也松了一口气,也想告辞离开。秦湛却不答应,他拢了拢单衣,“许久未见先生了,我还有好多话要跟先生说,先生就留下来吧。”
卫苏不置可否,秦湛再接再厉,“这边地的情势,先生不想了解更多吗?我可以好好说与先生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卫苏叹了一口气,也只能点头答应留下了。
秦湛自是高兴无比,伸手抓过外裳就自己动手穿起来。然而,却因为受伤的缘故笨手笨脚的。
卫苏看得直皱眉,“我让宫人进来伺候你着衣?”
秦湛摇摇头,“不必了,我就想私下里跟先生说说话,没必要让他们进来打扰。”说完他看了卫苏一眼,眼睛一亮,“我一人有些不方便,不如先生帮帮忙?”
卫苏眉头微皱,就听秦湛又继续道:“先生要是不愿意,那就罢了,这种小事我自己也能行。”
秦湛笨拙的与衣裳较劲,卫苏看不过意,只能认命的走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衣物,替他穿戴起来。
秦湛嘴角按耐不住的上扬,配合着卫苏的动作,偶尔趁着卫苏不注意,捣捣乱。将衣带缠将起来,或者故意帮忙反而越帮越乱。
卫苏忍无可忍,勒令他不许动,这才好不容易将衣物给他套上。最后整理妥当,又替他系上腰带。
卫苏的手在秦湛腰间整理着,秦湛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拥他入怀的念头。看着低着头仔细替他系玉珏的卫苏,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
“行了!”卫苏总算将人给打理好了,打量了一眼,没什么问题了。他这才拍了拍手,抬眼看向秦湛,却不小心望进了他深邃的眼眸中。
第157章
卫苏一阵心慌意乱, 面对着秦湛的眼神莫名就心如鹿撞。他皱了皱眉,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这一路赶路的原因,太累了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秦湛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卫苏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 他抚过的地方仿佛着火一般,滚烫至心底。
如果有外人在的话,肯定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暧昧温馨。然而,作为当事人的卫苏,却始终没能发现。
“怎么了?”卫苏不敢看他, 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湛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差点,差点就没忍住想亲他。此时连忙缩回手去, 慌忙道:“没, 没什么, 只是刚刚脸上蹭了一点灰罢了,我已经替你擦掉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3节
卫苏抬手摸了摸刚刚他碰触过的地方, 点点头,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起来。
“先生, 我……”秦湛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卫苏抬头, 发现自己与秦湛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遂退开两步。心中却想些有的没的,他记得学宫之时,秦湛还比他矮半个头。这才几年不见, 昔日的毛头小子如今也长高长壮了, 甚至比他高出不少来。
秦湛见他退开, 眼神黯了黯,刚刚想说出口的话临到嘴边也再难吐一个字。
卫苏还等着他说话呢,见他闭了嘴,奇怪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秦湛摇摇头,他不敢说,就怕自己的心思一说出来,会将人给推远,这是秦湛不愿意见到的。现在这样也挺好,反正他们来日方长,对待卫苏他一向有耐心,总要有了把握才能一击必中。
卫苏见他真没话说,也不以为意,离得他远了些。刚刚沉闷的空气仿佛才流通起来,脸上的热度也慢慢褪去。卫苏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可他也觉着刚刚似乎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他深想,秦湛已经拉着他坐下,亲自替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这才说道:“先生不是要听边地的情况,我慢慢跟你说。”
这是正事,卫苏打起精神,将其他的想法一股脑儿都给抛到了脑后。
卫苏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水,唇齿留香,是他喜欢的味道。“在王都之中,只接到战报,说是边地驻军勾连外敌,戎夷大军来犯,情况十分危急。边地驻军已经信不过,他们里应外合的话,就仅仅凭大王带来的兵马,只怕边地危矣。”
“但是我一路过来,看百姓的生活状态又并不像是危难之中。因为赶路匆忙,我也没有仔细打听,所以如今边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是不得而知。”
“之前边地的情况的确如此,不过现在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秦湛笑道:“其实还真的多亏了先生大力推荐的钟离将军。”
“钟离晖?”卫苏疑惑。
“我早就知道边地驻军就是朝廷养的大蛀虫,吃用都是朝廷的,却还要与外敌眉来眼去。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将军备粮食交易与外敌。实在是罪不可恕。”
卫苏听得直皱眉,他也没想到边地竟然会成为这个样子。
秦湛说道:“边地继续这样下去,秦国将危。”
卫苏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沉思道:“这的确关乎着国家大事,已经刻不容缓。”
秦湛继续说道:“所以,等时机到了,我便开始着手于此事。在临出王都之时,先生不是说过钟离将军可托付此事吗。于是我就找了个机会认命钟离晖为秦国上大将军,将此事交给他。钟离将军果然不负厚望,不仅将驻军彻底清洗,更是将勾连的戎夷外敌给全军歼灭。”
秦湛话语中有了轻松之意,边地之患能够完美解决,他就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虽然呼延维给逃跑了,可是,他可以断定,戎夷经过这次战役元气大伤,定然会龟缩几年。边地再无后患,自己也就能放心与先生谋划天下。
卫苏听秦湛将边地的事情全然说出,心下也不由得庆幸,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幸好有钟离晖。若是换做其他人,想来边地之患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解决了。
“恭喜大王,得此良将,大业有望了。”卫苏心情愉悦,笑眯眯的贺喜。
钟离晖也算得上是惊喜了,虽然知道他曾经胜战无数,放眼天下几乎没什么敌手。可是戎夷到底跟中原人不一样,他们野蛮弑杀,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勇猛无匹。秦军若是真一对一杀敌,那是绝不可能战胜的。
更何况边地那样的情形,内忧外患,一个不小心,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钟离晖虽然打仗厉害,可不代表能好好处理这样的事。
卫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各种可能,可是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这对卫苏来说,可以说得上是意外之喜了,看来当初自己让秦湛将《孙子兵法》交给钟离晖是对的。钟离晖还有成长的空间,未来可期。
边地情况大体如此,秦湛将驻军势力彻底清除掉,收归朝廷统一管理,只是这个人选,秦湛还在思考中。钟离晖身为上大将军,有着更重要的使命,自然是不可能屈才将他放在这小小的弹丸之地。
现在只要将收尾做好,他们就要回王都,进行下一步。而边地却需要一个能信任,也有能力之人镇守。毕竟戎夷还没完全死心,这里的驻军也需要重新淘换。
秦湛正为这个人选头疼,感慨自己手底下到底还是人才太过稀缺。他看向卫苏,不禁问道:“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好的人选?”
卫苏想了想,沉吟道:“军中之事,我了解得并不多。不过,你帐下亲随秦长倒是不错。我记得他是奴隶出身吧?他有勇有谋,沉静自持,深有为将的资质。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你衷心耿耿,应该是能相信的。”
之前他在娄国就与秦长走过接触,对于秦长的处事能力还是很看好的。有他在边地守成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果能多跟着钟离晖学些有用的东西,相信以后能力会更为出众。他是挺看好这人的。
听了卫苏的话,秦湛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秦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需要的信任与能力都不缺,镇守边地足矣。“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又说了一些边地的问题,秦湛这才问起了朝廷的事。
“朝廷一切都已经上了正轨,有王子盱在,不会有什么问题。”卫苏说完看向秦湛,感慨问道:“王子盱真是宛夫人的儿子?”
秦湛有些莫名,“是啊,如假包换,怎么了?”
卫苏才将自己试探他自立为王的事说了出来,“宛夫人一生汲汲钻营,不就为了自己的儿子王子盱能坐上王位吗?没想到,从小受到这般熏陶的王子盱居然纯良如此。面对这仅有的机会,居然丝毫不为所动。”
秦湛没想到卫苏居然会这样做,他心知卫苏是为了他,不禁心中柔软下来。眼里尽是温柔之意,他搓了搓袖中的手指,真想再摸摸他的脸。
“阿盱不似他母亲,没有野心,如果可以,他情愿不理朝政,成日里埋头在书堆中。”秦湛眼中笑意盈盈。其实他将王子盱放在这个位置上,是有他的用意的,只是时候不到,他自然不会提及。
朝中的事说完,卫苏转移话题到了蜀地那边的布局上,“我已经将谢灼陶瑾派到了那边,让陶瑾掌管军备作坊。而谢灼,我已经安排了任务与他,让他密切注意越国的状况。”
“越国?”秦湛听出了重点,“先生的意思,下一步就是越国?”
卫苏点头,“准确来说是越国绥城的铜矿。”
秦湛微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卫苏的用意。“明白了,绥城紧邻蜀地,那里的铜矿正好为我所用。”
“没错,有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我们将来才会指哪儿打哪儿。”卫苏自信的说道:“所以现在就要开始布局谋划。我希望下一步就能拿下绥城,如果可以,越国也不是不能拿下。”
秦湛看卫苏眉飞色舞的样子,也跟着欣喜起来。笑道:“谢灼与陶瑾这两人是先生的得力人手,我也相信有他们配合无间,定能有出奇的效果。”
听到这话,卫苏突然想到了曾经看到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的一幕,顿时红了脸。
秦湛见卫苏面色潮红,有些不解,“先生怎么了?”
卫苏有些不自在,看秦湛打算追根究底,索性说道:“谢灼与陶瑾,他们,他们……”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怎么了?”秦湛好奇的问,能让卫苏难以出口,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事。
卫苏理了理头绪,还是打算和盘托出,这两人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又求到他的头上,让他一定要帮帮他们。陶家与谢家,与自己关系深厚,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相帮,或者找秦湛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等卫苏说出来,秦湛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卫苏未免有些好奇,“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莫非早就知道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秦湛如何会知道他们俩的事?就连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如此亲近,也是亲眼见过才知道的。
秦湛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两人确确实实很相配,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啊?”卫苏瞠目结舌,秦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两个人之间,而且还都是男人,还能看得出相配不相配?他从来不知道秦湛有这样的本事。
想了想,卫苏有些不理解,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事,那是因为自己是后世来的,早就司空见惯了这些事。可是这话从秦湛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你,你居然一点想法都没有?这种事不是伤风败俗,为人所不齿的吗?”
秦湛很认真的看向他,“先生难道是这样想的?先生难道不赞成他们在一起?”
“啊?”卫苏没想到秦湛会反问他,他摇摇头,“我如果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就不会答应替他们想办法了。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真正的心意相通,爱意相连。就不会在乎对方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在意对方是男是女,是是老是少。”
卫苏表明自己的想法,他还想秦湛将来能帮他们说说话。所以还是尽量不要引起秦湛的不满,自己还是要替他们说说话的。
秦湛欣喜万分,他没有想到,卫苏会是这样的回答。卫苏对于这样的事不反对,甚至是支持谢陶二人,这是不是就表明了自己也有机会?
秦湛眼中带笑,“先生不反对他们在一起,那么先生是否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不仅仅只是女人?”
“我?”卫苏莫名,怎么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秦湛满心希冀的看着他,“是啊,先生喜欢的人,会在乎他的身份,地位,男女老少吗?”
卫苏本不想回答,可是秦湛却铁了心要打听出卫苏的确切意思,不停追问。卫苏拗不过,只能说道:“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不过,如果将来真遇到有这么个人,我想我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的吧。”他没有说出来,这话却有前提的,那就是,除非能真正遇上对的人,否则,他情愿一个人自在。
说完,卫苏狐疑的看着他,秦湛为何会这般问?难不成秦湛与谢陶二人一样,喜欢的是男人?他这般在乎自己的看法,感情是怕自己瞧不起他。
他这个年纪了,也是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可是每每有人提起立王后的事来,秦湛总是推脱。上次连颛太后给他说和的越国王女为后,结果呢,他亲自将人送给了王子盱。这一切看起来都不正常啊!卫苏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此事定有蹊跷。
卫苏翻遍脑海中与秦湛相关的人和事,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直言不讳,“你……你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秦湛巴不得自己的心思被心上人知道,此时听卫苏突然问起,也不打算隐瞒。点头道:“是!我有喜欢的人,那人风光霁月,温润如玉。我喜欢他,非他不可。”
卫苏心中一个咯噔,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只是,这人是谁?心中想着,随即也跟着问出口来,“是谁?”
第158章
秦湛盯着他, 眼神深邃,笑道:“先生想要知道?”
卫苏想想这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就算身为君王, 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就是喜欢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遂点了点头。
秦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先生听了,可不许生气,更不许不理我。”
卫苏应下了,就听秦湛的声音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吾心悦君兮,君不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卫苏正想着是谁。突然回过神来, 脸色一变, 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然后又指向秦湛,“我?你,你……”
“没错,我心悦之人,姓卫名苏。”
卫苏豁然站起,手忙脚乱之下衣袍翻飞,不小心连带这桌案上的茶水也打翻在地。他心中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此事无稽荒唐。秦湛是在开玩笑吧?绝对是在跟他开玩笑。
这是卫苏唯一的想法, 虽然有些牵强,却想不到其他,他神色肃穆, “怎么可能?秦湛, 以你的身份, 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卫苏说得很认真,他心中认定了秦湛是玩笑,于是语气中也带着训话的意味。
秦湛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了,他一直将自己的心思隐藏了这么多年。此时一朝破笼,哪里还会再收回的?卫苏不愿意相信,他可以让他相信。
他盯着卫苏,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管先生怎么想。但是我是认真的,喜欢爱慕你的心绝不曾有半分玩笑之意。”
声音不大,却清晰明白,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在卫苏心头,让他避无可避。
卫苏僵了手脚,他想过任何的可能,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上来。他可以感受到秦湛的此时的心情,义无反顾,决绝不移。
此时的他还能说什么?说出的话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秦湛,“你不要一时冲动,感情这种东西不要相信直觉,你认为你的喜欢也有可能是错觉。我是你的先生,或许偶尔照顾你,你就将父兄之情幻想成爱情,这是不对的。”
卫苏绞尽脑汁,尽量轻描淡写,引导秦湛有些感情并不是爱情,不是男女之情。只不过是错觉罢了,说一千道一万,他只想努力纠正秦湛的爱情观。
秦湛轻笑,自己的感情,自己岂会不知?他一步步朝卫苏走去,一边道:“少年时,于白水城时初见,一面之缘便念念不忘。那时少年无知,并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感情。后来学宫相处的点点滴滴,我都一刻不得相忘,越是相处,越是被先生气质才华所吸引。直到离开学宫回到秦国之后,入骨相思也只赋予先生。”
秦湛越来越近,脸上虽然带着盈盈笑意。可是高大挺拔的身躯,加上上位者的王者气息,让卫苏不由自主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卫苏皱着眉,他还是第一次听秦湛说起这些。原来,这么多年,秦湛一直……对自己有着这样的心思。
卫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事情发生得措不及防,有些棘手啊。他虽然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恋爱结婚,可是他到底母胎单身几十年,从未经历过感情这回事啊。如果此事处理不好,只怕事情的发展方向会脱轨。
见卫苏没有说话,秦湛轻笑一声,已经走到了卫苏的面前站住了。“于我来说,先生是一道光。没有先生就没有我秦湛今日,不管先生接不接受我的感情。不过,先生如果想让我打消喜欢你的念头却是绝无可能的。”
卫苏抿抿唇,喉咙有些干涩。秦湛的表白太过突然,直接拒绝也不太好,只怕会伤了他敏感脆弱的心,“秦湛,你应该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我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所以我无法回应你什么。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卫苏直言不讳,要他突然接受这莫名其妙的表白,是不可能的。他虽然不反对男人喜欢男人,可也不可能说接受就接受。他有自己的底线,哪怕秦湛位高权重,威胁逼迫,他也绝不能妥协。
“我知道,我可以等,先生既然能接受谢陶两人的关系,自然不会独独就厌弃我的感情吧?我希望先生也能考虑考虑我的这份感受,接受我的感情。”秦湛表示理解,也十分宽容大度的说道。
这怎么能一样?他们只是身边的人,而你特么表白的是我啊,这种事在别人身上和落在自己身上是全然不同的啊。卫苏有些头疼,他自信可以很好的处理任何事情,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束手无策。总不能控制别人的思想,让秦湛不许喜欢自己,不得跟自己提感情吧?
他试图说服秦湛,“你知道,这,这不一样。我没有经历过感情,所以体验不到你的感受,这对你不公平。到目前为止,我没有考虑过感情的事,所以,你……”他不想让秦湛陷的更深,给彼此留下退路。
秦湛却不以为意,强横的说道:“从现在开始,先生可以考虑了。我从小到大不曾强求过什么,唯有先生是湛一生的执念。所以,先生不必多劝说这些无用之言。”
“先生啊!天底下芸芸众生,我只对你一人特别啊。”秦湛幽幽的说道。
卫苏一愣,想起他来到秦国后,秦湛待他的点点滴滴。他说高处不胜寒,私下里我们还跟学宫中一般,亦师亦友;他说在先生面前,自己不是王,也请先生莫要将他当成君王;他说不管什么事,他都无条件相信先生;他还说,将来成就天下大业,与先生并肩共同指点江山。
原来这一切秦湛早就谋划好了的啊。他还以为,这些只是曾经的师生情谊,从没想到,秦湛心中早就抱有别有一番心思。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4节
卫苏还能说什么?即便如此,可他真的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伴侣是秦湛。尽管他对于自己伴侣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有共同话题爱好,有共同的思想目标,相伴一生不是不可以。
秦湛这人怎么说呢,虽然目前看来这些要求都还算符合,可是他心中就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要他突然改变自己的观念,这的确有些难办啊。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秦湛可是身为一国之君啊!谢灼陶瑾二人不过是世家出身,未来两人的路途也不见得一帆风顺,面对的阻碍也是不小。更遑论一国之君,如果此事真传扬出去,天下人又该如何议论?
就在卫苏犹豫不决之时,秦湛似乎看出了卫苏的想法。果断说道:“先生说得没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与其他人无关,别人如何看又有什么紧要?即便与天下为敌,我也不悔。”他抓住卫苏的手,真挚的道:“我不会逼迫于先生。可是,我依旧希望先生能给我回应。先生不是一般的俗人,想来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吧?”
秦湛的话将卫苏的借口退路都堵死了,卫苏一怔,这小兔崽子,看来是吃定他了。
秦湛手心的温度透过双手传递过来,卫苏红着脸,有些窘迫。想抽回手,秦湛如何肯放,卫苏无奈,只能妥协,“我知道了,我会考虑考虑看看,不过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
或许先冷处理一下,等时日长久一点,说不定秦湛就没那么决绝了。到时,再看情况吧。
卫苏已经松口,秦湛欣喜,“好,我给先生时间。不过先生看在我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份上,先生总要先给我吃上一份定心丸吧?让我日后能有些念想。”
卫苏疑惑的看向他,“什么定心丸?”
秦湛没答话,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颌,眼中是意味不明的光。卫苏被他看得心悸,虽然不知道秦湛要做什么,可直觉告诉他,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秦湛已经俯下头来,随即唇上被秦湛落下一个柔柔软软的吻来。
卫苏脑海中一片空白,刚想躲,后脑勺却被他的大手扶住,躲亦无处可躲。
“……!”好在时间不长,等卫苏反应过来,连忙手脚并用将秦湛给推了开去。
秦湛倒也没有再过逼迫,不过却委屈巴巴的盯着他,仿佛他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一般。
卫苏气的面色通红,这人还委屈上了。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亲他?“你……你怎么可以!”
“先生。”秦湛心中暗爽,脸上却一脸委屈,“我刚刚已经跟先生说过了啊,先生没有说话,我就当先生答应了啊。”
卫苏已经说不下去了,这是他的初吻,就这样没了,没了!卫苏恨不得上去爆锤他一顿。然而,被秦湛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心中的那点火气也就熄灭了。
“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有下次。”卫苏努力遏制住怦然的心跳,警告道。
秦湛顺着他的意思点头答应,眼底的笑意不减,“好,我听先生的,下次一定要先生同意,才会……”
“闭嘴!”卫苏及时阻止了秦湛接下来的话。如果不阻止,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他都快被气死了,觉得再跟秦湛待在一起,只怕会英年早逝。此时此刻还是离开冷静冷静为妙,“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
说完,也不等秦湛说话,就疾步去打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门外候着的赵立见惯了卫苏儒雅淡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相国大人如此……额,如此慌乱无措。刚刚里面是发生了什么吗?
卫苏气急败坏逃离的身影让秦湛心情愉悦。没想到,今日收获这般大,不仅让卫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而且还光明正大的亲到了人。这跟往日里偷偷摸摸亲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唇,上面还有对方柔软温热的触感。秦湛心中喜滋滋的,从来没有的舒畅。
只是!他似乎忘了,今天本来是打算让先生留宿的啊!他们多久没有同榻而眠了?可现在,将卫苏给吓跑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再与先生秉烛长谈,抵足而眠?
完了,就因为贪图一时之快,损失了多少福利啊。有了今日这一出,先生有了防备,只怕再也不会答应留宿了。秦湛心中懊悔,刚刚雀跃的心情也沉寂下来。
虽然自己答应了给卫苏时间考虑,可是,他此时后悔了。看来还是要抓紧时间,让卫苏尽早确定下心意,他才不会独守空房。
第159章
卫苏从秦湛那里出来,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这才将他脸上的燥热吹散开来。刚刚之事,有些突然, 令他来不及多想,直到此时方才有心思去思考事情的走向。
秦湛此人,卫苏自问还是了解一二的。他固执己见,是不可能为外人左右自己的想法的。想当初, 他决定要争王位,与卫苏联手争天下,改变天下格局时, 卫苏就劝过他,此事很难, 非常人所能及,必然会困难重重。然而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为所动, 也是因此,才有了今日的秦王湛。所以,奉劝他熄了这份心思是不可能的。
此事要从他处着手,先冷处理, 等时间长了,这份心思淡了,说不定秦湛就能全身而退。
此时的卫苏依旧为秦湛考虑, 不为别的, 他认为秦湛误入歧途, 都是因为自己。他嘴里虽然说的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管天下人如何看。可是一国之君真能随心而欲吗?古往今来有哪个明君能为了一己私欲不管不顾?
就算他可以封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然而, 在历史长河中, 始终会有后人评说。他不忍心秦湛因此背负昏君的骂名,不想他因此被后人戳脊梁骨。
他本应该是雄才大略,万民敬仰的君王,却因此而受到世人诟病唾骂,那就得不偿失了啊。
想到这些,卫苏闭了闭眼睛,那样的秦湛不能让他给毁了。
他先前所言的给时间考虑也是权宜之计,此事还需要好好谋划才是。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微凉的唇,有些怔忡。事情只怕难办,秦湛不是好糊弄之人,卫苏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回到安排的下榻处,卫苏久久不能成眠。
秦湛懊恼了半夜,次日一早就让人传令让卫苏前来商议事务。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卫相国一早便巡视边地,调查了解边地状况去了。
秦湛有些气闷,在卫先生心中,国事可比他这个人要重要多了。他也没多想,那就等等吧。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月不见人影。
秦湛这才慌了,很明显卫苏是在躲着他呢,那日,他到底还是把人给惹急了。
他身上还有伤,如若不然秦湛只怕会亲自去将人给找回来了。
他终于忍不住让赵立亲自去截人,却带回来一封信。
秦湛忙不迭的打开信,就见上面隽秀清丽的熟悉字体:臣上书表奏,边地情形明朗,大局已定。其余小事,有大王,钟离将军足以。今蜀地乃是秦国之命脉,一切草创未就,还需要人手掌舵。故而臣自请往蜀地布局,等日后大王回王都,再派人手过来,按计划行事。
秦湛气息不稳,恨不能将手中的文书给揉烂了。可想了想看着熟悉的字迹,还是没舍得。
心中窝着一团火,却又不知道该往哪儿发,秦湛是委屈又愤然,先生明显就是躲着他,否则也不会不辞而别了。他答应给卫苏时间考虑,可没让他躲着自己啊。到底还是失策了,以为自己抓住机会表白心意,卫苏明白了他的心意,总要给个回应。可如今看来,这个回应却遥遥无期了。
现在好了,留下一封奏疏,人给跑了。
秦湛咬牙切齿,想亲自将人给捉回来,可是目前看来却不可为之,卫苏定然知道他的顾虑,才会跑的无所顾忌。
卫苏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将边地的情况都了解之后,边地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他才彻底放心下来。
如今边地遗留下来的小问题,有秦湛在,还有钟离晖,相信很快就能解决。如今的钟离晖,在边地人们心中,已经是敬仰无比的人物了。
毕竟上百年来,他还是第一个正面出击,与敌人一战得胜,并且将戎夷一举歼灭的将军。这个消息一出,边地的百姓都沸腾了,素来所向披靡的戎夷军队,就连边地驻军也不敢面对,避其锋芒,可偏偏被钟离晖率领的秦国大军杀得片甲不留。边地百姓本就苦戎夷久矣,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现在有了这个好消息,怎不叫人心振奋。
所以,剩下的收尾工作问题不大,卫苏也就不必操心了。
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之后,那天秦湛的表白已经影响不到他了。然而,真让他去见秦湛,他也放不下面皮,既然决定了冷一阵,那么自己最好还是避开得好。
于是才想着蜀地之行,他原本也是打算等秦湛回王都之后再成行的。反正蜀地是早晚都得去的,现在去布局正好,既能避开秦湛,解决现下这尴尬,也能早日将绥城拿下,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当卫蓁得知卫苏要动身前往蜀地时,心中惊讶万分,十分不理解,“是蜀地出了什么事情吗?不然哥哥怎么可能火急火燎的只身前往蜀地?”
对于卫蓁的问话,卫苏苦笑。他也不能说因由,只能含糊道:“蜀地一切刚刚开始,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这一步很重要,我是怕谢灼陶瑾二人不能很好的完成,所以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这……这也不用哥哥你亲力亲为啊。真要什么事都你去做了,还培养其他人做什么?”卫蓁很担心哥哥,不太同意他只身前往。
“那不一样,事有轻重缓急,有些事可以放手,但是有的重要事还是亲力亲为得好。”卫苏已经铁了心,他只是告诉妹妹一声,不会因此改变主意。
反正妹妹有荀祁在身边陪着,他也不用担心了。等她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日后跟着王驾一同回王都,也没有任何的危险。
现在卫蓁与七叶一起为军中医者培训,或者为军中将士疗伤,减轻了七叶不少的压力。卫蓁的身份自然不敢有人说三道四,何况还有个荀祁在一旁护着呢。
只要卫蓁安排妥当,卫苏就没有任何担心了。
卫蓁怎么会不了解他,见自己劝说不动,只能求助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荀祁,想让他帮忙劝劝。
其实荀祁也疑惑,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也没有听说卫苏有现在就去蜀地的打算啊。
荀祁接收到妻子的求助,清了清嗓子,劝道:“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不如等一同回了王都,再行商议?”
卫苏自然不同意,与秦湛一起回了王都,秦湛又岂会同意他离开?到时候他怕很难出来。这次他先斩后奏已经是逾矩了,绝不能放过机会。
卫苏摇摇头,“我已经上书给了大王,等蜀地事情一了,我便也回来了。”
“这么说来?大王也同意了先生去蜀地了。”荀祁疑惑的问,按秦湛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先生只身前往?
卫苏摸摸鼻梁,他的上书这不是还没送到秦湛面前呢吗?要是被秦湛知道他还能离开?想也不可能了。他早就打算好了的,等他走后,才让人将上书交给秦湛。这样一来,秦湛就算不同意,也暂时没有办法了。
卫蓁夫妇二人劝了半晌,卫苏固执己见,只得作罢由他去了。
卫苏交代完一切,丝毫也不耽搁,直接就出发了。等秦湛接到卫苏的上书时,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此时蜀地中的陶瑾也确实遇到难题了。
他与谢灼奉卫苏之命一同到了蜀地,蜀地郡守是孙章,之前他们也有过接触。孙章自然知道这两人是卫苏信重之人,卫先生将这两人派过来经管军备作坊,还要弄船舶作坊,这可是天大的事儿。虽然一切才刚刚开始,可是,卫苏将这两件事专门交给他们,足以说明两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而卫苏也提前就给他来了信,要他全力配合两人施为。孙章心中自然明白的,也遵循卫苏的话,所以陶瑾是要什么就提供什么。
有了孙太守全力支持,陶瑾按照卫苏的吩咐,很快就将军备作坊的架子给搭起来了。这种事就跟茶叶作坊差不离,只不过比起茶叶作坊,这个更加复杂繁琐,划分的作坊也更加精细。最重要的还是卫苏千叮咛万嘱咐的把好质量关。
这一切都好应付,毕竟有卫先生做出来的规化,他们照猫画虎还不会吗?
有了墨家子的实验作坊的全力配合,只要他们一旦有大量的人手,可以说马上就能开工。
然而,难处就在人手这一点上,蜀地的百姓现在也忙啊。不仅要照顾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儿,遇到农闲时候,还要遵循王令,出青壮去营地训练。
这样一来,谁还会管你的什么作坊啊?他们可是听说了,这作坊中没日没夜的干,几乎连家都回不了。虽然说能有银钱薪饷,可真要抛家弃子啥都不管,成日里在作坊里劳作,谁也不愿意。
所以,哪怕招人的告示已经发下去一批又一批,就连孙太守都派了官吏下去劝说百姓,然而事实却是大家伙都只是观望中。反正官府又没强制征召,去不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也是如此,陶瑾在作坊人手不足上是伤透了脑筋。
“你说说还有没有什么办法?”陶瑾一脸挫败的问身旁的谢灼。
虽然卫苏给谢灼安排了去探听越国的任务,可是现在还不太急。他以前本来就在各国有安插暗线,现在事情简单,只需要和埋的暗探联络上,将要执行的任务交代出去就行了。
而陶瑾这里,属于百废待兴,什么都要他操心。自从来到这里后,陶瑾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里都焦头烂额,想着如何才能完成先生交代的任务。谢灼自然心疼,不过他也只能劝慰陶瑾不要着急,慢慢来。而自己也尽量帮着陶瑾,出主意,想办法,甚至帮他处理事务。
陶瑾心中感激,如果不是谢灼,他这里决不可能会进展这般快速。
谢灼想了半天,“如今这情况看来,想要吸引人来,估计得花大价钱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不信给出的利益薪饷足够,还会没有人。”
这个提议,陶瑾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秦国如今并不是到了可以大手大脚乱花钱的地步。作坊如今哪里都需要花钱,预算出来的款项就这么多。这里开支多了,那边开支就必须减少。然而他手里的事务,哪里都得精打细算,也都不可能挪得出来多余的。
陶瑾摇摇头,“这个方法不可行,我手中的预算不可能填补进薪饷这边。”
他心中有事,手中却无意识的摸到桌上的凉茶喝了,顿时凉得他一个哆嗦。谢灼见状,有些怒气,“这下人怎么搞的,怎么茶凉了也不知道换一壶过来?”
谢灼突然发火,陶瑾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解释道:“啊!这不怪他们,现在太晚了,是我没让他们换。”
谢灼起身,去外间的火炉上取了温水来,替他重新倒了一杯,“晚上再喝茶水只怕又会睡不着了,还是喝些白水吧。”
陶瑾皱眉,如今喝惯了茶水,没滋没味的白水反而难以下咽了。不过他却也知道谢灼是为了自己,遂接过道了声谢。
“你也不用费神,很多事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慢慢来,总会想到办法的。”谢灼站到了陶瑾背后,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压起他的太阳穴来。
温柔的力道传过来,陶瑾微微闭了眼,放松了身体,缓缓靠在身后之人身上,“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不能不急。一旦秦国与天下诸侯国为敌,军备的消耗可就多不胜数,此时不尽快准备起来,只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卫先生可是跟他说过了,将来秦国百万大军,都得靠军备作坊制作出来的兵器。如果到时候供应不上,他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慌什么,还早呢。”谢灼眼中满满的心疼,“就算秦国起兵也不是说起兵就起兵的,还有时间。”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5节
“我知,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进展,所以思虑过甚了。我已经去信给卫先生了,想来我们没有办法,卫先生也能想出办法来的。”陶瑾说道。
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放开心怀,谢灼也会跟着担心。这些事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让阿灼也跟着操心。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谢灼也笑了,“说的也是,那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陶瑾点点头,见他没有动作,奇怪道:“你怎么还不出去?”自己要休息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谢灼蹲下来,靠在他的膝头,眼巴巴的望着他,“阿瑾,天儿凉了。你看连个暖被窝的人都没有,你就别赶我出去了呗。”
陶瑾闻言一顿,脸上涨得通红,“你……你!”
谢灼的狐狸眼睛眯缝了一下,一本正经道:“我怎么了?阿瑾,你的脸怎么这么突然这么红,生病了吗?我去叫大夫。”
陶瑾一把抓住他,“我没生病。”
谢灼嘴唇一勾,“那你?”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挑眉道:“阿瑾该不会胡思乱想了吧?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暖被窝……”
谢灼还未说完,陶瑾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没有的事。”
“既然没有乱想,那你就让我留下来又如何?”谢灼目光灼灼。
“……”陶瑾无言以对,总觉得他这话里有哪里不对。
还没说话,谢灼已经凑近,笑得跟狐狸一样,“阿瑾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说完还亲亲吻了吻他的额头。
“……”陶瑾摸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怔愣。见谢灼已经殷勤的铺床叠被了,只是自己什么时候答应他留下来了?
第160章
谢灼厚着脸皮, 死缠烂打的留了下来,陶瑾也没有办法。原本想着将床让给他,自己随便在窗边的小榻上对付着算了。然而,他的打算还没开始实施, 人就已经被谢灼拽着倒在床上。
一抬眼就见谢灼盈盈笑脸, “阿瑾, 天儿冷, 我都替你暖好被窝了,你还犹豫什么?”
突然挨的如此近,陶瑾有些慌,僵着身子不敢动弹。耳边听得谢灼嗤笑一声,“你累了这么久,早些睡。”
就算他有什么不轨的想法, 他也不忍心这个时候折腾疲惫的陶瑾,他真的就是想给阿瑾暖暖被窝罢了。
陶瑾哪里知道谢灼的想法,听他这么说,很大程度上也是不相信的。过了许久, 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静, 陶瑾侧过头,见谢灼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便也放松下来, 身旁是谢灼浅浅的呼吸声, 温热的体温传来,让他的手脚很快暖和起来。他最近因为心中有事,总是失眠, 天气又冷, 往往到天明依旧身子冰凉。现在身边有了热源, 让他很是依恋,轻轻往里挪了挪,很快,就陷入梦乡。
这个时候,谢灼才睁开眼睛,他微微一笑,将人搂进怀中。他自是知道陶瑾这些日子的压力和疲累的,阿瑾眼下的黑眼圈,他在一旁看着都心疼。也没办法,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交代给他的事,无论做什么都一丝不苟,从不肯抱怨半句。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值得自己将他放在心尖尖上。
陶瑾他们等着卫苏的回信,万万没想到却将人给等来了。
当他们接到消息,赶出城去迎接之时,卫苏已经到了。
两人一脸懵,一直就没听到卫先生回来蜀地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来了?
“先生,怎的来了也不带个信儿?”陶瑾欣喜中带着一丝疑惑。卫苏能亲自来,他是最高兴的一个。
卫苏笑道:“带信儿做什么?我也是临时决定下来蜀地的。带信给你们,反倒耽误你们做事。”
谢灼见卫苏只带了几个护卫,其他什么都没带,可以说是轻车简从了。只是,为何大王就同意他只身过来蜀地?还半点没有征兆。
“先生来蜀地,怎也不见文书下发?要是早见到朝廷文书,我们也好有所准备啊。这措不及防,我们都来不及准备迎接仪式。”谢灼奇怪的道。
卫苏瞪他一眼,“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我可不是肤浅之人,要你们大操大办搞这些无用之仪。”
谢灼嘿嘿一笑,摸摸脑袋,“那倒也是,先生自然是不同的。我也只是好奇罢了,按理来说,朝堂之中先生也不可或缺,大王不可能这个时候放先生入蜀啊。”
卫先生怎么就像是逃难来的呢?先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朝中谁人敢刁难?难不成是与大王有什么事情发生?谢灼心思敏锐,暗自揣测。
卫苏闻言心中一跳,也不敢露出端倪,一本正经道:“朝堂之事自有诸位大臣把持,多我一个不多。反倒是蜀地之事,乃是重中之重,我不来盯着始终不放心。”
是吗?谢灼还有些疑虑,他始终不相信秦湛会放卫苏一人来此。
卫苏怕这两人多问,催促道:“赶了一路,风尘仆仆的难受,先行休息,有什么之后再说。”
陶瑾连连点头,“先生说得是,幸好先生来了,这下子所有的问题也都不是问题了。先生的住处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等先生休息好了,我再将遇到的问题一一请示。”
“如此正好。”卫苏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阿瑾知心。
谢灼摸摸下巴,也不再说话,只不过脸上却流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因着卫苏不愿意惊动太过。所以,到晚上时,陶瑾他们也就准备了小小的家宴,算是替卫苏接风洗尘。
陶瑾已经等不及了,在筵席上就将自己遇到的难处说了出来。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卫苏,“卫先生,主要还是人手不足啊。如今架子已经搭起来了,随时都能开工,只是,苦于没有人手。”
卫苏询问了他们之前是如何做的,陶瑾谢灼二人一一说了一遍。卫苏这才点头,“此事我知道了。无论如何,作坊人手是紧要的,我会想办法。”
陶瑾见卫苏风轻云淡的承诺,那就一定是有办法。不由喜滋滋的搓搓手,他就知道,他们想不到做不到的,卫先生面前,根本就不成问题。
“蜀地的情况大体如此,不知先生第一步从何做起?”将目前的情况说清楚了,谢灼询问道。
卫苏撑着脑袋,手中把玩着酒樽,“其他不急,明日我便去端木先生那边看看。”
端木嵩一直在研究卫苏给他的守城弩,已经这么久了,一直没消息,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还有阮稷也去了那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相处融洽。
这才是卫苏最担心的,实验研究作坊,可以说是未来秦国的精英团队了,要不断的推陈出新。不管是新式的兵器军备还是百姓能用上的生活必需,都将在这里滋养生根,它的发展决定着未来秦国是否能真正的强大。
这个倒也方便,因为端木先生他们的实验作坊离着军备作坊并不算太远。主要也是为了联络方便,一旦有什么新东西研发出来,送来军备作坊生产也很快,而且有什么问题也能与他们及时商议。
卫苏提出这点,两人都没有反对,陶瑾心下已经开始打算着明日安排人手送先生过去的事了。
卫苏看了谢灼一眼,“之前安排你的事如何?可有什么进展?”
谢灼笑道:“先生,我办事你尽可放心,越国的势力我已经让人打听清楚了,正打算整理成册给先生送去王都呢。不过先生来了倒是省下这一趟了。”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来,起身双手捧给了卫苏。卫苏知道谢灼的能力,自然也是放心的,随手接过翻了翻,很随意的问道:“那么绥城呢?”
谢灼皱起了眉,沉吟道:“绥城有些复杂,我这里也只了解到些许道听途说的皮毛传言之类的,真正确切的消息还需要等些时日。”
绥城地处偏远,虽与蜀地相连,却不似蜀地中间是平原之地,其地界内崇山峻岭多山川河流。因为道路难行,通信什么的都不方便。
以前谢灼势力的布局几乎都在各诸侯国王都,或者重要的城镇地界。对于绥城这样的偏僻之地还真没有看上眼,如果不是卫苏盯上了绥城地界内的矿产,想来他永远都不可能注意到。
不过既然卫先生要打绥城的主意,那自然是不一样的了。谢灼接到卫苏的任务就派人过去了,只是到目前还没有回音。他也没闲着,查了不少关于绥城的文书,但凡是有绥城过来的人,他都会让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只不过,这些小道消息确不确定就不一定了。
卫苏点点头,也不急于一时,“最好能将绥城的地图也弄一份详细的出来,方便日后不时之需。”
谢灼有些欲言又止,卫苏察觉到了,笑道:“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出来。”
谢灼斟酌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绥城的铜矿算得上的很大的了,越国的兵器产出几乎都是从此而来。”他看了一眼卫苏,见他点头认真听自己说话,便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只是先生可知道,绥城虽然紧邻着秦国蜀地,不过却山高路险。蜀道本就难了,可紧邻绥城地界的山路更难行。秦国拿下绥城,可是那些铜矿能运入蜀地吗?”
“就算能克服艰险,将铜矿运入蜀地,可这花费的人力物力只怕更是难以计数。如此一来,又何必花费功夫去夺绥城?蜀地也有铜矿,只不过规模不大,但总比绥城要方便得多。”
以前他不知道实际的情况,可是他了解到绥城与蜀地的地形之后,心中就隐隐有种忧心。如果费工夫将绥城拿下,却用不上,这样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除非能一举拿下越国,将来将军备作坊搬迁至越国。但是还是有些冒险,越国不如蜀地安全,秦国大肆制作兵器的目的,只要是有心之人,一下子就能看出。当初先生将军备作坊,练兵全都放在蜀地,就是为了藏。可这样一来,如何还能藏得住?一旦暴露,他国又岂会让秦国得逞?
只要其他诸侯国一兴兵讨伐,没有天然屏障的越国也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越国虽然是小国,如今的秦国想要一并拿下还有些难度的。
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陶瑾听得瞠目结舌,他还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况。他一致认为卫先生做出来的计划绝对不会有错,可是听谢灼所言,似乎又并非如此。
卫苏手指轻点桌面,面对谢灼的问题,面上笑意丝毫不减,甚至有几分满意之色。能提出这样的关键问题,那就说明了他用心去观察思考了,能独立思考问题,进步才会明显。
“我的目的是绥城,越国反而不怎么打紧。”像越国这样的小国,只要自己想,随时随地都可以收入囊中。只不过,正如谢灼所言,现在谋取过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将它放在那里,还能掩人耳目。
听到卫苏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说不会将作坊迁离蜀地了。也是,现在花费这么大的心力建成,搬来搬去岂不是麻烦?
只是……谢灼皱眉想了想,“难道先生有运送矿产来蜀地的办法?”
如果是修路的话,代价也为免太大了吧?所以还有其他法子吗?
卫苏笑道:“不是说绥城地界山川河流众多?”
“是啊!不是……难道……”卫苏只这一句话,谢灼脑袋瓜子就飞快转起来。
这两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令一旁的陶瑾抓耳挠腮,这个谢灼说话怎么不说清楚。
谢灼此时已经整理好思绪,“先生的意思是放弃陆路走水路?”
陶瑾恍然大悟。
卫苏点头,不错嘛,他只是提点一句,谢灼就已经想到了。
难怪了,先生让准备绥城地图,还有让阿瑾主持船舶作坊,原来早就考虑到了这方面了啊。谢灼自愧弗如,对卫苏的算无遗策更加敬佩。
卫苏接着说道:“蜀地山高路险,但是水路四通八达,我是准备将水路这一块发展起来。将来不仅绥城的矿产,还有蜀地的茶叶,想要运送出去又有何难?”
他还没有说,自己大力发展水路还有更重要的作用,等到日后自会揭晓。
谢灼站起身来,着急的转了好几个圈子,他们谢家经营茶叶,每年翻山越岭,可太清楚路途上的耗费了。卫先生说得水路只要行得通,单单茶叶一项就能减少不少的损耗,这样一来,其利何止翻倍。
更不要说绥城的矿产,到时候开采出来,直接水路运来蜀地,可以说毫不费力,跟自家门口取用物品也没差别。
“这法子好,我会让人将绥城的地形图好好绘制下来,咱们可以好好探究探究水路的路线问题。”谢灼几乎迫不及待了,他想马上能有一支船队,好好体验一把。
“现在船舶作坊都还没兴建好,没有船,你如何行走?”陶瑾忍不住泼他冷水。
“这……这船不是迟早的事吗?有阿瑾主持船舶作坊,怕什么?”谢灼走过去,讨好的说道。
“怎么不怕了?先生交代我掌管船舶作坊。可我什么经验都没有,这一切都还得慢慢摸索,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
“先生既然交代给了阿瑾,我就相信阿瑾一定能做好,再不济还有先生在身后掌舵呢。”
这两人,卫苏坐在上位将一切看在眼里,眼睛都有些泛酸,咬了咬酸涩的牙龈,卫苏故意咳嗽了几声。你们过分了啊,这里还有外人在呢?怎么就不分场合秀恩爱呢?没听说过一句话嘛,秀恩爱死得快!
二人这才想起来卫苏,陶瑾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谢灼脸皮厚,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们不过就是说说话而已,又没有做什么,干嘛要避着人。
“行了,一步步来吧。”卫苏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他酒量不好,只不过喝了几樽而已,就有些晕了。“今日先这样,绥城的事,还要等朝廷大军过来。还有时间,不过阿灼你要好好探听绥城以及越国的动静。”
“是!先生。”荀祁应声行礼。
第161章
次日一早, 卫苏乘着马车在陶瑾的带领下去了端木嵩他们的作坊。
这个研究作坊划分为几个区域,布局有点像八卦盘。对于比较重要的军备机密地点划分到了中心点,而外围则是一些普通的民事用具研发区域以及自己人的生活区域。
这里有将士日夜看守,进出都必须凭借出入牌以及根据时辰不停变幻的口令。一般的外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去得了。
其实像端木嵩这样的墨家子一心扑在钻研上, 几乎都就住在里面了, 很少有人会出来闲逛的。
陶瑾递上通行牌子, 便让人前去通报端木先生。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6节
端木嵩此时正带领着弟子在一个大大的广场之中,他们围绕着一个木头做成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正七嘴八舌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端木嵩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也不太满意,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皱眉沉思。
就在这时, 有仆从过来将信物递上,“端木先生, 外面有两人求见。一位是陶郎君, 另外一位听陶郎君称之为卫先生。”
端木嵩闻言,有些不确定, “卫先生?”难不成是他, 不过没听说他来蜀地啊。不过他们成日里都在这作坊中, 两耳不闻窗外事,就算有什么风吹草动恐怕他们也不得而知吧。
不管是不是,他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在这里也没有头绪, 若真是卫苏来了, 还能请教一番。
想到这里,端木嵩也不耽搁,带着人出去了。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可是在看到卫苏的那一瞬, 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疾步上前, 一把抓住卫苏的手,“好你个卫苏,不声不响就来了。你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好要跟你说说守城弩的问题。”
卫苏汗颜,这老头子要不要这么着急?自己刚到,连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然而端木嵩却不容卫苏反驳,已经拽着他快步往里走去。在端木嵩看来,这图纸是卫苏拿出来的,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就跟当初的水车一样,有什么问题卫苏定然能解决。
端木嵩走得很快,卫苏气喘吁吁才跟上他的脚步。端木嵩看他一眼,一脸不屑,年纪轻轻,连他都比不了,“温老头那里有一套养生拳脚方子,他没传给你吗?你看看你……”
端木嵩恨铁不成钢,最后的话怕打击到他,话到嘴边都没能出口。
卫苏微微一笑,吁了一口气,当初学宫中,温先生的确有传授过一套拳脚法给他,说是强身健体。他当时学过了,可是到后来,他实在是太忙了,便将此抛在了脑后,现在想想再忙也不能跟身体过不去,也应该捡起来了。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卫苏就被眼前的大家伙惊到了,“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城弩?”
