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包小说网 > http://www.060209.com/ 《公主殿下来自千年前(GL)》 分卷(1)
《公主殿下来自千年前》作者:远行歌者
文案:
古穿今,高校学术大神攻未来书画大师受
沈砚冰的生活乏善可陈,按部就班地升学、工作、恋爱,人生干过最大胆的事是为爱出柜,结果爱人还变成了前女友。
然而分手当天,沈砚冰就在自家浴缸里捡到了一个古代公主。
还是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那种。
遇到灵异事件怎么办?
遵纪守法好公民沈砚冰:当然是报警上交给国家!
深夜、暴雨,繁琐的证明程序。
还有公主殿下懵懂拘谨的漂亮杏眼。
沈砚冰:算了以后再说吧。
自此,沈砚冰开始了公主殿下现代养成记。
公主端庄有礼貌,沈砚冰带她唱k放飞自我;
公主想学烹饪料理,沈砚冰带她吃速食点外卖;
公主想看大好河山,沈砚冰带她窝沙发看电视。
沈砚冰:我这都是为你好。
公主殿下:我相信你。
而某天,沈砚冰突然发现公主不是普通的娇弱小公主。
白切黑公主殿下杏眼蒙雾:你不要我了吗?
沈砚冰:你别装。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古穿今业界精英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砚冰、黎明月┃配角:下一本《我真的不是海王》求收藏┃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捡到了一个古代公主
立意:为新生活而奋斗
第一章 公主
立夏,夜色笼罩,暴雨初至。
沈砚冰难得一次出门不开车,结果就遇上了大雨,撑着防晒伞,高跟鞋在啪嗒的雨中快步行走,到公寓电梯时没有意外地淋成了落汤鸡。
她擦了擦被水珠沾湿的手机屏幕,划开锁屏,看到了最新的未读消息。
分手吧。
湿答答的发丝不舒服地黏在脖颈,沈砚冰深呼吸,长长叹了口气。
她单手回复:好。
电梯叮的一声提醒到了楼层,她一边翻出钥匙一边进门,心里异常平静。
先洗个澡。
沈砚冰换鞋进屋,把包扔在客厅桌上,去阳台拿了衣服准备进浴室。
手搭在门把上时,她忽然一顿。
有动静?
沈砚冰皱眉,不再自己吓自己,压下门把,推开了洗手间门。
玻璃后的浴室里隐约有人影。
沈砚冰按下照明灯。
一双褐瞳正睁大了盯着她,面露诧异。
沈砚冰更加惊诧,吓得后退两步,差点叫了出来!
一个身着大红喜服,头戴凤冠步摇的女子竟然躺在她家的浴缸里!
不是鬼片。沈砚冰下意识转身,背对着浴缸里的人,眼神放空,下意识地捏了自己一把。
清晰的痛感让她大脑陷入宕机,片刻,终于清醒过来,看着同样一脸懵的女子,镇定:你是谁,你怎么出现在这的?
穿着古代华服的女子杏眸微睁,愣愣开口:这是何处
沈砚冰手微微颤抖:再不起来,我要报警了!
擅闯民宅可是违法的!
对方困难地理解着沈砚冰的话,口音有些奇怪:报警?
但好在她听懂了对方说的起来,繁复紧实的古代礼服在闷热的夏夜令人不适,她生疏地扯起裙摆,扶着沉重的凤冠,站到这奇怪的白色大缸外,愣愣地打量周围陌生的一切。
沈砚冰这会儿可算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白净端庄,杏眼炯炯,五官精致,加上这一副打扮,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
你从哪来的。
对方眼睛盯着她,面露困惑,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
几秒后,她回答:京城。
京城?沈砚冰惊讶,这里是滨城,离首都可差了大半个祖国,她平复心情,再次问:你叫什么?怎么进我家的?
黎明月。女子垂着头,回忆着,轻声开口:我记得我死了。!沈砚冰觉得一定是自己今晚状态太糟糕了!做梦都这么真实,她心跳极快地退出浴室,看到依旧熟悉明亮的客厅,摸到桌上的手机,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呼。她瘫坐在软椅上,身上的雨渍已经凉透。
她随便点开首流行歌,努力放松情绪。
不知多久,她终于再次站起来,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不!
沈砚冰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为什么她还在!
黎明月抱膝蹲下,礼服的裙摆落在地上,见到沈砚冰再次出现,只眼神哀伤地望着她。
这是死后的仙府吗?