不用多说,卫苏就已经猜到了,端木嵩闻言,有些懊恼,“还没做好,只能算作半成品。”
卫苏围着转了几圈,大体形貌都不错。虽然不知道端木嵩他们还有什么难处,不过看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研发成功了。
“你怎么看?”端木嵩在一旁问。
“什么怎么看?”卫苏不明所以。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守城弩的事,便随口答道:“挺好啊,不错。”
端木嵩一脸黑线,这叫什么话?要真是挺好我还用问你吗。
卫苏好像也知道答错了,轻咳一声,补救道:“端木先生这些日子辛苦了,能在短短时间内有此成绩,卫苏佩服。”
端木嵩却不耐烦听这种吹捧的话,是好是坏他自己还不清楚吗?便直接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说好话。这里面还有很多问题拿捏不准,还要跟你请教。”
“其实,苏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卫苏有些犹豫的道。
端木嵩盯着他,一个字也不想多浪费,“说!”
卫苏摸摸鼻梁,咬咬牙说道:“关于这城弩的问题,端木先生别指望我。我能拿出图样来,不代表我就知道其中的原理。所以,有些东西你就是问我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他这话首先将自己撇清,不然端木先生恐怕就会抓住他不放了。
其实他说的这话也是实话,他能照猫画虎将图纸弄出来,全是凭借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他曾经的一次旅游观摩过古代城弩,于是才从记忆深处给挖出来。再加上一些后世的知识,可是真正细致的制作方法他也一知半解。这就不在他的学习领域,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提供多少帮助。
“怎么会?”端木嵩沉了脸表示不信。他可管不了这许多,反正你卫苏拿出图样来了,说什么也得将难题给解决了。
卫苏头疼,对于今日过来的决定后悔了,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上赶着过来。
一旁的陶瑾见气氛有些尴尬,笑着打圆场道:“先生不如听听端木先生他们的问题。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管能不能解决,多个人帮着想想办法也是可以的。”说完又对端木嵩道:“端木先生也不必心急,就算今日没有进展,日后总能突破。卫先生也并没有限定时日做出来,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做出来的。”
这话让端木嵩脸色好看了些,卫苏拗不过,也只能点头。
端木嵩便将遇到的问题说了一遍,“其中之一,就是精准度以及射程的问题,目前看起来并不稳定。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们到目前还没找到原因,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卫苏苦了脸,这个他还真不擅长,只能敷衍道:“端木先生,关于精准度和射程,苏不是墨家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建议。俗话说术业有专攻,这点我还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们可以慢慢多实验几次,加以改进。”
端木嵩默然,虽然有心理准备,可卫苏的话还是让他失望无比。
卫苏也没办法,摊了摊手,“不过大型器械,对于精准度的要求也不必太高。咱们可以以数量胜质量,你想想,战场上,咱们摆出一排来,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不论是攻城还是守城,我还就不信了,不能填补这小缺憾。不过嘛,精准度能起来,当然也就更好。”
卫苏悄悄觑了一眼端木嵩,举例说道:“像投石机之类的,要讲究精准度几乎就不可能,全靠了投石手的经验。我想只要不是差错得太离谱,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所以不必要钻牛角从一个方面想问题,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比如它太过笨重,如何才能使他好用,方便用?让将士能够尽快熟悉上手。或者原本需要几十人才能使用它,精简成几人配合使用或者一人就能使用完成呢?”
“这样一来,能解放出来多少将士,那也是很有利的。”卫苏摸着下巴,将自己能想到的说了出来。
“缩小,一个人都能用?威力会如何?那么结构肯定会有相应的改变,但是难度一定也会更大。”端木嵩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倒是将卫苏的话给听进去了。
现在他们做出来的这个城弩,庞大笨重,没有十几个人那是万万难以使用的,可如果将构造缩小,还能有威力吗?
额!现在不是考虑这个东西的时候,卫苏咳嗦一声,回转话题,“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只要能有杀伤力就行了,精准度还得看使用的人。熟手和新手使用的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骑射达到百步穿杨的。”
端木嵩点点头,他明白卫苏的意思了,只要能使用,还得看使用器物之人的本事。他盯着卫苏,“刚刚你说的什么投石机?”
“?”卫苏被问得有些懵,“现在还没有投石机吗?”
他记得曾经的那个世界,投石机是早就有了,并且被运用到了战场之上的。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还没有出现的吗?
端木嵩摇头,“老夫苟活几十载,从未听说过这个。”
“这个,这个,杠杆原理,人们可以利用这个原理,将重好几倍的石块投射出去……”
端木嵩不停的询问,投石机也好,城弩问题也罢,都问了个遍,卫苏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很多东西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跟端木嵩解释,遇到他听不懂的,实在解释不清楚便含糊带过,反正端木嵩会自己去思考。能想的出来就想,实在想不出来再另说。
卫苏说得口干舌燥,端木嵩还没有放弃的意思。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借口道:“端木先生,我此来并不是只为了城弩。如今阮稷也在这里,他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作为先生,我还得去看看他。”
端木嵩不愿放卫苏走,皱眉道:“阮稷?他在这里好好的,有什么看头,我们继续。”
卫苏冷汗连连,“他是我安排过来的,来这一趟总还是该去看看的。端木先生何必急于一时?我在蜀地还要呆很长时间,以后还有商讨的机会。”
趁着端木嵩沉思之际,卫苏连忙告辞,深怕晚一步就被端木嵩给拉住走不了。
看着卫苏跑得跟兔子一样,端木嵩眉间的川字纹似乎更深了。他有这么可怕吗?不过这次卫苏说的一些东西也够他消化一阵子了,等他日后有空再找人也行。
陶瑾跟着卫苏出来,说实话,刚刚他在旁边听到卫先生与端木先生的对话,虽然很多东西都听不懂,可是那定然是很厉害的。
他一直知道端木先生受卫先生所托,在研究一样重要的东西。他并没有去特意打听过,可今日看到还未完成的城弩,心中就已经震撼无比了,有这样的城弩,攻城略地根本就不在话下。
“我们去阮稷那边看看去。”卫苏的话响起,他正朝着带路的人吩咐。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也不好,顺便可以问问他在这里还能习惯不?毕竟曾经的王子稷让他给丢到这里来,总要安抚好。
这里不同的研究都是专门区域,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阮稷所在的地方还远。跟着带路的人一路看过来,也可以看出墨家子弟都在各自的区域没有丝毫懈怠的做着自己的事。卫苏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很好,在这样的环境下,想不出成绩都难。有了土壤的滋养,卫苏很期待未来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朵。
“相国大人,王子稷就在这里面。”
随着领路之人的话语,卫苏走了进去。就见好几个人围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阮稷被众人围在中间,手中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脸的不耐烦。
“行了,都不用说了,我自有分寸。”阮稷说道。一抬眼,见到门口走进来的卫苏,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惊讶道:“先……先生?果真是先生,您怎么来了?”
卫苏笑道:“我来看看你在这里怎么样了,还呆得习惯吗?”
阮稷此时什么都不管了,迎上前来,“习惯,哪有什么不习惯?这里挺好的,每日里跟大家一起探讨学习,比一个人独自学要好很多。”
看起来阮稷很是高兴的样子,以前哪怕在娄国王宫中他也没这么开心过。很显然,他已经习惯并且融入了这里。
卫苏心中的担心终于放下了,“那就好,我没有看错人,你很适合这里。”
此时其他人也都过来行礼,卫苏笑眯眯的,十分和蔼的问道:“刚刚在门外就听到你们这里似乎挺热闹的,在说什么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一致看向了阮稷。
阮稷摸着脑袋,“你们看我干嘛?我可没有仗势欺人。”要是被先生误会了,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他是见识过先生的手段的,可不想惹先生生气。
一个老者站了出来,笑着解释道:“我们这里是弓箭兵坊。之前我们找来了各国的弓箭箭矢过来对比,就是想看看怎样的弓箭是最好的。因为我们想着能择优选取就最好不过的,就算还有些许瑕疵,我们也可以想办法弥补。”
听他这么说,卫苏伸手取过阮稷手中的几支箭矢,在手中把玩了一会。这里的每一支箭矢都不一样,箭头的厚薄,形状,箭身的长短自己箭矢的轻重都各不相同。
这个时候各个诸侯国所用的军备都各不相同,有的甚至一个诸侯国中还有好几种不同的弓箭。根本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所以,你们刚刚就是在讨论这些箭矢了?”卫苏问道。
阮稷点头道:“正是,这些箭矢各自都不同。先生之前不是说过要统一制作款式一样的吗,所以才会想着选好的出来,到时候统一生产制作。”
卫苏脸上带着笑,“不错,那么你们可有商量出个结果来?”
众人都摇摇头,阮稷撇撇嘴,“这些我都看不上眼,所以又亲自实验做出来另外一种。可是他们都不怎么认同。”
“哦?”卫苏好奇,不知道阮稷做出什么样的来,“给我看看。”
阮稷也没打算隐瞒,让人将自己制作出来的箭矢奉上。卫苏接过来,入手有些沉坠,仔细看去就见其比一般的箭矢要长些。而且箭头不像其他的呈扁平三角状,而是有三个棱角,三个弧面全然想同。
卫苏惊奇,看向阮稷,“这是你做出来的?”
阮稷傲然点头,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来?
卫苏笑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很好,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决定哪一支箭最好。”见阮稷眼睛都亮了,卫苏缓缓道:“这又有何难?咱们都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第162章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还在比对来比对去。先生说得没错,都拿来试一试,不就知道威力如何了吗?”阮稷拍拍手掌, 自信满满的说道。他有把握, 自己弄出来的箭矢定然是好的。
卫苏当然也看出来了, 阮稷做出来的三棱箭必然是伤人利器。它与扁平的箭矢不一样,三棱箭的造型是很符合空气动力学的。当它射出去, 飞在空中之时, 不会摇摆不定,会很平稳的射中目标。而且其穿透性也会比一般的箭矢要强得多。
卫苏明明可以自己决定下来。但是为了服众, 还是打算让他们自己亲自试试。他的目的还是为了让他们真正的动手实践, 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而不是凭借臆测想象。
卫苏的提议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很快就有人找来了护卫中射箭最强之人。让他逐一试射,然后看看在同样的条件下, 究竟哪一支最强。
已经有人与百步之外摆上了箭靶, 箭靶上按照卫苏的示意, 还专程套上了盔甲, 用以测试伤害程度。
试箭之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还有些忐忑。在相国大人面前,若是丢丑那就完蛋了,卫苏微微一笑,嘱咐他尽全力就行了。
那人点点头,定了定心神, 拿起一支箭架与弓上, 瞄准箭靶, “咻”的一箭飞了出去。
等到十来支箭都射完了, 换完箭靶之后,他拿出最后一支形状有些怪异的箭,入手微沉。这种箭,他从未见过,更别说使用了。他皱了皱眉头,凭借自己多年射箭的经验,调整好了角度。然后拉弓,松手,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就在这时,箭靶处传来一阵唏嘘声。众人忍耐不住一拥而上,就想看看结果。
然而这一看却傻眼了,之前的几支箭靶都还好,对于箭靶上的盔甲划了一点口子,这在意料之中,众人都没话可说。然而,当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最后一个箭靶上时,眼睛都瞪圆了。
“等等,我没看错吗?这是哪一支箭?居然如此厉害。”有人情不自禁的赞叹出声。
这人惊讶出声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他看到了那块箭靶之上,一支箭直接穿透了箭靶上套着的盔甲,稳稳当当的钉在了木板之上。
普通的箭矢在一般人手中是很难穿得透盔甲,而这支箭矢不仅穿透的盔甲,其势不减,更入木三分。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待看清了长长的尾羽,正是阮稷拿出来的那支箭。如此利器,如果射在人身上,该是怎样的威力。
有人费力将箭矢□□,仔细端详一阵。其他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看了,箭矢经过这一遭,丝毫没有受损的痕迹,他们可以说从未见过这般的箭矢。
所有人都转变了态度,“相国大人,此箭锋利,我们一致认为可以大量制作这样的箭装备秦军。相国大人所说的统一军备制式,秦军都用上这样的箭,其战力必然会大大提升。”
卫苏当然也看出了众人态度的转变,他自然也知道这箭的厉害,点点头,“行,你们可以继续再研究研究看看。形状重量长短,实验出最适合的,到时候由军备作坊大批量制作,用于装备大军。”
陶瑾早看得心驰神往,此时听到卫苏的话,行礼道:“我一定将此事办妥。”
说完,心中又没底了,皱起眉来,要大量制作这些,还得要人啊。他看了一眼卫苏,先生真能将人手的事情解决吗?
卫苏他们从阮稷那里出来时,天色已晚。陶瑾看着闭目养神的卫苏,欲言又止。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7节
卫苏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陶瑾的视线哪怕他闭着眼也能感觉得到。这人是藏不住心事的,如果不让他说出来,只怕今晚都睡不着了吧。
陶瑾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也没什么,先生说要大量制作那样的箭矢,就需要人手……特别是打造的匠人……我们连一般做工的人都难以找到,更别提有技术的匠人了。”
一般需要打造的工序都需要匠人,这些人的技艺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一般人如何能够掌握?
卫苏一只手撑着脑袋,“匠人我之前已经下了政令,让召集全国各地的匠人来蜀。这个倒是不用急,各地实施下去还有一段时间。”
原来先生已经想到这点了啊,陶瑾喜笑颜开,就听卫苏继续说道:“只是哪怕集聚了秦国所有的匠人,没日没夜的制作,恐怕也不可能装备上秦国所有的大军。”
陶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也是啊,秦国的匠人才多少人?秦国大军需要的军备又得多少?不仅仅是箭矢,还有刀戟斧钺,各种不同的兵器。
卫先生打算将这里的军备作坊发展成为秦国第一或者唯一的制作军备的地方。所有的军备都都从这里出去,那么其制作量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卫先生已经说了,未来的几年内,秦国几乎全民皆兵,有兵卒就要有足够的兵器供应。
所以,现在培养匠人来得及吗?
卫先生将这军备作坊交给他,他就抱着一定要做好的心思。可现在,他认为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应该禀明先生,让先生另寻高人能士,他可以退位让贤。
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卫苏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笑道:“此事除了你,没有别的人选。”
“可是……”陶瑾不知该如何说。
“行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也不必害怕,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先生在呢,总能想法子渡过去的。”
这话让陶瑾稍稍安心了些,说得也是,既然先生全力支持,那必然是有办法解决目前的困境的。自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也没用,还不如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明天我们去军备作坊看看,有什么问题再说。”卫苏说完,便又闭上了眼。
陶瑾见状,遂不敢再多言。先生刚刚才来蜀地,一路劳顿,未做片刻休息就马不停蹄的去了端木先生处。耽搁了一天,现在天时已晚,先生也早就累了,他哪里还敢打扰?
卫苏其实并没有真正休息,反而脑中不停在思索着刚刚陶瑾提出来的问题。
除了人手问题,他觉着还应该改进生产技术。像他们所见的箭矢,虽然只是小小的物件,可是却因为制作方法的落后,不得不耗费人工一锤一锤的打造。这样最终又能做出来多少?现在秦国军队不多,或许还能供给得上。可日后秦国真要养几十万乃至百万兵,又如何能跟得上?
所以陶瑾担忧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目前看来,也只有改进生产方法一途了。然而这又谈何容易?现在生产力低下,是毋庸置疑的,要改变只有发展出复杂的生产设备。像改进燃料,冶炼炉是必须的,还有既然是生产统一制备,那么发明出模具什么的也很有必要了。有统一的模具,让制作流程更加简单,就算是一般的百姓也能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就能制作了,而且也不易有误差。
卫苏想到这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生产设备这一块交给端木嵩他们最合适不过了,反正他们也还有多余的精力,能者多劳嘛。
其他暂时放下,明日去实地考察之后,及时查找问题,发现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卫苏心中决定下来。
蜀地的一个小村子中,天儿不见亮,村里的男人们就已经起来了。如今正是农闲时节,地里已经没有什么好忙的了。本应该闲下来的李老大将身上的短打衣物束好,就听到门外一声声锣鼓声。
这柳哨声自农闲下来之后就每日里早间都有人敲响。李老大已经听习惯了,不过声音响起来后,他的动作明显加快了。
恰时,李老大媳妇推门进来,见李老大还在屋里,柳眉一竖,“你怎的还没出门,村口的锣都响过一回了,你要是迟到的话当心又要被罚。”
李老大匆匆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知道了,知道了,这锣声不是才响过一回嘛。放心,赶得及。”
说完就匆匆出门,临出门之际,说了一句,“媳妇儿,晚上回来,我给你带肉饼回来。”
李大媳妇跺跺脚,“给我带什么?你自己训练这么辛苦,可不能饿着肚子。我在家野菜杂粮也能填饱肚子,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李老大已经远去,只留下一个背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媳妇的话。李大媳妇看他慌张的背影,想着昨晚回来时,他从怀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面饼,小心翼翼的送到她面前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李老大已经大踏步向着村口走去,现在朝廷下发的政令,秦国青壮农闲之际,必须参与训练。其他啥都不说,单单规定了凡是训练之人,都得管饭管饱,隔三差五还能有肉吃。这可是在家里没有的待遇,一开始还心不甘情不愿的百姓,才两天就人人都争先恐后的前往了。
没走出多远,路过一个小院时有人打招呼,“李大哥,今日这么早就去了?”
李老大看清人,憨憨一笑,“是啊,再不出门,家中婆姨该骂了。你怎么也这么早?”
这人是之前迁来这边娄国人,叫吴兴。他与吴四叔一起被分到了他们村里安顿下来,他们两家人也是老实本分的。现在熟识之后,见人总会笑眯眯的打招呼。
村人对这两家人也颇多照顾,用里正的话来说。虽然刚来是客,可是等日子久了,那就也是秦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该帮的还得互帮互助。
吴兴笑道:“我还打算去将村东边的碎石地给清理出来,等到来年开春,就能播种。所以就早些起来了。”
李老大挥挥手,“那行,不聊了,不然时辰就晚了。”说着已经跑远了。
吴兴笑笑回转进屋中,他与四叔一起来到这里,前期靠着官府的补贴以及村人的帮助,将日子给熬过来了。
官府承诺了他们开荒的荒地头三年长出来的粮食全部免税归于他们自己。如今他开荒出来的地已经种出来一茬粮食了,虽然不如熟地产量高,可还是够一家人填饱肚子。比起在娄国之时,日子好过得多。照这样下去,未来他们在秦国,只要勤快一点,日子都不会太差。
屋内正在哄孩子的吴王氏出声询问道:“你跟谁说话呢?”
“还能有谁?李大哥刚刚出门前去训练呢,路过家门口,打了个招呼。”
吴王氏明白了,羡慕的语气道:“原来是他,说起来他们可真好。我听李大婶子说,他们参加训练的人顿顿管饱,偶尔还能偷偷藏了带一点回来。可惜啊,你不能去,不然咱家也能有面饼子吃,说到底,终究我们也不是秦人,是外人。”
吴兴嘿嘿一笑,“现在我们才搬来多久?肯定不一样的,不过你放心,县令下发的告示不是说了吗?三年之后,如果我们能完成任务,只要我们愿意,就会给我们上秦国籍,到时候我们不也就成了秦人了。咱们努努力,成了秦人,自然就能有这等好事轮着咱家了。”
这话一出吴王氏反而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听说现在训练的人,日后秦国如果遇到征战,那就必须要入军伍的。我,我可不愿你去打仗,就这样日子苦点累点,可好歹平安。”
吴兴混不在意的挥挥手,“现在还早呢,将来怎样又如何能说得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吴四叔来了。请吴四叔坐下,吴王氏给他倒了杯水,吴兴就问起他来做什么。
吴四愁眉苦脸,“你们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吴兴不明所以。
吴四叹道:“你四婶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咱村南边十里外的一个作坊招工,正吵着要去呢。”
“什么?”吴兴不可置信,“招工?既然是作坊招工,那也是招男人做工啊。四婶莫不是想让四叔你去?”
他们之前就听官府说过招工之事,但是听听也就过了。他们刚来,只想着能开荒出自己的土地,以后好养活家人。什么招工,到作坊中做工去了,又哪里有人手开垦荒地?自家一亩三分地儿不比那什么强?所以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吴四摇摇头,“要真是吵着让我去倒好了,她是想要自己去。”
第163章
吴兴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次确认道:“你没说错?四婶,四婶要去作坊上工?”
看吴四叔认真的点点头,吴兴几乎懵了。“从未听说过工坊中会让妇人去的, 或者说四婶是不是听错了消息?”
“不会有错的。”吴四叔唉声叹气, “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她去河边采荇菜, 然后遇到同样去采荇菜的妇人, 就听她们说起了此事。于是就上了心, 还专程去县城打听了,得到确切的消息,才决定下来。”
吴兴夫妇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吴兴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吴王氏好奇的问道:“那到底是怎样确切的消息?能让四婶动心无比,不管不顾都想去啊?”
吴四叔这才皱着眉头缓缓道来,原来吴四婶自从在河边听到别人说,往南十里之地建成了一个很大的作坊, 正在招工。
吴四婶做着自己的事,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招工也不与她们相关。然而几人借着话询问了几句,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点子上。原来这次官府的招工告示上,不止招收男工,还招收女工。
这下子, 所有人都好奇起来,怕不是寻她们开心的?让女人去做工,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来?可是看那人信誓旦旦的样子, 众人都不由问起原由。
“我何必骗你们?”那散布消息的老妪拍着胸脯笃定的道:“我有个娘家弟媳, 她就是城里的人。听她说她家隔壁有个寡妇真的进去了作坊上工。”
在一片唏嘘声中, 她神秘兮兮的说道:“那寡妇拖着三个儿女,家中没有顶梁柱,日子过的可苦了,那就是有今日没明日。然而她进了作坊,眼看着日子居然过起来了。听说她在工坊中做些手脚活计,也不是很辛苦,不仅每日里工坊中管饭吃,而且每月月末都会下发薪饷,这笔钱养活她家的三个孩子还有富余。”
“真的假的?”有人心痒,真有这么好的事?
“我骗你们作甚?”那老妪拍了拍衣角,“我那娘家弟媳家中人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她家中的妇人,只要合乎条件的,也都前去工坊中报了名。现在我那娘家弟媳也想办法让她娘家人替她弄一个名额呢。”
“还要合乎条件?不知道是什么条件啊?”有人问道。
“条件嘛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四肢健全手脚勤快就行。不管成亲没成亲的,十八岁到三十八岁都行。”那老妪说道。
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可惜了,我这年岁,他们工坊不要我了,不然我也去报名了。”
有人犹豫道:“那她娘家的女人真的去了啊?那他们家男人不管的吗?女人出去工坊做工,不怕人笑话吗?”
现在的女人虽不至于足不出户,可抛头露面跟男人混在一起做工的还真没见过。农家妇人虽然不甚讲究这些,偶尔忙的时候也会跟着自家男人下地干活。可那跟其他人混成一堆还是不一样的,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呸!笑话个啥?人家做工那是男女分开的,女人安排专门的一个工坊,吃住都在一起。管事的都是妇人呢,而且是绝不允许外人进去的。”老妪啧啧几声,“里面既安全又条件好,她们做得好的还有奖励,还能休假什么的。想想看,能挣到银钱贴补家用,比起在家中相夫教子不强得多?总之,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好多人都去了。”
吴四婶听到这些就上了心,回来后在心中琢磨了半晌,想着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打定主意去城里打听打听。
于是在打听回来后,吴四婶心思活泛了。自己一家人刚刚来到秦国,立足未稳,一切吃用都全靠着丈夫开垦的荒地。她要是能进工坊做工补贴家用,自己一家的条件定然会好很多。
想到这里,她便跟吴四叔说了。吴四叔闻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让自己媳妇出去做工挣钱,自己岂不是太窝囊了?
吴四叔不同意,吴四婶便闹,两人第一次因为意见不合吵了一嘴。
这不,吴四叔郁闷之下,来向侄子诉苦来了。
吴兴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劝说吴四叔,“四婶也是为这个家考虑,你跟她好好说,也别吵架。”
吴四叔点点头,“我来,是想麻烦侄媳妇去劝劝你四婶,你们俩向来是无话不谈的,她也能听听。咱们虽然穷,可也不能一直穷下去,真不必她去做这些。”
“这没问题。”吴兴点点头,替自家媳妇答应下来。他们两家来到这里,初来乍到的,四叔能想到的也只有他们夫妇俩了。四婶一向都比较听从自家媳妇的意见,由媳妇去劝说劝说是最好不过的了。
吴四叔走后,吴兴看向吴王氏,却见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没有在意,又交代了自家媳妇去劝四婶的事。
吴王氏回过神来,点头应下。就算不交代,她也准备过去一趟,不知道那工坊做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兴不知道,自己让媳妇儿去劝劝四婶打消去工坊做工的念头。没想到等晚上从地里回来,他就听到了自家媳妇要与四婶一同去工坊的事。
吴兴与吴四叔连忙聚在一起商议,可是面对媳妇的不讲理,他们只能选择退让。吴兴面无表情,宣布两家的商议结果,“无论如何,我与四叔先去打听打听,觉得没问题才会答应。若是不像说得那样,就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吴四婶她一个人打听过的,到也不怕,“行,随你们去打听。城里那么多都去了,就不信会有什么骗人的把戏,他能骗一两个人,还能骗几百人不成?不过你们得快些,不然真的错过了,老娘跟你们没完。”
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去工坊那边,一人则去县城里打听。吴兴刚到城里,茫然四顾,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又累又渴,正找到一个地方休息,就听见一群人围着一起闲聊,说得正是工坊的事。
吴兴心中一喜,便坐下来,侧耳倾听。
“刘老哥,你真要去那工坊中做工?”有人问。
“是啊,我明儿一早就去报名去。”刘老哥点头承认。
“听说去那里以后,十天半月都难以回家一次,你就留嫂子在家,不怕嫂子埋怨啊?”有人调笑道。
刘老哥摆摆手,“我跟我媳妇一起去。”
众人惊讶,没想到他们夫妇二人都一起去,嘿嘿,这样正好,也有个伴。
“那岂不是你与嫂子都在工坊,却不能见面?”
“是啊,不过这有啥?不是每十天半月的还能休假吗?到时候一同休假回家,不也小别胜新婚?哈哈哈。”
大家都笑起来,李老哥却没当回事,只是笑笑不说话。
倒是又有人问道:“李老哥,之前你不是不同意嫂子去工坊的嘛?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还把自己一起给搭进去了?”
李老哥摇摇头,之前是他狭隘了。不过真正缘由却是他一个远房表亲在衙门里当差,悄悄给他透露出个消息来。说是那个工坊不简单,那可是如今秦国的相国大人主持的,连大王都全力支持的。其他的不说,单单工坊中的福利就能让人眼红。现在工坊还缺人手就赶紧的进去,要不然以后想进都进不了,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他一开始还半信半疑,直到打听了进去人的消息,有大半都跟远房表亲说的差不多。他也就信了,不管这幕后是不是相国大人,这福利待遇就让人心动。
正好媳妇也听人怂恿想进工坊,他便拍板决定下来,一同前去。
吴兴听了这些,心中放心了一些,在城里打听了一圈,果然就跟四婶所说的那般,心中也有数了。似乎让媳妇儿去做工,也不是很违背常理之事?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8节
陶瑾这些日子以来,脚步都是轻快的。他跟着先生学了很多东西,而且,在他看来很难解决的人手问题,卫先生一来就直接解决了。
不是人手不够吗?卫先生直接让女人也能出来做工赚钱。军备作坊中,卫苏设计的是流水线做工。也就是说,各人做工的环节都不相同,有的环节比较轻松,就是女人也能完全胜任完成。
他还记得卫苏笑眯眯的对他说:“女人也能顶半边天,不是捆绑在家中男人的附属品。同样是人,为何女人就不能出来做工了?”
于是,城中慢慢有了各种各样的传言,比如某某家的媳妇去工坊做工,一月下来,终于有了银钱替婆婆治病。又或者某寡妇,走投无路之下,去了作坊中。如今,短短时间内就用自己赚得的薪饷和奖赏买房置地,还招赘了个小伙子,夫妇二人一起进了工坊做工,想来用不了几年,小屋就能换宅子。
等等等等多不枚举。
陶瑾心里明白,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可以说是编得好不好,全靠一张嘴了。问题是传言传着传着,百姓还真信了。再加上女人也能当家做主等等这样蛊惑人心的话,让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回去后都果敢无畏提出自己的想法来。
事实证明了,这效果很不错。有了第一个进军备作坊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当然了,传言也不完全是假的,至少里面的福利待遇什么的,是真的。
今日作坊中的管事送上来了名册,登记新的报名人数。他眉飞色舞,今日的名册又创新高,用不了多久,军备作坊中不不用为人手不够担心了。
等仆从禀报了卫苏,陶瑾这才进去,竟然意外见到了谢灼。这些日子,有卫苏主持军备作坊的事务,谢灼则去忙着布置绥城之事。两人各自忙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碰面了。
陶瑾一进门,谢灼的眼神就一刻不停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想说些什么亲密的话,碍着卫苏在,最后唇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来。
卫苏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日有什么喜事吗?”
陶瑾视线从谢灼身上收回,将手中的书册呈上,“先生,这两日,报名做工的人增多了不少。我们做好短期训练,工坊就能正式开工制作了。”
卫苏接过册子,随手翻了翻,很满意,情况比他预计的还要好。他吩咐道:“你要注意好规章制度,万万不可有半点疏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有奖惩制度,一开始就必须落到实处。”
陶瑾连忙应下了,将卫苏的话记在心上。
等这些琐事交代完,陶瑾才问道:“听说钟离将军已经开始启程,前来蜀郡了?”
钟离晖对戎夷作战大获全胜,有将边地驻军整顿肃清,如今的边地驻军风貌都焕然一新。将边地驻军交给秦长,有他驻守边界就能放心了。只要戎夷不敢犯边,他们就能腾出手来做其他,比如卫苏打算的绥城。
卫苏拿下绥城的目的是铜矿,有了这大型矿产,秦国大军的兵器便不用发愁了。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当卫苏提出来时,有了大王的支持,便无人反对。
大军班师回朝,秦湛当众宣布任命钟离晖为秦国上大将军。并且即日举行仪式登台拜将。这是顺其自然的事,钟离晖虽然不是秦国人,但是初来秦国就为秦国安定了边地,这份功劳朝中大臣谁都无法否认。所以当秦湛任命之时,众大臣都无异议,纷纷恭喜秦王得此良将,将来必定大杀四方。
等仪式举行完毕,随即就令钟离晖启程入蜀。
这个消息快马加鞭送到了蜀地,从而陶瑾也得知了消息。因为不确定,所以他觉得还是亲自问问先生的好。
卫苏听了他的话,点点头,调侃道:“我这才接到消息,就已经传到你耳中了,你这里的消息挺灵通的嘛。”
陶瑾看了谢灼一眼,这消息是谢灼递给他的,他还以为已经人尽皆知了,没想到先生也才刚刚得知。
陶瑾有些忐忑,请罪道:“我实是不知这一茬,还请先生恕罪。”
卫苏摆摆手笑道:“你有什么罪?这大众皆知的消息,又不算泄密。你呀,什么事都太过谨慎了,要谢灼能有你一半,就好了。”
虽然知道先生只是说笑,陶瑾还是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谢灼。
谢灼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这才笑道:“先生,这可不能相提并论啊,我与阿瑾各有各的好,不然我又怎么会将人放在心尖尖上?”
陶瑾闻言面色涨得通红,这混账,在先生面前怎么也胡言乱语?当真……当真是……
“行了,行了。”卫苏挥挥手,“知道你心心念念着人,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们俩下去吧,莫要在我这里碍眼了。”
刚刚谈完了公事,谢灼还耐着不走,不就是为了等陶瑾吗?别以为他的这点小心思能瞒得过人。
陶瑾还待说什么,谢灼已经兴高采烈的起身拉起他一起朝卫苏告别了。他们那么久没见面了,有好多话儿要跟阿瑾说,就不多逗留了。
卫苏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笑笑,又联想到自己身上,这下子他却笑不出来了。之前秦湛来了一封私信,问他为何抛下他一个人离开,字里行间都是声声控诉。卫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信,索性丢在一旁不理。
只是,就算现在不理,日后总也要见秦湛,到时候总逃不掉了吧?
想到这里,他的头就一抽一抽的疼,唉!只希望时间长了,秦湛也能冷静下来好好考虑吧。
第164章
钟离晖一行人来得很快, 卫苏原以为他们至少还要十天半月才到,没想到提前就已经来了。
卫苏领着孙章等官员前往迎接,然而见到从马车上面下来的人时, 卫苏直接愣住了。
秦湛!谁能告诉他, 秦湛为何会过来?卫苏想遍了他接到的文书消息,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秦湛会亲自来蜀地。
此时,秦湛已经下了马车,卫苏硬着头皮领着众人上前行礼, “臣等拜见大王。”
秦湛的眼神在卫苏身上转了几圈, 宽袍长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才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诸位爱卿请起。”秦湛让人起来, “寡人来到蜀地之后见此地欣欣向荣,诸位卿辛苦了。”
这客套话表达了对于蜀地官员的认可, 蜀郡太守孙章代表蜀地官员站出来回禀, “这是臣等应有之义,当不得大王如此夸赞。”
孙章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怎么大王会突然出现,而且并没有文书令旨下来。他们前来迎接, 也只是同僚之间的相迎之义, 并非是迎接大王的架势。如此也不知道大王会如何看他们,如果因此心中不快, 大王又会如何处置?
秦湛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他虽然与人说话, 眼角余光却一直都在一旁低着头不曾说话的卫苏身上。
这么长时间不见, 先生似乎清减了不少。这令秦湛心疼, 之前一路上咬牙切齿, 绝不让卫苏轻易揭过私自逃离之事。
然而, 见到卫苏清隽身姿的一刹那,之前的一切想法都烟消云散。他又如何舍得责怪卫苏?
秦湛和悦的态度让众人放松了许多,一群人言笑晏晏,唯有卫苏心不在焉,不知道还说什么。
“卫相国,卫相国……”有人小声提醒卫苏。
卫苏回过神来,抬头才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特别是秦湛,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见卫苏看过来,笑道:“相国刚刚在想什么?寡人叫了你好几次都没回应?”
原来刚刚秦湛叫了卫苏好几声,卫苏都没回话,这才有人小声提醒他。
卫苏看了一圈,只在秦湛身上停顿了一秒就收回了视线。行礼道:“臣刚刚在想事情,并未注意到大王传唤。还请大王恕罪。”
“哦?不知卫相国在想什么事情?”秦湛声音中有些许愉悦之意。
看秦湛打破砂锅问到底,卫苏也众目睽睽之下,卫苏也不能不答。只能敷衍道:“也没什么,就是蜀地民生之事。如今一团乱麻,才刚刚理出头绪来,很多事情还未落实下来,所以有所忧心罢了。”
秦湛点点头,“原来如此,蜀地的情况,寡人也想多了解一些。这样吧,离王别宫驻地还有一段距离,不如卫相国与寡人同乘,也能听卫相国好好说说蜀地之事。”
此话一出,卫苏一愣,心中警铃大作。这怎么能行!不行绝对不行!
众人听秦湛之言,心下羡慕。相国大人不愧是大王的亲近股肱之臣,单单是与大王同乘王驾,又有几人能得此礼遇?就足以说明了大王对卫苏的信任来。
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卫苏心如电转,想着要怎样才能不着痕迹的推脱。“大王一路劳顿,应该好好歇息才是。这些事可以先放在一旁,等臣回去后将事情都归纳总结写成文书,再呈给大王过目。”
这话里话外的推脱之意,秦湛如何听不出来?不过秦湛可不会让卫苏如愿。笑道:“心中有所挂念,便是歇息也歇息不好。何况寡人此行,为了蜀地绥城之事,也需要从卫卿这边早些知道情况。相国当初一意孤行来到蜀地,不就是为了布局?寡人也想早些了解情况,以做应对。”
秦湛的话,让卫苏心跳加快,说什么心有挂念。只是他心中挂念的是人还是事,这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卫苏不可能戳穿他的话,又不能不在乎这话。他耳根有些泛红,支吾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钟离晖已经不耐了,他是最不喜这些迎来送往的客套场合,碍于大王的面子,他必须忍耐。
可现在,大王与卫先生推来让去不是浪费时辰么?于是便道:“卫先生何必扭捏?越国绥城不早就在卫先生的计划中?先生总要跟大王商量通气的,早点晚点不都一回事?既然大王都发话了,你又何必推脱?”
“额……”卫苏还待说些推脱的话,却被钟离晖一席话给堵了回去,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秦湛闻言正中下怀,笑道:“不错,相国好歹也是寡人的先生,不必当作外人的。”
有了钟离晖这个神助攻,卫苏还能说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推脱就是不识好歹了。当着众人的面,自己也不能下了秦湛的面子吧?管他呢!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自己总要单独面对秦湛的。他就不信了,秦湛难不成还能吃了他。
想到这里,卫苏只得揖礼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秦湛的王驾很大很宽敞,有厚厚的毛皮褥子,很软和。卫苏跪坐于侧,尽量离着秦湛远一点。
秦湛眼中露出一抹晦暗不明之色,到现在,你都还在躲着我!
一时间车中气氛有些沉闷,倒是秦湛忍不住了,先开口道:“先生为何躲我?”
“额……”一上来就是送命题,卫苏就知道,今日不太好敷衍过关。“大王……”
卫苏一开口,秦湛就有些急燥,他居然生疏至此,“先生真当我是外人么?”
卫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的称呼让秦湛不悦了。他也知道此时不能招惹了秦湛,遂改口道:“秦湛,我并不曾躲你。”
秦湛闭了闭眼睛,这都还不曾躲?当初他得知卫苏一人入蜀,难怪希冀的心有多失望。没有人会懂,那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背离他而去,天地间似乎就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浑身上下充斥着孤单死寂的气息。
卫苏是他最为爱重之人,如果连卫苏都离他而去,他只能堕落成鬼成魔。到时候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只知道,有那么一瞬,他只想将卫苏捉回来,捆绑起来,断了他的手足,让他再也离不开半步。
好在他总算克制住心中的魔鬼,将这个想法深深埋藏起来。
秦湛手中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反复复,“哦?既然先生没有躲我,那么为何会不辞而别?甚至就在刚刚,先生似乎也不愿意与我单独相处?”
卫苏心中咯噔一跳,这是要找他清算旧账了啊?他心下心如电转,嘴上道:“那也并非是躲你,蜀地之行,本就有计划。我也给了你信,不算不辞而别吧?至于刚刚我也是考虑到你辛苦劳累,不宜操心太过,所以才想着到了驻地后,再前来找你。我只是为你着想而已。”
听卫苏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的借口,秦湛气急反笑。他都离开了才送信过来,不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让自己想挽留都没有机会吗?到了卫苏这里,反倒成了借口。
卫苏不愿意秦湛在此事上纠结下去,转移话题道:“你刚刚不是说想要了解蜀地的情况?我这就给你解说一二?”
秦湛咬牙切齿,“你知道我并非是独独因此。先生啊先生,我秦湛能刨心挖肺待先生,我的心意先生都已经明白,为何你还要跟我装糊涂?”
他双手撑于桌面,俯身看向卫苏,直言不讳的问道:“先生,你究竟要我如何做?你才能够满意?你才能够接受我?”
卫苏低下头不去看他,对于秦湛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答复。对于感情经历单纯的卫苏来说,秦湛的问题太过于复杂,令他无所适从。
没有听到卫苏的回答,秦湛有些失望。他颓然地坐回原位,“我本不应该逼你,我将你看作唯一的亲人,爱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害怕失去你。什么王位,什么天下百姓,对我来说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一个卫苏。如果有一天,先生真的弃我而去,天地间只剩我一个孤零零,我想,我很难苟活于世。”
卫苏猛一抬头,就见到秦湛脸上的绝望挣扎之色。卫苏一愣,他从未见过秦湛如此过,哪怕曾经说起他被人欺凌,被人看不起的事,他也一笑而过。而此时,卫苏知道,他是认真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这人从小就没有经历过爱,唯一一个爱重的人抛弃他,真不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秦湛让卫苏心中揪疼,“你……你不必如此。我……我不会弃你而去的。”
秦湛看向他,“先生不必因为可怜我就说出违心的话。我知道我这样的感情违背天理人伦,可是那又怎么样?哪怕为世人所弃,我依然坚持我心中所爱。先生如果接受不了,我亦不会勉强。你可以拒绝我,嫌弃我,可以像世人一样嘲笑我。可求求你,不要远离我,不要不理我好吗?”
秦湛的小心翼翼,让卫苏动容,他甚至有一种想要摸摸秦湛的头的冲动。
“不!我从来没有嫌弃嘲笑你的意思,我能够理解你的感情,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离开你。”卫苏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方面的事,所以当初你一提及,令我措手不及。”
卫苏看了秦湛一眼,见他听得十分认真,继续说道:“你知道感情方面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而我也根本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归宿。如果只是你单方面的付出,这对你是很不公平的。两个人之间不论男女,只要有真感情,那都是相互的,而不是只一人付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是我不在乎!”秦湛急切说道。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卫苏自始至终很冷静,“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让我考虑或者说慢慢接受你的感情。”
卫苏松口了,如实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这些都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想法。秦湛的问题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总是逃避也是不可能的。
反正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感情的事他都是随缘。只要两个人能够合得来,那么凑合着一起过,也不是不行。既然是这样,那么接受秦湛似乎也是可行的。当然了,要他接受,这也需要时间,他希望秦湛能够理解。
至于他所担心的天下人的看法,秦湛自己都不在乎,他又何必担心?未来究竟会如何?秦湛的这份爱是否能持续下去,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可以学会接受,万一秦湛只是一时兴起,等他的感情冷了淡了,自己潇洒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抱着这样的想法,现代人的恋爱观让卫苏决定试试。
“需要多久?”秦湛小心问。卫苏能给他一份这样的答案,已经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了。他应该知足,这样一来,那就说明了他还有希望不是吗?
卫苏皱眉想了想,“如今要将天下大事放在第一位,所以感情的事只能容后再说了。”他抬眼看着秦湛,见对方急切的样子,给出一个答案,“或者等天下太平之时?”
秦湛苦笑,天下太平?何其久远。不过为了卫苏,看来他要抓紧时间了。“好!以天下为聘,也不是不可。”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19节
你真没有理解错我的意思?卫苏汗颜。不过秦湛没反对,倒让卫苏松了一口气,事情到此为止应该还算是圆满解决了吧?
“所以你这次没有任何消息就悄悄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卫苏看透了秦湛。
秦湛眉眼舒展,“算,也不算吧。毕竟绥城是秦国迈出去的第一步,是很重要的,我是必须要过来看看的。”
这话说出来,卫苏不置可否,秦湛的小心思他还会有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说说越国以及绥城之事吧。”卫苏笑道。
“……”秦湛无语,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谈情说爱加深感情吗?用私人时间讨论国事,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我这一路劳顿,先生不如改日再行商谈?”
况且他为了早日见到卫苏,一路上催着人赶路,几乎是夜以继日。紧赶慢赶这才入蜀,见到心中想见之人,说不累是假的,只不过刚刚他也一直在硬撑罢了。
卫苏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湛,“哦?是吗?可是刚刚,不知道是谁说的心中挂念国事的?连一路的辛苦劳顿都不在乎,一定要臣为大王说明情况的?”
秦湛被卫苏调侃得脸色一红,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我刚刚就是在找借口了。要是不这样,我都不知道先生究竟会躲我到什么时候去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卫苏一眼,一脸委屈控诉,“要不是先生一言不发就不辞而别,我也不会忧心如焚。先生,你都不知道,你离开的日子,我简直是坐卧不宁,度日如年。一想到先生要抛下我,离我而去,我心中就难受至极,心如死灰。”
卫苏心下一软,他还真不知道这样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困扰。他心下有些歉疚,“行了,我也只是开玩笑而已,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不如休息养养精神。”
秦湛得寸进尺,将小桌案移到了一边,自己躺到了卫苏身边,抓住他的手,“那先生陪着我,不然我怕一闭上眼睛,先生就不见了。”
卫苏好笑的点点头,看着秦湛眼下的黑眼圈,不忍心拒绝。
第165章
秦湛达成愿望, 心神松弛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卫苏盯着他的脸,手上是秦湛手心的温度,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湛的手掌已经比他的要宽厚不少了。
秦湛早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成长起来了,不再是当年需要他护着的柔弱少年了。他陷入沉思, 想起刚刚的一切,还有些不真实之感。
自己真的能回应他的感情吗?卫苏想。
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呗。不就是谈恋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反正他们已经有了约定,那就随缘而为之, 也不急于一时。
等一切都安顿好了, 蜀地各个机构都开始了快速运转, 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钟离晖前去查看了下面百姓的训练情况,这些人不仅仅体能以及作战培训。还有专门的人,不只给他们讲解家国大义, 还给他们普及入伍以后能获得的功名利禄。
只要行军入伍,论功行赏, 摆脱平民的身份,做官封爵也不在话下, 更别提将来还会封赏屋宅土地这些。这些东西以前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有机会,这怎不令群情亢奋?