不,这只是个浴室,沈砚冰面无表情。
白色的瓷砖,浴缸,花洒,玻璃门,马桶,洗漱台。
这些都是超出黎明月理解的东西。
沈砚冰放下拿进来的衣物,大着胆子靠近了她。
食指触上她的脸颊,摸过质地柔软、纯手工织造的布料一切都那么真实。
黎明月迷茫地看着她。
对方穿的衣裳布料,露出的大片肌肤,在她看来和没穿衣服差不多。
出来吧。沈砚冰叹气,不管怎样,总不能让人一直在浴室待着。
黎明月站起来,姿态端庄地被领到了客厅。
四面像初雪一样白的墙壁,看起来柔软的长墩子,黑色的大屏幕,墙壁上挂的各种奇怪东西,竖立的白木柜子,精致的琉璃制品,还有头顶那让晚上像白天一样亮的大灯笼!
黎明月张了张嘴,好奇但克制地看着沈砚冰。
你这穿的。沈砚冰第一反应是演戏呢,想了想收回,真诚发问,不热吗?
浴室内没有冷气,黎明月额角早就浸了汗,闻言抿唇,有点。
沈砚冰把空调打开,电风扇插上电,对准黎明月吹了起来。
黎明月被扑面而来的风吓得闭眼几秒,随后感受到凉意,好奇地微微睁眼,似乎不明白这立着的圆脑袋为什么会动起来。
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看在对方颜值的份上,今日处处不顺、心情不佳的沈砚冰还是拿出了耐心。
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明白自我介绍的意思。
总不至于真的是从古代来的吧。
沈砚冰瞥了眼对方的软靴,是她从没见过的款式。
她叹了口气,开口:
我叫沈砚冰,二十八岁,大学老师,住在滨城,像这样介绍一下你自己。
黎明月迟疑一会,似乎很不习惯:我叫黎明月,十九岁。
刚成年?沈砚冰下意识反问,又见对方的打扮,读书,还是做什么?
边问着,她边调出手机连线的室内外两个监控录像,拖动回放,确认没有人进过她的屋子。
这女孩还真是凭空冒出来的?
沈砚冰住在十九楼,浴室窗户远无法爬进什么人,更别提黎明月这副厚重的装扮了。
黎明月看着半躺在软垫上把玩着一个发亮薄壳子的奇异女人,迟疑着回答:我是当朝昭月公主。
沈砚冰还好没在喝水,但手机还是一个不稳砸在了自己脸上,她抬眼看着对方,屏声:公主?当朝?
我还是报警吧。沈砚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踱步到她跟前:穿越?
黎明月忐忑地看着对方,虽然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不信任,补充,我应该是在大婚夜。
沈砚冰想到对方出现方式的奇异,被迫排除了精神病、拍戏等科学解释,只得问:今年是哪年?
黎明月小心打量着对方,开口:嘉乐二十年。
沈砚冰忽然笑出声,年号?
黎明月不安地看着她。
沈砚冰正色:现在是公历二零一七年。
你说的嘉乐是哪个朝代?
黎明月没站稳后退一步,有些反应不过来:景、景朝。
景朝是哪个朝代???
沈砚冰本科就是学历史的,简直像在听笑话:现在编话都不用有点常识吗?
黎明月面露困惑,蹙眉惊疑:你在说什么
沈砚冰头大,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身古装的人,是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的?
黎明月同样面色凝重,朝打扮怪异的对方开口:你不知道景朝?
沈砚冰终于忍住心中的异样,嗤笑出声,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我,睁眼就到了这里黎明月尾音轻飘,眸色朦胧。
浴室内窗户紧闭,只隐约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黎明月一身红色礼服干爽,繁琐的头饰没有丝毫凌乱。
有点意思。沈砚冰生起兴趣,忍不住再三翻看起毫无异常的监控录像。
难不成还真是穿越?从什么其他平行世界掉落的公主?
遇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怎么办?
沈砚冰:当然是交给国家处理。
她放下手机,两人视线相交,黎明月一双杏眸正小心翼翼打量着她。
你先讲讲你待的景朝吧。沈砚冰心一动,对这像杜撰出来的王朝忽然来了兴致。
黎明月迟疑,有些不知从何处讲起,景朝是当今圣主建立的新朝
等等。沈砚冰打断,直接问,你们世界有文字记载的人类历史多久了?
黎明月毫不犹豫地报出了年代,还体贴地说出了前几任覆灭的朝代名称。
眼神真挚,不似作伪。
但沈砚冰对她说的朝代一个也没听过。
平行世界?沈砚冰忽然想起那一套套不靠谱的理论,哑然失笑。
黎明月所在的朝代,按照人类文字记载历史时长,应该已经过去千年。
她竟然真的捡到了一个古代穿越者?
你一个古人,来到现代,说不定很快就因为各种小原因感染死了。
沈砚冰同她相对而视。
黎明月听得一头雾水,但直觉不是好事,垂眸问:我该怎么回去?
沈砚冰起身倒杯水,随口问:你来到这儿前做了什么?
我喝了毒酒。黎明月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那自动出清水的大盒子。
电风扇的风吹起她的凌乱的头发,她伸手捋了捋,将自己头顶沉重的宝石金凤冠困难地摘了下来。
沈砚冰看着她的动作,拿了只新杯子给她倒水,回答:那你大概回不去了。
再死一次不靠谱,万一尸体在她家可怎么得了。
穿越这种事,还能批发玩吗。
沈砚冰抬眸,倏然一笑:现在的社会不也挺好,你回去了说不定还得再死一次。
黎明月哑言,还是忍不住问:这里离我家有多远?
沈砚冰:你的家恐怕不在这个世界。
黎明月先前微微皱起的眉再次蹙起,什么意思?
沈砚冰思考怎么解释:你来前的那个世界,和现在至少差了千年,就像你在景朝看过去朝代历史一样,景朝不仅成了历史,还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历史。
这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黎明月有些蒙,垂着头,突然问:你是不是骗子?
沈砚冰无语凝噎,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但见到对方纯粹单纯的眼神,勉强回答:我不是骗子。
黎明月抿唇:你是什么人?
沈砚冰冷着脸:我是良好公民。
黎明月没很听懂,但有眼色地不敢再问。
沈砚冰喝了口水,冷静心情,顺手给这位公主殿下递过一杯清水。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玻璃杯,忍不住开口:这琉璃比我在宫中见过的还好看。
沈砚冰瞥来一眼,叹气:你先喝水。
黎明月看见桌上倒着摆放的一排玻璃杯,蹙眉:你太奢侈了。
这只是流水线上的东西,几块钱就能买到。沈砚冰试图解释,发现自己说了更多让她难以理解的词汇。
对方果然一脸茫然。
要不我摔几个给她看看吧,沈砚冰扶额,考虑到危险和打扫,还是没有真动手。
现在,这种杯子。她示意手中的玻璃杯,不叫琉璃,叫玻璃。它很普通,和你们朝代平民用的陶罐差不多。
玻璃。黎明月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沈砚冰松了口气,还好这女孩脑子没停留在古代。
冷气已经渐渐蔓延,外面的雨声早已停下,闷热的空气被清凉取代。
沈砚冰看了眼时间,又看向一身红装的黎明月,终于开口:先把衣服脱了吧。
第二章 现代
沈砚冰回卧室翻了一套旧睡衣出来,递给这位公主殿下时却迟疑了。
她这算不算破坏物证?穿上这身衣服后报案把人交给人民警察,恐怕要把她当精神病院在逃人士。
这突然冒出来的古代人,身份证明是大问题。
她难道要莫名其妙收留一个黑户?
一直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沈砚冰感到头大。
黎明月站在沙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红色的嫁衣衬得她脸色更白,一双杏眼无措惹人怜,双唇抿直隐含不安。

分卷(2)
外面的雨声突然又大了起来,打在窗台、树叶、地面,水声哗啦。
沈砚冰有些走神,猝不及防同对方视线相交,心头微颤,下定决心,自我安慰:
算了大半夜的,雨这么大,出警多麻烦,明天再说。
黎明月闻言睫毛颤了颤,拧着衣角不说话。
你来到现代,就得适应现代衣服。沈砚冰指了指自己这身短袖长裤,就像这样。
好。黎明月低头,又飞快抬头看她,轻声说:我不会脱。
沈砚冰心中无奈,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开双臂,开始任她折腾。
嫁衣是一件相当复杂的交领金绣纹霞帔,后摆处固定,铺陈向上搭过两肩,下端垂着细小的玉石坠子。
黎明月作为公主殿下,穿衣脱衣自然是有人伺候着。
大概是营养不错,黎明月长得并不如寻常古代人矮小,一米六的身高也算达到了现代女性的平均水平。
发育也还不错。
沈砚冰解着外衣,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个课题,有些好奇古代真正的胸衣款式。
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止于礼,弯身解衣带时抬头,见到对方薄红的脸颊,试图用聊天缓解小公主的紧张。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黎明月茫然,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还一窍不通,对这个千年后的世界更是满心敬畏。
沈砚冰也知道这个问题太难为人家了,继续说:在现代社会,想要好好生活下去,就得有身份证明。
你现在最好的去处,就是公安局,看他们信不信你的来历。
黎明月看着她,过了一会才开口:然后呢?
沈砚冰已经完成任务,站直了同她对视,莞尔:这我就不知道了。
把你交给国家,去做人体实验?
她想起看过的电影,甚至有闲心开起玩笑。
黎明月偏头,不是很明白对方的话,但能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
她有些怀念景朝,怀念她熟悉的一切。
沈砚冰把霞帔挂好,收敛笑容,想到今夜之后,郑重道:现代没有皇帝没有公主,人人平等,公主殿下以后得自己照料自己了。
黎明月身上已经只剩白色单衣,闻言没有动作,许久才说:好。
她开始仔细打量递来的鹅黄色睡裙。
看得出怎么穿吗?从脑袋上方开始套。沈砚冰站在一旁指挥,只能感慨世事无常分手半小时后,她在教公主穿衣服?