也是因此,人人在训练之际,都加倍努力,争取未来能真的有机会立功。身为男儿, 谁人愿意庸庸碌碌?谁人不想自己的父母妻儿沾光?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有人给了他们一条路, 他们怎么会放弃?
所有人都在盼着, 有一天能用上他们, 哪怕上了战场遭遇不测,大王也承诺了,会由国家来抚养妻儿老小。这下子他们的后顾之忧也解决了,更加想着能早日上战场。
钟离晖巡视了一圈,参与训练的百姓虽然还未入军伍,可是其风貌已经能与入伍多年的老兵分庭抗礼了。可能在对敌经验上会有所欠缺,可是谁又不是从新兵蛋子过来的?这在钟离晖看来根本就不成问题,只需要拉出来真刀真枪干上几仗,那就是很好的士卒了。
对于当初想出这个办法的卫苏是大感佩服。秦国全民皆兵,未来的战争,秦国不会再缺少兵员的补充。颁发的军功奖惩制度,也很大程度提升了人们的积极性。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解决了秦国目前最大的困境,未来的秦国将会是兵强马壮,而不是任人欺凌的老弱残兵了。
钟离晖既兴奋又期待,能带领这样的军队,将来,他又会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呢?且拭目以待吧。
此时的秦王行宫中,秦湛等人正在商议伐绥城的计划。
“大王,臣以为,先礼后兵,才不会让世人诟病。”有大臣建议道。
“既然决定了出兵,哪里还用管什么诟病不诟病的?依我看,越国小国,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直接出兵灭了它就是了。”
“哼!说得倒容易,无故出兵,如果被其他诸侯国诘难,咱们拿不出理由来,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届时咱们秦国真能与所有的诸侯国对抗?”
“胆小如鼠之辈!如此畏畏缩缩,一辈子都难成大事,难不成咱们秦国不攻打越国,就没人与我们秦国为敌了?”
“话也不能这样说,自古以来讲究名正言顺,我们秦国也不是蛮不讲理之辈。先礼后兵是为正,只要我们做到这一点,旁人也指摘不出什么来。”
“如何先礼后兵?你以为你说几句好话,越国君臣就能拱手相让?”
“可真正要出兵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军中粮草,器械,什么都要计划周详,可不是说出兵就出兵的。”有人站在自身的角度上分析道。
“相国大人不是早就已经谋划好了吗?你何必操这个闲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文臣武将因意见不同吵嚷着,却没有实际性的建议,坐在右上座的卫苏有些头疼。
这群人,除了一张嘴皮子,还能有什么?他摆摆手,“行了,今日商议要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有什么分歧意见下来再说。现在找你们商议,是为了听取有用的办法,而不是在此争论出兵与否。”
底下的人闻言,看了一眼上面面色肃然的秦湛,当即不敢再说话。卫相国的言下之意,是早就决定了事情走向,并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看众人都沉默了,卫苏这才继续道:“我们出兵首先站在道义上,所以出兵的理由很重要。如今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们只需要一个能跟天下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此时孙章站了出来,斟酌道:“臣这里想到了一个理由,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卿说来听听?”秦湛开口道。
孙章揖礼道:“臣曾在秦文书上见过这样一段文字。先朝天子曾经将绥邺等城俱都分封给了先秦王。后来,因为襄王时,下嫁爱女于越国,襄王爱女心切,将绥城邺城等地作为陪嫁送与了越国。”
众人听到孙章所言,尽皆瞠目结舌,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不止在场众人孤陋寡闻,就连坐在上首的秦湛都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孙章将整理好的手册交给赵立呈给了秦湛,“大王可以看看。”
秦湛接过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表情有些复杂。
卫苏奇怪,等到那手册递到这里面前,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秦湛会如此了。
这只不过是乡间野史,只不过隐晦提了两句罢了,要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不过卫苏却已经有了主意,笑道:“如此正好。”
秦湛看向他,“相国何意?难道真要利用这个跟越国讨还绥城邺城?”
“有何不可?”卫苏眯眯眼,“没有事实依据,那就创造出来,这有什么难的。”
秦湛瞬间就明白了卫苏的意思,想了想,“如此说来……似乎确实可行?”
“此事大王可以交给臣,臣定然能办得妥妥的。”卫苏笑道。“出兵借口有了,那就先礼后兵吧。也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卫苏与秦湛交换了一个眼神,对于对方的心思已经了解得明白,两人配合无间,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既然要先礼后兵,那就得派个使者前往越国。以理服人,最好能说服越国能兵不血刃归还我秦国的绥城邺城。”秦湛说道。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底下在坐的臣子身上扫了一圈。
众位大臣心中暗暗叫苦。都缩了缩脖子,生怕秦湛看到自己,突然就派自己前往。
越国国君也不是傻子,岂会凭借几句似是而非的野史中话,就承认绥城邺城是秦国的?若是将越国君臣惹急了,说不定还会掉脑袋呢。
一时间,大殿之中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出头。卫苏也没有说话,只是无聊的用手指在桌案上轻扣。
“就没有人能站出来为君分忧么?”秦湛开口道。
孙章看了看卫苏,就见卫苏的一根食指朝着他摇了摇,示意他不用管。
“我愿前往。”一个明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到坐在角落中,一位身着布衣的年轻人。这位正是卫苏的妹夫,曾经的邶国王子荀祁。
他之前与卫蓁一道去了边地,后来边地事了,便跟着秦王大军一道回了王都。
再后来,秦王启程前往蜀地,他就知道必然是对越国有所动作了。
荀祁只身前来秦国,的确是为了卫蓁。可是他也深知,男儿成家立业,他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将来也能让妻儿沾光。
邶国他是不会再回去的了,正如卫苏所说,留在秦国,他也一样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如今秦国对越国作战,这里面就蕴藏着机会,他要能把握住,就能在秦国朝廷中立足。因此,在与卫蓁商量过后,他便跟着秦湛一同来了蜀地。
今日是朝中大臣议事,本不该他一介布衣参与的。不过有卫苏在,还有曾经与秦湛相交多年的交情,他在此末坐有一席之地也没什么难的。
此时荀祁已经站出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再次说了出来,“大王,我愿替秦国出使越国。”
“荀祁,这可不是儿戏,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秦湛如实说道。虽然现在有不成文的规定,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可是任何的事情都不敢保证意外。
秦湛看向卫苏,不知道卫先生会如何想。荀祁如今是先生的妹夫,做出决定还是要看卫苏如何想。
卫苏没有出声,他不可能去左右旁人的意愿,只是荀祁既然能站出来,想来也是跟妹妹商量好了的吧?如果这样的话,他更不可能去阻止。众目睽睽之下,他卫苏也不能当众诘问,那就只能私下里问问荀祁了。
“我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而归。”荀祁自信满满的道。
其实荀祁能作为使者前往越国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他的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邶国的王子。虽然荀祁自己弃之如敝屐,可是在别人眼里,特别是在越国这样的小国眼里,他还是邶国之人。而邶国,自从娄国一蹶不振之后,当今天下,谁人不避其锋芒?
所以就算荀祁有什么言语得罪了越国君的情况下,越国国君只怕也不得不考虑一下荀祁背后的身份。越国或许不怕秦国,但是邶国,他们却是万万不敢惹的。
秦湛思索了半晌,始终举棋不定。卫苏又没有任何的提示,只能将此事给放下,“容寡人想想,下来商议后再行决定。”
秦湛如此说,荀祁也收回到嘴边的话,想着私下里,自己再说服秦湛。
等众大臣都散去,秦湛将卫苏与荀祁留下。卫苏还没说话荀祁已经开口了,“先生不必担心,我是有一定的把握才敢接下这个担子的。”
卫苏皱了皱眉,“是你一个人的决定,还是你们夫妇二人的决定?”
荀祁笑道:“我与阿蓁商量过了,她也很支持我的决定。阿蓁既然嫁我为妻,我将来一定会让阿蓁享尽荣华富贵。”
卫苏叹气,“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你自己要考虑好。”
他明白荀祁的抱负,男人总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是好事,卫苏没理由拦他。
“谢先生成全。”说完他又对秦湛行礼道:“大王与我少年相识,相交莫逆,难道还不知道我吗?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我是不会站出来的。”
秦湛见卫苏松了口,自然也就没有顾虑了。他知道荀祁是有能力的,便道:“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去做。”
荀祁连忙领命。
卫苏嘱咐道:“你千万要小心,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不可强求,自身性命为要。”
荀祁点头,他自是醒得,他家中还有娇妻,如何舍得自己拿命去赌?
第166章
越国国君已经老迈龙钟, 秦国太后颛太夫人正是他的姐姐。
几年前,颛太夫人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回越国, 让他选个王室女嫁去秦国和亲。颛太夫人离开越国几十年,还能想到自己的母国,越国君还是很宽慰的。当即就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能与秦国关系维持下去, 不就是个王室女?换来两国和平还是挺不错的。
这次, 听说秦国派了使者过来, 越国上下都纷纷猜测是何缘由。
而今日,已经几个月不上朝的越国君破天荒的召集朝会, 与众臣商议秦国使臣之事。秦国派来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总得商议个章程出来,看是走怎样的接待规矩。
“此次秦国派使者前来,该不会是为了贺大王千秋的吧?”有大臣猜测道。
越国君千秋大寿即将到来,秦国这时候派使臣过来, 除了这个理由, 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别的什么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0节
“这可说不准啊, 毕竟秦国新王继位,这几年也没有表现出对越国有多热络来。现在突然间派使臣前来,想来不会如此简单。”
“周大人说得有理。”有大臣附和道:“虽说咱们送了王女和亲, 可是我却听说, 秦王并未收纳后宫, 反而赐婚给了王子盱。秦王会不会对和亲的王女有所不满?我们要不要另外再选王女前往秦国和亲?”
“竟有此事?”越国君皱眉。
他荒淫无度,成日流连后宫, 很少打理国事。所以, 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在他看来和亲的王女就是一个改善国家关系的纽带。既然嫁出去了,那她什么命运都无关紧要了。他没有关注,底下的人自然就不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他。
“大王竟然不知此事?莫不是有人故意相瞒?”上大夫齐原看了一眼侍立在越国君身后的侍人徐满,意有所指的问道。
见越国君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身后侍立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侍人,此时连忙上前来。谄媚在他耳边低声道:“大王,此事是真。只是此事无关紧要,奴婢便没有跟大王提及,免得大王忧心。”
听到这样的解释,越国君眉头舒展开来。徐满也是为自己着想,他成日里忙不完的事情,这种小事的确没必要知道。
见到这一幕的齐原怒不可遏,他本就对徐满这个奸佞小人看不顺眼,此时正好抓住机会,打算发作一番。“大王,莫不是被身边的奸佞小人蒙蔽?朝内朝外如今被宦臣把持,长久下去,国将不国矣!”
齐原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他也不怕越国君震怒,他与徐满这个奸佞水火不容。
就是他,厚颜无耻之徒,除了媚上欺下,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前些日子还想着打自己孙女的主意,明目张胆说出想要让自己的孙女入宫侍奉君王的话来。此话传进他的耳中,他几乎气的吐血,真不知道谁给徐满的胆子。敢打他孙女的主意,此人万万不可留。徐满不除,越国难安。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徐满没有好果子吃。
徐满听到这些话,脸色都青了,被他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大王,奴婢虽是宦臣,不懂什么朝堂大事。可是奴婢尽心尽力侍奉大王,每日里战战兢兢,深怕行差踏错半步。齐大人这番话说出来不是明摆着说奴婢的不是吗?大王奴婢之心可昭日月,还请大王替奴婢做主。”
越国君看身边侍候的人被气红了眼眶,不由一阵心疼,抓住他的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在他耳边小声道:“别生气,别生气,寡人知道你的心,等下朝之后,寡人一定好好奖赏于你。”
徐满咬着唇,一脸委屈,不满的说道:“大王,所有人都见不得奴婢,奴婢唯有以死谢罪。只是,奴婢死不足惜,奴婢是放不下大王,奴婢死了,谁能照顾好大王?”
他身为宦臣侍人,在这些道貌岸然的朝臣眼里,就是以色侍君的奸佞小人,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可他偏偏就不让这些伪君子如意,偏偏就要与他们作对,只要大王听他的,他就能与这些人周旋到底。
他这番话说出来,越国君更加心疼,“你放心,寡人会护住你的,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这话让徐满破涕为笑,他轻蔑的看了眼齐原,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将我扳倒。
王座上两人的互动,看在朝臣的眼中,简直是没眼看。
这也让齐原这样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更加火大,越国君已经很久没有上朝议事了。今日好不容易能出现在朝堂之上,还被这个奸佞小人蒙蔽着双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是冒着丢官殒命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大王认清此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齐原不顾众大臣的劝阻,直言不讳道:“大王,徐侍人蒙蔽君听,难道不应该给满朝大臣一个交代吗?祖宗有成法,宦臣不得参政,还请大王处置奸佞,为国除害。”
这是想要他的命啊,徐满冷笑。很好,姓齐的老匹夫,我徐满记住了,今日之仇,日后必定不死不休。
齐原咄咄逼人的样子,越国君心中烦躁。要不是顾念着他是先王老臣,自己早就不耐烦见到他了。
越国君一甩衣袖,“齐卿言重了,阿满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此事不必再提。”
果然朝事让人烦心,他今日就不该上朝。还是后宫中好啊,有徐满这个解语花,还有徐满替他寻来的各种美人儿。想到这里,他就不耐烦起来,示意旁边的宫人宣令退朝。
还没等宫人开口,齐原怒目道:“大王还打算和稀泥,护着此人?越国的千秋大业,只怕就要毁在此人之手。”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哗然,虽然他们心中明了,可是谁都不敢当众说出来。如今朝中有徐满这样的小人当道,又有大王护着,横行无忌,朝中上下都敢怒不敢言。齐大人今日与大王对上,只怕落不得个好。
果不其然,越国君勃然大怒,“齐原,你这是诅咒寡人,诅咒我越国,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齐大人忠心耿耿,只不过一时气愤之言,还请大王勿要当真。”与齐原交好之人纷纷为他求情。
越国君被齐原气的不轻,他不依不饶的让自己难以下台来。可他毕竟是先王遗臣,有人求情,他怒火稍霁,打算敲打一番就算了,别仗着自己老臣的身份胡言乱语。
然而,就在此时,他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齐大人,大王一直敬重你是先朝老臣,一路至此不容易,没想到你竟然有此不臣之心。能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莫非齐大人想要谋逆?当真是画人画皮难画骨,实在令人失望啊。”徐满慢悠悠的说道。
“徐满,你血口喷人!”齐原怒喝道。
齐原话还没说完,越国君听了徐满之言原本熄了的火更是火上浇油。刚刚想只是敲打一番的心思也没了,断然喝道:“来人!给寡人将齐原拿下!”
“昏君啊国君!越国早晚毁于你这昏君之手!”齐原不怒反笑,他是看透了,整个越国从上到下都没救了。
“拖出去,拖出去,下入大牢择日处斩!”
眼看着护卫将齐原带下去,满朝文武求情都没用。有与齐原交好之人都心有戚戚,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悬着的刀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连上大夫齐原都不可扭转局面,日后徐满的势力只怕更加大了。越国的朝堂就成了奸人当道的一言堂,他们这些人除了明哲保身,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满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般结局,他几乎想要仰天大笑,齐原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这样一来,倒省了自己动心思,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连老天都在帮他。
果然,他今日让大王上朝是对的。不然齐原这个老家伙如何就能得罪了大王?甚至是被送了性命?
齐原一倒,徐满更加肆无忌惮,整个越国就再也没有敢与他争锋相对之人了。至于其他的人,自己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很好了,谁敢与他斗?
齐原的上大夫的位置空下来,换上自己人。那时候,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那就越发大了,自己还有何惧?看来自己还得多谢那人帮他出的主意。
今日里越国君气得不轻,原本商议秦国使臣之事也无疾而终。回到后宫之后,连看美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还是徐满亲自上阵,使了好些手段这才让越国君不再气闷齐原之事。
他知道,齐原一派的人定然还会想方设法营救,除了上书想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自己只要把控住这一关,不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大王眼前,那这些人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只等齐原一死,自己就能彻底放心下来了。他眼睛眯了眯,看着身边躺着的越国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却转瞬即逝,桃花眼中平静无波。
等宫中事了,徐满这才志得意满的出了王宫,回到宫外自己的府上。
徐府是大王赐下来的,占地广阔,这些年他深受大王的爱重。而他为大王分忧解劳,物色各色美人献上,由此讨得国君欢心,他的地位也越发稳固起来。
他也逐渐不满足于现状,大王赐下府邸后,他便豢养门客,收受贿赂,更插手朝堂,换上自己的势力。
也是因此,他受那些朝臣权贵的唾骂不在少数,可这有什么?等他权利一步登天之时,很多的则是阿谀奉承,他享受的便在于此。
进了门,就见一人迎了上来,“主子回来了?事情如何了?”
徐满心情大好,见了这人,更是高兴。正是这人说让他说服大王上朝,必能得意外之喜,看来这意外之喜还真是惊喜万分。
这人是前些日子投奔他的,名叫汲开。听说祖上是经商之人,然而年幼之时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将祖业败了个精光。好在不知道从哪里越来一手占卜之术,占卜挺准的,也是这点本事,让徐满看中,将他充作门客。
昨日他来找找徐满,神秘兮兮让他今日说服大王上朝,说是于他大为有利,且有意外之喜。这不,死对头齐原惹怒大王,自己坐收得利,当真是美哉。
“你很好!今日高兴,府上众人皆有赏。至于你,赏双倍!哈哈哈!”徐满大手一挥,高兴的道。
“谢主子赏,如此说来,主子是达成所愿了?”汲开也不禁眉开眼笑,恭维说道。
“没错。”徐满将今日朝堂之事说了一遍。
汲开闻言,连连恭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徐满很满意,“若不是你的建议,焉能有此意外之喜。只不过,如今上大夫的位置空出来了,自然要换上我们的人,你看看,有没有谁合适的?”
“是,小的回去之后就替主子向神请示占卜,自然要找一个有利主子之人为妙。只不过……”汲开似乎面有难色。
“只不过什么?”
“朝堂之中与齐原交好的大臣也不少,主子要推咱们的人上去,只怕他们会不依不饶啊。”汲开担心道。
徐满浑然不觉有什么难处,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群不成器的酸腐之人罢了,不足为虑。你只需要帮我选个合适的人在那个位置上就行了。”
“是!主子。”汲开不再说什么,躬身应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躬身的那一瞬,眼里流露出的算计得意。
第167章
从徐满处离开以后, 汲开回了自己的房里,换了一身衣物,这才晃晃悠悠的出了徐府。
他是徐满身边的大红人,看门之人自然不敢过多询问。见到他, 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汲郎君这是要出门吃酒?”
每隔上几日, 汲开就会出门去城南的酒舍喝酒。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中了酒舍里的红颜知己。
汲开大大咧咧,笑着赏了几个银钱,“正是,到时候别忘了给我留门子啊。”
“那是, 那是。”看门人接了银钱,笑的见牙不见眼, “汲郎君不消多说,小人自然会替郎君留门。”
等人走远了,看门人还啧啧称赞,“全府上下, 还是汲郎君出手大方。”
汲开熟门熟路的进了城南的一家酒舍,当即有人迎了上来,汲开抛下些银钱,说了句, “老规矩。”
那人听懂了, 殷勤的将他领进了一间雅间。汲开一进门, 已经有人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他了。
汲开笑笑, “严六, 你倒好, 我还没到你竟然开动了。”
严六见到汲开,也没起身,反而吃了一口菜,慢悠悠的道:“是你自己来得晚。”
汲开也不计较,在他对面跪坐下来,严六看他一眼,“事儿成了?”
汲开得意笑道:“也不看看谁出马,自然是成了。齐原已经被越国君下入大牢了,至于徐满……”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只要有奇珍异宝收买,不信他不听咱们的。”
严六满意的笑了,点头道:“我会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秦国。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暗中布置,等待秦国使臣过来就行了。”
汲开心有灵犀的点点头,两人不约而同一笑,轻轻碰了碰酒樽,“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如今上大夫的位置空下来了,徐满势必会让自己人上位,今日他让我帮他占卜用何人为好。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汲开将徐满回府时交给他的任务说了。他也拿不定主意,只能求教了。
严六点头,“此事不可大意,上大夫的位置,是很重要的。我会将事情禀报上去,届时再给你消息。”
汲开表示明白,忧心道:“虽然说我可以帮徐满提出人选,不过用不用还在于他本人,他也不是事事都听我的,如果选择不是他认可之人,只怕事情会有些难办。”
徐满的意思肯定是要自己人的,换做其他势力之人,他绝不可能相让。否则他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这个我有分寸的,放心吧,老哥什么时候让你难做了?”严六嘿嘿一笑。
这倒也是,他们都是一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不可能逃脱事外的。
两人又商谈了半柱香左右,严六这才起身,“我先走了,只等使臣到来,一切照计划行事。”说完直接从后门离开了。
汲开早已司空见惯,他不慌不忙,一个人独自品尝着酒菜。
他是谢灼派遣来越国的探子,当年他被派遣前来越国,就一直在越国潜伏了好些年,用着虚假的身份跟平民百姓一样维持着生活。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他还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辈子时,然后他就接到上面的密令,让他们执行行动计划。
他初初接到密信时,心情是万分激动。他一直等的那一日总算来了,他的主子果然没有将他忘记。
按照信中的地址,他摸到了这个酒舍,然后就见到了这个叫严六的人。他们两秘密商谈了半日,对方详细了解了他这些年来的生活状况,之后又询问了一些问题,这才认可他,算是承认了他的身份。
他在严六的帮助下,成功混进来徐满府上做门客,其实他哪里懂得什么占卜?只不过是严六递给他的各种消息,他胡编乱造一番,就能让人深信不疑。也是因此,他故意说占卜出来的事情,帮了徐满好几次,更让徐满对他有所看重。
得到了徐满的信任之后,他能接触到的机密很多。而且他提出来的意见,徐满也会慎重考虑。久而久之,他的意见成了徐满不可或缺的,不论大小事,都习惯了听他的。
而他在徐府立足稳当之后,每隔几天,他就会来这个酒舍中接头。等待他的或者是密信,或者是严六本人。每次都会交代给他不同的任务,而自己也会将打听到的消息全部都交给严六。
这个酒舍应该是他们自己人的地盘,很安全,也能帮他打掩护,让他不至于引人怀疑。
今日宫中之事,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他们早早就计划预谋好了的。越国的上大夫齐原德高望重,因着越国君不理朝政,所以朝堂之上几乎所有大臣都听他的。有他在,越国的朝堂大事几乎就是由他决断,那么卫先生的计划必然不会太过于顺利。所以,他们接到了命令,扳倒齐原就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而齐原根深蒂固,想要扳倒他并不太容易。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扶持出一个能与他对立的人,而且此人必须要有利于他们控制,因此他们的在人选上着实动了一番心思。经过一层一层的筛选,徐满便出现在他们的眼中,此人正是符合条件的人选之一。
徐满此人面貌姣好,凭着这一点,他在宫中也能得越国君喜爱。最重要的一点,此人贪得无厌,心眼又小,每每有得罪他的人,他都睚眦必报,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确定好人选,他们行动也分毫不慢,只要掌握住这人的缺点,大量的奇珍异宝送上门。再加上还有汲开在内部出主意,徐满他们已经可以完全掌控下来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1节
越国君是个昏庸无能之人,有徐满在他身边阿谀奉承,悉心讨好,他是很信任徐满的,几乎什么事情都依着徐满。因此只要掌控了徐满,越国君基本就不在话下了。
出门之时,酒舍的一个妖娆女子掺着他出来。两人在门口卿卿我我的腻歪了一会儿,汲开这才带着餍足的表情离开。
没过几天,汲开就得到了消息回复。他打开密信看了一眼,眉头蹙起,缓缓念了念信上面的名字:胡卓?
这就是安排下来的上大夫人选了?他想了半晌,才从记忆中巴拉出这么个人来。只不过此人并非是徐满的人啊,汲开有些头疼,事情只怕有些棘手。这位胡卓也是越国老臣了,资历不浅。只不过他与齐原不同的是,他为人处事圆滑,什么事都喜欢和稀泥。也是这样他在朝中处于中立位置,而齐原、徐满两方的势力矛盾他都不参合。
要推这么个人坐上上大夫的位置,徐满能答应吗?
不过即便事情有些难办,汲开也得尽力而为,他在屋中来回踱步,思索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直到徐满回府,派人前来请他过去问事,他才咬咬牙,凭着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好歹也要试试看。
想到这里,他毅然抬脚走了出去。
“小的见过主子。”汲开见到徐满,躬身行礼。
徐满此时慵懒的斜倚在榻上,身旁有好几个丫鬟伺候着,按肩的按肩,捶腿的捶腿。不得不说他的长相的确是很有优势的,那几个丫鬟容貌佚丽,可他在其中,丝毫不减色半分,倒是将那几个给比下去了。
徐满挥了挥手,让他坐下,这才问道:“之前交给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可有结果了?”
汲开点点头,讨好的道:“主子交给小人的事情,小人定然会放在心上全力而为,只是……”
“只是什么?”徐满看他似有难色,不禁问道。
汲开慌忙跪下来请罪,“只是其结果不尽如人意,还请主子恕罪!”
“哦?”徐满白皙的手接过旁边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然后眉头一蹙,将茶杯掷到了那人面门,喝道:“大胆奴婢,你这沏茶所用的水是什么水?早就交代过此茶需要三九梅花芯中雪水烹之,竟然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那奴婢早就跪下求饶了,然而,徐满取出一方锦帕擦了擦被茶水浸湿的手指。也不理那奴婢,直接吩咐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哀泣的声音不绝于耳,没多一会儿,外面院中就传来一声声惨叫,逐渐声气渐歇。
徐府上草菅人命的事几乎天天都有发生,汲开早就见怪不怪了。然而这次,他背心却冷汗涔涔,俯身在地,不敢多言。
此时,徐满这才有空继续先前的话题,看向汲开,“什么结果?不尽如人意?这话什么意思?”
汲开心有余悸,徐满此人性子喜怒无常,如果他心中不满,会不会因此怪罪于他?可这个任务很重要,要是完不成自己小命只怕也不保。
不如搏一搏。
当即咬咬牙道:“小人接连占卜了好几次,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有上天的指示,上大夫最合适的人选是——胡卓。”
徐满脸色阴沉下来,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满心打算让自己的人上位,到时候什么都听他的,自己在朝中岂不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从汲开口中却冒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来。
“真的就只有这一个结果?”徐满冷冰冰的问道。
“小人绝不敢有半点欺瞒。”汲开颤抖的道。
徐满眯了眯眼睛,“如果我势在必得,一定要让自己的人上位呢?”
汲开顿首一拜,“大凶,只怕牵连到主子身家性命不保。”
徐满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汲开话中的真实性。汲开却不管不顾的道:“主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其实如果真要解释,也能预见此事的后果。”
“如何说?”徐满声音有些尖锐。
汲开不慌不忙,只要你愿意听我说下去,便是死的我也能给说成活的。
“主子,试想一下,越国历来的规矩是宦臣不得干政。上大夫的位置紧要,齐原一脉相承的老臣绝不允许这个位置落在主子你的手中的。哪怕是主子的人,只要有些关联,他们都防着呢。”
汲开说到这里,偷偷觑了徐满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也没有发怒的征兆,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而胡卓,此人中立不倚,虽然与我们没有什么瓜葛,但是与齐原一脉的人也没什么牵扯。咱们推他出来,那些老臣必然不会有什么话说,阻力自然也就小了。”
是这个道理,徐满不由点点头,“可是他也不会为我们说话,白白将到手的馅饼拱手相让,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听到徐满的话,汲开笑了,“主子此言差矣,在小人看来,此举却是再好不过的。”
“此话怎讲?”
“主子想想,咱们推胡卓上位,他心中会不会心存感激?只要他感激咱们,咱们就能想办法拉拢他。真要将人给拉拢过来,主子的势力岂不是更大?朝堂之上还能有谁能与主子匹敌?”
“好!说得好!”徐满闻言,脸上已经有了喜色,他坐直了身子,“只是,我之前也曾让人送上美人奇珍,他却不为所动,你真认为他能为我所用?”
汲开笑笑,“世人皆有所求,既然不爱美人奇珍,那么官位权势想来还是在乎的。正巧主子能送上枕头,他想来也无法拒绝。主子可以将此事交给小的,小的必定为主子拉拢人心。”
“好!那就将此事交给你,办妥了,我重重有赏。”
汲开这才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汗,既然这差事交给他,那他的命就保住了。
第168章
汲开敢接下这个任务, 那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既然严六送来的信中,让他推荐胡卓, 那么这个胡卓定然是有什么关联。既然如此,想来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这件事也就好办多了。
他来不及细想,瞅了个空子,便又去了酒舍。与卖酒女打情骂俏一番,他就又进了雅间,安心的等着严六来找他。
他刚刚已经将自己想见严六的消息传达出去了, 定然会有人去报给严六的。等了两盏茶的功夫, 果然就见到严六从老地方走了进来。
汲开帮他倒了一杯酒,还没等人坐下就急急开口问道:“胡卓是我们的人吗?”
严六坐下来,摇头道:“不是。”
“那为何我们要帮他?”汲开不解, 因为他,自己差点就丢了小命。
“虽然不是我们的人, 不过却胜在听话,能照我们的意思去行事。”
汲开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如今的胡卓就跟徐满一样的, 有我们的人能左右其决定。”
严六倒也没有相瞒的意思, “如今齐原虽然倒了, 他那一脉老臣还死而不僵。能将胡卓推上去, 他的资历声望来说, 是足够的。若是我们协助他将齐原一脉的人心收服, 到时候有徐满, 胡卓, 越国朝堂尽皆控制在我们之手。”
汲开听到这里, 兴奋的搓了搓手,“太好了,如此一来,越国早晚会成为囊中之物。”
“所以,现在你应该明白怎么做了吧?”严六笑道。
汲开点头,“明白。”他又将与徐满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徐满想拉拢胡卓,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糊弄过去?”
绝不可能让两人联手起来的,但是糊弄糊弄徐满,表面上能让他放下戒心来,他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好,我会想想办法,至少将这一茬给遮掩过去。”严六说道。
汲开放心下来,两人举杯同饮。
徐满虽然听了汲开的建议,却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上大夫的人选一事,落到他的手里就被他给压了下来。大王只要不过问这些事情,压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然而,就在他以为大王会不闻不问的时候,越国君居然跟他提及了。“上大夫的位置空下来了,朝臣可有商议出什么人选填补上?怎么一直没动静?”
徐满心中一咯噔,立马跪下谢罪,“大王,这几天奴婢一直在为大王训练新一批的舞女,并没有注意到此事,奴婢这就去过问此事。”
越国君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令他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背上的冷汗浸湿了内衫。
越国君摸着他的脸,冰凉的手指,宛如蠕动的虫子爬过,令他恶心想吐。不过他忍下来来了,深情款款的看着越国君,满脸的愧疚,“是奴婢失职,只想着讨大王欢心,忘了朝政,奴婢应该分清轻重缓急。”
“寡人知道卿一向为寡人着想,为寡人挑选美人奇珍,也是辛苦你了。起来吧,这次就算了。”越国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徐满心中一颤,知道大王这是在警告自己的擅作主张。也许是因着自己这张脸还没有让大王看腻,又或许是他还没有触及底线,所以,这次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他到现在总算明白了汲开的意思,心中也有了决定。
汲开说的有道理,自己毕竟是宫中之人。如果真的手伸的太长,将上大夫的位置归于手中,国君会不会心生疑虑还真不好说。
越国君虽然荒淫无道,可并不糊涂。真要是动到根本,威胁到他的权势,就算自己深得大王宠信又如何?如果相信国君的宠爱会一辈子,那就是太傻太天真了。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什么样的没有见过?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自己努力掌控权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还有齐原这个死对头的下场,现在回头想想,背后的原因也令人汗毛直竖。
齐原身为清流一派,这些年来,他的名望越来越重,他说的话,朝臣无不奉承照做,比起国君的话都还管用。大王也许是隐隐感受到了威胁,才会由得自己处处与齐原作对。而且,每每自己与他作对,大王总会在背后为自己撑腰。
细极思恐,齐原能有今日,只怕这其中也有越国君的安排吧。否则,不过几句愤懑不平之词,又岂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现在齐原已经拿下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自己如果不收敛一些,估计下一步就会步入齐原的后尘。
想到这里的徐满,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激起汲开来,是他帮自己躲过一劫。
既然拖不下去了,徐满索性就照汲开的话去做,将胡卓推荐给了大王。越国君看到这个名字,果然很满意,还赞许的夸了徐满一番,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徐满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算是揭过了。
这日他出宫,却被人拦住了去路,等仆从去问过,原来是一个叫严六的人,说是胡卓的弟子,特意前来替胡卓谢徐大人。
徐满眯了眯眼睛,这是胡卓不方便出面,派弟子前来谢他推荐之恩了?看来他交给汲开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啊。今日能派弟子前来谢他,那就说明了此人还有被拉拢的希望。
不过,此时明显不是商谈的时机,徐满只是让人收下礼物,接受了谢礼,并没有见人。这个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万一被国君知道自己私下勾连,大王心中起了疙瘩这就不妙了。
拉拢之事不可急于一时,先让汲开接触,慢慢来,总能达成心愿。
荀祁的一队人马此时离越国王都已经很近了,不过只两三日的路程。越国朝臣上次商议了一番,可是没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反而因着齐原的事朝堂震荡。
现在好不容易上大夫的人选定下来了,可是胡卓新上任,很多东西都还没上手。再加上胡卓本就是老好人和稀泥,说到底就是没什么主见。因此,秦国使臣的事拖了又拖,现在眼看着使臣马上就要到了,这才慌慌忙忙的商量出了一套迎接的方案,准备起来。
越国朝堂的事,荀祁早就已经知道了。他没想到因着卫苏的先见之明,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安排了探子渗入越国朝堂。如今更是能左右朝堂的局势。
来之前他或许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一切卫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根本就不需要他担心。
越国朝堂上,众位大臣还在吵。
“越国与秦国本就有联姻之宜,又有兄弟之盟。秦国派使臣前来,咱们只需要按照规矩迎接就可以了。”有大臣建议道。
“这怕是不妥啊,刘大人可知道,这次使臣的身份?”
刘大人皱眉道:“不过就是使臣罢了,还能有什么身份?”很显然他是不太清楚的。
“刘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前来的使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邶国国君的亲弟,邶国的王子祁。”
有不明真相的人哗然,“邶国?我没听错?是当世第一大国的邶国?”
“除了这个邶国,这世上还有几个邶国?”
“邶国与秦国结盟了吗?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事?还有,秦国的使臣,派邶国王子前来作甚?王子祁难道不应该是背过的使臣?”有人莫名其妙,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一国派使臣也有派遣王子来的,这也是两国势力相当,且是有重要的事才会派王子为出使。
可现在什么情况?当世第一大国的王子作为秦国的使臣出使他们这小小的越国,这怎么可能?
他们一度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消息。
众人纷纷询问,那人却信誓旦旦,“我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消息。可是我现在却可以确定,这个消息绝不会有错。”
“邶国王子前来,究竟是做何?又有什么目的?为何又会被秦国派遣来?”众人纷纷猜测。
“既然是大国王子作为使臣前来,不论是何目的,我们都应该提高迎接的规格,不能以等闲待之。”
“说的是,既然是王子祁,那就应该看他身后的邶国。如果我们招待不周,惹怒了邶国,邶国可不是我等小国能惹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2节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荀祁便见到了一个四不像的迎接仪式。
由越国上大夫胡卓带领群臣前来,一群人有些恍然迷茫,果然是邶国的王子祁。
“祁此番作为秦国使臣,没想到竟然劳动上大夫亲迎,实在不敢当。”荀祁谦虚道。
胡卓笑眯眯的上前,“竟然真是王子祁前来,之前接到消息,还以为听错了。王子祁能大驾光临来我们越国,我等有失远迎,还请王子祁莫怪。”
“这是哪里话,我也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荀祁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还要靠这个身份全身而退呢。
毕竟邶国王子的身份,一个小小的越国,还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与王兄并没有撕破脸,对外别人也只以为他去秦国娶亲的,迟早会回邶国。
而荀湪与荀祁的矛盾,便是邶国的朝臣也并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人了。荀湪将荀祁离开的真正原因隐藏下来了,对外依旧是兄友弟恭的态度。荀祁也笃定荀湪绝不会说出去,毕竟自己帮他登位,可以说没有自己的话就没有今日的邶国君。他敢说出去,让天下人都唾骂他是忘恩负义之人吗?
荀湪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不过伪善罢了,他永远都摆脱不了自己仁人君子的假面。
众人听他滴水不漏的话,心中也有了猜测,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也就能说得通了。听说王子祁前去秦国迎娶了秦国相国卫苏的妹妹,想来,这条件就是要他作为使臣前来越国?
不管内幕如何,秦国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秦国与越国交好,两国之间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去文书说明白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派遣使臣前来,而且还派遣他国王子过来。
一群人客套了一番,此时也不可能询问他来此的目的。得上交国书,交由国君过目,才能知道事情的缘由了。
“使臣还请去驿舍休整一番,等晚些时候,我们国君为使臣准备了接风宴。到时候,老夫会让人前来接使臣去王宫。”胡卓将安排说了,“使臣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夫会让人去办妥。”
荀祁谢过,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胡卓的安排。不过他心下不由好笑,现在这么客气,等他将来意说明之后,只怕他们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啊。倒是有意思。
第169章
接风宴的次日, 荀祁将国书上交给了越国君,就回驿舍等消息了。至于他们君臣如何商量,就看他们自己了。
越国君接到国书, 以为不过是寻常两国交流, 再不济就是秦国是否又想着与他们联姻。
然而他打开一看, 却被文书的内容气得浑身发抖。
“快, 立马召集朝会,与众臣议事。”越国君急不可耐的吩咐道。
徐满心中奇怪, 秦国使臣送上的文书上就究竟写了什么。秦国对越国国君有什么非分要求,才会让大王气成这样。
这种两国相交的文书是直接呈给国君的,也只有国君才有资格打开看,徐满自然不知什么情况。现在大王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还在这个时辰主动召集众大臣上朝, 实在是不同寻常啊。徐满弄不清楚状况,也不好冒冒然开口, 只能在心中猜疑。
徐满着人将命令传达下去,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这是怎么了?秦国文书是否有大逆不道之言?这才累得大王大动肝火?”
“哼!不过一个小小的秦国罢了,整出什么子虚乌有之事。说什么绥城邺城是秦国的领地, 让寡人将城池土地还给秦国。简直是岂有此理!”越国君将文书揉成一团, 犹自愤然的道。
说完他有些头晕,站立不稳,徐满连忙扶住他坐下。
越国君的话让徐满瞠目结舌, 竟然会有这种事?秦国是不是太天真了?以为派一位使臣来, 随口说说哪个城池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了?空口无凭, 凭什么就让城池?
朝堂之上, 文书被众位大臣传看了一番。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国君已经许久不曾大发雷霆了,哪里会想到遇上这么件糟心事儿。“秦湛小儿,狂妄自大。上次寡人看在秦太后的份上和亲,他居然不识好歹,直接将越王女赐给他人,寡人没有找他讨说法也就罢了。如今他得寸进尺,竟然要让寡人割让绥城邺城两地,谁给他这么大的脸?”
“大王息怒,秦国不将我越国放在眼里,我们又岂能由得他?依臣之见,应该给秦王一个教训才是。”
此言一出,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皱眉表示不赞同。
“大王,臣觉得应该弄清楚情况,毕竟秦越两国关系非比寻常。常常守望相助,若是因些不明原因两国反目成仇,只怕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周大人说得有理,不如我们将秦国使臣请来,问个明白?”
众人都点头同意,越国君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着人前去请荀祁。
荀祁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早就有心理准备。他不顾来人的急切,慢悠悠的梳洗一番,这才随人进宫。
越国君与众大臣早等得不耐烦了,才看到荀祁的身影,“秦国使臣荀祁见过越国君。”
越国君想要发火,然而想到荀祁的身份,又生生将火气给压了下来。就算他不看秦国的面子,也不得不看邶国的脸色,谁叫他们越国真就没办法惹邶国呢。
越国君不仅不能发火,还客客气气的给荀祁赐座。荀祁也不客气,大咧咧的跪坐下来,这才问道:“我带来的秦国文书已经呈给了国君,不只国君今日让我前来,是有了答复了吗?”
“额……”越国君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答复。
正踌躇间,还是胡卓出来道:“事关重大,我们还未商议出结果来。”
荀祁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君臣尽管商议就是,我也没有着急着催促马上要结果。越国王都我还从未来过,正打算四处逛逛来着。”
胡卓一顿,有性子急的大臣哪里还忍得住。开口诘问道:“王子祁既然作为秦国使臣出使越国,不知王子祁可知道秦国文书的内容?”
荀祁摸摸下巴,“这个嘛,倒是略知一二。我出来之际,受秦国相国所托,前来要回被越国占据的绥城邺城两处地方。”
众人哗然不止,原来秦国竟然真的异想天开。
“真是荒谬!绥城邺城历来都是我们越国领地,这是天下人人尽皆知的,岂是你们秦国所说这般?”
“秦王好大的面子?他说绥城邺城这两处地方是他的,难道就成了他们的了?空口说白话,那老夫也可以说秦国王都是我们越国的。”
“秦王这个黄口小儿,论起辈分来,还应该称我们越国国君为祖父。我们既然是长辈,也不与他计较,王子祁你便回去告诉秦王,让他莫要无理取闹。”
“哈哈哈!是啊是啊,不过是孩子气的话。我们越国大人有大量,实在不宜与他计较。”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自诩为长辈,将秦湛真当成不懂事的后辈子侄看待起来。话语中不无嘲讽之意。
荀祁听着众人的话,没半点羞恼之意,泰然自若的笑笑。可悲啊可悲,这群人竟然认不清现实。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们只怕就会哭着求着让秦湛出手轻一点了。
胡卓得意的捋着胡须,看向荀祁,“不知道作为秦国使臣的王子祁可有什么话说?”
荀祁笑笑,“我能说什么?秦国与越国祖上的恩怨我一个外人确是不懂的,也不好参言。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我来此,就是传达秦王的诉求,让越国归还两城而已。”
“此事绝无可能,只怕王子祁要白跑一趟了。”胡卓断然说道。
“胡大人怎么就知道绝无可能?”荀祁笑问。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看看满朝文武,看看越国国君,有谁会同意此事?
“看来你们都不相信秦王所说的绥城邺城是秦国之地了?可世事无绝对,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件事不是真的了?”荀祁一本正经的说道。
“笑话!绥城邺城乃是越国先祖首创之初就属于越国的,这是有史记载以来就明明白白的。王子祁回去后让秦王多读点书吧,至少也要将秦国的历史弄清楚吧?不然没得让人笑话。”
荀祁皱眉,“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我还亲眼见过证据呢。”
越国君冷哼一声,“王子祁,寡人念你是邶国王子,并非秦人,所以也就不怪罪于你。你回去告诉秦王,让他好自为之,安安稳稳的守好自己的祖业。否则,寡人不介意替他的长辈好好教训教训他。”
荀祁眨眨眼睛,“这……国君此言差矣,秦王也是拿出证据来的,并非是胡言乱语啊。我这里也带来了,要是不信,国君可以看看再说。”
荀祁这样信誓旦旦,倒是让越国君臣有些懵。越国君也想看看荀祁到底有什么凭据,挥挥手让人将荀祁手中的册子呈了上来。
秦襄王三年,秦王女下嫁越王,彼时以绥、邺二城为妆奁随之……
越国君莫名其妙,这不是胡言之语吗?若真有此事,他身为国君岂有不知的?
“此乃秦王从王室密封的文书中无意间看到的,想来也是真的了。其前因后果,年月时日都明明白白,如若不然,又岂会刻录下来?当然了,这只是抄录的副本,真正的简牍文书尚在秦王宫。大王如果想看真的简牍,也可以派使臣前去核对其真实性。”荀祁照着卫苏的交代一一说明。
前因后果,年月时日都被卫苏补全了。他也是亲眼见到,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光看这文书只怕也就信了。
荀祁的话,加上这文书上表现出来的看,倒是让越国君有些将信将疑起来。将册子传了下去,众臣也都一一看过,都面面相觑起来。
此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有结果,越国君只能让荀祁先下去,此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况且,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自己的城池,难道仅仅凭一句话就拱手让出去,他这个国君还没昏头。
荀祁笑笑,从善如流的告退。他也不急,就待在驿舍中,闲极无聊便四处转悠,真没将自己使臣的身份当回事。也不管越国朝臣对此事的商议结果,反倒真像是前来游玩的。
偶尔去城南的酒舍中喝酒,酒舍掌柜对于这个一掷千金的贵族公子很热情。当然了,任谁对于出手大方的主儿都是喜欢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就这样闲逛了大半个月,荀祁就已经将一切都了如指掌了。他再次感受到卫先生布局的远大,万万没有想到,卫苏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想到了今日。埋下了棋子,深藏不露,却能在关键的时候起到作用。
由此看来,不仅仅是越国,其他的天下各诸侯国也早就由卫苏布局,只待时机了。以天下为棋盘,天下人为棋子,这样的棋局,这样的棋手。荀祁除了恐惧以及深深的膜拜想不到其他。
这辈子千万不可与卫苏为敌才能保全,看来自己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想到邶国将来始终还是会与卫苏对上,荀祁也不由为邶国的未来担心起来。只是,邶国如何现在又与他有什么相关呢?到时候唯有求得秦湛与卫先生善待邶国王族了吧?
此时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荀祁还是得将自己的任务完成,方不负先生所托。
如今时机已经到了,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荀祁便让人通报要面见越国君。
越国君这些日子有些烦躁,为了这件事,连美人都没法好好欣赏了。他让人查找了王室的文书,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有提及过绥城邺城一字半句的。因此也更加笃定了没有到事儿,就算有,他绝不能认可此事。
在听到荀祁求见之时,越国君思索了一番,也想早点了结此事,顺便将人打发回秦国,便同意了荀祁的觐见。
荀祁依礼参见过越国君,直接说明来意。“已经这么久了,不知越国君有没有商议出什么结果来?”