黎明月点头,作势将它直接往身上套。
等等!沈砚冰忙制止她,叹气,你得先把里面的衣服脱掉。
黎明月面露难色,看着沈砚冰□□的胳膊,有些难以理解。
你,就这样见人吗?
沈砚冰决心不和她计较,耐心,现代,全世界都这么穿,不羞耻,也不奇怪。
黎明月似乎不信,沈砚冰心累,她现在穿的实在还算保守了,要是对方看见露脐装热裤比基尼还不得晕过去。
你要适应这个社会,就得这么穿。沈砚冰想了想,又回到卧室翻出一套买小了码数没穿过的内衣裤,递给不敢伸手的黎明月。
知道怎么穿吗?沈砚冰也有些不自在,嗯这是现代的贴身衣物,等等我还是找个视频和你解释吧。
她打开沙发前小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黎明月惊讶地看着这个大本子发出光亮,彩色的图案和密密麻麻的字不断变动,简直像神迹一般!
沈砚冰很快搜到不少内衣科学穿法示范,直接点开播放量最高的那个,交代:就看她怎么做的,不要动屏幕。
黎明月有些害怕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真人,望着沈砚冰:她,能看见我们吗?
不会,这不是直播。沈砚冰看了眼时间,以后再和你解释,我先去洗澡,我出来前你要换好衣服哟。
说完,她点开了视频播放,调好音量,留下公主殿下同视频里的人大眼瞪小眼。
浴室里,沈砚冰从浴缸里捡出一只掉落的钗头凤放玻璃门外,开始淋浴。
她惦记着外面不靠谱的古代人,出来的格外早,对方也不出她所料的一动没动。
怎么了?她换上了睡衣裤,身上还隐约带着洗澡的雾汽,轻度近视让她靠近了才看到对方从脸颊到耳尖的绯红。
视频还在播着,轻音乐下,上半身只着抹胸的模特正俯身,演示着内衣带的调节。
沈砚冰看着涨红的黎明月,叹气,算了,循序渐进吧,这对古人确实冲击太大了。
说罢视频正好也进入尾声,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带人坐下。
记住,现在是公元二零一七年,这里是华国,滨城。
黎明月只穿着单衣,有些小心地坐上柔软的沙发,好奇问:你是官宦子弟,还是商贾人家?
她所见的一切都是那样新奇,远超出她的想象,对方在这样的环境中如此随性自在,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气度。
沈砚冰乐了:我是无产阶级。
黎明月面露困惑,沈砚冰不再逗对方,笑:平民老百姓,明白吗?
对方点点头,在沙发上坐得笔挺,忍不住看了眼另一边饭桌前的木椅子。
沈砚冰躺在沙发上,腿伸直了搁在脚凳上,随手打开了电视。
黎明月睁大杏眼盯着忽然亮起来、闪现色彩图片的大黑幕,沈砚冰随便挑了部国产现代剧播着,自己听个声音,主要是让公主初步了解一下现代生活。
这个叫电视。沈砚冰介绍,里面出现的人还有剧情,都是编的,用一种特别的仪器拍下来,然后给所有人看。
黎明月努力理解着,就像戏台子吗?
对!沈砚冰欣慰,把整部戏录下来,然后就能反复播放,不用他们再演一次。
黎明月点头:我看戏很少。
沈砚冰按了播放,没关系,现代电视随便看。
背景音乐立马响起,大女主开着豪车登场。
沈砚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反正先熟悉了再说,正所谓沉浸式教学。
她的微信置顶的还是那条好,沈砚冰手一顿,将对方的微信删除,如往常一个个看起未读群聊来。
今天本该是难过的一天。
被迫在学校同事面前出柜,又和交往一年的女友分了手。
出门还诸事不顺。
回家打算直接洗洗睡,却万万料不到事态的发展。
这是什么?
沈砚冰闻声抬眸,黎明月指的是她手中的手机。
手机。沈砚冰回答,可以打电话,就算两个人隔得很远,也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还可以看到对方的样子。
黎明月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有这样的东西存在,蹙眉:很远是多远?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能想象的最远的地方。至于怎么做到,以后解释,太复杂了。
沈砚冰一个文科生,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
黎明月好奇不减:那能到京城吗?
当然可以。沈砚冰琢磨着怎么给对方做常识教育,等你熟悉现代了,尤其有身份证了,我可以带你去现在的京城看看。
说完她想了想,补充:前提是你还在这。
说不定我明天就把你送公安了
黎明月听到去京城露出微妙的表情,听到下一句又面露困惑:我应该在哪里呢?
沈砚冰瞥她一眼,正想开口,却被电视里陡然上扬的做作声音打断
哎呀你干嘛呀!
电视娇嗔女声传来,轰隆的酒吧背景音乐吵得人耳朵疼。
只见国民女星正在包厢内同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推搡着,肩带滑下,眼神迷离。
沈砚冰简直无法直视国产烂剧诚不欺我。
她再瞧黎明月,嘴唇微张,面露震惊。
混蛋!流氓!女主的高跟鞋乱蹬着踢开掉落,下一刻,门被打开,警服打扮的男主闪亮登场,一声厉喝,举起证件,吓跑了周围打算动手的男人。
沈砚冰一阵尴尬,转头正好同黎明月视线对上。
公主殿下抿唇,我看不太明白。
沈砚冰按下暂停,勉强解释:看到那穿蓝色衬衫、肩上有徽章的人了吗,那是警察,也是公安的人
黎明月点头,是会对我不好的人。
沈砚冰默然,她倒没想到对方一个古人接受能力这么强,连她的玩笑都照单全收。
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样,她还是得解释,不是对你不好,是你现在来历特殊,遇见他们会比较麻烦。
黎明月示意自己明白了,继续问:那个女子
算了算了。沈砚冰打断,直接关掉电视,忘掉刚刚看到的吧,以后和你慢慢解释。
黎明月依旧坐得端正地看她。
沈砚冰干脆起身,看她:先带你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
公主殿下眨了眨眼,点头。
第三章 适应
事实证明,现代社会再自然再简单不过的东西,放到古代人士面前,是这样难以理解。
沈砚冰难得感受到了科技的可贵,对现代生活报以深切的感激。
这是水龙头,你往这边移,掰开就是热水,另一边是冷水。注意,这些水不可以直接喝。
牙刷,用来刷你的牙齿,保持清洁,早晚都要刷。把牙膏挤上,我示范给你看。
这些瓶瓶罐罐你暂时不用管,以后再说,记住沐浴露、洗发水和牙膏就行。
沈砚冰把卫生间里的东西大大小小介绍了遍,包括马桶、花洒、浴缸等,黎明月听得非常认真,甚至还能完整复述出来。
记性不错。沈砚冰表扬,睡衣和新的内衣裤都放在这,你洗完澡用这个浴巾擦干身体,然后按之前教的穿上它们,可以吗?
黎明月抿唇,点了点头。
沈砚冰调好花洒水温,退了出去。
她还得临时把次卧整理出来。
沈砚冰的公寓不算大,就客厅和阳台开阔点,还有一个不怎么用的小厨房,一主卧一次卧,两房间中隔了个小书房。
次卧面积有限,搁了张木制上下铺地盘就所剩无几,好在飘窗够亮堂,不至于显得逼仄。
此刻,次卧的下铺正堆着不少衣服,上铺码着秋冬的厚被子。
次卧的空调对着上铺,沈砚冰对着遥控器纠结,感叹:还是让她睡下铺吧。
现在是盛夏,滨城湿热,不开空调难以想象,但开了她又怕古人不适应,万一出什么状况就太罪过了。
想了想,她还是调了个不低的温度,设置睡眠状态、定时关闭,然后叠好下铺的衣服,一件件整齐地码回了主卧的衣柜。
弄完后,沈砚冰半靠在沙发背上,边看手机边对着浴室等着。
看看新闻穿越这事,总该有点预兆吧,直接到她家的还算幸运,保不齐还有什么穿到大街上的。
我在想什么,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还能烂大街不成?她自嘲一笑。
网络上风平浪静。
浴室的门咔哒开了,黎明月弹出脑袋,对上沈砚冰的视线有些闪避,别别扭扭地走了出来。
热气氤氲,衬得小公主脸色红润,肤质极佳。
鹅黄色的纯棉短袖睡裙轻薄,黎明月不自在地垂着手臂,耷拉着脑袋。
挺不错。沈砚冰露出笑意,现代大家都这么穿。
黎明月稍稍抬头,小声说:我的衣服怎么办。
洗衣机肯定洗不了。沈砚冰略作思考,将它们好好保存了起来,开口:放着吧,千年前的布料、工艺呢,说不定还有用。
她母亲就是华国古代史的研究学者,这虽然没有经过历史积淀,但也是千年前的工艺、布料,价值不小。
公主殿下显然还不太习惯浑身的穿着,一直到沈砚冰领她进了次卧还有些走神。
我睡在走廊后的那个房间,你睡这个下铺,记得盖好被子。
黎明月盯着华灯初上的窗外,闻言只嗯了一声。
这些是什么?她没忍住发问。
夜景,以后有机会可以晚上出去玩。
黑夜里,窗底下五彩缤纷的灯亮起,雨帘淅沥,偶尔有写字楼亮着灯,往下看,小区的路灯影影绰绰,远处车灯在风雨中飞速而过。
黎明月靠近了飘窗,扶着安全窗的栅栏,稍微低头看,很快害怕地缩回脖子。
沈砚冰把飘窗的帘子拉上,掩住夜里城市的亮光。
时间不早了,准备睡吧。沈砚冰说完,又向她介绍了照明灯的开关按钮,黎明月觉得惊奇,小心翼翼按下,好玩似地开了关又开,好神奇。
比我见过的蜡烛、宫灯亮多了。
沈砚冰帮她把灯熄灭。
黎明月乖乖躺回下铺,被子盖到胸口。
等我再睁眼醒来,这些都会消失吗?她盯着上铺的木底,在沈砚冰要合门离开时轻声发问。