越国君大手一挥,“此事商议不商议都只有一个结果,绥城,邺城是越国的,不可能相让。”
荀祁闻言,微微皱眉,“我等了大半个月,没想到国君却给我这么个答案,这让我回去很难跟秦王交代啊。”
越国君冷哼一声,“你就不应该来,若不是看在你是邶国王子的面上,寡人接到国书就已经将你拖出去斩了,哪里还会善待于你?”言下之意那就是对他已经是恩赐了,别不知好歹。”
而荀祁明显就不想接受越国君的好意,摇摇头,“这么说来,越国君是不想归还两城了?”
“我们大王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王子祁有何必明知故问?”有人忍不住回怼道。
“那这样的话很遗憾啊,明明可以和平协商解决的事,却非要动用兵戈。”荀祁叹息道:“啧啧啧,可惜啊,越国即将生灵涂炭,不知道秦国出兵,越国是否能保住这两城呢?”
荀祁的话引来众臣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越国君已经沉了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荀祁笑笑,“难道你们还不知道的嘛?秦王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可以商量的话,那么一切都好说。但是如果越国君臣不愿意,秦王已经派遣大军驻于越国边界,磨刀霍霍只等越国君给出的结果了。”
“什么!”闻言越国君气得浑身颤抖,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秦湛这个黄口小儿,欺人太甚。难道他真以为寡人怕了他不成?”
越国君是被气得狠了,头晕目眩,在他身旁的徐满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抚背顺气。“大王息怒,身体要紧。”
底下的朝臣也纷纷劝慰,“大王息怒,大王息怒,不可听信小儿狂语,保重身体……”
一时间朝堂上乱做一团。
第170章
荀祁却还在不依不饶, “大王你可想好了?需不需要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啊?如果真的坚持己见的话,越国与秦国开战……啧啧!听说越国南边的凤诏国,正蠢蠢欲动呢?您说背腹受敌, 这是什么滋味?好受吗?”
“王子祁, 这个倒是用不着你操心, 秦国日子也不好过。依老夫之见,这话你应该拿回去劝秦王,他西边戎夷如入无人之境。这才几年,莫不是就忘记了?”胡卓站出来, 对于荀祁的话也嘲讽道。
他们越国的确国弱, 但是跟秦国比起来, 也不见得就弱多少,南边的凤诏国更是不将它放在眼里。
“正是。”有人附和道:“王子祁不必在此危言耸听。我就不信了秦王真能不顾西边的戎夷,调兵遣将来攻打绥城邺城, 秦国还能派出兵马来吗?哈哈哈!”
“啊!大人说的是西边的戎夷啊?估计你们越国还没有得到消息吧。就在半年前,我来越国之前,秦王亲自西征,将戎夷来犯的大军一举歼灭。戎夷元气大伤, 只怕年之内是无法再东进了。”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
荀祁笑而不答, “否则,你们以为秦王能自大如斯,不管不顾自家后院,就能向越国君讨要城池?还有, 我在此奉劝诸位一句,秦国如今兵多将广, 真的不要小看了啊。”
众人沉默, 兵多将广?呵呵, 他们也不是不知道秦国的状况的。秦国的兵将大多驻守与西边,剩下的则安排抵御东南边的邹国。就算如荀祁所说,秦国调兵遣将,将西边的兵将调过来,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日就完成。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3节
越国君臣其实也有些郁闷,秦王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要四面竖敌?秦国还有个邹国虎视眈眈。好不容易才跟他们越国结盟为友,现在竟然亲自撕毁盟约,要与越国为敌,真不知道秦王是聪明还是蠢了。
荀祁向王座上的越国君揖礼,“国君大可再想想。或者你们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可以等绥城邺城的消息到了之后再行决定。”
绥城邺城紧邻秦国蜀地,如果秦国真有动作,下面的人必定会报上来,荀祁所言的真假自然就能得到验证。
于是胡卓在思索良久之后,便上请国君,再等上一等也没什么紧要的。越国君此时头疼难忍,也不愿在此多做拖延,便同意了。
越国君臣并没有等上多久,不过日功夫,就有从绥城邺城来的急报。秦国的将士已经在绥城邺城集结,大有攻伐之意,还请国君派兵增援。
这下子,有所人才相信荀祁所言是真的了。这么说来,秦国势必要抢夺两城了?
越国君那日被荀祁气得心口疼,回来后就觉得身体不太爽利。现在接到这个消息,更加怒火攻心,急急的传了太医令过来。
徐满揉揉酸胀的肩膀,他在宫中伺候大王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府了,今日见大王睡安稳了,这才偷空回府歇歇。
没想到刚刚回来,就听到汲开求见。能这个时候请见,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徐满想了想还是让人进来。
汲开依礼见过徐满,见他脸上疲累之色,关心的问道:“主子,这次几日都没回府,可是宫中有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因为秦国之事,现在大王都给气病了。这不是大王身边离不开人,我才不得歇嘛。”
汲开喜道:“那也是大王信重主子,才会离不开主子。”
徐满闻言脸色却有些许的不自在,端起仆从新上的茶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脸色。然而,茶一入口仔细品了品,便察觉出与平日里喝的有些不同,不禁问道:“这茶?”
汲开笑眯眯的道:“主子果然是懂茶之人,这是有人托我送给主子的,听说是蜀南那边的新品,主子觉得如何。”
徐满点点头,“口感绵软馨香,如兰在舌,清香怡人。的确是好茶。”
汲开谄媚的说道:“主子有所不知,这些茶可是少女以唇采新芽,存于少女心口的位置,以体温初烘。啧啧啧!其制作工艺繁琐精细,一年都没多少,倒是让主子得了。”
徐满闻言好奇的询问了几句,对这茶也感兴趣至极。他本来就是爱茶之人,流传出来的茶经他也看过,自己还异想天开琢磨出不少的新鲜法子。今日听到汲开所说的这茶,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想来也是极好的。
打开汲开呈上来的小小锦盒,徐满欣喜无比,如获至宝。以他对茶的研究,自然是一看就知道好坏的。
“这是谁让你送来的?可是想求我什么事?”闻着茶香,徐满觉得自己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了。不过他还是问出因由来,能下此血本,此人必定不是一般人。而且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想来这人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自己帮忙。
听到徐满的问话,汲开也不隐瞒,直接开口道:“主子知道秦国的使臣王子祁吧?没错!这个正是他托付人送过来的。”
徐满手中一顿,差点就打翻了盒子,惊讶道:“谁?你说谁?王子祁!”
汲开点点头,“是啊,主子这有什么问题吗?”
徐满放下盒子,站起身来,“糊涂!这王子祁的礼岂是那么好收的?马上派人给送回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指着汲开道:“不,不用派人,就你,你亲自给人送回去。”
前几日荀祁才惹的大王生气,自己这几日的劳累说起来还拜他所赐呢,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他如何还敢收礼?
“这是为何?”汲开做出不解的模样,“主子,这王子祁可是大手笔啊。除了这茶,还有金银,各种奇珍。若是送回去,那未免太可惜了啊。”
说完,他拍拍手掌,让人将礼物给抬了进来。徐满看过去,心跳都不由加速起来,几箱金银,几箱奇珍异宝。哪怕他已经司空见惯了,可终究不是自己的。想到这些东西都将成为他自己的私人物品,他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徐满本就是一个爱财如命之人,之前没有看到东西还好,现在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心中也开始滴血。送上门来的东西,那就是他徐满的,让他送回去,简直比剜了他的心还疼。可是,不送回去又能怎么样,秦国使臣王子祁才刚刚将大王气的吐血,他既然送了东西来,那求到自己头上来,自己一个宦臣,有什么能力帮他?
汲开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徐满此刻的心情,试着劝说道:“主子你担心什么?咱们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先将东西收下。至于王子祁提出来的要求,简单的话就是顺手的事。实在难办的话那也没办法,怪不到主子头上的吧?”
“这……”徐满心动万分,却还有些犹疑,“这会不会不太好?”
汲开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主子还没听他的条件,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做到?”
也是这个理,徐满负手走了几圈,心中着实舍不得桌上的茶叶,最后咬牙道:“也罢!那他可有说求我办什么事?”
说服了徐满,汲开心满意足,“主子放心,其实他的要求很简单。”
徐满狐疑的看着他,“你这话中之意?”
汲开看了一眼四周,徐满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这才问道:“他想让我做什么?”
汲开凑到徐满耳边,耳语几句,徐满不由脸色大变,“汲开!你这是要害我性命?”
汲开连忙跪下请罪,“主子,小人一心为主子打算,若主子认为小人有半点私心,还请赐罪便是。”
徐满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却没有让人进来,更没有赐罪的意思。
汲开心中冷笑,徐满这人,他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对权利欲极大却又胆小优柔,如今自己给他一个机会,他又会如何选择呢?
他根本不怕徐满会将他治罪,因为他知道徐满还需要他,不过面上还是要做足了戏份才是。
徐满走了几圈,最后坐到了榻上,闷闷说了句,“起来吧。”
汲开起身,还弹了弹衣袍,这才笑着说道:“主子可以好好想想,这样对主子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啊。不仅能完成王子祁的请求,主子还能更上一层楼。”
徐满心动无比,又犹豫不决。汲开再接再厉,“大王如今脾性暴躁易怒,因着上回上大夫人选的事,大王对你已经有了猜忌,主子又何必忍辱负重呢?”
徐满手不自觉的捂上自己的肩膀处,那里还隐隐作痛,正是今早大王发怒,被大王扔过来的杯盏所伤。以前大王根本就舍不得伤他,可现在,因着一点小事不如意,就辱骂责罚。
想到这里,徐满心中怨怼起来,自己尽心尽力服侍君王,到最后却落不得个好。与其如此还不如另谋出路。
他沉吟道:“大王毕竟待我恩重,我怎忍心……”
“主子情深义重,小人自愧不如,既然主子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那小人便去回了王子祁罢了。”汲开干脆以退为进,以徐满的性子,只要激一激他,想来会有不错的效果。
就在汲开告退之际,徐满缓缓开口了,“站住!且容我想想。只是,王子祁给的东西,真的能有这样的效果?”
汲开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眉开眼笑,“主子尽可放心,这丹药旁人绝对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如今大王身体欠安,你献上这丹药,大王受用之后精神亢奋,就会和正常人一样,不会有任何的异常。就算过一段时间大王会发生什么事,事情也绝对怀疑不到主子身上。”
“等到大王油尽灯枯,主子与胡大人前朝后宫联手,扶持小王子,到时候新王说什么还不得全是主子您决定?”
汲开的一番话,说得徐满心中蠢蠢欲动。他本就有野心,如此一来,他当真就能只手遮天,整个越国,看谁还敢再看不起他。
“不过,王子祁为何会让我这样做?他想从中得到什么?”徐满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些事算起来也是越国自己的事情,他一个秦国使臣掺和进来做什么?想要什么好处?
“主子难道还想不明白吗?秦国使臣来越国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绥城邺城两地。到时候整个越国都在主子手中,即便不要这两城也无关紧要。咱们舍弃两城,换取两国和平,让百姓免于战火之苦,试问百姓岂不会对您感激不尽?而且,秦王还答应每年给主子厚礼一份,到时候名利皆有了,主子还犹豫什么?”
徐满不住点头,眼神不自觉落到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上。自己只需要将丹药进献给大王,然后再拥立新王就成。其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如汲开所说,他一直以来期望的名利皆可轻易获得。
“你说与胡卓联手?胡卓他能答应吗?”此事自己一个人做,风险还是很大的。可如果能与胡卓联手,那么这件事根本就不叫事。
“这个主子大可放心,之前主子不是吩咐让小人去拉拢胡卓吗?我已经有了门路,搭上了线。如果没有确实的把握,只怕也不会有与胡卓联手的提议了。”
徐满点点头,心中也算是放下了一点。
汲开继续道:“谁都有弱点,胡卓此人看似无欲无求,可是他对于高官显爵却出奇执着。只要满足他这一点,就没有摆不定的事。事成之后,至于胡卓,朝堂上给他一个相国的位置就足以,让他与朝堂上那些老顽固周旋,主子还能省心不少。到时候主子掌内,胡卓掌外,有了内外之分,亲疏之别,新王到最后还不得依赖于主子?”
汲开分析得头头是道,徐满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候的场景,自己与胡卓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相得益彰。胡卓就算做了相国,也不可能爬到他的头上去,只要自己掌控住新王,一切还不得自己说了算?
“好!那就拼一把。我将丹药呈献给大王,至于胡卓那边,那便交由你去办。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美人,田宅,高官厚禄任你挑选。”
徐满决定下来,汲开闻言也装作喜不自胜,“谢主子赏!”
徐满打开汲开送过来的小盒子,轻轻打开来,就见里面躺着一粒拇指大小的暗红丹药,一股幽幽清香扑鼻而来。徐满扣上盒子,眼中是志在必得。
第171章
蜀地, 卫苏难得有闲暇,秦湛便拉着他手谈几局,以便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卫苏本不想下棋, 奈何秦湛生拉硬拽, 卫苏只得应下来。
对于围棋,卫苏并没有深究。在颍阳学宫之时,初初学会下棋, 那时的卫苏那才叫人菜瘾又大,拉着学宫中的先生一下就是半日的功夫。好些人都不愿意跟他下, 就是因为卫苏一手臭棋篓子, 棋品还不怎么好。每每就爱悔棋,眼看着要输了, 便各种手段, 撒泼耍赖,总让人无奈。
这么一来,久而久之, 谁还愿意陪他下棋?到后来,卫苏从学宫出来以后,便没什么时间下棋, 他的兴致已过, 便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年来,也就偶尔才与熟识之人手谈几局, 然而卫苏的棋艺到现在几乎没什么长进。有熟悉他的都很奇怪, 卫苏吧, 你看他计算谋略那是算无遗策, 万无一失。可是为何棋局上却一塌糊涂, 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精于谋算之人, 心思缜密,下棋一步能看三步。独独卫苏与众不同,都是横冲直撞,毫无算计可言。
秦湛一只手托着下颌,一只手捻了一颗棋子,很随意的放在棋盘之上,他的眼睛甚至都没离开过卫苏一眼。
卫苏头皮有些发麻,努力忽视对方的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棋局上。然而,看着满目的黑白子,他手中的棋子不知该往哪里放,咬咬牙想着反正手下这局也是输了,那就随便下子得了。这混小子,跟他下个棋也不知道让着一点,明明知道他的棋下得不好,还步步紧逼。
他心中叹息,闭上眼就准备落子。然而手却被人给抓住了,耳边是秦湛戏谑的话,“先生真要将子落在此处?”
卫苏睁眼一看自己手中棋子之处正好将自己棋路给堵死了。
“这……”卫苏皱起了眉头。
秦湛微微一笑,执着他的手,将棋子换了个方向,“你应该下这里,将这一块盘活,整个局势就能逆转。”
卫苏看过去,果然局面顿时不一样起来。接着秦湛手并没有放开,而是来到卫苏这边,半搂住卫苏,一边手把手教他落子。
卫苏半边身子靠在秦湛怀里,莫名有些别扭,手上用力想将手从秦湛手里抽出来。然而秦湛手上的力气却也不小,牢牢握住不让他挣脱。
卫苏徒劳无功,最后只得任由他,秦湛仿若浑然不觉,在卫苏耳边解释下一步该如何下。
周围空气似乎都在升温,卫苏面色泛红,要是以前他或许还不会东想西想。可现在,秦湛已经跟他表白过了,而他与秦湛的关系还处在友人之上,恋人未满的境地,这样会不会太过暧昧了?
“我……我可以自己下。”卫苏动了动身子,想尽量离秦湛远点。只是秦湛与桌案之间的空间只有这么大,他怎么都避不开秦湛,那就只有秦湛自己离开才行了。
只是秦湛明显是不会这么快就放弃的,他在卫苏耳边轻笑一声,“先生自己下没两步便将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先生的棋艺有待加强呢。先生教过学生为学之道,需用心细意。此时先生也应该以身作则,用心学棋艺之道,怎能敷衍?”
“呃!”卫苏竟然无可反驳。只是哪里有些不对?卫苏想了想,自己可没有让秦湛教自己棋艺啊。他有理由相信秦湛是故意的。
旁边侍立的宫人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唯有赵立笑眯眯的,满脸的欣慰之情,大王总算开始出击了。
这些日子,大王的心情抑郁得紧,他们跟着伺候的人也如临大敌。今日大王能在相国大人身上讨些好处,接下来好几日都能心情愉悦,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才会有好日子过。
“先生,你可知道今日这局定式叫什么?”秦湛小声问道。
卫苏心不在焉,又哪里看得出来什么定式来,遂摇摇头。
“这叫‘凤求凰’。”秦湛笑意盈盈道。
荒谬!他只听说过“双飞燕”,“金井栏”,“倒垂莲”这一类的定式,哪里会有“龙求凤”来?
正待反驳,卫苏的眼睛落在棋盘上,却见黑白分明的棋子已经被秦湛摆成了一龙一凤,交颈并头纠缠不休的图案来。
他这才明白秦湛的意思,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这下子连耳根都红了。卫苏一把推开秦湛,心中真想将人给凑一顿,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呢,他怎么脸皮就这么厚,口无遮拦的?龙求凤,龙求凤,谁是龙,谁又是凤?
如今的凤凰还没有如后世一般被喻为女子,它和龙一样是雌雄同体的神兽。而秦湛此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卫苏轻咳一声,努力克制思绪,“当真是胡言乱语,哪有……哪有这样的局?我就不应该跟你下棋来着。”
秦湛心中喜滋滋,面上却委屈道:“湛的拳拳心意,先生却当作看不见。以前还好,咱们还可以一起用膳,秉烛夜谈或者抵足而眠,可现在,先生都不愿与我单独相处。我们已经好久都没能好好说话了。”
卫苏哪里敢跟他单独相处?看看就是现在,还有旁人看着,他都敢放肆如斯。若真正只有两个人独处,他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秦湛的委屈样子又让卫苏有些许心软,对他也有一丝愧疚。卫苏也不敢看他,找了个借口道:“我这不是太忙了吗?”
“先生看着我的眼睛说说看,是忙还是躲我?”秦湛轻轻捏着卫苏的下颌,让他看着自己。
“这……”卫苏竟然无言以对。秦湛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袭来,让卫苏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禀报,说是谢灼陶瑾两人前来拜见。
卫苏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视线从秦湛的脸上挪开,让两人快些进来。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4节
秦湛气闷,在这个紧要关头,却被人打扰,眼看着卫苏要松口了,结果功亏一篑,不郁闷才怪呢。
谢灼与陶瑾两人联袂而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秦湛坐在一边黑着脸,而卫苏手忙脚乱的将桌上的棋局打乱。
陶瑾好奇,这什么情况?莫不是大王被先生硬拉着下棋,还输了棋局?先生的棋艺谁都知道,能输在他手上,这得运气多差啊?眼下这个情况,看大王一脸郁卒的模样,除了输棋这个结果不做他想。
只有谢灼,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在卫苏泛红的耳根上,心中若有所思。啧啧啧!秦湛这一脸抑郁,看来他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啊。
等两人行礼见过,卫苏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好,面上也恢复了常态,云淡风轻的笑着让他们坐下说话。
这两人这个时候来了,想来也是汇报近日来的工作进度的。他看了一眼秦湛,见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今日王都送来的奏报已经处理完毕了吗?还有闲心逗留在此,不过,秦湛要留下,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秦湛见他看过来,亲手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卫苏。卫苏习惯成自然,顺手接过,喝了一口茶,这才问起了两人的来意。
虽然大王与先生之间的相处模式他们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可是看到大王亲自为先生斟茶,陶瑾还是愣了愣,还是谢灼拉了拉他的衣角这才醒悟过来。
此时听到先生说话,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答道:“回先生,之前先生说的模具,墨家人已经做出来并且送过来了。”
“这么快?”卫苏有些惊讶,这才多久,居然就做出来了么?不过想想也是,这种只是简单的器具。只要说明白,墨家人的技艺,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了。
陶瑾喜滋滋的搓搓手,兴奋的说道:“先生,你这办法可是解决了我们的一大难题啊。我们作坊第一时间就按照先生说的用模具制作箭矢,速度快不说,失误率以及废品几乎可以不计。这样下去,我们作坊十天半月就可以轻松制作万千箭矢,到时候秦国即便十万百万大军亦能足够用度。”
谢灼也是第一次听说,十天半月就能制作万千箭矢?这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吧?陶瑾的军备作坊他也不是不知道。虽然算是很大的作坊了,可是现在人手还不太足。况且作坊中又不是只是制作箭矢,还有制作刀枪剑戟的分区。这样算下来,这个结果真的令人吃惊了。
秦湛惊奇的看向卫苏,卫苏脸上却没有任何惊奇之意。他摩挲着下巴,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十天半月才万儿八千的量,这会不会有些少啊。”
“啊?”陶瑾的兴奋劲儿被卫苏的冷水浇灭了一半,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还少?”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数量了啊。换做以前,费不少匠人,一日也不过百支,这还是全力而为的情况。而如今,只要模具够,材料够,他说的数量还有增加的余地。
卫苏笑了笑,“跟我预期的还有点差距,不过也可以了,辛苦你们了。那作坊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其他问题?”
陶瑾诚惶诚恐,“不辛苦,跟以前相比已经是轻松的了。只是制作模具有些麻烦而已,需要专门的匠人制作。不过模具可以反复使用,而且有了模具,一般没有任何经验的百姓都能够熟练制作。这样一来,只要模具到达一定的数量,以后有了更多的人,相信制作量还会大增。”
卫苏笑了,“这个不急,慢慢来,等到绥城到手之后,我们就有足够的矿产资源。到时候再多弄出几座高炉来,产量的问题我是不担心的。”
陶瑾闻言放了心,听到卫苏还要再起高炉,他是举双手支持的。他们能提高制作量,全靠了卫先生提出来的这个高炉,冶炼矿石轻轻松松就能搞定,省时省力不少。
卫苏又问了一些关于人手,关于生产环节的问题,陶瑾都一一答过。虽然先生制定的规则对人们来说很陌生,可是一段时间过去,大家都熟悉规则之后就觉得这套规则简直不要太好用。
现在才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他自信满满。
谢灼看着光彩夺目的陶瑾,几乎移不开目光,自己何其有幸,能得此人相伴一生。
唯有秦湛心中不是滋味,这两人越是腻腻歪歪的,他就越酸,看看人家,再看看卫苏这个木头。想到跟卫苏的约定,秦湛越发凄苦起来,何年何月是个头啊。
第172章
“谢灼, 如今越国情况如何了?”秦湛出声问道。哼!成日里出双入对,还将不将他这个大王放在眼里了?秦湛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来碍他的眼的?自己这还孤家寡人一个,一腔真情还看不到个头。
谢灼收回放在陶瑾身上的目光, 得意的说道:“大王放心,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传来好消息了。”
卫苏接话道:“听你这么说来, 事情已经成了?”他算了算时日,应该也差不多了。
谢灼点点头, “也差不离了, 我挑选的探子早就已经埋好线的。将越国朝廷官员的性子都摸得透彻,只需要命令下去, 他们就能够根据这些人的弱点布局,根本就不会引人注意。”
“先生,如今他们已经打入越国朝堂之中, 更联手王子祁, 实施了计划, 越国王室只怕就要变天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这次耗费的财物不少, 越国官员果然都是些贪得无厌的家伙。”
卫苏与秦湛对视了一眼,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他们计划中最好的了。能不动用兵戈, 只损失一点点财物, 就能换取两座城是再好不过的。
谢灼看了一眼秦湛, 才又道:“先生,绥城邺城很快就能拿下来了, 接下来我们又该如何做?只是, 先生……”
卫苏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禁失笑,“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谢灼这才笑了笑,“学生在想,既然越国王室将乱。奸臣当道,群龙无首,我们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拿下越国呢?”
一国之利总比两座城池好,他们花费了那么大功夫,不就等这一天吗?一举拿下越国,他们秦国的地盘人口势力就会大涨。可是他看卫苏的计划,似乎并没有将越国并入秦国的计划,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卫苏闻言却摇摇头,“不是不拿下越国,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陶瑾心有疑惑,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以后还能等到机会吗?
很明显谢灼也是同样的疑惑,卫苏笑着解释道:“我们现在虽然能够轻易将越国拿下来,可是现在拿下来又有什么用?不仅要收拾越国君留下来的烂摊子,而且还会引起其他诸侯国的警惕。”
见两人还想不通,继续说道:“越国与秦国一向交好,可是秦国突然撕破脸皮,将其吞并,只怕天下人都会唾弃秦国。这也是我为什么找借口才能拿下绥城邺城的原因。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天下人看看,秦国并不是野蛮无理之辈。”
卫苏曾记得春秋时,楚国征伐随国,随国君曰:我无罪,为何攻打于我?而楚曰:我蛮夷也。注1蛮夷嘛,当然可以不讲理了,以自己是蛮夷作为出兵理由,也算一绝了。
卫苏如今当然不可能作此无赖之举,因为他还想经营出好口碑来,让天下人能信服秦国,将来还要吸引更多有志之士来秦国为秦效力。
“其实现在的越国,我们吞不吞并都是差不多的。如今有我们的人参与进去,左右时局,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与我们为敌。不过是花费一些小小的财物,就能让他们听从我们的,也算是附庸之国了,有什么不好的?而我们想拿下越国,却是如探囊取物,随时都可以。”
谢灼与陶瑾听明白了卫苏的意思,都微微点头,越国不过是暂时放放而已,只要想吞并,还不是迟早的事?
“所以,谢灼你要用点心,我们的人一定要能左右越国的时局才行。越国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也必须第一时间了解情况,解决问题。”卫苏再三叮嘱谢灼道。
越国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越过秦国去,这点卫苏还是放心的,它听话就暂时留着,要不听话,顺手灭了也就是了。
谢灼应声道:“先生且放心,我会注意的。”
这些事情谢灼是得心应手的,只要提醒到了,他也知道重要性。
卫苏的决定是对的,陶瑾心中明白。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那咱们派去绥城邺城的兵马却是没什么用处,只能无功而返了。”
兵马一动,耗费的粮草军备就不计其数,现在绥城邺城和平解决,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兵马了。
“怎么会没有用处?”卫苏笑问:“你们可知道我为何一定要拿下绥城邺城?”
卫苏的目的是众所周知的,陶瑾也不例外。当即不假思索的说道:“先生不就是为了绥城的大型铜矿吗?得到绥城,这矿自然就属于我们了。”
然而谢灼却陷入了沉思,先生想要铜矿的话,只需要绥城就行了啊。可先生却多要了一个邺城,邺城什么都没有,先生为何独独选择它,而不是其他的地方?
先生每做一件事情都是谋算好了的,不可能做无用之功。所以邺城究竟拿来做什么呢?
卫苏没有急着回答,看了秦湛一眼,慢悠悠的喝茶。秦湛无奈,看样子,卫苏是要他来替他们解惑了。
他清了清嗓子,“绥城是必争之地,你们都知道为了绥城的大型铜矿,有了它,秦国军队才会强大。而邺城看似无用,但其实确是蜀地出去的咽喉之地。咽喉之地捏在别人手里,自然如鲠在喉,所以邺城此次能归于秦国,也是必须的。”
谢灼早就将蜀地以及周边的地图记得烂熟于心了。此时听秦湛这么一说,结合着地图看来,邺城没什么特别的,却是一个三江汇合之地。
当初卫先生一来蜀地,就将船舶作坊之事交给了陶瑾,将船舶作坊与军备作坊并重。蜀地虽然山高路险,水路却四通八达,难怪卫先生会着重看待这一块了。
而邺城的三江汇合,蜀地的水路想要出去就必须要经过此地,难怪了,难怪了!
“我明白了。”谢灼想通了这一点,“如此说来,先生派大军前往绥城邺城,也并不只是威胁越国了?”先生估计早就预料到了今日越国的情状,明明用不上这些兵马,可还是动了这一大批军马,甚至将钟离大将军也派出去了,那就是别有所图了?
陶瑾看着他,他也想明白了邺城的水路咽喉,只是谢灼为何说出兵并非只是威胁?难不成先生还要动用这些兵马做些什么?
卫苏听了他的话,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你不妨说说我的下一步计划?”
他的计划只不过跟秦湛商议过,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提及。谢灼皱眉苦思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始终想不透卫苏的用意。
最后只能放弃的摇摇头道:“先生神鬼莫测的手段,学生如何猜得出来,还请先生明示。”
卫苏哈哈大笑,“哪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我也只不过大局观比一般人要多那么一点点而已。”卫苏谦虚了几句。
谢灼这话也说进了秦湛心里,秦湛心中得意,无论卫苏怎样,都是他喜欢的样子。这才与谢灼他们解释道:“绥城邺城的兵卒正是准备等绥城邺城到手之后就顺水路前往攻打邹国的桓城。”
“邹国?!”陶瑾惊讶出声。
谢灼早有心理准备,对于卫苏做出来的决定,哪怕先生就是要攻打邶国,他都已经不会大惊小怪的了。所以当秦湛说出邹国之时,他只不过愣了一下就想清楚了卫苏的想法。
邹国与秦国相临,一直以来,仗着邹国强大,没少欺负秦国。秦国也没办法,君弱国小,又有什么办法敢与之对抗?只能忍气吞声下去,赔偿割地称臣求和多不胜数。
现在卫先生要攻打邹国,那就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那边陶瑾已经出声问道:“先生,邹国在诸侯国中已经算是中等的强国,我们秦国贸然出兵,能胜否?”
以弱国对强国,那岂不是用鸡蛋碰石头?
万一秦国败了,如今这欣欣向荣的形势,只怕就会一朝被打破,秦国想发展就更加难了。
陶瑾有些急切,想劝卫苏三思而后行。可以再晚几年,不只需要给两三年的时间,他都不会怕,因为到时候,他会交付出更多的武器。而秦国的军队也能更强大,那时候再出兵邹国,把握才会更大。
卫苏当然明白陶瑾的担心,不过他却不担心。秦国虽然还很弱,可是现在却更需要一场胜利。
“先生的意思,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谢灼说道。
“即便如此,也不可贸然为之,邹国与秦国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陶瑾反对。
卫苏却笑道:“阿瑾你不明白,邹国如今出兵却是一个时机。”他也不再绕弯子,“邹国去岁以来,国内一直旱情不断,而今又隐隐有蝗灾之难。他内里天灾,却一刻也没停止对秦国的打压挑衅。就在我们来蜀地之际,邹国于东面边地又发动了战争。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小打小闹,我估计他们因为国内的灾祸,想要从秦国找补回来。”
秦湛接话道:“没错,目前邹国大军压境,寡人与先生商量了,唯有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谢灼已经有些明悟了,“这么说来,我好像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也明白为何先生计划先谋取绥城邺城了。”
陶瑾看向他,他也不负所望,接着道:“先生准备大军从邺城水路绕后,称邹国毫无防备,出兵桓城。先生,我说得对吗?”
卫苏点点头,谢灼心思敏锐,机变力强,好好培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没错,邹国如今兵马重点都放在了秦国东边,万万不会想到秦国会从蜀地出兵。攻打他们南边的桓城,我们大军攻破桓城一路北上破城,可以直接攻打邹国王都。到时候邹国不得不调兵来防,他只要调动军队,秦国东境的压力就会骤减。届时我们再东境出兵,两面夹攻,邹国会如何?”
“这……”陶瑾已经无话可说,先生他们都已经谋算好了,计划毫无破绽可言,他除了佩服还能说什么?
谢灼却想得更为深远一些,先生的这个计划,如果用对了人,只要将士用命,拿下邹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邹国先出兵攻打秦国,秦国只不过是反击,此战便是灭了邹国,旁人也拿不出话来说。
想到这里,谢灼沉吟道:“既然两面作战,必须要考验将军的应变能力,如此先生早就打算好了?”
“有钟离大将军带兵出蜀地,钟离大将军百战百胜,他这一支我是很放心的,至于东路嘛……”卫苏似笑非笑的看向秦湛。
“东路寡人会亲自带领大军出击,务必要将邹国纳入秦国之领地。”秦湛微微眯眼,这是秦国第一场战,想要兵指天下,那么此战必胜!
陶瑾热血沸腾,既然先生早就计划面面俱到,那么他也就没必要担心了。不过秦国既然要战,那么后勤军备保障是必不可少的。
他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学生这便回去,让作坊日夜不停,轮班制作兵器。”
谢灼也告辞离开,“我这就下去整理邹国的情报上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一出征,那自然少不了军备以及情报,这些都应该尽早准备起来。
等到两人离开,秦湛看向卫苏,眼中流露出不舍来,“先生,你看我也在蜀地待不了多久就要赶着去东边了,也不知道这场战什么时候能打完。先生你就真这么狠心?真要赶我走啊?”
卫苏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摩挲这杯沿,“你真要留下?”
秦湛一个劲点头,天见可怜,先生总算松口了,他今日留下来,一定要达成心愿才是。
额!不要想歪,他就是想重温跟先生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日子而已,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有说过知心话儿了。
卫苏看了他半天,将他看得一阵心虚,这才缓缓点点头,“既然大王想留下来,那便留下来就是了。臣这就去让人将客房收拾出来,还请大王莫要嫌弃寒舍简陋。”
“啊?”秦湛看着卫苏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咆哮如雷。先生,真不必收拾客房,我可以在主人房将就一晚的。
秦湛的失魂落魄,赵立都没眼看,只能安慰道:“大王,不用急,时日还长着呢,这次不行,下次再找机会就是。”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5节
秦湛被安慰到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不信,先生真是铁石心肠。
第173章
越国内变。越国君吃了徐满呈上去的丹药, 的确感觉身体都轻松了,精神特别好,整个人飘然欲仙。遂令徐满将丹药每日里进献。
徐满一开始还有些忐忑, 就怕这个丹药吃了有什么问题,自己就会脑袋落地。没想到大王不仅没有问题,反而精神奕奕给他赏赐了不少的财物, 夸他做事有心,时刻为君王着想。徐满这下子放心了, 就算将来大王有什么意外,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就在半月之后,越国君照常吃下一粒丹药,当即雄风大发。看到徐满进献上来的美人, 心中痒痒, 便着人侍寝。然而, 就是这么一来,越国君却再也没有挺过来。
徐满面上惊慌失措, 心中却早预料到了这一日。他早就在暗中准备,加上有汲开等人支招, 不待旁人反应过来, 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扶持了越国君最小的儿子,还没满十岁的王子阙继位。
朝堂之中就算有人反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一是徐满手段狠辣, 借着新王的名头,用强硬手段压迫, 杀了几个强出头的臣子, 这下子, 朝臣是敢怒不敢言。二来就是他们去上大夫胡卓府上, 准备联合胡大人对抗徐满。可是胡卓居然置身事外,闭门不见客,更不见胡卓对于此事有什么反对的态度。
众朝臣疑虑重重,可也没有办法。他们到底是臣子,君为臣纲,哪怕明明知道新王做不得主。都是徐满这个奸佞小人一手掌控,那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起兵谋反吧?
于是,朝臣之中哪怕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再当众提出来,最多只能私底下小声腹诽罢了。
就这样,越国朝堂的时局居然逐渐稳当下来。
而荀祁再次向新王提及绥城邺城之事时,徐满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让新王同意了此事。
顿时满朝哗然,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先王一直都不同意此事,如今先王尸骨未寒,就将两城拱手相让,如何能安抚先王的在天之灵?”
徐满冷哼,“先王没有同意,可也没有不同意。如今越国安稳最为重要,舍两座城池而已,就能换来秦国退兵,不起兵灾。而且还能继续与秦国和平盟约,何乐而不为?”
“荒谬!荒谬!”周大人气得胡子直翘,“徐满小儿,今日我们轻易舍弃两座城池。他日秦国得寸进尺,要我们越国王都,你也答应吗?”
徐满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周大人目光未免太过短浅了,秦国与越国交好多年。如今也只不过拿回当初送出来的东西,而且秦国也是有理有据,我们霸着不还,这才是有失礼之处吧?”
徐满的话让人气死,这么说起来,反倒成了他们越国的错了?
周大人看向胡卓,“胡大人,此事绝不能任由徐满胡来,你快快阻止啊。”
满朝文武都看向胡卓,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对此事不闻不问的胡卓这才睁开眼睛,“老夫以为,徐侍人所言也有理……”
“……”周大人惊呆了,没想到胡卓竟然会同意徐满之举。“绥城让出去,那里的铜矿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胡卓缓缓道:“绥城邺城两地,本就是偏僻之地,山高路险。就算绥城的铜矿能生产兵器,可是近些年来,我们已经很少用到那里的铜矿了。”
胡卓所说的的确如此,前些年他们又在邕城寻了铜矿,已经很少用到绥城的矿产了。主要就是绥城路途不便,运送铜矿出来花费的人力物力巨大,还不如另外找地儿。
后来在邕城又找到了一处铜矿,虽然规模没有绥城的大,可是那里道路平整,运送却便捷得多。于是绥城那边便渐渐荒废了。
“既然如此,我们用两处偏僻之地换取秦越两国睦邻友好,也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嘛……”胡卓顿了顿,眼睛看向荀祁。
听了胡卓话中的未尽之意,荀祁微微一笑,“胡大人尽管说出来,我身为秦国使臣,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还是有权利决定的。只不过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内,就请恕我抱歉了。”
荀祁将话说在明里,他已经听出了胡卓的意思。想要狮子大开口,那就得看看秦王是否愿意接受了。
胡卓明白荀祁的意思,笑道:“你看绥城邺城我们愿意给,可是绥城还有那么大一个矿。秦国白白得了这么大一个好处,怎么能不给越国一些补偿呢?不然也实难安抚人心啊。”
徐满眼睛一亮,附和道:“胡大人所言有理,咱们最初的时候开采铜矿费了多大的力气?如今秦国接手就可以直接开采现成的,咱们要点补偿也不过分。”
“说的倒也是,我们秦国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我们也有底线。众所周知,绥城铜矿的地理条件并不好,花费人力物力也不见得有用。况且我们蜀地也不是没有铜矿,我们也并不是看中绥城的铜矿而来的。不如大家都摊开来说个清楚,看看能否接受对方的条件。”荀祁点头说道。
朝堂上的画风走向突变,从割舍两座城池,变成了铜矿的补偿条件争论。众大臣已经是有心无力,时局已定,他们再怎么反对也没有任何的作用了。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荀祁也完成了他这次的任务,可以回去交差了。
秦国会给越国一些补偿,而越国将绥城邺城归还给秦国。由越国君签署了盟约,再由荀祁将盟约带回秦国,签上秦王的大名,这件事就算是圆满解决了。
如今朝堂中胡卓与徐满联合在一起,底下的臣子更加没有话语权了,这件事决定了,还真没有谁能反对。
荀祁心满意足,手上还带了徐满胡卓等人送的礼物,让他在中间多多跟秦王美言转圜。两国素来如同兄弟一般,不应该龃龉不合,荀祁自然是不无应承。
蜀地中,仿佛突然间就忙碌起来,不仅仅是耕种忙,新建的作坊中也日夜不停,作坊中的人被分成了三批,早中晚一刻也不停歇。
吴王氏手中不停,她现在在作坊中已经能很熟练的做工了,将自己做好的箭羽按照数量捆成一堆。等会儿自然会有人过来检验,等检验合格就能给她记下数量来,月底就能统记薪饷了。
而这批箭羽又会有人送给下一个工坊,那里自然有另外一批人接手完成制作。
想到薪饷,吴王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当她第一次从管事那里接过银钱时,手都不自觉的发抖,她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银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四婶提醒她,让她放好,回去后好好给男人看看。用不了多久,她们做工的银钱都能抵过地里一年的收成。有了银钱还有什么买不到的?就算田地宅子,只要有银钱,都能买到。
回去的路上,想了很久,她还是在镇上买了一些肉,米粮,点心回去,还特意给当家的打了一壶老酒。以后她在作坊中,每个月都能有银钱,这些她平时想都不敢想都东西。今儿个就破费一回又有什么,大不了她再努努力,下个月她手脚再快些,再多做些活计就行了。
吴四婶明显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两人也不扭捏,家里还有孩子呢,大人省些倒也没什么,可不能亏待了孩子。
吴兴知道媳妇儿今日回来,早早就在村头的路口等着了。顶着村人有些异样的目光,他总算等到了媳妇儿她们的身影。
回到家中,吴王氏拿出包好的点心,递给了围着她打转的两个孩子,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吴兴看她背篓中的米粮,肉,心中惊疑不定。直到吴王氏将布包着的银钱放到吴兴面前,“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这个月在作坊中赚到的,买了米粮这些东西,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吴兴咋舌,几乎不敢置信,“一个月,真就能赚这么多?”
吴王氏瞪他一眼,“不然呢,我这些东西哪里来的?而且作坊中活计轻松,这还是第一个月,还不算太熟练。等熟练了,每个月完成任务,还能有奖励,我下个月一定就能领到。”
看当家的还没反应过来,吴王氏抿唇一笑,收拾着下厨房去了,今晚他们可以炖些肉下酒。
晚饭时候,吴四叔与吴四婶带着孩子们也过来了。他们手上还抱着陶罐,正是他家煮的饘粥,这是要大家聚一起高兴高兴了。
吴四叔笑眯眯的,他这心里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现在他也不由庆幸。当初还是吴兴说让她们去试试,要真不行,到时候再回来就是了。
现在让她们回来是不可能的了,就连他自己都心动不已。“我想着等我家大郎再等一年,到了作坊的招工标准,让他也去做工去。”
吴兴不由调侃道:“你家大郎不是得留下来帮你种地嘛?你舍得放出去做工?”
吴四叔喝了一口酒,“种什么地,这点地我一个人家能搞定。到时候他们娘儿俩赚的可比我种地的多,我还想着等地里不忙的时候,也去作坊试试去。我跟你四婶已经商量好了,等存了钱,就买地,到时候再起个大院子。眼看着孩子也渐渐大了,现在安定下来了,也要开始操心他们的亲事。我们这样的外地人,现在不拼点家底出来,以后还怎么说亲?”
吴四叔笑呵呵的,规划起未来的好日子,只要想想都心满意足起来。
第174章
人无远虑, 必有近忧。这点道理他们这样的粗人还是懂得的,这样下去,只要没什么意外, 他们会过的越来越好的。
吴兴点点头,四叔说得有理。他的孩子虽然还小,可也不得不早些考虑, “现在日子有了盼头。当初逃荒之时,谁又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哈哈, 那可不是?只是不知道,当初的那些亲戚现在怎样了。”
提起这个,两人沉默下来,当初那些娄国的远房亲戚们, 很多都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如今早就音讯全无了, 也不知道这几年会经历些什么。
还是吴兴打破了沉默, 与四叔碰了一杯,“我们来秦国的消息他们也是知道的, 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寻过来。也有可能他们现在那里还平平安安的呢。”
“而且我也听说了, 秦国现在还在四处鼓动他国的人来秦呢。实在过不下去, 人难道还能等死吗?”
吴四叔点点头,只希望他们也能好好活下去吧。
等到荀祁将越国的消息带回来之时,秦国的大军就开始动了。由钟离晖率领五万大军直接从邺城出发, 水路直逼邹国桓城。
天色蒙蒙亮,守城的士卒跟往日一般, 打开了城门,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已经有百姓排成长龙等候着入城了。可是今日偏偏有些奇怪, 怎么城外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晨雾弥漫, 几个士卒正奇怪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人指着天边泛白处,结结巴巴的道:“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马,正朝着他们这里过来。他们的速度很快,只瞬息间,就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
“军队!”有人认出来了,惊骇道:“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莫不是我们大邹的军队?不然我们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有他国的军队突然出现?”
“可是我们邹国的大军这会儿都在西边攻打秦国呢?没听说有其他军队啊?”
“这……”众人的猜测都不合理,有人醒悟过来,“快去禀报守城将军,他一定知道。”
然而已经晚了,当他们看清大军的旗帜上明明白白绣着的秦字,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还在想着为何来的会是秦军之时,刀锋已经从他们头上落下。他们至死也不会明白,桓城离着秦国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秦军是怎么来的?
秦军是怎么来的?没有人知道。当邹国王宫的国君接到这个消息时,依旧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会有秦军攻来?荒唐!简直就是荒唐,竟然连来侵犯的军队都弄不清楚!真是岂有此理!”
战报上说得是秦军攻打桓城,可是秦军怎么可能会到桓城的?西边的战争还没完,秦军在边境疲于奔命。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军队,突然进攻桓城?
“大王息怒,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尽快调兵遣将,将这支军队剿灭才是啊。”这个消息让邹国的朝中大臣无不忧心。
“大王,这支军队一日之中就攻下来三座城池,再不调兵,只怕就快打到王都来了。”
邹国君也知道这个道理,必须要阻止歼灭这支军队才是。“调兵调兵,寡人当然知道调兵。可是兵马目前都在西边的对战上,此时将兵将调走,秦国那边万一追击,我们又该如何?”
“大王,根本就不必在意秦国,他们早就被咱们压着打怕了。咱们撤军,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追击?”有人自信满满的说道。
所有人都不相信南边桓城出现的军队会是秦国的。历来秦国在邹国面前都只有挨打求和的份,焉敢前来找死?所以大部分人都倾向于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定然是邶国或者雍国的。只有这两个诸侯国,才有能力攻打邹国。
只是,他们邹国并不曾惹到他们,为何突然之间兴兵攻打?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支军队一路势如破竹,不调兵堵截歼灭,只怕就会真打到王都来了。
邹国君闻言皱眉,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南边的兵马来的莫名其妙,西边的秦国又久攻不下,他怎么感觉这是一个局?不知道谁,正编织了一张大网罩在他的头顶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大王应该尽早决断,不然拖的时间久了,只怕就为时晚矣。”众位大臣都苦口婆心劝道。
邹国君自然明白这一点,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为了保证王都的安全,也只能调兵前去阻挡来犯之敌了。
邹国大将军李渑接到大王调令之时,还感觉莫名其妙,竟然要他带兵前去南边迎敌。南边哪里来的敌人?还有他带兵走了,这里又该怎么办?眼看着秦国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们很快就能得胜了。他这一走,岂不是功亏一篑?