沈砚冰顿住,缓缓道:不会的。
晚安,公主殿下。
黎明月还记得对方说的,小声回:你说现在没有公主了。
晚安。沈砚冰一笑,重复了一遍。
黎明月大概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学着慢慢回:晚安。

分卷(3)
外面的雨声沙沙不断。
聒碎乡心梦不成。
沈砚冰清早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黎明月比她醒得更早,不怎么熟练地刷牙,看着镜子前满嘴白色泡沫的自己。
她从没见过这么清晰透亮的镜子,也从没这样仔细地打量过自己。
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还恍若梦中。
沈砚冰倚着门看公主殿下洗漱,心里琢磨之后着怎么办。
黎明月转头看她,对自己的一头长发一筹莫展,拿着递过来的梳子小心梳理。
及腰垂下的长发并不好打理,没了服侍的人,黎明月难得有些怅惘。
沈砚冰开口:想不想剪短发?
黎明月转头,见着对方的齐肩短发,又想起昨天屏幕上女子的短发,皱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敢如此损毁?
这是她来到现代后说过的最流畅的一句话。
沈砚冰没解释,只微微笑:你会慢慢习惯现代的。
说完,她还是靠近了帮公主殿下把头发简单盘起,用对方从未见过的发夹夹稳。
这个叫发夹。沈砚冰示范给她看,下次自己试一试。
黎明月点头,看着镜子里穿鹅黄薄衣,露出大片肌肤的自己出神。
今天是周日,沈砚冰就职的高校已经到期末,她乐得清闲,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冷冻的桂花糕蒸一蒸,当做简易早餐。
黎明月坐在餐桌前的木椅上,看着对方这么快从厨房里端出一碟糕点,有些惊奇。
我没有看到炉灶。她开口,又好奇地掂量着金属筷子,像我用过的金箸。
这是不锈钢。沈砚冰笑,试试拿不拿得稳。
黎明月夹起一块,小口吃着,好吃。
桂花糕。沈砚冰解释完问,景朝有吗?
公主殿下摇头,我们有酪樱桃、酥花糕。
好吧,那你现代可能吃不到了。沈砚冰一个也没听说过,但是有更多好吃的,一定能满足你。
黎明月终于笑了,露出两个可人的梨涡,好。
沈砚冰想起什么,起身从冰箱里拿了大盒牛奶,拧开盖子倒了两杯,试试,牛奶。
黎明月摸着冰凉的玻璃杯,看着乳白色的液体,没明白是什么东西。
沈砚冰先喝了口,她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抿了一口。
好奇怪的味道。她抬头。
好喝吗?
黎明月迟疑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砚冰失笑,拿过对方的杯子,不喜欢就不喝。
她也有点担心古代人的肠胃受不了牛奶。
那个大盒子是什么?黎明月瞄着,沈砚冰从里面拿出桂花糕,又拿出喝的东西,简直像巫术一样。
你说冰箱吗。沈砚冰打开让她看,这是储存食物的电器,看到插头没,连上才能用。
说完,她让黎明月把手伸进冰箱,是不是很冷?这是用来保鲜的,食物放久了也不会坏。
黎明月小鸡啄米般点头,就像地窖一样,御膳房听说也有冰室。
沈砚冰向她介绍蔬菜、从没见过的水果以及快乐肥宅水。
想吃自己来拿,水果用清水洗一洗,明白吗?
明白。
黎明月有些开心。
稍晚一点的时候,正查着资料的沈砚冰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放假没,暑假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几天,批完卷就差不多了。沈砚冰拉开客厅的落地窗帘,雨后阳光明媚,金光洒落满地。
她看了眼坐在茶几前翻着书的黎明月,回答后一个问题:回家时间还不确定。
怎么,陪你女朋友?
沈砚冰一顿,故作轻松开口:已经分了。
那边沉默几秒,才继续说:行吧,我就说不长久,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沈砚冰嗯嗯应声,闲聊两句,突然问起:我记得你最近的课题和古代服饰有关?
她的母亲是沙城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和博士都差点毕不了业的女儿不同,是位相当有学术理想追求的学者。
是啊,古代服饰和等级制度,你怎么关心起这个?发现现代文学没意思啦?