第一次他没理会,认为只不过是朝中的权力倾轧,定然是有与他敌对的文臣给他使绊子,不让他立功。他冷哼一声,一群尸位素餐之辈,除了使些下作手段,还会什么?
将此事放下,看来他要加紧攻势了。不然被这群人绊住手脚,自己功名倒是无所谓,连累到邹国的利益就实属无妄了。
其实他心中还有疑惑,国君并不是糊涂之人,怎么也会由得小人之意?这是王令,除了大王,谁都不可能下令的。莫不是王都有什么变故不成?
将此事放在脑后,正准备权利攻伐,没想到第二紧接着第三道调令下来了。第一次,第二次他可以不理会,然而却抵不住接二连三的调令。
在接到第三次调令之时,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再抗令不遵,只怕就要掉脑袋了。
衡量再三,李大将军不得不接受调令。虽然不知道南边的情况,可是此次他必须要带军前往。
至于这里的情状,李大将军只能喟叹着可惜了。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一决定,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境地。
听到大将军发下的撤军往南的消息时,众位将军都急惶惶的赶过来了。
“大将军,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要撤军?”
“是啊!大将军,秦国的函关马上就要攻下来了,此时撤军,意欲何为?”
“大将军,不能撤啊,此时撤军,秦国怎么办?胜利就在眼前,不能功亏一篑啊!”
……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军功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舍弃?
面对着手下将领们的请求,李渑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大王的调令说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6节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南边竟然有敌人入侵?这?这怎么可能?该不会是南边的灾祸引起的流民集结,被错认成了军队吧?这群朝中的文臣,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失了颜色。难道这样的人还真能攻进王都吗?呵呵!简直就是笑话。
“本将军得到的消息,这支军队人数不少。武器军备都锋锐,一天之内就攻下包括桓城在内的三座城池,所过之处皆无敌手。如今他们正朝着王都逼近,我们再不带军南下阻截,只怕王都迟早都会被攻下来。”李渑冷着脸说道。
一开始他也以为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没想到朝廷送来的战报居然如此这般,难怪大王会连下三道王令来了。只怕朝中那些臣子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哼!他李渑倒要看看来者何人,他甚至有些期待,此去遇到的对手会是谁?
众位将军听了李渑的话,已经不敢再多言,只能各自下去准备撤军事宜。哪怕心中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君王始终是第一位的,王令也是必须要遵从的。
身着一身明亮盔甲也对秦湛此时正在秦军函关之后的行营之中。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半月有余了,看着手下的地图,他微微皱眉沉思,如今也应该到时候了。邹国君除了调兵前往南边别无他法,所以他吩咐了下面的人紧盯着敌人的动静,怎么还没有消息吗?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邹国大军开始拔营,正在为撤军做准备。”
终于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大王,如今邹国必然是赶着去南边堵截钟离大将军他们。我愿为先锋,此去拖延邹国后军。”田勐第一个站出来,向秦湛请命。
被这小子领先了一步,另外几个将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都站出来,请命出战。
战,那是必然要战的。秦湛也早做了计划,他们要拖住邹国大军,一点一点蚕食之。
“也好!田勐你带一军追击,尽量咬住敌军,记住不要硬碰硬,主要打消耗。”秦湛吩咐道。
“是!属下领命。”田勐也是跟秦长一样,是从最初那一批奴隶军成长起来的。因为能力出众,已经被任命为将军,可以独领一军了。
“赵驯,你带领一军,从左翼跟进,伺机而动。”
“戚进,你带一军,从右翼包抄,务必要将敌军后军拖住。如果敌人自断后军,尽可歼灭之。”
“臣等领命!”几人连忙拱手行礼。
这群人,之前被邹国欺负惨了,却又碍于王令,只许守不许出击。一个个像缩头乌龟一般,不得出头,现在总算有了机会,可以一雪前耻了。
剩下的人眼巴巴的看着秦湛,他们早就心痒难耐,摩拳擦掌了。
秦湛锐利的眼神扫过他们,“剩下的将军随同寡人,一路往东,攻城略地直袭邹国王都。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众人齐声呼喝道。直让人热血沸腾。
第175章
李渑很头疼, 他没想到他们大军撤离之际,秦国这些人像是疯了一样,竟然出关追击出来。
这是有多大的胆子, 一直以来龟缩不出的几路秦军竟然紧紧将他们后军咬住了。
待他发令准备调头回去迎战之时,秦军又开始后退,不与他们正面迎战,让他们大军扑了个空。
就这样拉扯着连续几次,他们的大军也不得寸进。这样也不是办法,如今南方告急,自己被拖延在此。只怕是秦军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想要拖延时间,不让他们驰援。
现在他有理由相信, 南边的那一支军队就是秦军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必定两方是合计好了的。
秦国到底怎么了?新的秦王这几年不显山不露水的, 也没听说他厉兵秣马大肆增兵,这次秦国明显不是小打小闹。
曾经听说过他还是王子之时就曾经带领三千奴隶军迎击戎夷之事。可是后来他当政之时, 有太后辅政, 一个傀儡而已,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
再后来,他亲政的那几年, 也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邹国君正是看秦国君主年轻,毫无作为,正好国内天灾泛滥,这才想着能转移视线, 从秦国身上找补些损失来。结果呢, 他们攻打了这么久, 就连函关都没能攻破。
不知道什么时候函关被秦人改造得如同龟壳一般, 人躲在里头,根本就打不到。他们却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射出箭矢来,给自己的人造成伤害。
自己各种办法都想尽了,只求他们能出关一战,然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之一句话,他们就不出来,有本事你们来打我呀!气得李渑是毫无办法。
按理来说,秦军看他们撤军是不可能追击出来的,他们哪里来的胆子?不过出来正好,以前是打不到你们,所以无可奈何。现在你们出来了,他们的大军说不定就能一举将这点人马给歼灭了。
然而事与愿违,一开始还志得意满的李渑在被拉扯好几次之后,彻底慌了。
这几队人马,数量并不算多,他们的大军很轻易就能将之给灭了。可是正是因为他们人数不多,所以机动性更强,来去如风,突然间冒出来,在大军的薄弱之处咬下一口肉来。而当自己的大军追击之时这些人却又逃得飞快,根本就无法伤及分毫。
李渑头疼正在于此,前方催的急,耽搁一天损失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他耗得起,王都的君王,众臣耗不起。
现在秦军的目的很明显了,就是想要拖住他的大军难以南下,为南边的秦军争取时机。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想到这,李渑不得不改变策略,前军继续南行,后军则先且留下来,将这几股秦军灭掉。就算难以消灭,也至少要保证他们大军能够脱身,不然耗在这里,王都被人拿下来,只怕就悔之晚矣。
不得不说李渑壮士断腕的决心一下,秦军的那几支队伍还真就有些难啃这块硬骨头了。大王派的人马并不多,还不足以跟邹国军队硬碰硬。那就只有按照大王叮嘱的,找准弱点,一击必中,击中则走,不可贪胜的宗旨行事了。
秦湛已经率领了大军一路东进,开始攻城略地,邹国欺我国弱,极尽欺凌之能事。今日秦军两面出击,倒要看看你邹国能如何抵挡,多年的欺压,如今定要扬眉吐气,
邹国君臣万万没想到会有今日,原本还想着只要大军调回南方,堵截到来犯的敌军,自己就能万事无忧了。
然而听到西边的宛城沦陷,昝城、晖城告急的消息,他们彻底懵了。
秦国大军趁着邹国大军调遣往南,便乘机出了函关。秦王亲率大军东进,已经攻下来宛城,昝城晖城两处只怕也保不住了。
邹国君臣惊慌失措,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历来都是他们欺负惯了的秦国,突然间竟让他们瑟瑟发抖起来。
就好像关在笼子里任他们打骂的凶兽,哪怕它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可是某一日,笼子被不慎打破,凶兽出笼,它凭借自己的本性,第一个扑倒的就是他们。而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凶兽咬断脖子。
“现在该怎么办?”这是围绕在邹国君臣心中最大的问题。
南边紧急,西面也不能忽视。
“李大将军如今正在去南边的路上,应该让他兵分两路。一路南下,一路西进抵挡来犯的秦军。”有人建议道。
“李大将军的人马一共才七八万,已经是倾全国之力。分兵抵挡的话,能够占据优势吗?”
有人摇头道:“只怕会很难,南边据说最少也有五六万兵马。而西边秦王率领的至少也是六七万兵马,如此一来,敌方的人马是我们的一半多。分兵的话,咱们可就没有任何的胜算了啊。”
众人默了,有人心中也奇怪,秦国全国的兵马最多也就六七万。可现在多出来的好几万兵马是哪里来的?秦国什么时候变得似乎比他们还强大了?
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东西的时候,必须要想办法对付秦军。
“可是,不分兵的话,打完南路,再回来打西路,只怕为时晚矣。”
“是啊,兵将不足这是重点,依老夫之见,我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话,就只有借兵。”
“借兵?跟谁借?谁又会借,其他的诸侯国怕是巴不得我们邹国吃大亏。今日这种状况,他们只怕会拍手称快,又岂会借兵?就算有肯借的,照目前秦军的攻势,只怕也撑不到借到兵前来的那一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今箭在弦上,你们还有其他什么好办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
“或者我们派使臣前去,与秦国议和结盟如何?”
这个提议一出,有人赞同,有人反对。
“若是秦国不同意结盟议和那又该如何?”
“又或者我们一边派出使臣,一边就地征兵,让百姓上战场,只要人数多,秦军也不可能行进得这般顺利。这样双管齐下,不论如何,也能有一息喘息之机。”
这……谁的心中都没有底,可好歹这也是一丝希望。
邹国君左思右想,秦国前后夹击,其目的性不言而喻,就是抱着灭亡邹国的心思。
一个小小的秦国,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敢的?现在要低声下气求秦王结盟,他的脸都被丢尽了。等到之后,他一息尚存,必定会让秦国付出代价。
邹国君咬牙切齿,“那就即刻派出使臣,前去议和。另外下王令,凡十六以上男子皆入军伍,并且立马赶赴战场。”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那就只有试试看了。
“求和?”秦湛听到禀报,冷笑一声,“当真是没有办法了吗?居然派使臣前来求和。以前耀武扬威之际,我们求和他怎么不理?擅自撕毁盟约,出兵函关,妄图吞并秦国,那个时候他们怎么不提盟约?”
秦湛心中愤愤,好歹克制住自己。挥挥手道:“将使臣好好安顿下去,不用带到寡人面前来,等寡人攻下邹国王都,再说吧。”
这意思就是不接受求和了,不过换做谁来也不可能接受的吧,那人自然是领命去了。
李渑好不容易将追兵甩掉,却又接到王令,让他分兵抗敌。并且还有征集十六岁以上青壮入军伍的命令。
他闭上眼睛,心中的憋闷之气难以下咽,出这个主意的人当真是该杀。将手无寸铁的百姓赶上战场,除了送死还会有什么好结果来?这样只会给他增加麻烦。
不过,秦军两面出击,除了分兵抵挡别无他法。
这次秦国早就计划好了的,恐怕难救啊。李渑已经有心无力了,现在他只能期望南边的这一支秦军能尽快解决。转回头来,还能相助另外一支大军击退秦军,这样一来,邹国还能有一线之机。
然而,当他一路急行军,到达崇安时,自己前军被敌人伏击,损失不小。这才明白这是真的秦军,而且领军的将军是个硬茬子,并非无能之辈。
秦军的将军他基本都了解,可是这位的战法,他却是见所未见。李渑吃了个大亏,行事自然就要小心谨慎得多。
他有些忐忑不安,又吩咐了人去打听敌军的将领是何人。能一路过来,势如破竹,其带兵能力必然不弱。自己好歹也算是带兵几十年,什么样的战阵没有见过?可是面对着这支军队他莫名就有种心惊胆颤的惧意。
或者是他想多了吧?出师不利,被敌人伏击。任谁遇到这样的事心中都不会好受。
“你说什么?”李渑听了探子的回报,犹自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回禀大将军,末将不会打听错的。秦军五万人马,由钟离晖大将军率领,一日间连下三城,守城军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李渑颓然坐下,“钟离晖,钟离晖?果真就是娄国曾经的战神钟离晖?”
“大将军,除了他,世上再无人有叫钟离晖的大将军了。”由于钟离晖的名声太过于响亮,他是绝不可能打听错的。
李渑挥手让人下去,钟离晖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之前娄国国内大乱之际,钟离晖却突然不见了踪影。因为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好多人都还在猜测他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功高震主被娄国君所杀。
只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见,他居然投奔了秦国。
第176章
李渑的手微微颤抖, 心中更是激动,钟离晖世人称之为战神。自征战以来未尝一败,这样的人, 不管是不是世人夸大, 但凡是将领, 就没有想要会会他的。
而现在, 机会来了,他的对手就是钟离晖。能与之酣畅淋漓一战, 也就不枉此生了。
想到这里,李渑心中豪气顿起,重新燃起了斗志。
钟离晖看着面前的地图, 用不了多久, 他们就能攻入邹国王都了。虽然邹国的军队已经来了,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可是众所周知的,他钟离晖最不怕的就是战。
如果真的畅通无阻,直取邹国王都, 这对他来说哪里还有挑战性?邹国大军来得正好。听说领军的正是邹国大将军李渑, 其人能力还是有的, 可惜一直以来都没能交过手,如今倒也可以让他试试手,自己新学的战法还没怎么用呢。
能遇到对手,是每个为将者最为欣喜的事了。能在每一场战争中提升自己,才是他们为将者战的真正意义。
卫苏已经回到了秦王都,每日里的战报都会有专人快马加鞭送过来。他整理成册,盯着墙上的邹国地图, 一边盘算着大军的走向, 又有多久能攻下下一座城池。
邹国当真是气数已尽, 邹国君臣面临着秦国的进逼,昏招叠出。临场分兵不说,还强行征集百姓入伍。
邹国本就因为天灾人心不稳,这样一来,多少人家破人亡,更加是天怒人怨。
邹国失了民心,他们秦国不正好趁虚而入了吗?趁此机会俘获人心,这对卫苏来说是驾轻就熟了的。秦国正需要人手,只需要宣传到位,这些人反戈一击也不成问题。
为此卫苏还专门去信,让秦湛重视这个问题,要派出专门的人手策反这件事,最好是交给谢灼的人。因为他培养出来的这些人在各个诸侯国鼓动人心来秦的不在少数,可以说是很有一套了。
现在卫苏只希望秦国大军能在预计的时间内,能够拿下邹国。目前看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进行得很顺利。
……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7节
杜成靠坐在城墙垛后面,已经是下午黄昏时刻了。他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这条命还在。
今天这场战总算是过去了,可以歇一口气。他被官差抓来守城已经有三日了,昏头昏脑的,拿惯了锄头的手,连兵器如何拿都不知道。他手中还有一把破了的刀,他知道,很多跟他一样的人,武器都没有,只能抱着木棍,石头,当作武器,多少能有一丝心理安慰。
城外就是秦国的大军,从城墙上面望出去,连绵起伏的营寨,上方旌旗招展。那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别说对阵了,只看一眼都觉得遍体生寒。
“咕咕咕……”肚子开始叫唤起来。他这才想起来,只昨晚喝过一碗汤粥,到今儿个这个时候还粒米未进。
紧了紧腰带,努力不让自己的肚子太难受,应该快要送吃的过来了吧。哪怕是清汤寡水,能填填肚子也是好的。
旁边有人缓缓移过来,挨着杜成坐下。
杜成瞟了一眼,他认识,是他们同村的王柱子。
他现在都没力气说话,只想闭着眼歇歇。王柱子却用手肘碰了碰他,憨憨笑,“成哥,你还活着,可太好了。”
杜成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王柱子继续道:“你知不知道,隔壁村的二愣子没啦。运气不好,胸口中了一箭,就这样被人抬走了。”
杜成心情有些沉重,这两天死在他们面前的多了去了。认识的不认识的,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
“你说明天会不会就轮到咱们了?”王柱子声音有些哽咽说道。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老子还要回家呢,你要嚎离我远一点嚎。”杜成嫌弃的说道。
“我才不会哭呢?不过,我刚刚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秦国是正义之师,他们会善待俘虏,还能给俘虏吃饱饭。”王柱子悄悄凑近了杜成道。“你说我们不小心被秦军俘虏了,会不会也能吃饱饭?”
杜成一怔,“你听谁说的?”
“私底下都在传呢,听说之前秦军在战场上抓到的俘虏,不仅给治伤,还白白养着。到时候等战争结束后,还会放这些人回去家中,该种地的种地,该做买卖的还做买卖。”
“真的假的?会有这么好的事?”杜成皱眉。
王柱子嘿嘿一笑,“我骗你干嘛?要不是被强抓来,谁愿意来打仗?我想家了,想媳妇了,我要回去。”
杜成脸色沉重,“你这话不要到处说,放心被上面的将军听到,小命不保。”
“我知,我知。”王柱子点点头,“我也只跟你说起了。与其这样等着饿死,还不如去了那边。其实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现在军中人心浮动,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而且大家心思也都差不多,对了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被他问起,杜成蜷着身子,按着被饿得狠了的肚子。如果真有饱饭吃,谁不想?“能有什么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杜成说道。
“我想回家,我不想死。”王柱子说道:“看在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份上,我才跟你说的。我才不会卖命,明儿个就想办法。”
杜成心中一动,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有办法?”
王柱子四下里看了看,小声说道:“我跟好些人约定了,乘机能逃就逃,不能逃就去秦军阵营。”
杜成摇摇头,“逃是逃不掉的,之前处理的逃兵你又不是没看到。”
王柱子当然知道,他们将军亲自捉了逃兵,在他们面前打杀了。警告他们敢逃跑,这就是下场。
“那些将军不将我们当人看,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去往秦军那边,说不定真能保住性命。”
“我想想,我想想。”杜成也心动,柱子说得对。与其这样等死,还不如去投奔秦军,至少能留住一条命来。
王柱子也不打扰,成哥说要想想那就想想呗,他不也是想通了一切这才过来告诉杜成的?
就在这时,城墙外面传来一阵胡哨声,有箭羽射上来了。
两人正准备应战,却是虚惊一场,只不过射了一波,城下的人马就撤离了。而射上来的箭羽上并没有箭头,而是绑着写了字的布帛。
有认识字的,拆下来念了一遍,大体就是让他们投降,秦军不会滥杀无辜,只要投降的都有优待之类的话。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浮躁不安起来。
有将军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布条看了一眼,当即大怒。当即亲手斩下几个脑袋,“蛊惑人心者,斩!”
一时间将士们哗然,原本就人心不稳的士卒,此时心中怨怼更深了。
“上面的人听清楚了,只要打开城门归顺。我们这里已经熬好了肉糜粟菽,只等大家出来就能食之。”城下的秦军高声喊道。
夕阳的余晖下,秦军阵营中炊烟袅袅,十几个大鬲中煮的粟菽已经香味浓郁,正飘荡上来,令大家本就空空如也的肚子更加难受。
邹国军中的粮草本来就只能紧着吃用,然而突然间征集了不少的人来,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将军们也只能紧着自己手底下的将士,这些新来的百姓在他们心里,也迟早都是送死的。吃不吃又有什么关系?只用些碎米黍熬些汤水吊着命就行了。
这些百姓,白日里打杀了一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吃好的,他们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哪怕是这样,这些将军们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稍微不从便如刚刚一般,随意取人性命。
王柱子眼睛都绿了,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有一种冲动,恨不能扑上去,将这人给撕烂。然而他的手却被旁边的杜成死死按住了。
那将军扫了一圈,“一群废物,怎么?想反叛不成?我倒要看看谁敢不要命。”见众人瑟缩着脑袋,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你们闻闻味道也就饱了,今晚也就没必要吃饭了。”
“妈的!老子今日便反了,便是死也要拉你个混蛋垫背。”一人大喝一声,猛地从身后将人扑倒。一把夺过他的刀,“刺啦”一声,手起刀落,将人给斩杀了。
这一变故,让在场中人无不大惊失色。怎么,怎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般,他们一辈子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哪怕受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可现在,将军被杀,只怕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人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环视一圈,“我将人杀了,这件事在场的一个都别想跑。我铁石头行不改姓坐不更名,这就杀出去打开城门,与其饿死,任人鱼肉,还不如归顺秦军。你们愿意在这里等死还是去往城外能吃饱喝足,都由得你们选择。愿意跟我去的,拿起武器跟我杀。”
王柱子一把甩脱杜成的手,高呼道:“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博一条活路。”
这一呼百应,更多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出城,出城就能有饱饭吃,出城就能活命了。
城门处有喊杀声传来,不多时就城门大开,有人奔了出来,“我们愿意归顺秦军,只求一口饱饭吃。”
秦军将领欣喜万分,没想到这么轻易,只需煮些饭食诱之,根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将这座城给拿下了,大王果然神机妙算。
毫无悬念,秦军攻入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城池夺下。邹国军队大败,西边已经无人能抵挡秦军前进的脚步了。
第177章
败了!他们败了!
李渑望着战场上的溃败的士卒, 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奈之感。钟离晖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不可战胜的,真正与这人对上之后才体会得到对手的可怖之处。
钟离晖率领的军队明显都是新兵, 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 可就是这样, 他依然丝毫没有胜算。
第一次相遇时,前军被伏击,他可以说是自己没有防备,大意中招。用兵之道, 不过奇正相辅相成也。他钟离晖走奇道,用兵诡谲,那么自己便以正行之,奇不胜正。他相信这样下去, 不说能胜,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可现在, 李渑苦笑,他终究还是败了啊。
有将领走过来,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的鲜血还是敌人的, “大将军, 咱们快些逃吧, 敌军……敌军马上就要过来了。”
李渑手中的长戟顿地,颓然的挥挥手,示意他能逃离就逃离罢。
那将领一凛,“将军?你不跟我们一起逃?”
逃?他还能逃到哪里去?能与钟离大将军一战, 他平生的愿望已经达成, 早就心满意足了。
如今他这一败, 邹国只怕已经难以自保了。就算邹国王都还在, 他又能逃回王都吗?想也不可能的事了啊。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打算逃跑,将军百战死,战场就是他的归宿,他死而无憾。
“你们且逃吧,本将军还能为你们抵挡抵挡追兵。人总不过一死罢了,没能带弟兄们活着回去,我已经是无颜面对大家。”李渑抬眼看着前方,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将士们,他心有愧疚。
按理来说,将军在战场上早就见惯了生死,也早就应该清楚会有这么一天。可真正见到了,昔日的同袍再也无法有说有笑,成为了冷冰冰的尸体,他依旧难以释怀。就让他为剩下的同袍们最后再做一点什么吧。
将领愣住了,从来没想过会从大将军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
他跪下给大将军磕了一个头,站起来站到了李渑的身旁,“大将军既然不走,那末将也不走了。”
李渑皱皱眉头,“你……苻枞,这里不需要你,你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苻枞眼睛一亮,“没想到大将军竟然还记得末将的名字。”他挠挠脑袋,“末将跟着大将军东奔西走,大将军从未亏待过弟兄们。既然大将军还要战最后一场,那么末将自然奉陪到底。大将军不用再多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苻枞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命,却总能化险为夷,死里逃生。这次不管是生是死,末将都认命。”
李渑看着他晶亮的眼睛,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笑着摇摇头。
眼前的秦军已经围了上来,他这个大将军自然是首要目标。其他四散奔逃的士卒那就无关紧要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李渑握紧了手中的长戟。那便战至最终!
然而秦军只是将他们围住,并没有上前来。苻枞奇怪,“大将军,他们这是打算作甚?该不会想将我们抓活的吧?”
李渑脸色一沉,哼!休想,大不了一抹脖子,一了百了。想到这里,他碰了碰腰间的长剑,正好还在。
听到秦军中起了骚动,有人嚷嚷着钟离大将军过来了。
想要抽剑的李渑顿了顿,他倒要见见这个令他的战争生涯中,败得如此之惨,甚至让他断送性命的常胜将军钟离晖。
不多时,一个红袍亮甲年轻的将军便走了过来。李渑心中诧异,这年轻人就是闻名遐迩的钟离晖?这么一想,却不自主的问了出来。
钟离晖冷着脸,没有直接回答,不过他脸上的自负骄傲却已经表明了问题的答案。
“我李渑为将多年,自问战场上很少遇到对手,今日输在你的手里确实不冤。”李渑感慨。
少年天才,横空出世就能凭借一己之力以少胜多,挽回战局。以前他还自负的想,如果自己遇上那一场战,说不定也能如钟离晖一般扬名立万。可现在真正对上了,两人间高下立判。
“你倒也不错,本将军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才能有如今这般的战局。这世上能令我花费心思的,已经很少了。”钟离晖说道。
李渑能得到钟离晖这样的评价,不知是高兴还是惭愧,“如今我已经是心服口服,不过,我却有最后一个请求,还请钟离大将军能答应。”
钟离晖点点头,“说来听听?”
李渑看着身边的苻枞,还有那些溃败的将士,叹了口气,“我愿以我的性命换取将士们一条活路,希望钟离大将军能成全。”
“就这?”钟离晖疑惑。他本来就没想着赶尽杀绝,李渑提出这个请求根本就不算请求。
看着李渑苍白的脸,这个时候还能为手下的将士着想,钟离晖不由心中一动,遂点了点头。
李渑看钟离晖点头,总算放下心来,身为大将军,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诓骗于他。他拔出佩剑,一直注意着他的苻枞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一把拉住他,“将军,您不能做傻事啊。”
钟离晖上前几步,“且慢,你提出要求,本将军可以答应。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将军也有要求,李将军却不能不答应。”
李渑一愣,不明白钟离晖对他能有什么要求。
钟离晖道:“李将军何必为邹国君臣丢掉性命?如今秦国君明臣贤,君上求才若渴,招贤纳士,将军何不弃暗投明?”
苻枞也劝说道:“是啊,邹国朝臣一直以来排挤将军。如今邹国根本就无法再挽救,将军另谋出路有何不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李渑虽然不才,却也不愿天下人唾骂。”
“古语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在一棵树上吊死,只能是愚昧。李将军应该知道我钟离晖也曾为娄国将军,我为娄国征战四方,可是国君却不放心我,将我困于王都,不得带兵。这样的国君如果继续为其效命,你认为我还会站在这里吗?本将军言尽于此,李将军自己掂量掂量吧。”
钟离晖也是欣赏李渑,才会费一通口舌劝说。
这话虽然也有道理,可是李渑面对着阵亡的将士,心中依然过不去这个坎。他闭了眼,去意已决,抬手便将剑架上了脖子。
钟离晖脸色一沉,使了个眼色。就在李渑准备发力之时,后颈一疼,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下手的不是别人,正是苻枞。
钟离晖摇摇头,吩咐将人抬下去。好歹也是做将军的,怎么能这么看不开?啧啧啧,爱人当真是迂腐得紧。应该将他送去卫苏那里熏陶熏陶,看他是否还这般愚不可及。
要不是卫苏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需要人手,务必要好好善待俘虏百姓,他还真不愿多此一举。
苻枞这才走上前来,朝着钟离晖行礼,“属下见过上大将军。”
钟离晖将他扶起,这次多亏了苻枞这样的内应传递各种消息,才能让此战轻松得胜。“你们做得很好,本将军会如实上报,为你们请功。”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8节
苻枞大喜,连忙谢过钟离晖,起身之后不由担心起来,“大将军,那李将军如何处置?邹国军中之人,有些的确不是东西。可李将军为人却是不错的,属下想替李将军求求情,不知……”
钟离晖打断了他,“放他走是不可能的,朝廷正缺人呢,你能说服他为秦国效力的话最好。正好,你也在他麾下多年,比较了解他,说服的事就交由你去做,事成后,本将军为你再加一等功。”
钟离晖最好不耐与迂腐之人打交道,要他去劝说李渑,这比杀了他还难。刚刚他劝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已经是尽力了,怕只怕自己去劝,人没劝降,反倒将人给气死。
眼前这人选正好,倒省了他一番事情。
苻枞怔坑了一瞬,事情已经被钟离晖给定下来了。他扶额,不是,刚刚他才将人给打晕了,还要他去劝降,李大将军不揍死他都是好的。
“哎!上大将军,属下,属下恐怕不合适啊,不如,不如另外派人……”
钟离晖已经带着人走远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朝他挥挥手。
这下完了,想到要面对李渑,苻枞瑟瑟发抖。要是李将军知道因为自己里应外合,是让他战败的元凶,自己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这些事在钟离晖看来,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邹国王都已经近在眼前,灭亡邹国也指日可待。他还希望能抢前一步,攻下王都,便能迎接秦王入主。
邹国的大军都败了,邹国君臣哪里还有可倚仗的?派出去求和的使者久久未有消息,不用多说也知道难以指望了。
还有派出去邶国使臣,以求邶国能作为中间人,派人前来说和。然而,使臣回来后却没有带回来好消息,邶国君说此事本就是邹国攻打秦国在先,秦国反击也是应有之义。邹国如今既然无法抵挡,那就该舍弃就舍弃些吧。这些恩怨自己解决就行,他们邶国也不过是外人,也不好断公道。言外之意便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最不济便多割舍几座城池与秦国便罢了。
只是真能舍弃城池能换来一息喘息之机也是很好,问题是秦国根本就不答应他们的求和。
邹国如今已经是大厦将倾,秦国国君不是傻子,这么好的覆国之机,岂会放过?
邹国王都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很多权贵世家已经开始准备后路了。
第178章
达官贵人们都要跑路了, 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能有活路?
就在百姓们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小道消息传来。
“此事本就是邹国有错在先, 秦国被邹国欺负, 实在无法之下才兴兵讨伐。就算秦国攻下邹国,该付出代价的也仅仅是邹国的王室朝臣,我们倒也不必惊慌。”
“这……秦军是什么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说什么也是邹国子民,秦军攻进来, 要出气,首先也是百姓遭殃。”
“不会的,秦国是正义之道,绝不会大开杀戮。”
“你又不是秦军,你又从何得知?”
“我表兄一家就在西边的晖城, 晖城被秦军攻下之时,我还替他们担心。没想到前些日子他专程来信报平安,说他们一家都很好,秦军并没有为难他们。秦军的首要目标是那些世家贵族,根本就不会理会平民百姓。”
众人还将信将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啧啧啧!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秦国还接纳其他诸侯国逃难过去的百姓呢。对这些人跟待秦人一个样, 不仅发放粮食, 分得田地, 还能免税呢。”
这件事情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如此看来, 这些消息还是有几分可信之处的。
“什么都不要管, 只需要安安稳稳待在家中, 自然会平平安安不会有杀身之祸。”
这些消息让百姓好歹定了定神,也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改变不了什么,就只能这样了。有人心中隐隐还盼着秦军能早些进城,那些世家贵族作威作福,真想亲眼看看这些人的下场。
……
秦王都,天还未明,一匹快马就打破了宁静。
“速速打开城门,前方捷报,大军已经攻破邹国王都,咱们得胜了。”
守城的将士还一脸懵,待听清了外面的话,惊得跳了起来。什么?胜了?他们真的将邹国打下来了?忙不迭的打开城门,仔细询问了一番。这下子,他们才相信,听到的消息是真的,秦国胜了!
马蹄声一路往王宫的方向而去,报信之人一路高声大喊。沿路的百姓从梦中惊醒,有人翻了个身,嘀咕道:“外面喊什么呢?”
等清醒后,又仔细听了才麻溜的披衣,起身开门来看。有邻居也探出头来,“你可听到刚刚过去喊的什么来着?”
“大捷,咱们秦国人打胜仗了?”
“好像是,一定是没跑了。”
“天哪!咱们真将邹国打赢了?”多少年来,邹国耀武扬威,欺负秦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从来没有指望过这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许多人都不敢置信。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不禁欢喜的奔走相告,弹冠而庆。
尽管还没到早朝时间,可得到消息的朝臣们都已经纷纷赶往了王宫。一来要打听打听消息的确切性,二来,也要好好商议下一步如何行事。
秦军大胜,灭了邹国,邹国的地盘他们要接手吧?还有那些俘虏什么的,也要妥善安置吧?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大事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等到了王宫,众人这才发现相国大人卫苏没来。此时此刻,哪里能少的了卫相国?这些年来秦国的变化肉眼可见。他们都知道,要不是卫相国,绝不可能有今日之胜。王子盱连忙派人前去相请。
卫苏昨晚一直忙于政事,到丑时方才睡下,感觉才闭上眼就被人给唤醒了。原来是宫中来人,说是前方有捷报,特地前来请卫相国去宫中商议。
原来是此事。卫苏听了并没有太过惊异,他揉了揉有些沉重的脑袋,想到这个时候也应该有捷报传来了。
洗漱完毕之后,便坐上马车,朝宫中而去。拿下邹国,不仅仅是要忙活大军凯旋回归之事,还要留意其他各个诸侯国的反应,以及各种质疑应对之法。
不过卫苏并没有太过于担心,这个世界强权为遵。以前的娄国,到现在的邶国,谁的势力大,就得听谁的,做什么都无人敢过问半句。所以秦国只要强大了,是没有人敢于秦国作对的。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邶国,虽然荀祁从越国回来,他就派遣荀祁为使臣,亲自出使邶国。目的就是要阻止邶国这样的强国插手秦国对邹国的战争,很明显,荀祁做到了。
邶国没有出面协调说和,其他的诸侯国又怎么可能越俎代庖?邹国孤立无援,其战争结果早就能够预料到了。
如今拿下邹国,秦国只怕已经没有人敢小瞧了。地盘人口大增,想做什么也不会那么捉襟见肘了啊。
……
“什么?”邶国君荀湪蓦地站起身来,盯着面前的宫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战战兢兢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秦军攻下邹国王都,邹国君与宗庙同焚,邹国没啦。”
荀湪皱着眉头,想起之前邹国君还让自己派人前去与秦国君说和,却让荀祁给阻止了。
荀祁说:邹国欺秦国势弱,发兵攻打秦国,那个时候邶国不曾插手,到现在邹国被秦国反击,这说到底还是两国之间的恩怨。邶国掺和进去,相帮于邹国,于理合乎?这件事天下人自有评判,邶国难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果是这样,邶国只怕两头不讨好。不仅招秦国恨,还会让天下人说泱泱大国欺负弱国,邶国君你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荀祁说的有理,他本来就不是想多管闲事之人,听了荀祁的话倒也打消了去拉架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秦国竟然就将邹国给灭了?这让他一时间难以置信。
他原以为,这两国之间估计也就是你来我往的打打闹闹而已。就算有胜负也没那么快,更别提轻易将邹国灭亡。
谁都知道秦国弱小无助,邹国想欺就欺。如果说邹国吞并秦国,大家或许不会惊讶。可是现在反过来了,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荀湪走了几圈,心中已经明悟起来。秦国的变化似乎都关乎在一个人身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苏。
旁人或者不知道卫苏的能耐,可他知道。当初卫苏在娄国的计划,他从荀祁口中所得之,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卫苏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娄国瓦解。那时候他对于卫苏就有了一丝忌惮,所以在荀祁说让他去请卫苏来邶国时,才会犹豫。最后卫苏去了秦国,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早在卫苏还在颍阳学宫之时,他就已经听父王提起过卫苏,说他是几百年来唯一能媲美于前朝张贤相之人,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请他前来邶国。
后来娄国先下手为强,使手段将卫苏胁迫去了娄国。之后卫苏一系列的计划安排,事后想来,依旧让人毛骨悚然。此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不是遂他意愿效忠的君主,反噬起来并非常人所能化解得了危机的。
卫苏去了秦国,他也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秦国地处偏远蛮荒,可以说是财匮力尽,民生凋敝。卫苏去了秦国,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弱小诸侯国,因着卫苏的相助,才短短几年时间,竟然强大如斯,能将邹国都一举吞并了吗?
说这里面没有卫苏的功劳,他是不可能信的,不行,一定要将秦国的情况了解清楚。想到这里,他连忙唤人去叫荀祁过来。
荀祁还以秦国使臣的身份留在邶国的。等荀祁过来时,依照秦国使臣的规矩行过礼,这才跪坐下来。
对此荀湪很是无奈,邶国的王子祁,竟然以秦国使臣的身份回来,似乎将他以前的王子身份给剥离得干干净净了。
荀湪心情复杂,这个弟弟曾经与他同气连枝患难与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疏离淡漠了呢?
他想不明白,荀祁已经开口问起找他过来是有何事。
荀湪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直接道:“你可知道秦国将邹国灭了的事?”
荀祁微微一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正常?”看荀祁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荀湪却坐不住了。
荀祁喝了一口宫人送上来的茶水,原来他们都还记得自己喜欢喝的什么茶,都说人走茶凉,看来也不尽然。“秦国既然敢出兵反击,那就是有一定的把握,没有把握秦王出兵干嘛?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这话竟然将荀湪噎得说不出话来,斟酌了许久这才狐疑的问道:“秦国什么时候能有此实力了?邹国其国力不可小觑,就算我们邶国出兵攻打,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之攻下。”
他看了荀祁一眼,“王弟,你是邶国人,更是邶国的王子……”
“我现在是秦国使臣。”荀湪还没说完,就被荀祁打断了,“国君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作为秦国使臣,能回答的也会尽量回答。”
此话一出,荀湪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尴尬之色。知道在荀祁这里已经铁了心不会跟他再提及以前的身份,便也作罢。说道:“秦国如今的国力,到底到了何种地步?有了卫苏相助,现在又将邹国拿下,秦国已经令人不敢小看,那么下一步,秦国又将做何打算?”
他不知道荀祁会不会告诉他真话,可是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荀祁到底还是邶国人,自己曾经也待他不薄,至少在他离开邶国之前,自己不曾亏待于他。至于他与曾先生的恩怨,那也不是自己这个君王所能解决的。
他从不曾真正想过荀祁离开的原因,更是将荀祁在他还未成王之时的倾力相助忘在了脑后。或者说他自认为已经待荀祁很好了,是他不知好歹,才会对他心生怨怼。
荀祁叹息,眼前的邶国君再也不是当初的王子湪了,人果真是会变的。
荀祁没有看荀湪,他的视线落在手上的茶杯上。沉吟道:“秦王也说过,秦国出兵邹国,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任谁被人欺负到了头上都不可能忍下去吧?换做邶国被其他诸侯国欺压,但凡稍有血性之辈也不能忍气吞声。所以国君问秦国下一步有何打算,那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至于秦国的国力,这个实在不好说,国君想知道,不防派使臣前去走一趟。”
荀祁这番话似乎回答了荀湪的问题,又似乎什么都没回答,令荀湪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看来从荀祁身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啊。
第179章
荀湪叹息, 果然,荀祁再不会是那个向着他,事事都为了邶国着想的王弟了。
既然如此, 他也只能如荀祁所说,派人前去打探打探秦国的底了。
荀祁丝毫不担心, 毕竟秦国的根底都在蜀地呢,就算荀湪派人去打探, 恐怕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荀湪盯着荀祁,犹自不死心, “荀祁,我最后一次问你,如果日后有一天邶国与秦国真的对上了, 你会相助于谁?”
荀祁心中一紧, 这不是如果,这是必然的。秦国的秦王,卫苏要统一大业, 让天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总有一天会将其他的诸侯国消灭, 重新形成一套新的国家制度。
到那一天, 邶国始终会成为敌对。秦国与邶国……
荀祁手指捏得泛白,他也不想。可是先生却说,如果不能统一, 哪怕百年千年后,这片土地上依旧战乱频繁, 百姓深受其苦永无宁日。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后世子孙平安无忧, 哪怕现在不被世人所理解, 会为人谩骂。可那又有什么关系?总有一天, 子孙后代会了解历史,会庆幸他们先祖所做所为的伟大。我们现在不求赢得身前身后名,只求还天下一个太平。
天下太平,再无纷争。只凭这一点,也就足够为先生驱使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只能避让,两不相帮。”荀祁如是说道。
“好!很好!好一个两不相帮!荀祁,祖宗家法你都不要了,你就真要数典忘祖?”荀湪气不打一处来。想到荀祁为了别人对付自己,他就恨不能将被惑了心智的荀祁打醒。
荀祁微笑着,毕竟是自己的王兄,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其实也算不上数典忘祖吧?王兄你自问,如果我不离开,你真能吃得下睡得好?不过我也知道王兄还顾念着一丝以往的情分,没有兄弟相残,这已经是王兄的仁慈了,我也是感恩王兄的不杀之恩的。”
“你……你就是这么想的?”荀湪颤抖的手指着荀祁,有些失望。
“王兄难道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就算没有,敢问王兄如果听到小人谗言说我心有不甘,意欲夺位,王兄会如何?一次两次王兄可能不会听信。可是十次百次乃至上千次同样的话术,王兄那时真的还能留我一条命?所以,王兄真不必对我说这些,我自动离开,对大家都好。我自愿离开,您也不会背负弑弟的骂名。”
荀湪不说话了,颓然的坐下。因为荀祁的每一个字都直戳他的心窝子,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可也知道荀祁说的是实话。曾先生的话还犹在耳边,当初他要是不离开,自己能做出什么来还犹未可知。
荀祁笑笑,“既然身为君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我能理解。我既然离开邶国也没打算过要回来,你尽可放心。其实我也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能,将来最多也只是依靠嘴皮子。秦王派遣我为使臣,也就是让我出使诸侯国。我能带着阿蓁走遍全天下看看,这是我曾经少年时的梦想,现在能实现,我还是很开心的。”
荀湪看着荀祁脸上的笑,自己却笑不出来,走到最后,自己终将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29节
其实荀祁并没有说出真正的目的,秦湛交给他的任务是‘远交近攻’,联合对秦国有利的诸侯国,瓦解其他诸侯国联手针对秦国的联盟。这就需要讲究策略了,面对这样的挑战,荀祁很感兴趣,总算能够一展所长了。
荀祁站起身来,肃穆的说道:“秦国已经今非昔比。邶国虽为强国,可是大王应该知道,若是想不被其他诸侯国超越,大王就应该励精图治,亲贤臣远小人。”
这番话也不知道荀湪听进去没有,荀祁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祁言尽于此,大王多多保重吧。今日之后祁便跟大王辞行,就此拜别,将来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也未可知。”
荀祁离开了,荀湪一个人跪坐于大殿之上,斜阳余光之下,唯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形单影只。
……
秦湛总算班师回朝,邹国留下了专门的人手处理后事,他却是一刻都不想多耽搁。王都还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到他了,怎不令人归心似箭?
王子盱带领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卫苏站在百官之首,望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在他旁边的王子盱心情激动万分,大王得胜归来,如此大胜,足可告慰列祖列宗。
大约是太过激动,就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旁边的卫苏成为了最好的人选,“卫相国,秦国自开国以来,就从未有过如此盛景,当真是祖宗保佑啊。当然了,此次大胜,卫相国也功不可没。”
激动之余,他还不忘赞赏卫苏。
卫苏摇摇头,谦虚的笑的说道:“这是大王领军有方,下面将士用命,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话可不能这样说,没有卫相国运筹帷幄,筹备后方粮草军备,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获胜?”王子盱深知其中的关键之处。卫苏的功劳肉眼可见,可不是像他说得那般无所谓。
卫苏轻轻一笑,今日的他有些心不在焉,王子盱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王子盱很明显兴致还很高,拉着他感慨秦国如今今非昔比。大王与先王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类的话。若不是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的面,王子盱只怕会感慨流泪。
卫苏有一茬没一茬的答着王子盱的话。秦湛的确成长得很快,这才短短时间,就能够独当一面,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来了。
不多时,远处有烟尘飞扬,一队人马缓缓驰近,不用多说也知道是秦王的车驾来了。道路两旁围观的百姓欢呼起来,百官也整理自己的衣冠,以待等会儿参见大王不会失礼。
卫苏看着卫队中间的车驾,心中沉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汗湿。他微微一愣,原来自己之前一直都在担心这人啊。
车驾已经驶近,百姓高呼万寿无疆之类称颂之语,王子盱也携众人躬身拜礼。
车驾门帘打开,秦湛环视一眼,在人群中一眼就见到了谦谦如玉的卫苏。他有满心满腹的话想跟卫苏说,此时却无法当面而言。于是只点头客套了几句,便准备进城。
卫苏正打算与众人一道,跟随王驾入城。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赵立笑眯眯的凑到卫苏身边,“相国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这话是他替大王的传话,卫苏眉心一跳,看着赵立,“赵侍人这是?”
赵立小声道:“大王请相国大人入王驾相谈。”
卫苏揉揉眉心,这个秦湛,大庭广众之下,请他上王驾。他一个臣子,又岂能随意乘王驾与大王并驾齐驱的?
一旁的王子盱闻言却催促道:“大王定然是有事与相国商量,卫相国快些去,这里还有本王子在,不用担心。”
卫苏笑了笑,抬眼看去,王驾并没有启程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得了吩咐,等着卫苏上去呢?看样子是誓不罢休的。众朝臣还等着呢,耽搁太久也不好,卫苏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上前去。
秦湛见卫苏上了车驾,眼睛一亮,“先生,许久不见,思之入骨。”
卫苏脸上一红,如此缠绵的话,从秦湛口中说出来,莫名就让人心跳加速起来。“大王慎言。”
车帘放下,卫苏跪坐在了秦湛对面,刚一坐下,秦湛似乎对卫苏的话语不满,委屈道:“我走了这么久,先生就没有想过我吗?”
“额!”卫苏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忍心秦湛失望,想了想说道:“也不是没有想……”
秦湛立马眉开眼笑起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欣喜的道:“我就知道,先生必然也是心悦我的。”
卫苏瞪了他一眼,这人哪里来这么大的脸。
“嗯哼!”卫苏正了脸色,“你找我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用之言的?”
“这怎么能叫无用之言?”秦湛摇摇头,“我这不是想如先生所说的,那个什么要培养感情嘛!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没日没夜赶回来,不就是为了早日见到你嘛。”
这话让卫苏心底一片柔软,原本想抽出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此时卫苏却不想抽出来了。被温热的手心包裹,卫苏第一次心底有了暖意。
秦湛敏感的体会到了卫苏态度的软化,满心欢喜。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卫苏,像是怕他受惊,轻轻道:“苏,我好想你,想亲亲你。”
卫苏脸色一红,下意识的四下里看看,见马帘封闭得严严实实,这才放心下来。正要说些什么躲过这一茬,秦湛已经半起身,按住他的肩膀,一个吻深深落了下来。
一开始还带着小心翼翼,到后来,却翻涌如浪潮一般,带着深深的思念,一种决绝勇往直前的冲动。
卫苏承受不住想后退,却被秦湛双手搂住,退无可退。想挣扎又怕闹出动静来,惊扰了外面之人。
先生,我心悦你。苏,我好想你。秦湛低喃的话犹在耳边,直叫人心酥酥软软。卫苏心中一顿,谈情说爱,本就天经地义,又何必矫情?索性眼睛一闭,用心感受起来,偶尔还笨拙有了一丝回应。
秦湛察觉到他生涩的回应,微微一愣,进而狂喜,原本狂热的吻也温柔了几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苏直觉喘不过气来,这才推开了秦湛。
秦湛偷眼瞄了瞄卫苏,见他因为刚刚的吻,眼眶泛红,带着莹润的湿漉,脸上也是一片绯红。
卫苏从来都是波澜不惊淡定若素的模样。如今却手足无措,眼神闪躲,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狠狠欺负。
他心中一荡,似乎胸腹间有热气直冲上头。不过,再怎么样,他也只能忍着,真要把人给惹恼了,最后受罪的只能是自己。
秦湛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对卫苏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温水煮青蛙,让对方一点一点的沦陷。而不是将人给吓跑了,以后可就难以挽回得不偿失了。
他仔细辨别了卫苏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秦湛眉眼中温情蜜意,他是真的高兴,这还是卫苏第一次回应他。
卫苏好不容易才按耐下紊乱的心跳,车内静谧旖旎的气氛令他不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第180章
“先生想说什么, 尽管说就是了。”秦湛没有错过卫苏的欲言又止。
“你……”卫苏顿了顿,咬牙道:“以后不许这样。”
“不许怎样?”秦湛装模作样的明知故问。
卫苏气不打一处来,这混蛋就是故意的。可明知道秦湛故意的, 卫苏却没办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看卫苏难得一见的窘迫模样,秦湛笑了, “先生脸红了,是害羞了啊!”
卫苏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湛!”
猫儿炸毛了,不能惹了。秦湛很有自觉, 连忙投降状,“好了,我知道了, 我就是忍不住, 先生在眼前秀色可餐,我要真能忍住那才叫……”
“你还说!”卫苏气急败坏,再跟这人待下去, 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要起身叫停下车, 却被秦湛拦住了。祈求道:“我不说了, 真不说了,我们就好好坐坐,聊聊天行了吧?”
看他认真的, 卫苏才又坐了回去。主要他现在这样子出去也不太合适,万一被有心之人看到, 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传言。
“其实先生也不能怪我,是你说过的, 会慢慢接受我的, 所以我才会心急。”秦湛叹息, “我还想早日平定天下,携先生之手,共同俯瞰这天下河山,到那时,先生你可愿?”
卫苏心中一动,看向秦湛,他的眼中似有星子闪耀,带着希冀的光彩。卫苏微微一笑,“好!”
秦湛心喜,“以前我心中还不确信,会真有这一天。可是现在我相信了,只要有先生在,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邹国比秦国强大又怎么样?覆灭也只不过在旦夕之间。”
秦湛说起这些事,让卫苏心中淡定了许多,“你也不要过于乐观,世事千变万化,总有你想象不到的困难。”
“这个我知。”秦湛点点头,“不谈这些,今日我有些累了。有先生陪着我,我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卫苏还是第一次听秦湛说累,他一向都要强,从不愿在别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弱处。而现在,他能在自己面前坦诚的说出这话来,那就是真的累了。
看着秦湛脸上显露出来的疲惫,眼底的青黑,也知道他说累的原因了,不止是身累更是心累。
邹国历来压在秦国头上作威作福,而秦国却伏低做小惯了的,秦国惧怕邹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这次与邹国作战,秦湛身上的压力不小。虽然自己有替他商议出万全的计划,可是作为真正实施者的秦湛,要带着被打压惯的秦军对敌整个邹国。这是历来从未有过的,首先他们就必须克服惧怕的心理。
作为西路主帅的秦湛,不能有丝毫决策上的失误。不管怎样,第一次征战诸侯国,此战都只许胜不许败。如此一来,秦湛背负的压力可想而知。
更何况这人为了赶路,早些回王都,一路上没日没夜,也没能好好休息。
卫苏有些心疼,摸摸秦湛靠过来的脑袋,“嗯,你睡一会儿,我会陪着你的。”
有了卫苏的承诺,秦湛这才心满意足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先生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天下平定,你不得再拒绝我,我们要相伴一生……”
秦湛说到最后已经声不可闻,卫苏却笑了,这人如此执着,还想着当初的约定呢。他活了两辈子,没想到却栽在这人手中,这辈子,看来自己是逃不掉了啊。
既然逃不掉,那又何必逃?感情也不是洪水猛兽吧?就算是男人跟男人之间,在如今看来大逆不道,可这又有什么?只要两人真心在一起,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亏自己还是后世提倡自由恋爱来的,在情爱上竟然不如一个古人豁达吗?想通了这些,卫苏眉宇间都明朗起来。
君若不弃,我便不离。卫苏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只将这句话默默放进心中。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枕在卫苏腿上的秦湛轻轻碰上了卫苏的手。卫苏一愣,莞尔一笑,伸手将他抓住,秦湛这才安稳了下来,进入梦乡。
卫苏看着秦湛的眉眼,此时的他闭着眼,也没有君临天下的凌厉霸气,眉目温和了几分,薄唇轻抿,有几分上扬的弧度。这个样子的秦湛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男孩,谁又能想到,他所承担背负的是整个天下苍生?
放心!有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这条道,有我陪你走下去,我会替你分担一切的责任。等你君临天下,我们共赏河山。
……
秦国灭亡邹国之事如今已经传遍了各个诸侯国,几乎所有人都惊奇难以置信。邹国竟然被一个小小的秦国吞并了,这世道是怎么了?秦国如何就能灭掉邹国?他用的什么手段?一切的一切都是大大的问号。
各诸侯国都派出探子,一定要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秦国下一步想干什么?秦国既然已经强大到能独自灭掉邹国,那么下一步就有可能再次出兵灭掉其他诸侯国。
这样一来,各个诸侯国的国君都慌了。不仅要派出探子打听消息,还派出使臣,发出文书,以求大家都团结起来,抵制秦国。秦国在他们看来属于偏远蛮荒之地,秦人也都是与蛮夷差不多,他们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秦国。
以前秦国弱小,大家也都不以为意,就算有战争大家也都看看笑话冷眼旁观罢了。如今就是这样他们看不起的蛮夷小国强大起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必须联手起来,绝不允许秦国再膨胀强大威胁到自己。
他们现在几乎都以邶国为准绳,当然也少不了探听邶国对此的态度。只是打听来打听去,各国君对于邶国国君的态度整懵了。邶国君对于秦国攻打邹国一事不闻不问,就连邹国派人求援也没理会,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邶国这样的泱泱大国可以不在乎秦国,他们不能不在乎。特别是比邹国还弱小的诸侯国,如果不结盟起来,他们万一也像邹国那般,一夕之间就被秦国灭了,他们找谁喊冤去。
秦国有没有其他的野心,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为防万一,总要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之中。
各诸侯国的动作,以及打听到的各种消息纷纷送到了卫苏这里,这些都是谢灼安插的探子送上来的。
卫苏看了一遍,将一些有用的消息递给了秦湛,“你可以看看这些。”
秦湛接过看了几眼,冷笑一声,“这些人,想结盟共同对付我们秦国?”
卫苏笑着摇摇头,“倒也未必是要对付我们,说不定是看了邹国的下场,为了自保,说什么也要抱团取暖。”
秦湛皱眉,摸了摸下巴,“如果真让他们联合起来,只怕会很麻烦,对我们秦国下一步攻战很是不利啊。”
卫苏笑笑不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击者桌面,眼神却落到了对面屏风上挂着的天下诸侯国的地图来。
秦湛看他一点都不着急的淡定模样,有些心痒。踱步到卫苏身后,轻轻牵起他的一缕发丝,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整个手臂圈住卫苏将他抱了个满怀。
“先生在想什么?”秦湛在卫苏耳边低声问道。
卫苏看他一眼,对于他的亲密举动已经习以为常,秦湛总在不知不觉间,缩小与他的距离,侵犯他的领地。一开始卫苏还不甚自在,还会义正言辞的说他几句,然而,这人总有各种理由搪塞,让卫苏无话可说。于是到后来,他慢慢也就习惯的秦湛的靠近,甚至是小小的亲密动作也都逐渐接受了。只要不被外人所见,也就随他了。
卫苏看了一眼旁边侍立的赵立,此人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根木桩子。这人是秦湛的贴身近侍,应该算不上外人吧?
不过秦湛也只能搂搂抱抱解解馋了,再进一步,卫苏肯定得恼了他。到时候只怕接近都难了,所以秦湛还是有分寸的。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0节
“诸侯国的联合,我是早有预料的,如果他们面对邹国的变故丝毫不为所动,这才有些难料的吧?”
听到卫苏这么说,秦湛恍然大悟,“原来先生早就有所准备。是了,是了,我记起来了,先生当初派遣荀祁去邶国之时,就跟他交代了半天,想来是早就为此事筹谋了?”
当初他离开蜀地亲征前往邹国时,就听卫苏提起过荀祁的事。说是要提前让荀祁去邶国,以免邶国插手令邹国之事功亏一篑。也好在有卫苏的安排计划,最后邶国没有插手,才让秦国顺利吞并了邹国。
可以这样说,如果此事有邶国插手的话,其结果将会大相径庭,秦国不可能不看在邶国的面上,停止进军,被迫与邹国谈和。这样一来,与秦国出兵的目的可就难以达成了。等到邹国有一丝喘息之机,到时候反扑,也是一件麻烦事,这样一劳永逸多好。
邶国他们秦国现在还不敢惹,唯有巴结。因此在攻下邹国的第一时间,秦湛就派人送了大量的礼物以及文书与邶国国君。表述了战争的因由,他们秦国也是情非得已才发兵邹国,希望邶国君能秉公直断。他们秦国哪怕灭了邹国,依然只想偏安一隅,奉邶国君为主,绝没有其他的野心之类极尽谦虚的话。
不管邶国君有没有信,秦国的态度摆出来了,自卑,谦逊,并没有刚刚得胜后的自得意满。
邶国君没有回复,却收下了礼物,那就是代表了同意了秦国的说法了。而邶国君能这样好说话,荀祁在其中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的。
不过邶国君却派了使臣出使秦国,其目的当然不言而喻,就是想打探秦国为何短短时间内就能令人刮目相看的原因。如果秦国真的不能在掌控之中,只怕就算有荀祁在中间说和,也绝对会不遗余力打压秦国。
听了秦湛的话,卫苏点点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荀祁出使邶国之后,还会接着出使其他诸侯国。目的就是拉拢结盟与我们秦国暂时没有利益冲突的国家,表达我们的善意,让他们倾向于我们。至于那些联盟想对抗秦国的国家,那也要想办法分化他们,给他们制造矛盾。”
卫苏笑着看向秦湛,“这就是我们下一步应该做的。刚刚吞并了邹国还没有将之消化,不宜再动兵戈。现在我们宜静不宜动,首要还是发展自己,吸引更多的有才之士来秦。”
秦湛情不自禁在卫苏唇上啄了一口,欢喜道:“有先生在,我可以无忧矣!一切都照先生所言。”
第181章
颍阳学宫中, 皇甫雍正在执笔写着什么。似乎写到了结尾,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一向气定神闲的褚彦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嚷着道:“祭酒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难怪我到处找不到人,原来祭酒大人却在此处躲清闲。”
皇甫雍放下笔, 轻轻捻起写满字的纸,吹了吹,以便墨迹能快些干。这才抬头看向褚彦, “什么好消息能让你一向稳重之人, 能这般激动?”
今日的褚彦有些不同于往日,皇甫雍心中奇怪才会有此一问。
“对啊!对啊!什么好消息?让我也听听?”褚彦还没回答, 门外又响起一个声音, 很显然他听到了刚刚褚彦的话, 好奇褚彦能有什么好消息。
屋中两人看向门口,却是温良走了进来。
皇甫雍嘿然笑道:“倒是巧了, 今日什么风, 将你们两都吹来了。”
温良行了一礼, 毫不客气的坐下来, 直接说明来意, “其实也没啥,我就想过来讨点茶。”
皇甫雍无奈,“谢家的茶每年可没少你的,怎么又到老夫这里来要?不成不成!”他直接便拒绝道。
说完也不理会温良的不依不饶, 转头看向褚彦, “你说什么好消息, 快说来听听。”
有了温良在中间打岔,褚彦好歹冷静下来,不过嘴角的弧度却没有下来过。他取出一封信递上去,“祭酒大人看看就知道了,相信祭酒大人看过以后也会和我一般无二了。”
皇甫雍诧异,却不知信上说的什么,接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颤抖的问:“这消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褚彦哈哈大笑起来,“祭酒大人倒是说说看,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皇甫雍又仔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笑道:“果然是好消息。真没想到,短短时间,竟然能有如此翻天覆地之变,这……这……”皇甫雍激动之下,一时间竟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
温良在一旁听他们说话莫名其妙,什么好消息?什么翻天覆地之变?等等,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你们说什么?快给我也看看。”温良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皇甫雍将信递给了温良,让他自行看去。等温良看过,惊诧的道:“这是真的?”
褚彦点点头,“自然是真,当初卫苏选择去秦国,我还不看好,认为他意气用事,糊涂透顶。然而,真的就是意想不到,一个卫苏就能令秦国短短时间变化如此之大。”
“哈哈哈!”温良已经抚掌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卫苏这小子,是个有能耐的,可不能小看了他。你快给我们说说,他们到底是如何办到的,邹国可不是弱国,秦国吞并邹国,而且是完胜,这其中之一定然是有什么关窍之处。”
皇甫雍也道:“有钟离晖相助,又有卫苏的谋略。强强联手,只要准备充分,这结果想来也不会太过出乎意料。”
温良点点头,附和说道:“这倒也是,以弱胜强,此战的过程想来也能堪称经典之战了吧。当年钟离晖潍水之战能以少胜多,此次钟离晖又有此手笔。啧啧啧!这天下,只怕再无人能与钟离晖抗衡了吧?恭喜褚先生,能有此涨脸的得意弟子。”
温良的话中不无艳羡之情,褚彦自是得意。钟离晖是他的弟子,能有此成就,他自是与有荣焉。
那边温良还在催促,“你快给我们讲解讲解此战的妙处。”
褚彦是兵法大家,对于兵法研究造诣可以说是极为精湛的,他一定知道其中缘由。
这信是钟离晖寄来的,也讲述了他们攻战邹国的攻略问题。
听到温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此战经过,褚彦总结了一番。笑着道:“总归不过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罢了。兵分两路进攻,让邹国难以两面防御,不过卫苏他们的神来之笔却不在此。”
温良好奇,“不在此?那在于何处?”
“都知道西路一军是秦王率领,趁邹国撤军南下时,趁机攻入邹国,这并无出奇之处。反而是南路,突然出现兵临城下,一日之中连下三城,打了邹国措手不及,令整个朝中人心惶惶,难以沉着应对才会有此胜。”
战争除了攻战,还有攻心。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秦国这出其不意,又何尝不是攻心之战。
温良挠挠头,疑惑的道:“我也奇怪这一点,按理来说,秦国与邹国南边的桓城,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秦国是怎么瞒天过海,不被人发现,突然之间兵临城下的?难道卫苏还会天降神兵这一套?”
这件事如果没有钟离晖替褚彦解释清楚,褚彦也不明白秦军是如何做到的。可现在,他哪怕已经知晓了原因,还是感慨卫苏的天纵之才。
谁又会想到,秦国大军会兵出蜀地,从越国的邺城出发走水路,只需几日便到达桓城。如果从陆路出发,最快也需要月行军,这样大规模的行军,想不被人知道都不可能了。只要敌方知道其目的,做好充分的准备,此战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
对了,现在已经不是越国的邺城了。卫苏首先逼迫越国割舍邺城给秦国,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出兵邹国了吧?如此深谋远虑,褚彦自愧不如。
而且,他也专门研究过了邺城的地图,其地水系发达。秦国想要出兵,直接用船舶运送兵马,省时省力,只要想,天下皆可去得。
可以说卫苏拿下邺城,也就拿下了整个天下的契机。秦国假以时日,兵强马壮,必能一匡天下啊。
可惜!可惜!他们已经垂垂老矣,若能再年轻个二十年,能参与到这场变局中来,定能出山搅它个天翻地覆。
他们虽然难以身体力行,却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学子身上。他们培养出来的颍阳学宫学子们能参与到这场天下的变革中,可以尽其所能,展现自己的才华。有他们协助秦国匡时济世,何愁天下不定?
颍阳学宫大多数人都支持卫苏的决定,不仅仅是褚彦叮嘱钟离晖,让他跟随卫苏去秦。还有温良,卫苏只一封信过来,他培养出来的医者便结伴前往秦国,入军中为军医。更有端木嵩,甚至将整个宗门都搬去了秦国蜀地,自己也是不遗余力,埋头苦研。
也是有了这样的后盾,卫苏才会轻松许多。
颍阳城中,依旧繁华。各地前来求学的学子络绎不绝,能聚在一起讨论学术,也是一大幸事。
而这些日子,众人都被邹国灭亡的消息震惊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这件事上讨论,一个小小的秦国,仿佛突然之间就让人眼前一亮,向世人展现了一个新的传奇。
这样神奇的话题,人们是百听不厌。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秦国此战一定会胜?”有人比划了一圈,看着沉默的大家,得意的说道:“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们,那是因为秦国得了钟离大将军。”
“钟离大将军?你说的可是钟离晖?”有人惊奇问道。
“除了他这个世上还有几个钟离大将军?”
围坐的人哗然,“竟然是钟离大将军!自从娄国被覆灭之后,就一直没有听说过钟离大将军的消息,他竟然投奔了秦国吗?”
“可不是嘛!秦国对邹国一战,那就是钟离大将军领军的。”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也难怪邹国会兵败如山倒,对上了战场上从无一败的钟离大将军,那不就应该的嘛?”
所有人都很认同的点点头,他们对于钟离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也有人有疑问,“不过,钟离大将军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去投奔秦国?天底下的诸侯国那么多,随便哪一个拉出来也都比秦国强啊。”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要是去投奔像邶国,幽国,哪里还能展现自己的价值来?钟离晖选择去投奔秦国,才是明智之举。”
“嘁!秦国终究是弱国?这次说不定只是侥幸得胜而已?总敌不过像邶国这样的大国。”
“此话我不能苟同,秦国如今吞并了邹国,实力大涨。让天下诸侯国都不敢小觑,哪里还是弱国?我认为秦国如今蒸蒸日上,若能去往秦国,想来机会也会比别的地方多得多?”
此话一处,众人都沉默了,他们生来学得各种学术,不畏寒暑苦心钻研,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良禽择木而栖。能得君王赏识,做出一番成就出来?若是得遇机会,说不定还能名留青史,光宗耀祖。
去秦国,很多人都心动了,这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不知道什么时候,很多人都开始说秦国如何如何好,国君如何如何贤明。
而最主要的,他们得知了一个消息,去了秦国,只要有才华之人都会受到重用。因为秦国不会看你的出身门第,哪怕只是一般的世家子,没有任何的背景,只要你有能力,根本不需要什么荐书。只需要去官衙中考试答卷,等上一两日就会有消息,而且会给你安排到合适的位置。
如果政绩突出,手下治理的民生经济有所增长。每年的绩效考核呈上去,根据实情,会有很大的晋升机会,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巴结靠山而被埋没。
这天底下有实力的世家毕竟占少数。很多人都是从落没的世家出来的,还有些家底,毕竟不丰。
而当今之世,基本都是荐贤任能才能获得君王的看重。想要地位高的人荐贤,其一,你要有真正贤能之才,能出类拔萃。其二,那就依照规矩需重金换取了。然而一般的世家子又哪里能有这么大的家底倾力为之。
当年卫苏初来颍阳,能进颍阳学宫,也是多亏投靠了陶家,方才有此机遇。否则,一个农家子出身,只怕连陶家主的面都不可能见到,更别说得到陶家主的荐书推荐入学宫了。
也是因此,很多人哪怕游历遍天下,最终也不过是潦倒落魄,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一生也难以有寸进。
而秦国这样新奇的选拔人才之法,还算是公允,不论出身,只问学识。这就让很多人升起了一丝希望,这是一个机会,能出人头地的机会。
与其在其他诸侯国白白浪费时日,还不如直接去秦国。所以,更多人对秦国报有好感,心中第一选择,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秦国试试看。
第182章
“李兄说得是。”有人赞同刚刚的话, “谁说秦国就弱了?日后我也要去秦国走一趟。如果可以,能为秦国效力,也是我辈之幸。”
众人点头赞同,看来想法都一致。
“你们?这是都想去秦国?”有人疑惑, “秦国有什么好的?蛮荒之地……”
话还没说完, 有人嗤笑一声, “你是新来颍阳城的吧?”见那人点点头, 这才恍然道:“那就难怪你不知道了,不过等你在颍阳城待久一点就知道了。”
那人还没明白知道什么东西,这些人已经转移了话题, “其实还有一个消息,听说不仅仅是钟离晖一人投奔了秦国。大家还记得学宫的卫苏卫先生吧?他也在秦国。”
“卫先生居然去了秦国?”有人不可置信道。
如今的学子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卫苏的,他们人手都在用的纸笔,那可就是卫苏弄出来的, 大大方便了读书之人。
曾经只有大的世家贵族才能珍藏的稀世珍本之类的书册, 也渐渐普及开来, 也让很多人能接触到。这要换做以前,是根本就不可能见一眼的。也是因此, 卫苏的名声在读书人之中是十分尊崇的。
当年娄国君将卫苏请去了秦国,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的。然而娄国分崩离析之后, 卫苏也跟钟离晖一样不知所踪。他也没回颍阳学宫, 后来有传言说他在往邶国去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卫先生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这人说得这么笃定,难道真是有确切的消息?
那人神神秘秘, 看了一眼四周, 这才小声说道:“秦国有今日, 全靠了卫先生,现在卫先生在秦国已经被秦王拜为相国。如果不是卫先生,怎么可能会有今日之胜?当然了,钟离将军的确是当世无双的将才。可是要没有卫苏在不遗余力的制定国策,经世济民。秦国哪里来的精兵强将,又哪里来的军备粮草?”
难怪了!就说嘛,秦国穷僻之地,国内的百姓都难以饱腹,兵将更是老弱残兵。这样的国力,想要打胜仗,别说钟离晖了,就是神仙来领军也不可能会打赢的。
“如此说来,秦国那考核任人的条规也是卫先生制定的了?”
这可是大大方便了读书之人,可以说最大程度的降低了为官的门槛。让人人都有想同的机会,这样平等的选拔人才机制,也只有卫苏这样从底层上去的人才会想到的吧?毕竟卫先生身为农家子,最是知道底下读书人的难处的。
“依我看来,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有卫先生那样的经国济世之才相助,秦国用不了多久就能远远凌驾于其他诸侯国之上。而且此时秦国正值用人之际,我等去了,凭借毕生所学,定然能够大展拳脚,得君王看重。最后平步青云,如卫先生一样得世人敬重。”
他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没有人不想出人头地,平步青云。绝大多数人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等游学结束,就前往秦国。
“那好,今日我们就此相约,届时一同前往秦国。”有人站出来约定道。
众人纷纷附和,开始展望未来。说到激动处,恨不能插上双翅,立马就能到秦国以施展他们的抱负。
唯有先前不了解情况那人,皱了皱眉。心中嘀咕:论建功立业的首要目的地不应该是前往邶国吗?这些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一个个都选择秦国了?就算秦国胜了邹国又如何?难道还比得过当世的第一强国不成?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1节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些人都去秦国了。那他以后前去邶国,就没有多少人与他相争。
如今的他还不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这样的想法就会改弦易辙。秦国对待读书人优厚的政令,让天下的读书人趋之若鹜,只要对自己的学识有信心的人,都纷纷前往秦国。
一时间,秦国欣欣向荣,国内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卫苏也不再头疼没人可用的境地。
这些人根据考核,但凡是通过了的,都被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上。他们如鱼得水,也不必费心思积极钻营,唯一需要将心用在政务民生上。只要任务达成,年底评核就能论功行赏,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秦国各地的情况汇报上来,如今跟以前早就大不一样了。为官者用心做事,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过的多。
自从新王继位以来,在卫相国的协助下,百姓如今吃饱穿暖已经不成问题。现在跟以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所有人都感念大王的贤明,是大王的励精图治,勤政爱民,百姓才会有今日的好日子过。秦国一天天的改变,百姓是最能直接体会到的,正是因此,但凡是朝中所下的政令,百姓无不依从。
这样一来,上下齐心协力,秦国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秦湛喜滋滋的来找卫苏,眉飞色舞的将各地的情况都一一说给卫苏听。
这些情况卫苏也是有所了解的,斜斜靠在小榻上。一边品茗,一边微笑着听秦湛所说的话,时不时的轻点一下头,以示赞赏之意。
“这些都是多亏了先生。”秦湛拉着卫苏的手,“如果没有先生,秦国不会有今日。”
因为荀祁的在外游说,尽力挑拨离间敌对势力,又帮秦国拉拢盟友,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那些反对秦国,结盟以抗衡的诸侯国,在荀祁的挑动下,联盟摇摇欲坠,很难以成事。他们本来就各有心思,谁也不服谁,再加上暗地里还有谢灼的人手煽风点火。所以哪怕他们已经结盟,可内里的矛盾只多不少,联盟早就形同虚设。
而与秦国没有利害相关的诸侯国,见如今的秦国强大,自然也有愿意与秦国结盟的。
像幽国就抛来了橄榄枝,愿意与秦国结为兄弟之盟。甚至还派遣的幽国王子奚过来秦国,商议结盟之事,以表其诚意。
王子奚也曾经在颍阳学宫入学,与秦湛也算有几分同窗之谊。秦幽两国的结盟,王子奚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的。本来年少慕艾,还在学宫之时,王子奚就对秦湛心生好感。现在秦国有意与幽国结盟,在他看来,自然是好事一桩,能不遗余力的促成,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而幽国要派遣使臣前往秦国,王子奚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差事,就是想见见秦湛。
他这几年一直都有关注秦湛的消息,秦湛继位为秦国之君,击退戎夷,威赫越国,再到灭亡邹国。每一步都那么耀眼,令他不由心驰神往。秦湛能有此成就,他也替他高兴,甚至觉得与有荣焉,秦湛不愧是他看重爱慕之人。
此时幽国使臣已经到了,晚上秦湛会设宴款待幽国使臣一行人。而秦湛这个时候还往卫苏这里跑,很明显,他并没有将幽国使臣当一回事。
“今晚为幽国使臣接风洗尘,大王为何不早做准备。还往臣这边跑,待会儿回去,只怕会晚了时候。”卫苏抽回手,若有所思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秦湛微一皱眉,歪着脑袋看他,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卫苏疑惑的看向他,怎么突然问莫名其妙的问题。
然而没等来秦湛回答,就见秦湛快速凑近,接着自己唇上微疼,秦湛却故意将他咬了一口。
卫苏捂着唇,狠狠瞪他,这人是属狗的吗?突然就咬人。
这一瞪眼风情万千,让秦湛蠢蠢欲动起来,拉开卫苏的手,又吻了上去。
“唔?!”这混蛋,门还没关,他这里的办公地点,随时会有人过来,万一……
想到这里,卫苏掐了秦湛一把,手忙脚乱的想要将人给推开。然而秦湛如何能让卫苏如意,只将人搂入怀中,更加深了这个吻。
等秦湛心满意足的放开,卫苏已经满脸通红,气息不顺了。
“你这是干什么?这个时候,万一有人来……”卫苏气不打一处来。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待秦湛太过于和蔼,导致他敢反了天了。
秦湛很显然不怕的,赵立在外面候着呢,谁敢这么不长眼?
不过秦湛没有说破,像只偷了腥的猫儿,餍足的道:“这是惩罚,叫你跟我称什么君臣。”
“额!”卫苏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这是让秦湛不满了。可是他这不是怕有人过来,这里又不是什么私人的地方,被人看到他随意而为,告一个大不敬之罪,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秦湛不接受卫苏所说的理由,凑到卫苏耳边亲昵的道:“什么大不敬之罪?我还真希望先生能对我大不敬呢。”
“你!”卫苏如何不知道秦湛的言下之意,对这个没脸没皮的人,他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秦湛拇指抚过刚刚被他亲过红艳的唇,眼神深邃,似有暗潮涌动。他的声音沙哑,“先生,赵立在外面,不会有人进来的,我……我有些难受。”
“怎么了?”卫苏听他说难受,还以为他是不是生病了。刚想叫赵立传太医令,嘴却被秦湛堵住了。
秦湛整个人都欺上来,带着哼哼的痛苦,“先生,帮帮我,摸一下就好。”
卫苏的手被秦湛带着往下,突然碰触到他身体的某处,一下子明白过来,像是触电一样,就要逃离。然而秦湛的力气却很大,紧紧抓住不让他逃。
“先生,我真的难受,我该怎么办?先生教教我,好不好?”秦湛祈求的话语。有些许彷徨无措,有些许痛楚茫然,还有些许渴望。
卫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做好,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紧。这人身为君王,本就早该妃嫔无数,甚至早该有子嗣了的,却与自己纠缠拒绝了这一切。
他虽然答应了秦湛之约,只可惜到现在还遥遥无期,秦湛能忍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如今,秦湛楚楚可怜的提出这个要求,让卫苏根本就无法拒绝。
原本想让秦湛滚出去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单音节,“嗯。”
这话一出,卫苏想后悔都来不及了。伏在卫苏肩上的秦湛眼中有一抹得逞的笑意,先生啊先生,总是这样心软,是会吃亏的呢。
卫苏咬牙切齿的道:“你别乱动,我帮你就是,否则就自己解决。”
秦湛果然不动了,只抱着卫苏滚倒在榻上,卫苏这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卫苏手早就酸软无力了,总算是解脱了。
这混蛋,就不是人,硬是胡天胡地的瞎胡闹,让两人都没脸见人了。
第183章
两人整理了一番衣物, 总算能够见人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坦诚,秦湛还好,因为与卫苏更近了一步, 心情大好, 恨不能黏在卫苏身上。
卫苏面红耳赤不敢看秦湛, 两辈子洁身自好, 偶尔有需求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弄弄就好了。结果被秦湛这样缠着两个人一通胡闹, 他也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他又不似秦湛那般厚脸皮, 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发生这样的事,他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般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他也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既然做了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今日还有晚宴,你,你这般胡闹。时辰已经到了, 让他国使臣久等, 这不是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秦湛还想与他腻歪温存,却被卫苏一把推开。秦湛委屈,刚刚才春风一度, 当真是无情, 翻脸不认人。
秦湛的委屈, 卫苏看在眼里,无可奈何的道:“一国之君, 岂能荒唐不经, 正事要紧。”
看卫苏认真起来, 秦湛也不敢再闹了, 连忙道:“是,先生,湛知道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般模样出席宴会不太好,怎么也要沐浴更衣,洗漱一番才是,现在看来时辰的确晚了。不过既然已经晚了,那就让幽国的使臣们等等就是了。
他笑盈盈的道:“先生放心,我让赵立去着人准备物品就在此沐浴。也不用回去耽搁时辰,这样一来,等会我们可以一起前去宴会,耽误不了多久的。”
说完就唤来赵立,吩咐了一番,让他准备好晚宴的衣物,等会沐浴完,直接就能前去大殿。
赵立一进门就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再看大王和颜悦色,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已经心中明了了。他不禁替大王高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他表面上并没有显出任何的异样,只是躬身行礼,然后领命离开。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卫苏听了秦湛的安排,也说不出什么不是的话来,既然这样能节省时间,那就这样罢。
王子奚盼了那么久,他倒是想着早些进王宫,也能早些见到秦湛。然而,这使臣队伍中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人家秦国接待之人定好了时辰,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轻易更改,所以,他也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在驿舍中坐立不安的翘首以盼,总算等到了时辰。有前来的宫人派了马车过来,迎接幽国使臣一行人入宫。
一路上王子奚的心情激动难耐,自从学宫中一别后,他与秦湛这么多年未见了。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改变,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想起在学宫中,两人虽然很少有交集,可是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秦湛可以说是第一个令他心动之人,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今日能再次见面,如何不激动?只是如今,他们各自的身份地位却都不相同了。
一路上他暗自琢磨着,等会儿宴席上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与秦湛单独相处。他还想着能与秦湛说说这些年来分别之后的境况,更想着表明心迹,让秦湛能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据他所知,秦湛到现在尚未立后,更没有后宫妃嫔,这样是不是代表着自己有机会呢?如果秦湛能够接受他,他甚至可以自请来秦国为质子,以加强两国之间的结盟。
可是,万一秦湛还跟以前一样,对他冷漠淡然置之,他该怎么办?不过,如果加上幽国这样的筹码,秦湛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毕竟幽国同意与秦国结盟,那是秦国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如果接受自己,自己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可以说是多不胜数。身为一国之君的秦湛,自然会做出聪明的选择,怎样对他有利,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看能不能与秦湛独处上。王子奚蹙眉,俊秀的脸上神情莫测,他要想办法,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才行。
进了宫,入了席,却迟迟不见秦湛前来。王子奚有些浮躁起来,秦国的王子盱怕冷落了贵客,还特意过来找他说话。然而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却连连问了好几次,秦湛什么时候能来。
王子盱也有些尴尬,他已经派人前去催促了。只是不知道大王在忙什么,明明知道宴请幽国使臣一行是重要之事,可却不将它放在心上。若是因此得罪了幽国使臣,到时候结盟不成,岂不是要误事。
“王子奚稍安勿躁,我们君上得知幽国使臣到来,是万分高兴的。君上很看重与幽国的结盟,现在想来还在准备,用不了多久就能过来了。”
王子盱只能打着圆场,心里却急死了。大王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连卫相国也迟到了。如果卫相国在此,说不定还能活跃下气氛,缓解一下幽国使臣的情绪,现在,也只有他出面说和了。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听到宫人禀报,大王来了。
王子盱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啊!这个王子奚对他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不满。他赔笑可是赔得脸都麻木了,现在大王过来了,自己也总算解脱了。
听到秦湛来的消息,王子奚心头一跳,连忙抬头看过去。
秦湛一袭玄色十二章纹冕服,挺拔的身姿,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流露出君王的霸气凛然。他早已经褪去了当年的少年气,曾经在颍阳学宫中茕茕孤立弱小无助,到如今已经变成了强大自信睥睨天下的一国之君。
王子奚几乎挪不开眼,这就是秦湛,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果然他才是独具慧眼,今日这样的秦湛更令人心驰神往。他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比起少年时更加爱慕。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着秦湛行礼拜见,说些恭维的话。王子奚却愣在那里没有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湛。
这道目光让秦湛微微皱眉,有些不适。抬眼看去,这是幽国的王子奚?这次的幽国使臣中,就有幽国的王子韩奚一同过来,想来就是他了。
以前他们同在学宫中,王子奚偶尔会找机会前来寻他说话,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兴致对一个陌生人多交流。对于王子奚的样子,他也从未记在心上,所以,秦湛早就忘记了王子奚的面貌,现在只能靠猜测了。
王子奚心如擂鼓,秦湛看向他了。虽然只是短暂的对视,可王子奚心中的雀跃之情却难以言喻。
这是宴会之上,来者是客,对于王子奚的无礼,秦湛也不好发作。他环视一圈,客套道:“寡人刚刚遇到一些事,与卫相国来晚了,倒让各位使臣久等了。今日之宴,大家都尽兴痛饮。”
众人这才看到与秦湛一同出来的卫苏,幽国使臣心思各异。能与秦王同进同出,有传言说秦王很是看重卫相国,看来这是真的了。
世人都说没有卫相国就没有今日的秦国,有如此非凡的人物相助,也难怪秦国能异军突起,由弱变强了。
王子奚这才看向秦湛身后的卫先生,这人温润儒雅风光霁月,与当年还在颍阳学宫时一般无二。
“大王身后之人便是我们秦国的相国大人,卫苏。”王子盱以为韩奚不知,还特意介绍了一番。
王子奚收回目光,笑着点头道:“我曾经也在学宫求学,就在卫先生门下,所以也是识得的。只是不曾想,卫先生什么时候居然到了秦国。”
听他这么说,王子盱恍然大悟,避重就轻道:“原来竟是如此,既然都是熟人,那一切都好说。”
王子奚点头,若有所思。那边卫苏也已经落座在秦湛右下首位,与王子奚正好对上。
王子奚朝着卫苏行了一礼,“不想竟在此遇上卫先生,先生别来无恙?”
卫苏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很好,一别数年,王子奚倒是稳重了不少。今日幽国与秦国结盟,还多亏了王子奚的鼎力相助。和则两利,日后秦幽两国守望相助,同心同德,必然会大放异彩。”
听到卫苏的夸赞,王子奚谦虚了一番,又说了些在学宫中的事,很快就抛下了隔阂。
秦湛在王座上,他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过卫苏,见到卫苏与王子奚谈笑风生,心中不由开始警惕起来。
王子奚好男风,曾经在学宫之时就与王子稷不清不楚。回了幽国之后,听说这些年豢养了好些俊美的男子于府中。他与卫先生这般投机,该不会看上了卫先生了吧?这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秦湛心慌了,一定要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中才行。这个幽国也是,派使臣就派使臣,派个王子奚来干嘛。
他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笑着看向王子奚,“王子奚远道而来,辛苦了。等两国邦交盟约签订,王子奚可以好好游玩游玩,看看我们秦国与幽国不同的风貌。”
王子奚对上秦湛的眼睛,脸上慢慢泛起红晕,秦湛这是要留他多待一阵子吗?是不是也舍不得他离开?
不管是不是自作多情,王子奚都顺势应承下来,只要在秦国就有机会。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2节
卫苏看着这一幕,眯眯眼,将手中的酒轻轻抿了一口。这个王子奚有意思。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大王发了话,今日大可尽兴。众大臣也都纷纷响应,给诸位幽国使臣敬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意思。
酒过三巡,秦湛见到被众大臣围着敬酒的卫苏。此时的卫苏因为酒气上头的原因,双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许迷离起来,带上了盈盈的水气。
这个样子的卫苏很少见,平日里卫苏几乎都不怎么沾酒,更别提喝得七八分醉意了。秦湛心痒,这样的卫苏真恨不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
卫苏已经不胜酒力,这些人就没有眼力见的吗?秦湛刚想出声替卫苏解围,那边王子奚站了出来,“我敬秦王一杯,秦王英明神武,威泽天下,奚早就心仪已久,今日再见,实乃幸事。”
秦湛心不在焉的一饮而尽,王子奚又提了酒壶直接上前来,“我亲自为秦王斟一杯酒。希望秦王赏脸,祝愿秦国幽国两国永世为好。”
秦湛点点头,这杯酒却不能不喝。
王子奚小心翼翼的为秦湛倒满酒,秦湛看了他一眼。王子奚一个手忙脚乱,竟然将手中的酒撒了,正好滴落在秦湛的袍服上。
第184章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王子奚歉然道。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就想替秦湛擦拭。
秦湛一把拦住了他,冷声道:“无碍。”
他下意识的往卫苏的方向看一眼, 却没有见到人。此时的他哪里有心思跟这人纠缠, 刚刚卫苏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痒难耐,他才食髓知味, 恨不能成日里在卫苏身边腻歪着。
他摆摆手, 急于摆脱王子奚,“王子奚且入座畅饮,寡人去换身衣袍即可。”
说完,他已经站起身, 朝着赵立使了个眼色, 就转身离去。
王子奚想要跟上去还要说什么,赵立却拦住他, “王子奚, 且先回座罢,大王需要更衣, 告辞。”
王子奚无奈, 秦湛已经不见了人影, 只能回身,可惜自己竟没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原是想借此机会, 向秦湛表明心迹, 不管秦湛会是何态度, 自己也都没有遗憾了。都怪自己不争气, 怎么紧要关头就慌了手脚?
他坐立不安, 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想了想咬咬牙便也站起身来, 对着旁边的秦盱道:“我有些不胜酒力,想去外面醒醒酒,不知可否?”
王子盱闻言,这有什么不可的。当即招来一个宫人,嘱咐了一番,让他领着王子奚出去转转。
秦湛此刻一心想着去找卫苏,刚刚他已经问过赵立了,说是卫苏有些不胜酒力,在偏殿中歇息。
想到卫苏的样子,他就恨不能飞到卫苏身边。然而,自己身为君王,款待他国使臣,也不能贸然离席。王子奚前来敬酒,正好衣袍上沾染了酒渍,他就以此为借口,出来寻人。
然而,他去到偏殿却没有见到人,问了宫人,才知道卫苏去了花园中。
当即转出来,却碰到了王子奚。秦湛皱眉,他怎么也出来了?
王子奚本来就是来找秦湛的,这是一个机会,能够与秦湛独处,正好趁机表明自己的爱慕之意。
王子奚急急走上前,什么君王规矩都不管不顾的了,“秦湛!我,我有话跟你说。”
宫人对于王子奚的无礼面面相觑,有人就要站出来喝止。秦湛略一抬手,阻止了宫人,皱眉道:“王子奚找寡人何事?如果是关于结盟一事,自然会有专门的官员与幽国使臣商议。”
“不是结盟的事,是……”王子奚咬咬唇,鼓起勇气道:“秦湛,你可知道,当初还在学宫之时,我便心悦于你。今日我自请来秦,就是想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
王子奚红着脸一口气说完了,秦湛一愣,他竟然从来不知道王子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寡人是秦国的一国之君……”秦湛斟酌着道。
话还没说完,王子奚已经抢着说道:“我知,你后宫中并未有嫔妃,我也可以不计较这些。秦幽两国结盟,为了稳固,我甚至可以抛下幽国的一切,前来秦国为质。有我们二人联手,秦国与幽国之盟就会牢不可破,我们幽国也能全力支持秦国。秦湛,你既然还没有相伴之人,可以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秦湛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王子奚。王子奚心头怦怦跳,他所说的这些,秦湛没理由拒绝。
他在颍阳学宫就喜欢秦湛,然而每次找机会接近,秦湛都对他不理不睬。后来离开学宫,他与秦湛便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机会了,他就想着自己或许能够忘却这段感情。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少年时的爱慕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他特意寻了与这人相似之人养在府上,以慰藉相思之苦。
只是,真正见到本人,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那些人终究不是本人,又岂能抵得过这人的万分之一。
气氛突然的安静,王子奚似乎都能听得清自己的心跳声。等了几息的时间,秦湛轻笑了一声,“当年在颍阳学宫,寡人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你。今日,你所说这些,逾矩了。”
秦湛话中之意已经是很明显的拒绝了,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其他的自然不必要提及。
王子奚犹不死心,“秦湛,以前没有注意,以后可以慢慢了解。你何不考虑一下,我可以等。”
“没什么可以考虑的,寡人自有心仪之人,王子奚还请回吧。”
什么?王子奚愣住了,他居然有心仪之人了?这怎么可能?他这些年一直有关注秦湛。来的路上,更是特意打听过,秦湛后宫根本就没有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秦湛定然是为了拒绝他而骗他的。
知道王子奚不信,秦湛也没有过多解释,他不想多浪费时间,抬步就要离开。
“秦湛,你就不想想后果,如果不是我,秦幽两国的结盟就不可能那么顺利。秦幽两国目前还没有签订盟约,你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份盟约付之东流?”王子奚恨恨的说道。
这是在威胁他?秦湛眯起眼睛,眼中有冷芒透过。王子奚打了个冷颤,从秦湛的身上透出一股凉凉的杀意。他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人,不再是学宫中那个孤寂冷傲的少年,而是经历过战场,杀伐果断的一国之君。
“如果幽国想毁约,寡人也绝不会拦着。不过王子奚才应该想想后果才是,两国邦交,岂能被儿女私情所左右?王子奚啊王子奚,你根本不了解寡人,寡人也不在乎多树立一个敌国。”秦湛冷冷的声音道,话中的杀伐之意能让人心惊胆颤。
王子奚嗫嚅唇,说不出话来。其实秦湛说的没错,幽国还是他的父王做主,他是不可能用私情的理由动摇国本的。
秦湛不想再废话,他挥手招来宫人,“王子奚迷路了,将他带回宴席上。”
宫人毕恭毕敬围住王子奚,“还请王子殿下跟奴婢来。”
王子奚没动,盯着秦湛离去的背影,最后挣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心仪之人是谁?”