关心你一下。沈砚冰默然,她本科读的历史,学得兴致缺缺,硕博转向中文系下的现代文学研究,毕业后进了所普普通通的高校任教,一边划水一边写写文章。
黎明月听到古代时就抬头看向了她,沈砚冰靠在阳台护栏旁,朝她招了招手。
电话里又强调了一遍暑假记得回来一趟。
行。沈砚冰挂了电话,看着走到阳台落地窗前的公主殿下。
书看得懂吗?她给对方拿的是一本现代出版的古代诗词赏析。
黎明月点点头,又摇头:认得一些字。
简体字辨认并没有太过困难,但这些字词连起来的意思却让她犯愁。
横排版也不符合她的阅读习惯,不过柔顺的纸张、工整的铅字相当得她心意。
沈砚冰也没指望对方马上看懂,慢慢来,这是简体字,和古代文字差别不算大,晚点给你买几本简繁体字典,习惯了就好。
雨后的阳台湿漉,沈砚冰边说,边拿着干巾简单擦了藤椅和圆桌,把花盆挪动了位置。
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黎明月蓦地出声。
第四章 民主
没有认识的人。
沈砚冰并不意外。
她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景朝,也没听过什么黎姓王朝,这位公主殿下所接触过的人物想来和当今历史也不一样。
黎明月默然着,想了想,又说,你们的朝代,闻所未闻。
沈砚冰无言以对,不知怎么才能让她真正明白。
不等她开口,公主殿下大着胆子,忍不住再次确认:现在真的没有陛下了吗?
沈砚冰的笑容定住,清了清嗓子,郑重向她解释:封建帝制早就废除,皇帝皇后这些都是旧社会的东西。现在我们所在的国家叫华国,民主共和制,人人当家作主。
黎明月张了张嘴,只听明白了几个词,民主?
沈砚冰感到头疼,同曾经的统治阶级一员非常难掰扯清这个概念。
毕竟在千年前,封建制也算先进制度。
沈砚冰躺在了阳台藤椅上,以后慢慢给你解释吧,先记住,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皇帝就行。
语毕,她看见对方依旧站在室内落地窗后,你怎么离这么远?
黎明月有些紧张,她站在这已经能看到周围的景象比皇宫楼宇、比塔寺要高得多的大楼林立,她自己简直像站在悬空的高处,半点不敢再往前挪动。
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夸张房子竟然不建在地上!
沈砚冰隐约猜出对方的想法,轻笑一声,胆子挺小?
黎明月看到了左右两侧的悬空,脸色僵硬,手有些发抖,站在凸出的阳台总觉得要坍塌下去。
没见识的公主殿下听不得激将法,鼓起勇气往前踏出一步。
上午的夏风还算和煦,昨夜的雨渍还有些许残留,往下看小区的树叶灌木绿得透亮。
好高。她讷讷,探出脚步小心走动,明明离护栏还有好几步,一直挺直的端庄姿态微微弓起。
瓷砖地面还有些滑,黎明月穿着不习惯的凉拖鞋,鞋底一个打滑差点摔倒
沈砚冰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将差点坐地面的她拉了起来。
大概是周围潮湿,黎明月感觉对方的手很凉沁,她站稳了,握着她的手很快松开。
小心点。沈砚冰叹气。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点头:谢谢。
差点摔一次非但没让公主殿下气馁留下阴影,反倒更加自在地在阳台走动起来。
不是娇娇公主,沈砚冰略感欣慰。
现代人就住在这样的一个个小盒子里吗?黎明月忽然抬头,不懂就问,就像你一样?
咳。沈砚冰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从这个方位看,一层层一个个的公寓房还真像盒子但这可是现代人民努力奋斗才有的待遇!
沈砚冰住的小区,已经算滨城中上的水平。
这是城市,这种住宅公寓楼很常见。沈砚冰没忍住又祭出那句经典语录,以后你慢慢就懂了。
黎明月点点头,诚恳:我会认真学的。
沈砚冰挑眉,干脆进屋把电视打开,认真挑了部口碑不错的历史纪录片,给她准备了纸笔,微笑:来学习吧。
黎明月懵懂点头,拿着中性笔不知怎么下手,沈砚冰演示了握笔姿势,黎明月学得很快,但还是问:有没有,毛笔?
她没好意思说,纸张她也不习惯。
拜历史教授母上大人所赐,沈砚冰从小学书法,家里还真备了毛笔宣纸毡垫。
只有提斗笔,写大字用的,不适合。沈砚冰太久没练字了,试着用中性笔吧,迟早要习惯的。
黎明月有些失落,但还是应好。
晚点给你买几只硬毫笔。沈砚冰说买就买,连着之前答应的一齐在网上下了单。
等等,我还没找公安呢。
沈砚冰不禁陷入沉思,一边怨美色害人,一边安慰自己可以拿对方当课题活历史。
黎明月一双美目正好奇地盯着走神的她。
罢了沈砚冰安慰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小姑娘出去了可一点生存能力没有。
电视纪录片播的是古代通史,从夏朝建立到华国成立几千年,二十来集,够公主殿下学习消化一段时间了。
这是遥控器,是操控电视机的,有不懂就按暂停问我,按这个键可以回退看前面内容,明白了吗?