竟然没有结果,他也只能放弃。不过他依旧有一丝不甘,他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人比下去了的。
秦湛闻言顿住了脚步,他并没有回身,背对着王子奚道:“现在还无可奉告,等到天下大定之时,他将与我并肩,站在最高处,接受天下人的尊重膜拜。你会看到这一天的。”
王子奚这才明白,原来秦湛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被他爱惨到了骨子里的。
那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以前他没有得到秦湛的正眼相看,现在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的进展。得到了秦湛的答复,他也就死心了,心中的那点执念,也该烟消云散了。
王子奚离开了,秦湛心情有些郁郁。明明心情很好的他,被王子奚这么一搅和,害他什么兴致都没了。
不行,现在只有先生能够安慰他了。
正打算离开,他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从他身旁的花木丛中传了出来。
他疾走几步,转过一座山石,就见到花木丛中的一块假山石上半倚着一个熟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找寻的卫苏。
原来卫苏觉得不胜酒力,自己再待在大殿之上,后面敬酒的不知凡几。看王子奚正在给秦湛敬酒,他觉着有些碍眼,为了不被众人灌醉,他索性找了借口躲出来,顺便也醒醒酒。
一开始他的确想去偏殿的,只是借着酒意随性而至。见到这处地方,幽静美好,不易被人发现打扰。又有凉风习习,正好可以驱散他身上的酒气,便在这假山石上小憩。
直到刚刚,他听到人声,就见到秦湛过来了。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打招呼,王子奚也来了。
对于王子奚,卫苏说不出什么感觉。他是知道王子奚的,从探子传来的消息中,其中就有偏好男风这一条。从他一见到秦湛起,神情动作就跟一般人不一样。不是卫苏敏感,当王子奚看向秦湛时,流露出来的情愫他想忽视都难。
就跟他见过的少年男女情窦初开,羞涩忐忑,毫无顾忌的暗恋是一样的。如果他暗恋的对象是别人也还好,可是落在秦湛身上,他眼中就仿佛落下一根针,刺得疼。
在他与秦湛的感情中,一直以来都是秦湛占据了主导位。秦湛说心悦于他,秦湛黏在他身边,希望着长长久久。他从来都是淡然处之,他以为自己的感情寡淡,他以为他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就算秦湛以后对他的感情淡了,他也能潇洒的抽身而去。
然而,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感情的事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他对秦湛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答应秦湛的要求,任由他予取予求胡作非为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秦湛一步步的得寸进尺中,他也将自己深陷进去。见到王子奚看秦湛的目光时,他心中泛酸的感觉不会有假。
所以见到王子奚的到来,卫苏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却用心聆听着两人的动静。直到最后,听了秦湛的话,他再也忍不住,发自心底的笑了出来。
不过秦湛见到卫苏没有来得及高兴,第一反应却慌了神,完了!刚刚王子奚跟他说的话,全都被先生给听到了。万一先生因此误会,他可就百口莫辩了。
“先生,刚刚我,我……”秦湛不知道该说什么,试图跟卫苏解释。
卫苏头还有些晕,一只手撑着脑袋,就这么斜斜的躺着,慵懒的道:“嗯,刚刚你们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你们谈话也应该找密闭点的空间才是,现在知道隔墙有耳了吧?”
“不是!”秦湛急了,卫苏的话他怎么就估摸不到重点呢?他这是意有所指还是说的反话?“先生你听我说,我从来不知道王子奚对我有这份心思的。在学宫之时,我就很少搭理他这点荀祁可以为我作证。离开学宫之后,他于我也就是个陌生人罢了,今日他说出这番话来,我也是没有想到。我已经警告他了,以后不会允许他再过来纠缠。”
“先生?”他说了这么多,就差没有对天发誓了,卫苏却一声不吭,这让他有些挫败感。或许卫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也根本就不在意王子奚,也根本不在意他。
卫苏笑盈盈的看着秦湛,“你给我解释为么多作甚?刚刚从头到尾我都听到了啊。你不是说了有心仪之人,将来与你并肩而立,这人是谁啊?”
秦湛这才察觉到卫苏眼中的促狭之意,刚刚他这是故意的吧?故意让自己误会他的意思,故意看自己慌乱解释的样子。
第185章
原来先生也会有这样恶趣味的时候, 秦湛扶额,差点给他吓死了。
“是啊,这人是谁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秦湛走过去, 轻轻握住他的手。
卫苏眉眼带笑, 有三分酒后的慵懒,七分漫不经心的随意,与平日里的庄重自持俨然相反。
秦湛心中一跳,口干舌燥,“先生……”
卫苏笑着抬手,揽过秦湛的脖子, 然后,仰着头, 借力吻上了他的唇。
先生醉了?一定是醉了。秦湛心跳加速, 如是想着,否则怎么可能主动亲吻他?不过秦湛只愣了一瞬。不管先生醉没醉,自己反正是先醉了。
送到他跟前的机会岂容错过?秦湛当即毫不犹豫, 反客为主,手撑住了卫苏的脑袋,然后占据主动, 狠狠的亲吻回去。
秦湛一进,卫苏便想退, 然而这个时候, 秦湛如何能容得卫苏退却?紧追不舍,将卫苏几乎亲得透不过气来。
秦湛当然察觉到了, 一直以来, 卫苏的吻技都难以提高。到现在还没学会换气, 他稍微退开一点, 抚顺了气息,声音沙哑,“先生这是你先招惹我的。”
卫苏伏在他的胸口闷闷的笑出声来,“嗯哼~是我先招惹你的。”
“既然这样,那先生就要负责才是。”秦湛难耐的道。尽管心中很想,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努力在平息自己的心头的火气。
秦湛身体的变化与隐忍,卫苏都看在眼里,他抬头,迷离的道:“我没说不负责的话,阿湛,不如我们做吧?”
夜色太美,清风太撩人。秦湛一直都紧守着卫苏的底线,哪怕再动情,也没到最后一步。卫苏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秦湛没想到卫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他所理解的意思吗?秦湛不确信的盯着卫苏。“先生,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苏被他盯得心慌,他本来就是兴之所至,脱口而出。现在听他这么问,刚刚出口的话此刻也反悔了。他眼神躲闪,试图蒙混过关,“没听清就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他脸上滚烫,今日大约是真的醉了,要是平日里,这样的话,素来端庄的卫苏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卫苏说完就想起身回去,“我们回去吧,还有使臣在席上,我们出来太久,怕是不太好。”
秦湛哪里肯答应,什么使臣,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他一把压下卫苏,情难自禁的道:“先生,不管你醉没醉,你刚刚所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当真了,你可不能后悔。嗯~”
“不!秦湛,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没有后悔药了……
秦湛将卫苏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只余下破碎支离的声吟。
宫人们早就被赵立给支开,守在了外围,安安静静当个木头桩子,更是不许任何人打扰。
月亮从乌云中悄悄探出头来,照见花木斑驳,影影绰绰间散乱的衣物堆叠,分不清谁是谁的。
一声满足的喟叹幽幽:“先生,此生湛必不负卿。”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3节
……
邶国,曾仪府上,一个戴了半边面具的年轻人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曾仪,行了一礼,语气中有些许喜意,“主子,刚刚接到消息,秦国出兵攻打虞国,如今虞国岌岌可危。如今求援的文书已经送来了,主子可以说服大王,出兵攻打秦国了。”
曾仪抬起头来,不怒自威的问道:“当真?秦国竟然攻打虞国了?”
那人点头,“千真万确,秦国与幽国结盟,没多久便出兵攻打虞国。虞国向邻近的诸侯国求援,只是其他诸侯国惧怕一旁虎视眈眈的幽国,不敢轻易动兵。我们只怕是远水难救近火,只怕此次虞国覆灭只在眼前了。”
曾仪抚掌大笑,“真是太好了,秦国敢灭亡虞国,便能找机会说服大王,出兵攻打秦国。老夫这就进宫一趟,找大王说此事。”
看着曾仪离开的背影,面具之人嘴角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卫苏,什么地方不好选,偏偏选择秦国。这次,我有邶国助力,看看你是否还有能耐脱逃。
区区一个秦国,别妄想从邶国手中讨得好处。我倒要看看,秦国灭亡之后,你卫苏还能怎么办?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许暄定不会让你逃掉。
娄国分崩离析之后,许暄从兵荒马乱中逃了出来。事后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才明白,原来娄国的结局都是卫苏筹划谋算的。真是好手段啊好手段,他悔就悔在没能劝说公子怀对卫苏痛下杀手,以致造成此祸,还让他轻易就逃脱了。
如今他到了邶国,借邶国的势,必要卫苏性命。他摸了摸面具下面的伤痕,咬牙切齿,卫苏,我与你不共戴天。
曾仪坐在马车之上,闭目养神,他要好好思索如何才能劝动大王出兵。
当初他让大王提防王子祁,就是怕王子祁的势力越来越大,最终会危及到大王。没想到大王宅心仁厚,竟然将王子祁给放跑了。
结果当然是看到了,荀祁投奔了秦国,甚至还为秦使前来邶国游说。荀祁这个人聪明果敢,是个人才,曾经还在邶国之时,他就声名远扬。
他协助大王坐上了王位,大王自然也待他不薄,一开始也还好,相安无事。只是到后来,荀祁的声望一天天高起来,甚至有传言说如果没有王子祁,就不会有今日的邶国君。王子祁德才兼备,也是先王嫡子,当初如果王子祁上位,哪里还有邶国君什么事儿?
曾仪听了这些,心中大怒,然而,这些传言说的都是事实。如果王子祁有野心,就能威胁到大王的位置,这不得不防。他是荀湪的先生,自然是向着荀湪的,他要将危机扼杀在萌芽中才是。
他找过荀祁几次,就是想探听探听荀祁的口风,然而荀祁冷嘲热讽他一番,做出一副施舍高高在上的姿态。恐怕在荀祁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吧,荀湪的今日全是他荀祁的功劳。
曾仪下定了决心,这样的人是个威胁,一定要提醒大王,有机会必须要除掉才是。
只可惜,大王顾念着兄弟之情,不听他之言,屡次三番轻轻放下。
直到荀祁叛出邶国,大王依旧善待于他。依旧对于荀祁的请求百依百顺。
哼!大王心善,惦记着兄弟情谊,他却不能不为大王考虑。荀祁出走,不就是想借秦国的势吗?潜伏于他处,伺机而动。等到羽翼丰满,杀将回来之际,只怕就无人可以制止他了,国君之位只怕会易位。君上妇人之仁,可他不会,他要尽早为君上打算,防止这样的事发生。
如今,就要趁他羽翼未丰,先下手为强。他既然投靠秦国,那他就釜底抽薪,等灭了秦国,荀祁还能有什么办法?最好是灭秦国之际,趁乱暗中下杀手,如此一劳永逸,也不用大王为难。
正是如此,他听到秦国攻打虞国,才会如此激动,他劝说大王出兵秦国的借口来了。
昔日荀祁来使邶国之时,就要求邶国袖手旁观,更要邶国君不与秦国为敌,大王应承下来。他劝说了大王好几次,趁着秦国弱小之际灭之,大王都不为所动,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世事已变,秦国攻打虞国,而虞国正是邶国附属国。如果此次邶国依然不为所动,那么将会为天下人耻笑也。
不论如何,邶国是该出手了,要让秦国明白,谁才是天下诸侯国的强者。
秦国一亡,天下大定。
秦国王都中,秦王与卫苏查看着前方的战报。有钟离晖领军,十万大军云集,还有新型的军备武器,战事进行得很顺利。短短时间,虞国已经经受不住,四处求援了。
其他的诸侯国有幽国牵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有一处,邶国接到虞国的求救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邶国动军,我们就会第一个知晓,邶国离秦国还有那么远的距离。他们出兵,定然还要有个过程,绝不会那么快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将虞国给拿下来了。如今我们准备充分,以逸待劳,先生不必过于担心。”秦湛见卫苏凝神思索,似有难解之意,便出言安慰道。
卫苏摇摇头,“我并不惧邶国,其实当初计划攻打虞国,就已经做好了邶国出兵的准备了。”
秦湛不解的问道:“那我看先生似有忧心,不知担心什么?”
卫苏笑笑,“我在担心荀祁,他好歹也是邶国人。如今邶国秦国对上,他在中间,只怕很难自处。”
秦湛点点头,“荀祁虽然是邶国人,可是当初来秦国之际,就已经与他当面说清楚了。他知道我们的最终目标的,也清楚我们与邶国终有一战。也是这样,他才会提出不参与邶国的任何事务。”
这点卫苏也是知道的,荀祁他是个聪明人,他有自己的认知。他们当然也不能勉强,“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罢了。”
听到从卫苏口说说出担心别的男人的话来,秦湛心中的酸意咕噜噜直往外冒,“先生,你怎么能关心别人比关心我还多?”他捧着卫苏的脸,正面看向自己,强硬的道:“先生不许想其他的人,要想也只能想着湛。”
卫苏看着满脸委屈的秦湛,又好气又好笑。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这岂能混为一谈?你是你,荀祁是荀祁,根本就不一样好不好?”
秦湛不依,亲了亲他的发梢,“总而言之,先生想着其他人,我心中难受。”
卫苏无语,只能先将这人安抚下去,“行了行了,不提这一茬了行了吧?说正事呢,离我远一点。”
秦湛顿了顿,看了一眼卫苏的脸色,还是不敢忤逆,稍稍退了几步。得了现在先生还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这混蛋,再由得他靠近,只怕今日的事情就商议不成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腰,昨晚被人折腾了半宿,哪怕他都已经求饶了,这人却只是不依。害的他今日差点起不来,今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这混蛋接近自己了。
听卫苏服了软,秦湛高兴了,像大型犬只动物,就差没有使劲摇尾巴了。他察觉到卫苏的动作,知道他难受,连忙又取来一只软枕,垫在卫苏的后腰处。
这还是秦湛自己特意为卫苏做的呢,看卫苏难受,秦湛自己事后也懊悔。只是也没办法,他血气方刚,这事儿又哪里是能够轻易控制住的?
额!不能再想了,否则他怕又要控制不住了。他可不想再被先生罚睡几天地板。
第186章
虞国从来没有想过, 只不过是一言不合,秦国的十万大军,由钟离晖率领, 浩浩荡荡就来攻打他们。
十万大军啊?秦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军队?他们这是将自己的老底都掏空了,就为了攻打虞国?
之前秦国发了文书, 请求与虞国结盟。虞国本就看不起秦国,就算秦国吞并了邹国,那又怎么样?也改不了秦国是穷僻蛮夷的印象。
他们虞国虽然国小,可是物资丰富, 土地肥沃。而且他们早就臣服于邶国,成为邶国的附属国。虽然每年都会上缴财物与邶国,可是有了邶国作为后盾,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秦国如今竟然敢动兵戈, 他们难道不怕自己身后的邶国吗?难道他们真的已经自大到不将邶国放在眼里了?
他们原本只是以为秦国说说而已, 吓唬吓唬他们罢了。然而, 秦国进军速度很快,真正的拿下了虞国城池时, 虞国君臣这才慌了。他们享乐安逸惯了的,从来没有想过有打仗的一天, 而秦国才灭了邹国正是势头强劲的时候, 他们如何能敌?
没有办法, 秦国来真的, 他们也就只能求救了。只是, 求救其他小诸侯国迫于幽国压力无法出兵相救,而邶国, 还没来得及出兵, 只怕他们就已经被秦国攻打下来了。
虞国已经不可救, 秦国这样做就是在打邶国的脸。
曾仪捋着花白胡须,“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果我们连附属国都无法庇护,那么其他诸侯国会怎么看我们?还有其他的附属国又会怎么想?他们寻求庇护,是看到我们邶国的实力,才愿意依附。如果我们做不到,那么他们每年的供奉都白白打了水漂不成?”
闾丘言身为邶国的老将,也难得的出声附和,“秦国敢出兵攻打虞国,那就是挑衅我们邶国。大王,必须出兵教训秦国,否则他只怕就要爬到我们头上来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他们泱泱大国难道还会怕了一个区区秦国?满朝文武出奇一致的意见统一,都希望大王出兵秦国。
邶国君还有些犹豫,他还记得荀祁的话:要想邶国安安稳稳,最好不要招惹秦国。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秦国民风彪悍好勇,以前是没有人利用这一点。可是现在,秦国国君年轻有为,底下还有众多贤臣能将辅佐。如果与秦国打,邶国不可能会赢,说不定还会葬送了邶国。
荀湪不置可否,却上了心。秦国异军突起,轻松拿下了邹国,如果没有实力,这是不可能的事。
曾仪见邶国君还在犹豫,恨铁不成钢。胡子都被气得一翘一翘的,“还请大王立即出兵攻打秦国,如今趁着秦国大军还在虞国,秦国如今国内必定空虚。我们趁机前去攻打,秦国大军来不及回援,我们正好可以将秦国一举拿下。”
正是,所谓机不可失,所有大臣都下跪请命。邶国君在听了曾仪的话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看着跪地的满朝文武,点点头,“传王令,出兵攻打秦国,由闾丘将军统领大军,立即出兵。”
命令一下,众臣自然领命,曾仪这才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是成了。此次,定然让秦亡其国,从此后秦国将不复存在。
王子盱跌跌撞撞的奔进了大殿中。正在处理政事的秦湛见状皱眉,不由出声呵斥道:“身为王子,慌慌张张,行止不规,成何体统!”
王子盱平日里最重礼节,今日这般实属罕见。不过在听了秦湛的训斥之后,他好歹收敛了一些,不过依然手脚不听使唤的行了一礼。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犹如天塌了一般。”秦湛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王子盱道。
王子盱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取出一封信来,“这是刚刚收到的情报,说是邶国出大军,正往秦国而来,要攻打我们秦国。”
现在谢灼手下来的情报都归于了王子盱,毕竟卫苏实在太忙了,根本就管不过来。王子盱性子谨慎,做事小心,这样的事情交给他来打理是最好不过的了。
秦湛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情,听他说不过是邶国出兵的事,点点头,“嗯,寡人知道了。”说完就继续低头看文书。
王子盱一脸懵,这么大的事情,大王就这个态度?他一度怀疑自己没有将事情说清楚,便又重复说了一遍。
“大王,邶国大军攻打秦国,我们怎么办?秦国的十万大军还在虞国,我们现在拿什么来抵挡邶国大军啊。”王子盱火急火燎的,现在立即召回钟离晖的大军,说不定还能阻挡邶国大军一二。
“哈哈哈,王子盱不用太过着急,兵来将挡就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卫苏从大殿外走了进来,他刚刚在门外之时,刚好听到了王子盱的话。看王子盱是真的急了,便出言正好宽慰一下他。
卫苏进来,大大方方的行了礼。秦湛见他来到,心中高兴,连忙道:“先生快快请坐,寡人正打算派人前去寻先生呢,没想到先生就过来了。”
“卫相国,你有所不知,刚刚接到情报,说是邶国已经出动大军,往秦国而来,是要攻打我们了。先生快些让大王下令将钟离大将军的大军调回来,用于抵挡邶国大军。”
王子盱以为卫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又说了一遍。然而卫苏听了之后的反应与大王差不多,并没有惊慌之意,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大惊小怪一样。
正摸不着头脑,卫苏却笑道:“邶国终于行动了吗?这是早晚的事儿,王子盱倒也不必紧张。”
王子盱闻言,惊诧的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啊?”
卫苏摇摇头,“我也是刚刚听你说才知道的,只能说是这样的情况,我与大王也预料过罢了。”
这么说来,那就是有把握了?看大王和卫苏没有丝毫的紧张,王子盱此时也平静下来。问道:“那先生打算怎么做?大王什么时候下令调兵回来?”
“调兵回来作甚?”卫苏奇怪道:“如今虞国还未拿下,现在调兵回来不是功亏一篑了么?”
“这……这!”王子盱大惊,“不调兵回来,邶国大军攻来了怎么办?十万大军都在钟离晖手下带走了,我们秦国还有军队吗?”
卫苏看了秦湛一眼,笑了笑。如果钟离晖不将大军带走,他们又怎么能吸引到邶国大军前来攻打秦国呢?
钟离晖不仅不能调回来,还要拿下虞国,之后……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王子盱都快急死了,怎么一个两个就是不靠谱呢?他狐疑道:“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对付邶国大军都办法了?”
“你总算还不太笨。”秦湛嗤了一声,“先生说得不错,兵来将挡,这有什么好说的?接下来,你就好好给寡人看好王都,寡人要亲自去会会邶国大军。”
“什么?”王子盱快跳脚了,“大王三思,邶国不是好惹的。况且,秦国大军都离开了,我们拿什么抵抗。就算大王去了,难道一人还能抵十万大军?不可,不可!”
秦湛意已决,“这个你不必担心,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有先生辅佐于你,大事小事都需与先生……”
他还没说完,就被卫苏打断了,“这一次,我与大王一起去。”
这话一出,两人都惊讶了。
秦湛皱了皱眉,柔声道:“先生,你去做什么?王都也需要人手。这次我们都已经商量计划好了的,我会照计划行事,你不用担心。”
卫苏脸有些发热,谁说我担心你了?现在还有王子盱在呢,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他轻咳了两声,“之前的计划虽然已经定下来了。可是来的是邶国大军,这不比其他的小诸侯国。况且钟离将军又不在……所以,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跟着一起去。”
卫苏的话令王子盱不住点头,就是这样没错。然而前面虽然说的没错,可后面这又叫什么话?卫相国怎么可以前往?
怕他们不同意,卫苏已经找到了借口,“我也是制定计划的人,是最了解情况的,一起前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及时商议解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战场上风云变幻,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我要及时了解情况,才能采取应对方针。这是一场赌局,虽然我有筹码确定会赢,可是,事无绝对。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们可以更改作战计划,这是至关重要的。”
卫苏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秦湛却不愿意卫苏冒险。战争之地不比其他,处处都是危险,他如何舍得卫苏身处于此。“可是,先生……”
“没有什么可是的,如果大王不愿意,那么卫苏可以自行前往。”卫苏打算着说道。
这更不行!秦湛知道卫苏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真有可能自己跑去,那还不如与自己一起,还能护着他。
想到这里,秦湛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你要去也行,但是,先生你绝不能离开我的身边。如果先生做不到,那就留在王都,我不介意派人日夜看守着你。”
卫苏明白秦湛的意思,是怕他有什么事情,所以放在自己的跟前,方便保护。卫苏也很感动,这也没什么不能应下的。他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总不能拿上刀枪去跟敌人硬拼吧?能用头脑解决的问题,真没必要使用武力。
见卫苏点头答应下来,秦湛才笑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吧,先生回去收拾好,三日后出发。”
王子盱一脸的莫名其妙,是他的错觉吗?大王竟然也有温柔的一面,当然仅限于在卫相国面前。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让他怎么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呢?他还是个大活人哎!怎么就能被忽视掉啊。
“大王,卫相国,你们……”王子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4节
大王决定下来的事情绝不允许更改,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从两人刚刚的对话中,似乎已经早就料定了邶国大军的进攻,而且他们似乎已经有了对付的方法。
虽然他们没有说出整个计划,可是王子盱在看到两人笃定的神情时,心中已经不太担心了。卫相国说这场赌局确定会赢,那就说明已经拿捏住了。
至于秦国用什么方法,又哪里来的兵将来对抗邶国大军,这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他还是将自己手中的事情做好吧。
大王要前往迎敌,将王都事物交给他,他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辞别大王出来,王子盱还糊里糊涂,大王与卫相国,给他的感觉,怎么不太对劲儿啊?
第187章
一道王令从王都四散而出, 整个秦国哗然。这是一道征兵令,如今邶国大军正向着秦国而来,秦国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此番国难,正需要上下齐心, 共度难关。故而征集兵卒, 与秦王并肩作战, 共卫大秦。
西秦大地上沸腾了。
“孩儿就此拜别父母,此番定然会将邶国大军抵于国门之外,不让敌人入侵半步。”收拾起行囊, 就此拜别。
母亲眼中含泪,父亲满脸欣慰, “好孩子,一定要多杀几个敌人, 让人知道, 我们老秦人不是好惹的。”
“父亲放心, 为了家国,孩儿定不辱命。”
母亲擦了泪, “孩子,娘不求你光宗耀祖, 一定要平安归来。”
也有父子兄弟一起背上行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年年训练,不就是为了拿起刀枪的那一刻吗。
如今的秦国可不比以前, 眼看着百姓的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他们如何能容许被人破坏掉?任何人,只要敢打秦国的主意, 他们绝不会放过。
今日秦国有难, 正应该奋起抗敌之际, 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连他们的大王都亲自前往战场,谁还有理由不出一把力?
这些年来,朝廷花费财力,让他们每年训练,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现在机会总算来了,光宗耀祖,改换门楣就在今朝。
不得不说,卫苏的这个法子实在是好,不仅训练了作战能力,还灌输了爱国爱家的思想。以前百姓哪里懂得这些大义凛然的东西?现在他们说话,三句不离国乃大家,保大家才有小家,有国才有家之类的话。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军功制。人皆有私心,谁人不想建功立业,谁人不想光宗耀祖?以前是没有门路,祖祖辈辈只能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现在大王给了他们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让人人都有进身之阶,怎么能不抓住机会?
只要上了战场,杀敌得功勋,朝廷就会根据自己的功劳进行奖励。如此激励之下,大家都愿意上战场奋勇杀敌,所以这一次,大王征兵的召令一出,底下的百姓都纷纷响应起来。
召令分发至秦国各处乡镇,每个乡镇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征召百姓入伍。然后再送往前线,只要是入伍的人,每人都会得到一笔偿银安家。
兰芜县的齐逞县令自然也接到朝廷的征兵令,看到上面的要求,他不禁头疼。让百姓自愿报名入伍,这能成吗?历来哪次的从军征召令不是强制性的?即便如此,还有百姓躲兵役的。
秦国这几年休养生息,眼看着日子好过一点了,没想到又有了这事儿。唉!底下的小官是不可能知道朝中大佬的商议决断的,命令下来了,自然就要遵从。只希望度过此次难关,秦国能蜕变吧,毕竟对方可是邶国,秦国这一次很难啊!
看看,事到临头朝廷才紧急征兵。虽说这几年每年都有组织人手训练作战能力,可到底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并没有上过战场。这样的新军抵挡得住邶国大军吗?
不管怎样,朝廷的命令还是得照做。将召令颁布下去,他还在焦虑自己要怎么苦口婆心劝说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入伍。只是没想到告示才张贴出去半晌,就有人过来问询了。
听到这个消息,齐逞连忙出去,他倒要看看百姓对征兵入伍的看法。
来的人是个络腮胡汉子,肩上扛着锄头,光着脚,一只裤脚高,一只裤脚低,上面粘满了泥土。很显然,这是刚从地里过来的。
他叫张贵,很老实的一个人。看了齐逞,憨憨一笑,有些手脚无措,“俺,听说要征兵入伍了,过,过来报名。”
他还在田地里,就看到衙门的差吏去各乡贴告示,正好里面有人他认识,打了个招呼,就说起了这事儿。差吏走后,他想了想,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直接奔着县衙来了。
“这是征兵,一旦入伍就是兵卒了,马上就要去战场打仗的,不是儿戏。你确定想好了吗?这是自愿的,只要报名,马上就能领安家银子,但是却也再不能反悔了啊。”齐逞提醒道。
听到还有安家银子,张贵眉开眼笑,更加下定了决心。连连点头,“对,俺想好了,报名。平关村张贵。”
齐逞还有些狐疑,询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可与家人都商量过了?”
张贵摸摸脑袋,“嘿嘿,没什么商量的,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俺家穷,现在连媳妇儿影子都没见一个。等俺入伍,立下军功,到时候风风光光回来,还怕没有人说亲吗。”
他可是亲眼见过,就他们村中之人,前几年入了军中,因为立过功,现在都封了个什么爵位了。家中的房舍田地都焕然一新,家中之人个个都与有荣焉,出去就是乡绅耆老也都面带几分尊重之意。
别人可以,他也可以,好歹立下军功,挣下家业,也让别人艳羡于他。
原来如此,齐逞放了心。点点头,让人将名字记录下来,“行,名字已经录好,可就不许反悔,否则就是诓欺之罪。等些日子,官府会将入伍之人全部送去前线,你安心候着就行了。”
张贵连连点头,在名字下面按下自己的手指印。
这边程序走完,接着就来了好几批人,都是询问征兵入伍的。齐逞几乎看不懂事情的态势了,入伍上战场,那是要死人的。据他所知,历年来征兵入伍,百姓都是想方设法躲,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心如死灰接受这悲惨的命运。可现在怎么变了风向了?一个个都主动前来打听了?
其实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百姓听到的看到的才是最为实际的东西。对自己有利当然会趋之若鹜了。
齐逞接到朝廷的召令,上面明着说了不许官府强制征兵。他还头疼,不强制下令,如何能让百姓服从?如何能达成朝廷下达的目标?
只是,现在他似乎不用担心完不成任务了。人们陆陆续续过来问询,有些人像张贵一般当场拍板决定报名。也有些人明明很心动,可想到家人还是决定回去与家人商量一番再行决定。
第一天尚且如此,到了第二天,第三天更多得到消息的人来了。齐逞还从未见过争相报名入伍的,这,这大概也只有秦国才会有此盛况了吧?
半月不到,齐逞就已经完成了朝廷规定的入伍人数的任务。等名额满之时,还有很多没有报上名的,来晚了的纷纷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没早点过来,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啊。
蜀地中,这几日陶瑾几乎住在了作坊中,一步不敢离开。这些年作坊又陆陆续续扩张了不少,作坊中的人手已经不缺了。
卫苏弄出来的流水线让作坊的运转井然有序,现在这里生产制作出来的军备武器都送去了军中。秦军全面换装,可以说如今的秦军,早就今非昔比,精兵强将军备精良,拉出去没有谁能比得过。
哼!邶国强大又如何,未必就能在秦军手中讨得了好。
邶国来犯之事,陶瑾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秦国大军正在虞国,想要抵挡邶国大军,只能新征兵入伍,新的兵卒自然需要有大量的武器军备。
虽然这些年来他们作坊中一刻不停的生产制作,库存不少。可是朝廷新征兵,数量还有些紧缺,所以他现在不得不加班加点,开足马力生产。
好在现在人手足够,日夜三班倒生产是没问题的。然而越是这样,他越要把好质量关,所以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没时间回。
而谢灼更是亲自去了邶国,这次不一样,他必须亲自坐镇指挥,务必要发挥出最大的优势来。
如今,秦国的确没有兵卒,钟离晖带领去往虞国的十万将士不是假的。不过早些年就有卫苏的藏兵于民之策,秦国百姓,人人皆兵。
从征兵令下发后,朝中的大臣才稳定下来,秦国岂会没有兵。只需要一声令下,再组十万大军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百姓,都经过几年的训练,其战斗力,根本就不输于任何一支军队。当初攻打邹国时,钟离晖临时抽调的就是这样的新军,其战力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没有人不佩服卫苏的高瞻远瞩,卫苏所做的一切,在当时可能没人会理解。可现在看来,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深有用意的。
秦湛带领着三千奴隶铁甲往郸云城而去。邶国大军要攻打秦国,只有从郸云城入手,而秦湛正是要在此迎敌。
现在虽然没有兵马,可是用不了多久,各地征集的兵卒就会汇集于此。他们必须要将来犯之敌阻挡于郸云城外。
马车上,秦湛聚精会神的盯着桌案上的地图,这是郸云城附近区域的地图,如今他早就了然于胸。虽然还没有到,可是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熟悉了。这些准备工作,是作战中至关重要的。
卫苏给他倒了一杯茶,递到面前,“喝杯茶,歇一歇吧。”
秦湛接过,有些心不在焉的抿了一口。
“你在担心?”卫苏看他的样子,笑着说道。
秦湛抬头看着卫苏,实诚的点点头,“说不担心是假的。邶国是当世强国,一直以来都是各诸侯国仰望的存在,以前娄国在时,邶国还能有对手。现在邶国一家独大,自然不会将任何国家放在眼里,这一次,邶国倾尽国力,只怕是要将秦亡国啊。”
卫苏笑了,他能理解秦湛此刻的心情。面对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国,任谁也不会有那个自信,他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卫苏抓着他的手宽慰道:“放心吧,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那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如此行事。”
秦湛点点头,“我知道,我们与邶国迟早会有这么一战。秦国君民上下一心,我相信我们会赢的。”
那就好,卫苏赞赏的看着他,很是欣慰。身为一国之君的秦湛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了。
其实说到底,他们也在冒险,钟离晖带领大军攻打虞国,本来可以不用将全部的兵马都派出去的。可是为了后续的计划,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邶国正是得知了秦国国内空虚,才会没有任何的顾忌,起兵前来攻打。而他们等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第188章
“只是, 我们临时征兵,却不知能征集到多少兵卒?”秦湛有些不确定的问。
虽然召令给各地以不同的征兵数量,可是能不能顺利完成,还是未知数。如果不能达成要求, 他们能抵挡住邶国的大军吗?
原来他在担心这事, 卫苏笑了笑, 摇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这些年来的培养不是白费的。有家国大义以及个人功利在其中宣传,怎么也能动摇人心。所以, 等到了郸云城,你就能知道结果如何了。”
秦湛点点头, 他是相信卫苏的,卫先生都这么说了, 那么兵卒的事就不会有问题。
卫苏接着道:“其实我反倒担心钟离晖, 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能够顺利否。”
说到这个, 秦湛也默了,等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将这件事交给了钟离晖, 我们就应该相信他才是。毕竟除了他,换做其他人那就更加不可能完成了。”
“说的也是。”卫苏笑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已经决定了, 就没法后退了。”
说完他看向秦湛,问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你后悔吗?”
秦湛心中一颤,一把握住卫苏的手,“先生, 我从不曾后悔过!你就是我的心之所向。先生的心愿, 自然也就是我的心愿。湛为先生, 可以做任何事,也绝不会有后悔之言。”
卫苏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心中感动道:“只是让你承担那么多,辛苦你了。”
秦湛摇摇头,“这怎么能叫辛苦?先生莫不是到现在还不相信我能做到统一天下这一步?”
卫苏笑了,眼中似有星河灿烂,“我要是不相信你,当年就不可能选择你了。”
秦湛手中一紧,如果当初先生没有选择自己,那么到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机会跟先生在一起。这怎么能行?先生是他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卫苏知道他的想法,安抚道:“既然已经选择了你,那就向前走,直到实现目标的那一天。”
“好!我与先生一起,向前走!”
虞国王都,虞国君臣没有等来邶国的援军,反而等来了邶国派大军攻打秦国的消息。
邶国攻打秦国,这可太好了。这个消息一出,秦军定然会退兵,到时候他们虞国就安全了。
虞国君臣上下都等着秦军退兵的那一天,他们十分笃定。因为秦国如果不退兵,等到邶国攻打过去,秦国国内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如何能抵挡邶国大军?他们就不信,秦国能够冒着风险跟他们鱼死网破。
这样一来对秦国有什么好处?其实说到底,虞国与秦国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只要秦国肯退兵,大不了事后给一些城池珍宝什么的作为补偿就行了。
然而,事情并不跟他们想的一样,秦国大军不退反进,已经攻破了阚城,直逼王都而来。虞国君臣瑟瑟发抖,底下的百姓人心惶惶,已经有人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了秦国还不退兵?他们难道不知道秦国现在面临的危机吗?”虞国君惶惶不安道。
底下的臣子自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有人提议道:“或许是秦国大将军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不如我们派使臣前去,告知他目前秦国的情况。这样一来,想来他们也能够知道如何选择了吧?如果他们秦国灭亡了,就算攻打下虞国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说的有道理,虞国君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对对,马上派出使臣前往秦军大营,将此事告诉他们大将军。另外只要他们退兵,我们可以送给他们牛羊,金银珠宝。只要他们肯退,一切条件都好说。”
钟离晖刚刚召集了所有的将军,进行下一步行军部署。所有人都领命下去准备了,接下来,他们就会攻打虞国王都,将虞国拿下。
就在这时,有人前来禀报,虞国君派遣出使臣,要见大将军。
钟离晖一愣,这个时候派出使臣前来,难道虞国君臣以为派一个人来随便说说,就能够说服他们退兵了吗?呵呵!这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不过此时闲着无事,他倒也可以见见,去看看虞国使臣想要怎么说罢。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5节
两国征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钟离晖也没想着为难的意思,客客气气的让人将虞国使臣请了进来。
虞国使臣战战兢兢,面前这人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据说他青面獠牙,善食人肉喝人血。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绝不能被这人给吓到。
然而,看到坐于主帅位置上这个英俊冷然的年轻人,心中还有几分不信,这人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钟离晖?
“你……你就是秦国钟离大将军?”
钟离晖眯眯眼,一股杀气凌冽扫过来,那使臣两股战战,再也站不住,“扑通”跪了下来。
“没错,我就是秦国钟离晖,你来此,是为何事?”
使臣已经不敢看这人,就连声音,都冷得像冰碴子一般。让人浑身都能冻僵,更别说钟离晖周身的杀气了。
“我……我来是……是告知钟离大将军一件事。”说完也不等钟离晖询问,便说了出来,“如今邶国已经倾全国之力,前往攻打秦国了。我们大王让我来告知大将军一声,此刻退兵回去,秦国还能有一线生机。”
钟离晖冷笑道:“虞国国君看来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啊,这样的谎言都能编纂出来。”
“我可以对天发誓,刚刚所言句句是实,大将军可以派人打听打听。”那使臣连忙道:“秦国将兵马全部派来攻打虞国,如今国内空虚,邶国大军不日就能到达。如果将军不退兵回援,秦国绝不可能是邶国大军的对手,到时候秦国灭亡只在旦夕之间。大将军可以好好考虑考虑,秦国一亡,大将军又如何自处?”
钟离晖没有出声,他心中一喜,以为自己这番话打动了钟离晖,悄悄抬眼看过去。
就见钟离晖一只手支颐着下巴,眼神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确定?邶国大军真前去攻打秦国了?”
他不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听到钟离晖这话,忙不迭点头,“千真万确!绝不会有假。”
钟离晖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所以,你们虞国君臣就借口此事,想让本将军退兵?”
使臣打了个哆嗦,将大王的意思说了,“如果将军退兵,我们虞国会奉上牛羊,大量奇珍异宝。或者大将军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大王定然能双手奉上。”
钟离晖笑了,“那好,你回去告知你们大王。我钟离晖要虞国玺印,让你家大王亲自出城奉上,我自然会绕他一命,并且保证你们虞国君臣上下性命无虞。”
“什么!”那使臣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钟离晖这话的意思,是决意要灭了虞国啊。他颤颤巍巍的道:“你……你就真不顾秦国即将覆灭的命运了吗?”
“秦国是否即将覆灭本将军不知,不过虞国即将灭亡于我手,这却是显而易见的。”
使臣打了个寒颤,“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晖冷哼道:“本将军如何知道你说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况且,本将军并未收到大王的召令就擅自退兵,你以为这可行吗?”
“这……这……”使臣冷汗涔涔,心中也不明白,为何秦王这个时候了,还不召令调回大军。难道秦王还有什么别的打算不成?
“你将本将军的话给虞国君带到,三日,本将军只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到时候如果不见虞国君,那就只能下令进攻王都了,到时候会怎么样的后果,就不能保证了。”
使臣离开了,心中戚戚然。等他将钟离晖的话回禀虞国君,虞国君气得瑟瑟发抖,“好个钟离晖,好个秦国,简直是欺人太甚!寡人一定要亲眼看看秦国为邶国所灭的场景。”
他盯着下面的臣子,“钟离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们有什么办法,尽管说来。”
众大臣面面相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弱小者,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不过,钟离晖也说了,如果能出城投降,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危。打是打不过的,还不如保得性命。
有人站出来,“大王,如今的情势迫人,秦国大军虎视眈眈,我们唯一的出路,只能出城投降了。”
“什么!好大的胆子,你竟然要寡人投降?”虞国君有些不可置信。
众大臣低着头,他们必须要为自己为家族考虑,与虞国共存亡,这是不现实的。既然钟离晖已经给出了一个最好的出路,他们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见众人皆不言语,心思浮动。虞国君大怒,“岂有此理,寡人待汝等不薄,你们,你们就是如此心思?”
“大王,鸡蛋碰石头,有何益?等秦国大军攻进城来,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你们,都是这样想的?”虞国君颓然道。事已至此,他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了。这群人,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一个替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大王息怒,老臣以为,大王可以忍辱负重。如今邶国已经出兵攻打秦国,秦国想来也支撑不了多久,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秦国灭亡,我们图谋再起也不是没可能。”
“正是,大王且先忍一忍,邶国是我们的主国。到时候秦国一灭,我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说不定还有复国的机会呢。”
众大臣口吻一致,都是劝说虞国君忍一时之气,先行权宜之计。虞国君也没有办法,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等秦国灭亡,他定要狠狠咬下秦王一口肉来,方才解他心头之恨。
三日后,虞国国君一身素衣,领着文武百官出城。
钟离晖来到他们面前,众人这才看清这个凶名远扬的钟离将军,竟然是个年轻人。
虞国君双手捧着虞国玺印,老泪纵横,“虞国上下愿意降于秦国,还请大将军能善待虞国百姓。”
钟离晖接过玺印,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方才点点头,“虞国既然降了,那虞国百姓自然就成了秦国百姓。虞君放心,本将军自然会善待之。”
说完又道:“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往秦国,后续我们大王如何处置,就不是本将军能管的了。”
哪怕心再有不甘,他们也只能服从安排。如今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邶国能尽快攻打秦国。他们很快就能见到秦国灭亡的那一日了。
第189章
“钟离晖, 你可知秦国已经自身难保了,邶国迟早会攻入秦国,秦国灭亡之日不远了。”
钟离晖看过去,看穿着打扮, 应该是虞国王室中人, 想来此时此刻还心有不甘吧。
看着面色铁青的虞国君, 钟离晖也没有与他们计较,冷笑道:“你们这是还将希望放在邶国身上啊?只怕会让你们失望了啊。诸君放心,你们还有机会, 能亲眼看到你们寄予希望的邶国会有怎样的结局,哈哈哈。”
一席话让众人惊疑不定, 这话什么意思?这个钟离晖也太过狂妄自大了吧?连邶国都不放在眼里?
“狂妄之言,区区萤火也敢与皓月争辉, 总有你后悔的一天!”那人咬牙切齿恨恨的道。
钟离晖啧啧摇头, 不打算理会这种无知之人。挥挥手让人将这些人带下去看管起来, 等着送去秦王都。
将手中的玺印放入锦盒,然后交给身边的亲信, “快马加鞭,将此物带回给大王, 让大王和卫相国也高兴高兴。”
亲随领命而去, 钟离晖随即下令亲军入城,安抚百姓, 处理后续事宜。
这些他们都是处理惯了的,自然驾轻就熟,虞国已经拿下, 后续事宜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了。
不过钟离晖身边的一位将领却有些疑惑的问道:“大将军, 他们所说的是真的吗?”
钟离晖抬眼看过去, “什么?”
那将领手足无措,“就是,刚刚说的,邶国大军攻打秦国之事。”见钟离晖没有说话,急急道:“大将军,这可是天大的事,为何不回援?”
他是秦国的老将了,对于秦国的归属感强烈。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心中自然火急火燎的,秦国大军都已经派遣出来了,邶国攻打秦国,只怕秦国危矣。
钟离晖幽幽叹气,“蔡将军,现在回援只怕也来不及了啊。”
“什么?”蔡常将军横眉怒目,就差没有扯着钟离晖的衣领质问了。
钟离晖拍拍他的肩膀,“远水救不了近火,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好在虞国拿下来了,我们也能跟大王交差了。”
说完便当先朝着王都而去,留下蔡将军一人在原地抓狂。钟离将军听到这个消息为什么都不着急?不思回去秦国,还进了虞国王都?他想干什么?
秦湛一行人总算到了郸云城,太守亲自前来迎接,秦湛不耐那些礼节客套,他们这些小官员自然不敢触霉头。现在是非常时期,自从邶国出兵的消息传来,郸云城中阴云密布,百姓更是惶惶不安。
现在大王亲自来了,多少也让他们这些人安心了些。
等到了落脚处,陈太守拿出一本册子送呈上。“这是目前接手到的各地送来的兵卒名册,这些人臣已经安排好去了城北的营地,名册还请大王过目。”
秦湛接过来翻看了一遍,大喜过望道:“先生果然没有说错。没想到各地的名额居然都能提前达成。”
“这还是近些地方的,先送过来,有的远地儿还没到,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陈太守又取出几本册子,一并呈了上去,“这里还有蜀地送来的粮草,以及军备数量册子,一切都核对无误。”
秦湛看过之后笑着递给了卫苏,“先生也看看,一切具备,只等邶国大军到来,此战必胜。”
卫苏点点头,“明日我便去城北的军营看看,如果还需要什么准备的,也好早些考虑。”
秦湛应下,接下来,他就要召集各级将军,一起商议对敌之策。说什么也要叫邶国军队来得去不得,哼!如果他们的计划成功,那么邶国这次只怕在劫难逃。
闾丘言率领大军一路急行军,为的就是能早日到达秦国,怕就怕秦国将大军调回来。只是不知道秦王是没有计算到后果,一直不曾将钟离晖的大军回调。如今秦军远在虞国王都,想要再回援只怕也赶不及了。
所有的诸侯国都在观望,秦国惹到不该惹的人,即便灭了虞国又怎么样?最后也只能被邶国大军所覆灭,这是人人都认定了的结果。可以说秦国此番是因小失大啊。
褚彦也忧心忡忡,卫苏这局,他怎么也看不明白啊?难道他真拿秦国来做赌?那么其目的又是什么?
想不明白也只能放弃,只能等等看了,等时局明了,也就能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了。只是,秦国真的熬过这一难关吗?
当闾丘言到达郸云城外之际,看着早已列阵等待的秦军,心中惊疑不定起来。秦军不是还在虞国吗?那边的十万大军不是假的,那么等候列阵在此的军队又是怎么来的?难不成他们的消息有误?
有亲随得到探子的回报,立马跟闾丘大将军说明了情况,“大将军,这次秦国君亲自出征,为的就是抵挡我们大军的进攻。”
秦王亲自来督战这并不稀奇,闾丘沉吟了一刻,还是问道:“可有查探到秦国军队如何来的?可是将钟离晖调遣回来了?”
“这不可能,我们得到的汇报钟离晖已经攻下了虞国王城,是不可能回来支援的。这些兵卒都是秦王新近才下令征集百姓入伍的。”亲随回答道。
“什么?竟然是新近入军伍的?”闾丘言诧异。
百姓,居然让百姓穿上盔甲,拿起刀枪就当真成了将士了吗?都说秦国君年轻有为,做事果敢。哈哈哈,只能说秦王的胆子可真大。
这么就能够说得通,为何秦国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士卒了。不过,也就只能摆出来看看装装样子罢了,不了解真相之人,只怕还真就被唬住了。这些才招募的新军,上了战场,不得被他们给吓尿了?
这么想着闾丘言也不再多言,大咧咧的拍马上前,已经有将士开始喊话,“秦军统帅,邶国闾丘大将军有话要说,还请阵前一会。”
有人传话与秦湛,秦湛自是不惧,这也只是对战的惯例了。两方统帅摆明自己的态度,争锋相对一番,之后便可动兵戈了,这叫先礼后兵。
“我也一起前去看看。”卫苏抓住他的手说道。
卫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两军对阵,想跟着去看看也无可厚非。
秦湛原本不想答应,可是对上卫苏的眼神,不由自主就点头应下来了。就如先前那般,他是计划让卫苏在府衙等候消息的,卫苏执意要随他一起过来,他也只能无奈答应。反正自己好好护着他就行了。
不多时,闾丘言就见到秦军中一辆战车缓缓驶出。其上两人,一人全副玄色盔甲,另一人做读书人打扮,一袭青衣长袍,立于战车一侧。
不用说,他也知道其中全副甲胄的是年轻有为的秦国君了。而另外一人,温润儒雅,举手投足间,风雅之姿不凡,想来就是在秦国为相国的卫苏了。
没想到卫苏竟然也来了,还得秦国君如此看重,能同乘而出。
秦湛右手撑在腰间的剑柄上,身姿挺拔,巍然而立。“来者就是邶国大将军,闾丘言了?”
闾丘言拱拱手,“正是,见过秦王。”
秦湛嘴角微微上扬,明知故问道:“闾丘大将军,你带领大军前来我秦国之界,这是要让邶国与我们秦国为敌了?”
闾丘言义正言辞道:“秦国君,我们邶国泱泱大国,本不欲与秦国为敌,传出去,只会让世人笑话我邶国恃强凌弱……”
卫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啧啧啧!说得你们现在大军压境,好像不叫恃强凌弱一般。”
闾丘言怒目,“堂堂卫相国,随意打断曲解老夫的话,这就是一国之相该有的礼貌?”
卫苏闷笑着咳了两声,“不好意思,闾丘大将军,是你所言令在下没忍住,闾丘将军请继续。”
闾丘言哼了一声,此时也不好跟卫苏计较,接着道:“事情全因秦国而起,虞国身为我邶国的附属国。秦国毫无缘由出兵攻打,令天下震惊。我们大王接到虞国君的求救,左思右想之下,认为秦国无礼在先,势必要替虞国主持公道。这才派遣老夫前来,一定要给尔等一个教训才是。”
卫苏哈哈大笑,“邶国想要攻打秦国,还要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也真是难为闾丘大将军了。”
秦湛眼中温柔,替卫苏解释道:“但凡是出兵,总要有个能让天下人信服的理由,这才叫做名正言顺,能得到天下人的支持。所以,邶国自认为正义之君,当然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将天下人骗过去。”
卫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以为打个仗而已,没想到规矩这么多。”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6节
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惹怒了闾丘言,不再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直接放下狠话来,“秦国君听好了,我大军压境,势必要攻入秦王都。你若不想百姓受苦,尽早归顺邶国,说不定还能善待于你。”
秦湛冷然,“想要攻破秦王都,还得先攻破这郸云城。有这些将士用命,寡人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攻破。”
“呵呵!别以为老夫不知道。钟离晖率领的秦国大军根本没有回来,你摆出来的军阵将士,也只不过都是临时征集的百姓来吸引人注目罢了。你还真指望用他能来对敌不成?哈哈哈,简直是笑话!”
“那闾丘大将军不如试试看。”秦湛说完便不再多言,手一挥,战车缓缓回到了队伍之中。
而此时的秦军军阵却开始变化,前方的盾兵,将一人多高的盾矗立在地上。盾中间的间隙中,一支支长戟亮出来,每一支都是崭新锋利的。
闾丘言听了秦湛的话,当即忍不住了。区区这样的军阵就能拦住他们邶国大军?秦王在此,他们不如一鼓作气,冲破战阵,俘获秦王。只要首战得胜,秦王被俘,秦国根本就不堪一击,便能早日结束战争了。
现在正是机会,机不可失。闾丘言看准时机,当即下令,“前军立刻冲锋,能活捉秦国君者,重赏!”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邶国将士素来自大,眼高于顶,根本就没有将秦国放在眼中。如今大将军令下,当然没有异议,直接领命出击。
闾丘言身边的亲随皱了皱眉,明明计划就不是这样的。今日大军刚到,一路劳顿,人疲马乏,哪里还有精力立刻作战?谁都知道,这样的情况下,都是需要时间来休息整顿的。
闾丘大将军命令已下,亲随张张嘴,想要劝说,看到闾丘言面上的怒意,话到嘴边也给咽回去了。
罢了罢了!左右秦国这样的弱国,还不是随他们拿捏的?
第190章
前军已经冲杀过去, 杀气腾腾。若是一般的百姓见到这一幕,早就应该丢盔弃甲了。
然而,前面的秦军战阵纹丝不动,就连手中握着的兵器也都巍然不动。
他们该不会是吓傻了吧?有人脑海中一晃而过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们却没有多想, 因为目标越来越近了。只要冲垮了秦军战阵, 他们就能生擒秦王, 单单这份功劳,那可是要羡煞旁人呢。
秦军阵中,张贵撑着盾牌, 这个动作,他这几年已经做了很多次了, 动作一气呵成。他能知道怎样支撑最省力,也知道如何才能减轻伤害。
前方的厮杀声传来, 他也并不怕, 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沸腾的热血。这一次不是对战演练, 是真正的对敌。只要杀敌,只要有功, 就能有奖赏,奖赏哎!啧啧啧, 他吸溜了一口口水, 有了奖赏,回去就能取媳妇儿了。
没有一个怕的, 因为他们平日里的训练中,就有这样的对抗演练。这样一来,他们对此也有心理准备, 不会惊慌失措。
眼看着敌人近了,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段,射!”有人高声发号施令。
严阵待发的将士们,手一松,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一支支离弦的箭如同雨点一般密密麻麻的落下来。
邶国前军将士们大骇,没想到这个距离箭矢也能达到。然而,这个地方,这个距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箭矢射穿盔甲,射进身体,血花四溅。
前排的人倒下了,这一波箭雨过后,应该就是风平浪静了。趁秦军换箭的时机,冲杀上去,便能有一线生机,距离并不远,一定可以冲过去的。
然而,“二段,射!”
所有人都以为会停歇的箭雨又落了下来。这怎么可能,他们射箭不用取箭搭弓的吗?怎么可能毫无间隙射出?
又一批人倒下了。
“三段,射!”
没有人能逃得开箭矢的笼罩,邶国将士几乎绝望,这样的箭阵,他们能攻破吗?根本靠近不了,人就已经倒下了。
“一段,射!”
……
循环往复,秦军的箭矢数量,每个人配备二十支,这样一轮一轮下来,跟本就用不完。而且,这些箭矢都是特制的,射程远,杀伤力重,是真的兵家利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闾丘言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一批批倒下去的将士们,心都在滴血。
不是说这些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吗?可是看战力,比之军队精锐还要强上几分。为何会如此?
闾丘言目呲欲裂,那些倒下的将士们,都是邶国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可是却折在此处,叫他如何能相信。
“大将军!下令前军撤回来吧。这样下去,损失惨重。”亲随心中骇然,连忙劝闾丘言。
哪怕反应再迟钝,现在也应该明白了。闾丘言估算错误,让前军造成莫大的损失,实在是他为将生涯之耻。
他们遇上的这支队伍,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百姓这么简单,唯一能解释的只有,这是一支被秦国隐藏起来的军队。或者说,钟离晖带领的大军绝不可能是秦国全部的精锐。
秦国将他们骗了,看似国中已经没有了军队,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们将军队藏入百姓中,其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敌人。
而他们也的确是被骗了。
前进已经是不可能了,撤退,他如何甘心。
“大将军,我们长途跋涉而来,一路急行军,早就人疲马乏,而秦军以逸待劳,自然是占尽地利人和。所以这不是大将军的错,我们及时止损,待大军休整好了之后,再行攻城,必然十拿九稳。”
闾丘言闭目长叹,只能听劝下令,“鸣金收兵!”
也罢,就来日攻城。他就不信,秦军真能抵挡住邶国大军。他的心底却又不确定起来,心中一个念头升起,秦军已经今非昔比了,邶国军队真有必胜的把握吗?
第一战,秦军完胜。
闾丘言整顿兵马之后,再次组织攻城。原以为他的二十万大军很快就要攻破郸云城,然而,到现在,他才觉得离谱。郸云城依山而建,高耸巍峨。
上面的守军利箭齐飞,根本不容将士们靠近。而且秦军还有一种很厉害的武器,听说是叫做守城弩的东西,射程远,杀伤性更强。
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更不用说攻城了。此时的闾丘言心中不知是不是该后悔,那个时候秦王离得那么近,一个战阵而已。如果他不退兵,而是倾大军尽力一博,定然就能冲溃秦军战阵,哪里还会像现在,连城墙都摸不到。
他打了几十年的仗,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遇到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一连半月,不得寸进。他们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攻打进秦国。所以粮草什么的也只准备了一月余的量,现在人吃马嚼,又没有补给,他们在此迟早会被拖死。
闾丘言急的满嘴的泡,召集了底下的将军前来商议。
将情况说了一遍,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是不着急,可是着急也没用。事情明晃晃的摆着呢,现在他们是进不得,退不能。
“依末将看,大将军应该派人回去说明这里的情况。看看大王是什么意思,顺便让人回去筹集粮草。”将士们每日都要吃用,粮草才是大问题。
“末将以为不可。”有人站出来反对,“我们此次出来,是放出了话,必然让秦国付出代价的。如今寸功未立,这话传回朝中,让朝中大臣如何看我等?”
这话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是啊,本来军伍出身的他们就被朝中的文臣看不起。现在事情成了这样,传回去只会引来文臣的嘲笑。
“那怎么办,不可能让将士们饿肚子吧?”先前的将军气闷的道。
“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有人犹疑的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他,闾丘言也点头道:“快说来听听。”
那人抱拳,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就算现在派人回邶国筹集粮草也来不及了。不如我们现在先缩减将士粮食,另外派出人手去越国,霁国这些近的地方借粮。我们再加强进攻,或者诱导秦军出城来战。只要他们敢出城,我们的二十万大军,随随便便就能够将他们击溃。”
“这个法子好。”闾丘言听了之后眼睛一亮。众人思索了半晌,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于是,闾丘言当即下令就这么办。
这个消息很快就送到了秦湛的案头,卫苏看过之后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秦湛也道:“后手我们可以安排了。”
卫苏点点头,“我们将邶国大军拖在此处,钟离晖的计划想来也就能顺利实施了。”
钟离晖有些头大,蔡常这个混球竟然不管不顾,没有他的命令,擅自带兵回去,若不是他发现得早,只怕就要坏事。
下令狠狠打了三十军棍,钟离晖这才出了一口气。
“钟离晖,你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大王卫相国待你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如今秦国有难,你不思回援,你手握大军,如此做法,是想叛秦么?你这般心思,还得看弟兄们答不答应。”蔡常破口大骂。
钟离晖冷着脸,扫视了一圈,见围观将军神色各异,“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不答话,钟离晖虽然他们都佩服无比。可是他们都是老秦人,对于秦国,他们是绝不能背叛的。
听了蔡常的话,众人才了解到秦国目前的状况。而钟离大将军如今的做法确实让人心寒,钟离晖毕竟不是秦国人,所以他的用心……
这不得不让人多想,有好些人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敌意。他们的家人还在秦国,如果……如果家人有什么不测,钟离晖万死不辞。
有稍微理智一点的站了出来,“大将军?敢问下一步你打算如何?现在虞国已经打下来了,大将军还不打算回军秦国吗?”
“下一步本将军自有打算,不过确实没有回秦的想法。”
此言一出,人皆哗然。底下的蔡常被人扶着,“钟离晖,你果然是狼子野心!”如果不是刚刚挨了军棍,他只怕此刻已经扑上去了。
“大将军你这是何意?”
钟离晖啧啧几声,面对群情激奋,并没有慌乱的意思。他缓缓取出一纸召令,“大王有令,秦国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大军都不得回转。攻下虞国之后,大军直接南下,顺道夺取邶国王都。”
众人呆若木鸡,这真是大王的召令?不会有错?
钟离晖将召令递了下去,众人挨个看了,这才相信这是真的。原来如此,钟离大将军的做法,现在也能说得通了。
蔡常嗫嚅半天,原来他弄错了吗?“可是,可是,邶国二十万大军攻打秦国,秦国的军队都派出来了,拿什么抵挡邶国大军?”
钟离晖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这就不是蔡将军该操心的了。难道你们还能比得过大王和卫相国?一切都在大王他们都计划之中,你们以为大王要是没有把握,会下这样的召令?”
说得是,所有人都放心下来,这些年来,大王和卫相国的计划就从未出过错。
钟离晖又道:“蔡将军,如果你还打算带军回秦国的话,本将军绝不阻拦。”
蔡常面红耳赤,谁叫大将军不说清楚,让他胡思乱想?不过他才不会回去呢。“我还要带兵攻打邶国王都,回去干嘛?大将军若是早点将召令拿出来,我也就不会白白挨这三十军棍了。”
众人忍俊不禁,都哈哈大笑起来。
钟离晖恨不能上去踢他两脚,这混账东西,还怪起他来了。
“大将军,为了补偿我这白挨到军棍,你可一定要派我为前军打头阵啊。”
“得了吧,蔡将军前军还是别想了,你先自己能站稳了再说吧。”
“李老铁,你可别说风凉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前军的事,是好兄弟谁都别跟我抢,否则我可就翻脸了啊。”
“啧啧,我看你是军棍没挨够,大将军罚打军棍之时,我们就不该求情,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
“哈哈哈……”
听了下一步计划,所有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说什么都要争个头功。他们没有人去想邶国乃是第一大强国,更没人去害怕与邶国对敌的结果。他们信心满满,只要有钟离大将军在,还有什么仗是他们打不下来的?
“行了,回去准备,明日大军出发南下。”钟离晖吩咐道。
众人领命,喜滋滋的散去了。
第191章
不仅仅是将士们, 钟离晖心中亦激动难言。大王与卫相国将邶国大军拖在秦国,目的就是让自己出兵攻打邶国,虞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顺势而为罢了。
此时的邶国才是真正的外强中干,没有军队的邶国面对着他们的十万大军, 邶国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要拿下邶国, 其他的小诸侯国根本就不足为虑, 迟早都会荡平。希望天下再无战乱纷扰,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卫苏的话还犹在耳边, 眼看着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7节
已经这么久了,邶国大军怎么还没有将捷报传来?邶国君臣都在暗地里揣测, 应该不可能有意外发生的啊。
或者他们是想要攻破了秦国王都再回报,毕竟这群武将, 眼里只有功劳。
邶国君心中有些不安, 不过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这样的心情是从何而来。大抵是受到荀祁曾经的话影响了吧。
捷报还未传来, 只能耐着性子等了。
然而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噩耗。邶国的石禹关被秦国大军攻破了, 如今大军正朝着王都而来。
邶国君臣慌了手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秦国大军?秦国的大军不是在虞国吗?为什么会攻打邶国石禹关?
“快, 快些派大军阻拦。”邶国君气昏了头, 吩咐道。
然而,看众臣默然, 他才想起来,他们拿什么阻拦秦国大军?他们的大军都还没回来。
事情的转变也未免太快了,他们还没能攻下秦国, 秦国大军反而先攻来了。
现在该怎么办?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大王, 依臣之见, 尽快将我们邶国大军召回来阻敌。”敌军毕竟才十万大军,他们二十万,一定能将秦国大军打败。
这叫什么事!邶国君火急火燎,只能下回军召令。快马加鞭让人给邶国大军送去,只希望大军能够及时回援。
只是,如今已经陷在泥潭中的邶国大军,不仅寸步难行,反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借粮的队伍准备去诸侯国借粮,只是行到半路,遭遇到了秦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粮自然是不可能有了。
等漏网之鱼回来禀报于闾丘言,闾丘言几乎一口鲜血梗在嗓子眼,秦国这是想要拖垮他们大军。
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看样子只能退兵。然而手底下将士意见不一,一部分倾向于退兵,而另一部分人坚决反对。寸功未立,退兵回去,届时如何跟朝臣,跟大王交代?
难道要天下人都笑话我们邶国出兵如同儿戏一般吗?传出去,邶国的脸还要不要了?单单因此,只怕大王就饶不了他们。
闾丘言犹豫了,的确,他们就这样回去,只怕他这个大将军之位不保了。可是如果不回去,郸云城不破,他们难道在这里等着饿死?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粮草再省吃俭用,也总有吃完的一天。没有补给,大军很难维持下去。
这两天,因为口粮的减少,已经有士卒在底下有了怨言。等粮草殆尽的那一天,军中哗变也不是不可能。
“大将军,我们借粮的军队可以多派些人手。秦军堵截的定然是小股军队,咱们多几倍的人马,就不信他们还敢截道。”
也对,可以多派几支军队,由不同的方向而去,并且增加人手,就不信秦军还能都给堵死了。
于是,闾丘言安排下去,依计行事。这么一来,差不多就派出了三分之一的军队,反正这边也攻打不下来。粮食才是大事,这次必须要借到粮草回来,否则这仗真的不用打了。
邶国大军的安排,秦湛很快就知道了。卫苏喝了一口茶,“是时候了。”
秦湛点点头,“算算日子,钟离晖他们也应该到了邶国了,只怕邶国会将大军召令回去了。”
“这是肯定的,所以,我们就先咬下一块肉来。”卫苏笑道。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这就去布置,让他们准备好,明日按计划行动。”秦湛站起身来道。正要出去,又转身回来,“先生,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什么事?”卫苏被秦湛的话弄得莫名其妙。
秦湛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等天下大定,我会昭告天下。你卫苏是我的唯一挚爱,是唯一能与我一同站在高处,指点天下的伴侣。”
原来是此事,卫苏这才想起当初的约定,他当初只不过是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没想到却被他放在了心上,如今还郑重其事的许下承诺。
说不感动是假的,任谁被心爱之人爱重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卫苏眉眼弯弯,盯着秦湛,“昭告天下,你不怕天下人耻笑于你吗?”
秦湛威武霸气的一挥长袖,傲然道:“怕什么?我为天下之王,我有权利认定我所爱之人。哼!我倒要看看,天下谁人胆敢耻笑。”
卫苏好笑的摇摇头,推脱道:“到时候再说罢。你先将现在的事情做好,真正天下归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秦湛想想也对,遂也不再纠结这些,还是要精心应对眼下的情况,可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秦湛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卫苏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他知道秦湛是认真的,只是,秦湛却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要面对的是天下人的眼光,还要面对历史的书写评价。他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允许他肆意妄为,否则他能承受住世人的批判,千古的骂名吗?
嗐!现在他瞎想这些做什么?等日后再好好劝劝他吧。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又何必在乎什么名分之类的东西,他知道秦湛的心意,这就足够了。
闾丘言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借粮的队伍派出去了,这两天并没有收到不好的消息,所以这个计划应该是成功了。
只要借来了粮草,他们士气大盛,到时候一鼓作气攻破郸云城,他一定要亲自捉住秦王,以解心头之气。
迷迷糊糊间,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就被外面的嘶喊打杀声惊醒了,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正打算喝问之时,一个亲随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大将军,不好了,秦军袭营,不知道来了多少人,正冲杀进来,大将军快些逃吧。”
“什么?袭营?”闾丘言立马提剑而起,急走出去。就见营地中火光四起,到处都是喊杀声,分不清哪处是敌人,哪处又是自己人。
到处都是兵荒马乱,闾丘言手脚直冒冷汗。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一队人马过来了,火光中隐隐看出是自己人,很明显他们是一路厮杀过来的。好些人人负伤,衣衫不整,看上去好不狼狈。
当先的将领见到闾丘言,大喜道:“大将军,如今四面八方都是敌军,我们得赶快逃离,我等护着大将军冲杀出去。”
闾丘言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亲随已经牵了一匹马过来,催促他上马。此时不走,等敌军攻进来,他们可都逃不了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他出去以后再收拢集结兵马,重新再战。
他咬咬牙,上了马,看准了一处还算平静的方向,打马冲杀出去。
好一个诡计多端的秦王,居然偷袭,令人防不胜防,闾丘言恨不能生食其肉。
身后的喊杀声渐行渐远,似乎已经逃出来了,闾丘言松了一口气。跟着他逃出来的不过才几百上千人,如今天黑路盲,他们又不熟悉地形,只能等天亮再行打听情况了。
“现在怎么办?”有人询问出声,今夜他们的损失不可谓不重。不知道他们的人逃出来多少,更不知道秦军下一步的行动。什么都是未知,然而,正是未知的一切还更让人心悸。
“还能怎么办?一切都等天明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闾丘言道。
他们一路昏头昏脑,根本就没有看路,此时到了哪里,还真没人知道。
闾丘言叹息,现在离天明还得有一两个时辰,这里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现在底下这些人,经过半夜的厮杀,又仓皇出逃,早就疲累至极了。闾丘言还想着天明能收拾残兵,也不能逃离太远。
“大将军,前面有一处水源,我们可以去那里歇脚。”前面探路的人回来禀报说。
闾丘言当即决定下来,一行人往水源地而去。他忧心忡忡,今日的变故已经让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身心俱疲,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如此突袭战的。
如今讲究君子之战,先礼后兵,两军对阵也是明着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拼的是对战人数,武器精良,将士锐气。哪里会有这样的弯弯绕绕,阴谋诡计?他深觉自己老了,胜者为王,不管对方什么手段,他们败了就是败了。
一群人戚戚然,刚刚就着水源喝了些水,还没坐下休息,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诸位,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了。”
众人惊慌失措,连忙拿起自己的武器,就见周围亮起了火把。秦军黑压压一片,已经将他们给团团围住了。黑漆漆的箭头对准了他们,随时都可能在他们身上射穿好多窟窿。
敌军的人数是他们好几倍,已经没有了逃出去的希望了。
闾丘言站了出来,看着为首的将军,这人他认识,也曾在战场上有过交手,“你是邹国的李大将军?你也投靠了秦国?”
李渑有些黯然,“邹国已经灭亡,还提这些作甚?如今我已然投效秦国,闾丘大将军,怎么样,跟我们走一趟?”
曾经邹国灭亡之时,他也抱着一死了之的想法。只是事态发展奇奇怪怪,他被人打晕后,醒来已经被俘了。钟离晖派人前来劝降,他也并不为所动。
后来钟离晖亲自过来与他探讨兵法,一开始他也不理,然而钟离晖的一些战法见解确实让人心痒难耐。身为将军,对于战法的讨论根本就无法拒绝。两人以棋为兵,各自为战,三日三夜没有合眼,棋逢对手,自然是酣畅淋漓。
这一战,也让李渑更加佩服起钟离晖来。有道是文人相轻,武人相惜,两人惺惺相惜,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邹国亡都亡了,李渑便也不再纠结,索性便归顺了秦国。
“你们……你们早就在此埋伏好了的?”闾丘言颤颤巍巍的问道,
李渑笑道:“大王与卫相国算无遗策,早早就安排末将在此等候,闾丘大将军能跟末将走一趟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否则……”他指了指周围的士卒,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第192章
闾丘言还在思索脱身之策, 如果拼尽全力一战,结果会如何?
李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道:“如今这天下, 已经无人敢与秦国争锋。老将军可知道现在的邶国如何了?”
闾丘言心中一颤, 顺口问道:“邶国如何?”
李渑望着邶国的方向, 眼神晦暗不明。“钟离晖大将军此刻恐怕已经破了石禹关, 正长驱直入,准备攻打邶国王都了啊。”
“什么?”闾丘言大骇, “这,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渑嘿嘿一笑,“虞国已经被钟离大将军灭亡了。为什么邶国大军二十万压压境,秦王依旧没有一丝召回钟离晖大军回援的念头?为什么攻打一个小小的虞国,秦国会派遣十万大军,几乎掏空了国力?大将军难道就没有想想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攻打虞国哪里需要十万大军?他们大军压境, 秦王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此时回想起来,众人才觉得不一般。难道秦国君王早在出兵虞国之时就已经计划了如今这一步了吗?这……这怎么可能?
闾丘言仔细想想, 秦国出兵虞国, 虞国身为邶国的附属国, 自然会向邶国求救。邶国派出大军救援虞国,与秦军主力对上,自然不划算。
于是邶国君臣的目光投到了空虚的秦国本国之上。既然秦国大军在虞国,那么趁着秦国国内空虚出兵秦国,完美避开秦军主力。如果秦军回援就能解了虞国之危, 如果秦军来不及回援, 就能趁机攻下秦国。秦国灭亡了, 看他还能怎样兴风作浪?
他们的计划很不错,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然而,此时的闾丘言却心惊胆颤,如果一切都是秦国君的谋算。以秦国做饵,诱邶国来攻,那么现在他们所遭遇的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了。
“秦国究竟有多少兵马?为何钟离晖带领了十万大军,这郸云关还能有好几万军队?”现在闾丘言绝不相信这些兵卒是毫无战斗经验的百姓临时充军了。
按理来说,秦国养十万大军已经是其最大能力范围之内了,毕竟大军每日所需要的粮草军饷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多的军队秦国能养活吗?以邶国强大的国力,也仅仅只能养军二十万。而秦军突然冒出来七八万军队,已经能堪堪抵过邶国了。
李渑笑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秦国可谓是人人皆兵。如果需要,瞬间再组织十万二十万军队也是绰绰有余。”
人人皆兵,人人皆兵!所有人都惊呆了,秦国是怎么做到的?这种事情,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一般,怎么可能?
“信不信在你。”李渑说了这么多,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王和卫相国还等着呢,闾丘大将军,请吧?”
闾丘言不完全相信李渑所言,所以他还要证实事情是不是真的,如今反抗无益,只能束手就擒。
他只希望李渑所言是假的,邶国这样的强国,岂是区区秦国能轻易攻打下来的?他不信秦国真敢去动邶国。
闾丘言颓然扔下兵器,剩下的人见他们大将军如此,自然无话可说放弃了抵抗。人都会审时度势,就算硬拼也只是白白丢掉一条命罢了。
……
“你说什么?寡人的二十万大军,败了?竟然败了?”得到消息的邶国君不敢置信。
秦国拿什么来打败他的二十万大军?啊?真不是开玩笑的吗?外面钟离晖一步步紧逼。他还指望着大军回援,能缓解危机,现在竟然告诉他大军败了,没了。这叫他如何肯信?
那探子初初得到消息也不相信,然而他却是亲眼所见,不由他不信,“大王,千真万确,秦国在郸云城布置了七八万兵力……”
“就算秦国还有七八万兵力,又如何能打败寡人的二十万大军?啊?真当寡人的大军是纸糊的不成?”邶国君气急败坏。
“是,是秦人诡计多端,不仅截断粮道,还突然夜袭。闾丘大将军防不胜防,最终被俘。”
邶国君颓然坐下,完了,完了,邶国完了。
公元前218年,秦国灭邶国,邶国君臣尽皆被俘。
当消息传到秦国时,秦国举国欢腾,秦国胜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胜。连当世第一大强国都被秦国灭了,如今的秦国谁与争锋?
钟离晖得胜班师回朝,秦湛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相迎。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8节
钟离晖早早就下了马,上前来见过秦湛,“臣钟离晖幸不辱命,邶国已经归顺于秦,有邶国玺印在此,特奉给大王。”
说完将手中捧着的邶国玉玺,双手呈给秦湛。
秦湛接过,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费的心血真是太多了。他看向身旁的卫苏,将玺印递过去,“先生,我们的心血没有白费。邶国拿下,整个天下,已经尽在掌握,我们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卫苏点点头,笑着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剑指天下,指日可待。”
所有的大臣皆拜服,异口同声的恭贺。
庆功宴自然是有的,今日所有人都喝了个痛快。想着他们秦国从一个被世人看不起的弱国,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完成了前人所达不到的高度。很多人在这一刻都不禁高兴得哭了出来。
西秦位于蛮荒之地,秦人的日子太苦了。也是卫相国来了以后,助力农耕,发展商业,兴办手工作坊等等。百姓的日子才好过起来,秦国也眼看着越来越好。
即便如此,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能有今日,一切的一切仿若梦里。现在他们秦国有机会一匡天下,全靠了大王的英明神武和卫相国的鼎力相助。
曾经的苦难都过去了,他们现下总算也能扬眉吐气,怎不叫人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卫苏少不了被群臣敬酒,不过秦湛却为他挡掉许多。到后来秦湛忍不住黑脸了,众人莫名其妙。也都不敢再往卫苏身边凑了,因此卫苏其实根本就没有喝下太多。
回到府中,立马就有仆从前来禀报,说是荀祁等候先生多时了。
卫苏一愣,这才想起他来。荀祁前些日子得知了邶国的消息后,就已经回来了。然而,他回来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待在家中,几乎闭门不出。
之前他也担心荀祁,毕竟那是他的母国。任谁明明知道总有一天自己的母国会被灭亡,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能相助半分,心中那一定是难受至极的。
卫苏还特意叫来妹妹,询问荀祁的事。让妹妹卫蓁多多开导。卫蓁心中清楚夫君的难受之处,可是这种事情却不是旁人能够开解的,唯有等自己想通。
现在荀祁来了,卫苏已经猜到了他是因何而来。
特地洗了一把脸,去除了酒气,卫苏才过去见他。
荀祁清减了不少,不过精神头倒还好,让卫苏放心了一些。
荀祁见了卫苏,行了礼,“先生,祁冒昧打扰,是有一事相求。”
荀祁的直言不讳,并没有将卫苏当外人。卫苏点点头,“你说。”
“关于邶国君荀湪……”荀祁抬头看向卫苏,见他没有任何的异样,斟酌了一会儿才又道:“我想替他求个情,希望能饶他一命。他怎么说也是祁的兄长,我……我可以用我的所有功劳换取留他一命。就让他做个普通人也好,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
卫苏诧异,“你这么晚前来,就是因为此事?”
荀祁点头,请求道:“先生,还请先生能够帮帮我。”
卫苏长叹一声,“其实你不用求我,大王也并没有打算要杀了邶国君。”
“真的?”荀祁眼睛一亮,“先生所言是真?”
“我骗你做什么?只不过会安排一个地方,会有人伺候,只不过,自由应该是不可能有的。”卫苏如实说道。
荀祁愣了一下,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大王宅心仁厚,荀湪能这般,也是不错了。”他原以为荀湪是不可能有活路的,没想到秦王倒也愿意放他一条生路。就算有人看管,就这样寻寻常常一辈子也很好了。
荀祁行礼谢过卫苏,却被卫苏拦住了。
“对不起。”卫苏轻轻道了一句。
卫苏竟然跟他说对不起,荀祁一愣,回神之后才明白卫苏为何会这样说。卫苏是因为帮助秦王谋取邶国觉得对他愧疚,所以跟他道歉。
可他有什么资格让先生说这话?他不是也放弃了邶国吗?他苦笑着摇摇头,“先生跟我说什么对不起?邶国有今日,我早已经有了预料的。先生是为天下苍生大义,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我从来没有怨怼过先生。事情到这地步也是必然的,一个诸侯国与天下百姓相比,换做我,我也会做出跟先生一样的选择。我也希望能早日看到先生所说天下承平的盛世美景。”
荀祁一番话说的很明白,看来他是真的想明白了。卫苏放心下来,“荀湪的事,我会妥善安置好的,你也随时可以去看他。”
荀祁摆摆手,“那倒不用,他只怕早就不认我这个叛族出宗的弟弟了。先生,事情已了,我这便先告辞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卫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而,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卫苏抬头,不出意料的看到了秦湛熟悉的脸。
“你怎么也来了?”卫苏皱眉。庆功宴结束他便跟秦湛请辞回府,秦湛原本打算留下他的。奈何人多嘴杂,一时间不好开口,只能让卫苏离开了。
只是今日这样大喜的日子,秦湛肯定要单独跟卫苏分享。等宫中事了,他就轻车简从直奔卫苏府中而来。他经常来惯了的,下人们都习以为常了,所以根本不用通报就能直接进来。
刚刚荀祁的话他都听到了,他能察觉到卫苏心中的自责。安抚道:“先生你无愧于心,不必纠结于一时的得失。能理解你的人,始终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卫苏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秦湛,心中无比安心。幸好有他,与自己一道,共同开创这条荆棘之路。好在事情的发展没有令他们失望,闯过这关,前面就是康庄大道。
“秦湛,谢谢你。”卫苏说道。为了他的心愿理念,一个懵懂少年,成为强悍的君王,挡在他的前面为他披荆斩棘。
秦湛笑着将他拥得更紧,“我们之间没有道谢两个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邶国一灭,秦国旌麾所指皆土崩瓦解、兵锋所向之处皆势不可挡。短短两三年时间,各诸侯国闻风丧胆,归顺的归顺,灭亡的灭亡。
从此后,秦国天下一统,秦国举行大典,秦王登基为帝。
后世《秦王本纪》中有记载,秦王一匡天下,并兼天下诸侯,黔首大安,立号为皇帝。
此后,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天下再无战争纷扰,百姓安居乐业初步实现。至于剩下的路,只要形成了制度,人们遵循制度,各司其职,总能蒸蒸日上。
登基大典,文武百官井然有序。这是秦国开国以来,最为隆重的仪式。
礼乐声起,秦王一袭华贵冕服,昂首阔步而来,众臣皆拜服恭贺。
秦湛并没有直接走上高台,反而在卫苏面前停住了脚步。他伸出手来,“先生与我一同而行。”
卫苏一愣,他这是闹的哪一出?他左右看看,生怕其他大臣们有异议。然而,众臣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看到这一出。
“大王,今日是你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典礼,万万不可草率……”卫苏皱眉,他的登基大典,拉上自己作甚?
秦湛不为所动,坚定自己的目的,一定等到卫苏同意为止。“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携手,共创天下。今日没有先生,大典便不算完整。”
这……这不一样啊!现在天下人都盯着呢。秦湛难道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卫苏气急,如此大事,岂能儿戏?还有满朝文武百官,这要他如何面对?
“卫相国,快些去吧,要是误了吉时,可就麻烦了。”王子盱推了推卫苏,“就一个大典,大王让你一同去就去,扭扭捏捏作甚?”
啊?卫苏猝不及防,秦湛已经牵起他的手,两人并肩而行,向着高台上走去。
王子盱宽慰的笑了,也只有相国大人被蒙在鼓里了。大王的心思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偏还要他们这些臣子装作不知,唉!他们装得也很累的好不好。
两道并肩而行的挺拔身影深深刺痛了前来观礼的王子奚的眼睛。他总算是明白了,秦湛以前跟他所说心中的人是谁了,难怪秦湛说总有一日他能知道。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到这一幕的他,心中的遗憾烟消云散。也只有这样风姿绰约多谋善虑的人才能配得上秦湛这样的天下之王。王子奚心中的结放下了,由衷祝福两人。
卫苏手中传来秦湛手心的温度,跟随着他坚定的步伐,缓步而行。他的心中一片平静,什么都不去想,就算为世人指责又如何?秦湛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们可以一起抗。
“先生,今日,我便要向天下人表明,你是我秦湛一生相伴之人。天地神明在此为鉴,一生一世,绝不相负!”秦湛执起卫苏的手眼中情深不悔。
卫苏微微一笑,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也只有眼前这人,“好!一生一世,绝不相负!”
(正文完)
第193章 番外
清晨的王都城门处, 刚刚守城小吏才打开城门,就有一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出城而去。
看样子是达官贵人家中出行,这样的马车多的是, 倒也不足为奇。小吏只是看了一眼, 便撇开眼。
来到城外, 马车中的卫苏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出来了。
自秦湛登基为帝以来,如今天下是海晏河清, 时和岁丰。卫苏与秦湛一起结合当前的实际情况制定出来一系列的政令条款国策,这两年颁发下去后,成果斐然。
这些基础打牢了, 后人循规蹈矩依照规章制度办事, 怎么也不会出大问题。
卫苏深觉任务完成,也应该放松放松了。毕竟一年到头,连个假都没有,他还年轻,不想过劳死。而一直以来都想要去各处看看的卫苏,直到现在才能成行。当然了,他是偷偷出来的,想也知道, 秦湛是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跑出来的。
至于秦湛,如果他发现自己离开,会怎么做,卫苏心中也没底。不过自己也就是出去转转, 又不是不回来了。当年离开颍阳学宫之时, 他就说过会回去看看的, 为了不留下遗憾, 卫苏这才决定抽空前往。
清晨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趁着时辰还早,还可以打个盹。
马车晃悠悠,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卫苏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没人回答,卫苏正想掀开车帘出去看看。却见车帘从外面打开了,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卫苏大惊,“秦湛,你怎么在这里?”
秦湛跳上了马车,将卫苏逼至角落,“先生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太好啊?”
卫苏呼吸都急促起来,原本宽敞的马车,在秦湛进来后,一下子便逼仄起来。
卫苏也知道自己理亏,顾左右而言他,“秦湛,你听我说,我就想着去颍阳城,快去快回,左右也用不了多久。你看你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情还是别叨扰你的好。”
秦湛一手捏起卫苏的下巴,眼神阴郁,“所以就是这样的理由,你要离开我?”
卫苏轻笑,勾起他的脖子亲了一口。瞬间将炸毛的秦湛给安抚了,秦湛追逐着就要吻上去。卫苏连忙推开,外面还有人,怎么可以。
然而秦湛不管不顾,是卫苏自己惹火上身的,想息事宁人,那可不行。
马车就这么小,卫苏避无可避,又怕动静太大会惊扰到外面之人,因此束手束脚难以抵抗。
卫苏衣衫凌乱,满脸通红,眼尾水光盈盈。他的手抓住秦湛放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咬咬牙,“不行,这里……不行,我……外面还有人。”
秦湛嘴角上扬,在他耳边轻轻道:“先生,这可是你擅自离开我的惩罚。”
卫苏还想说什么,耳垂一疼,呜咽出声。竟然被这混蛋给咬了一口,看样子秦湛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了。秦湛看他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想东想西,想来是自己功夫还没有下足。于是各种招数拿出来,让卫苏节节败退,再也无法应对。
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只留下一马车的旖旎气息。卫苏捂脸不敢见人,马车又不能隔音,刚刚……刚刚……
秦湛见状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先生,外面没有别人。”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将人都打发得远远的,马车中的动静不会有人听到。
卫苏听了这才放心下来,瞪了秦湛一眼,嗓音都有些沙哑,“所以你是故意的吧?”
秦湛不答,探出头去招了招手。时刻注意着这边的赵立立马小跑过来,就听秦湛吩咐道:“行了,启程吧。”
启程?卫苏莫名,秦湛这是什么意思?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你这是干什么?”
秦湛回过头来,“先生不是要出去?我也陪你。”
“你陪我?朝中事务繁杂,能离开你?”
“有秦盱在,我也打算让他好好历练历练,将来才能放心将秦国交与他。”秦湛替卫苏打理刚刚被弄得散乱的发,一边说道。
卫苏一惊,“你,你要将皇位让给王子盱?”
“是啊!我早就打算好了的,这个位置本来也该是他的。如今我借过来替先生完成了心愿,以后还给他也没什么。况且,我还要陪先生走遍大江南北,可不想被这个位置给束缚住。”
只有最后一句,大概才是秦湛的这样决定的因由吧?原来他一直都记着自己无意间说的话。卫苏感动,他何其有幸,能得秦湛之爱。能有一知心人相伴着走过每一处想去的地方,这一生足以。
颍阳学宫的学子们议论纷纷,今日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人物会来。颍阳学宫的先生们都去山下迎接去了,就连许久不曾管事露面的祭酒大人也在。
说什么他们也要去凑凑热闹,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行来,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虽然只是身着简单的布衣,可是气势上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拜服。
没有人相信这两人会是普通人,所以围观的学子们也都纷纷猜测这两人是何等的身份,能让祭酒大人也出来相迎。
“你不是自称百晓生的吗?能不能知道这两人的身份?”有人戳了戳身边的人,小声问道。
这人就爱打听各种奇闻异事,颍阳学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所以大家都戏称他为百晓生。
“嘿嘿!要知道他们的身份还不简单?等一下自然揭晓。”

我在古代当先生 第139节
“嘁!”旁人唾弃,等一会还用你说,他们全都知道了。
皇甫雍见了两人,带了人上前,大礼参拜,“见过陛下,卫相国。”
围观众人哗然,这两人竟然是一国之君和卫相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可是学宫中的先生的做派也不可能骗他们,愣了之后所有人也都行拜见之礼。
秦湛与卫苏亲自扶起皇甫雍,“祭酒大人与诸位先生不用多礼。这次回来只是故地重游,与诸位先生叙叙旧。”
下面的学子们已经沸腾了,皇帝与卫相国都曾经在颍阳学宫中待过一段时日,也难怪他们会回来看看了。
他们也是幸运的,能在今日见到这样的传奇人物,此生也不枉了。
一行人簇拥着秦湛与卫苏向着学宫中走去。颍阳学宫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的变化,秦湛与卫苏在学宫中也呆过几年。此时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倍感亲切。
“真没想到,一别经年,一切都还如原样。”卫苏感慨道。
皇甫雍笑道:“却是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当初学宫中的学子,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了。卫苏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点点头,可不就是物是人非吗?
当年的诸侯国已经亡了,这里当然没有了各国王子。不过更多的还是官宦世家子弟,或者是有天赋的平民布衣。
皇甫雍一路给卫苏他们讲述着颍阳学宫的变化。
秦王统一之时,就下了召令,封颍阳学宫为国子学。可以不拘一格教学人才,经过考试为国家挑选得用的人才。只要在颍阳学宫中进学三年,经过统考分数合格者,便能的到任用。可以说颍阳学宫如今已经成为了天下人的登天之梯,只要有心之人都会第一选择来颍阳学宫进学。
卫苏询问了现在学宫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如果有什么可以第一时间禀报上去,他会想办法解决。
众人摇头,如今学宫已经成为了大秦国学,这里可是秦国备用官员的摇篮,朝廷备受重视,自然没有什么刁难。而且朝廷每年都会有一笔教学金下拨,学宫中的诸位先生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学中就行了。
卫苏当年在学宫中教学的东西,也被人整理成册,专门开辟了一门学问。有人接受卫苏的传承,在学宫中教学,颇受到学子们的欢迎。
卫苏听着这些,心中无比安慰,他的东西终究还是生根发芽了啊。相信只要呵护得当,将来传承下去,一定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卫苏还特地见了这位先生,很年轻,正是当年曾经在他门下听学的学子叫谢颐。后来他放弃了出外追求功名,留了下来。用心研究卫苏留下的学问,将自己的心得体会毫无保留的传授出去。
谢颐见到卫苏很是激动,朝着他深深行了个师礼。卫苏将他扶起来,心中也高兴,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又将自己整理出来的初级,中级,高级的资料送给了他。
当年这些资料卫苏就整理了一份给了王子稷,王子稷没让他失望,在蜀地中研究这些还颇有心得,更是将它们运用到了技术上。卫苏没有过多干涉,这些东西都得看个人的理解。
“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信问我,不论如何我都会给你解答的。只希望你能将这门学问发扬光大。”
谢颐激动的收下了,没想到先生身为相国,政务繁忙,还能抽空替他解惑,“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托!”
这一幕落到众多学子眼中,很多人都纷纷打定了主意,下来后,便多修一门学业也是可以的。
秦湛与卫苏远道而来,一路车马劳顿,众人将他们送到了休息的地方便都退去了。他们还会在学宫中待几天,有什么话之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这里正是当初他们住的宅院,格局布置都还如当年一般无二。
秦湛拉着卫苏的手并肩而行,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熟悉又怀念。
卫苏偏过头看向秦湛,笑道:“当初第一次见面,你就生生将好好的宅院分一半给我,是不是早有预谋?”
秦湛眼神深邃,眼中的情意流转,“先生可知道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卫苏一愣,就听秦湛笑道:“我来颍阳学宫之时,路过一个叫白水县的地方,那时候才是我第一次见先生。”
卫苏惊讶,想了想,那时候的确是有王子路过白水县,村里人拉着他与妹妹一同前去看过热闹。
“那个时候?”卫苏奇怪,有些不敢相信。“那时候几乎全县的百姓都去了啊?你竟然见过我,还记住我了?这怎么可能?”
“所以啊,我与先生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茫茫人海中,只一人入眼入心。”
秦湛取出一只青色的荷包,递到卫苏面前,“这只荷包,可是你抛给我的。你可知道,荷包在我们西秦可是定情之物。”
卫苏不信,满车的小东西,偏偏这人就留下了自己的;那个时候,那么多的人,只不过远远一眼,偏偏这人就上了心。
卫苏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针脚歪歪扭扭,很是眼熟。看到上面绣着的苏字,卫苏总算肯定了,这是妹妹卫蓁给他绣的。
当时人们因为没见过王子这样的大人物,纷纷将自己的花啊,果子之类的小东西掷到车上。
这样掷果盈车的盛况,卫苏也是第一次见,兴之所至下,便也想着丢点东西什么的参与一下。可是卫蓁这舍不得,那舍不得,他没法,只能将随身带的荷包抛了过去。
没想到,那么多东西,秦湛唯独看中了这个丑得要命的荷包。
“当时我见到的先生温润如玉,温柔的笑着安抚他人。那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呢?为什么我身边就没有像你一样的人,像光,能温暖人心,能温柔以待。”
黑暗中挣扎惯了的人,心中所向往的无非就是那一点光亮罢了。所以哪怕那道光并不是自己的,也渴望着,像飞蛾扑火般想要凑近。
那道青衣人影,温柔缱绻的笑容感染到他。原来世上也有温柔的人,只是他没能遇上罢了。
卫苏听他的话,心中紧了紧,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捏住心脏,喘不过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手心,以作安慰。
秦湛笑了笑,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幸好他余生有了卫苏,
“好在上天待我不薄,在颍阳城居然又遇上了你。”
他本来就没想过还会遇上,不过,既然上天安排好的,他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机会。
越是接触,才越不想放手,这个人,包括他的心,他都要!
之后的事,卫苏都知道了。此时想想,如此说来那个时候,秦湛的接近就是有目的了啊。
不过,有点小心机的秦湛在卫苏看来,也莫名可爱起来。
两人旧地重游,泛起无数的回忆。
幸好经历了风风雨雨,他们如今心意相通,成为彼此的唯一。
秦湛看着卫苏盈盈带笑的眼睛,轻轻吻了下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愿?”
“愿意之至!”
两人相视一笑,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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