黎明月示意明白,别扭地握着黑色中性笔,对着液晶屏幕几秒钟就要暂停一下,努力辨认解说下的字幕,一点点抄录下来。
当她这样以零点五倍速看完一集时,纸张上已经记了不少的词汇,排列整齐,还有用景朝繁体标注的疑问。
十足的好学生。
十足的可爱,沈砚冰不留痕迹地打量入神的黎明月,对方的专注力和记忆力令她有些吃惊。
一直拿笔记本电脑查资料的她暂停了纪录片,离开沙发坐到黎明月跟前,看着茶几上的笔记和问题,开始挨个解释。
说实在的,沈砚冰在学校当老师都没这么积极过,也没这么累过。
千年岁月,从封建王朝到民主社会,其中不仅仅是时间的跨度,更是无数技术累积质变的飞跃,其中思想的鸿沟更是远超常人想象。
好在,黎明月是个乐于接受新思想的人,而非腐朽难以动摇的贵族榆木疙瘩。
你学的很快。沈砚冰不吝表扬。
黎明月忍不住欢喜,露出浅浅的梨涡,谦虚:我还有很多不会的。
沈砚冰莞尔,成心逗她,是啊,光是理论知识储备上,历史、中文、政治、外语、地理、数学、物理你还有得学呢。
黎明月虽然听不太懂,但并不妨碍她露出惊讶:这么多。
沈砚冰发自内心的愉快:还不止呢,你要加油哦。
公主殿下露出惆怅的表情,困惑间,被沈砚冰轻轻捏了把脸颊。
沈砚冰很快收手,神情自然:什么?
黎明月被迫收回嘴边的话,忽然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这。沈砚冰还真没想过,随便吧,可以叫我老师?
黎明月还是看着她。
沈砚冰想起什么,拿过中性笔,往白纸上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黎明月点头,念出纸上的字:沈、砚、冰。
说完,她抬头寻求确认,沈砚冰无奈地点头。
黎明月往白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黎明月
沈砚冰用标准普通话念出这三个字。
黎明月手一顿,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如雨后灿烂阳光,如叶上露珠折射的微光。
日子新鲜起来就显得过得格外快。
沈砚冰注意到时间时,已经临近中午。
她的三餐向来随意,在学校时就在食堂解决,其他时间不是速冻食品就是外卖。
家里没有准备新鲜食材,她照常下单外卖,起身去切了一碟冰西瓜。
黎明月不知疲倦地看着纪录片,努力用中性笔别扭地写字。
室内温度适合,沈砚冰把西瓜和叉子放在对方面前,把电视暂停。
眼睛要注意休息。
黎明月眨了眨眼,似乎也觉得有些干涩疲累,点头看向眼前红色的瓜果,这是何物?
沈砚冰叉起一块放入口中,在冰爽甜汁中拿过笔,边念边在纸上写出西瓜二字。
黎明月有样学样,叉起一块小心咬下,眼睛发亮,很快被这解腻清爽的水果征服。
黑色的籽是种子,要吐出来。沈砚冰补充,笑,现在水果种类可多了,慢慢尝。
黎明月慢慢点头,忍住嘴角的愉悦,过了一会又追问:这些百姓都可以吃到吗?
当然。沈砚冰双手交叠撑在下颌,只是有些比较贵,吃的少一点。但只要想吃,还是都能吃到的。
小公主闻言有些讶异,认真开口:在景朝,即便是宫内,瓜果也要分发才有。

分卷(4)
黎明月面露忧色:很多平民百姓只是勉强充饥而已。
沈砚冰意外对方竟然关心这些:你还挺清楚?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不问世事的娇公主呢。
黎明月脸色微红:我十四岁前,都在宫外生活。
原来还是个民间公主。
沈砚冰没有深究,随口问她平时做些什么。
练字、读书、绘画、骑马、射箭,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生活挺丰富呀。沈砚冰感叹,看她一眼,看来你们的景朝对女性还挺宽容的。
黎明月并未觉得这有何不妥,沈砚冰简单解释:你纪录片看到后面就明白了,封建社会往后走,对女性的拘束已经到了残忍的程度。
她随便举了几个女德的例子,听得黎明月一愣:景朝虽然对女子要求也甚多,但也不至于如此苛刻。
她想起自己那位肆意率性的胞姐,改嫁三次,要是放在之后的朝代一定会被戳脊梁骨。
黎明月一直避免让自己思考过去,思念景朝。
尽管好奇为何千年后发展成了这样,也一直按捺着没有主动过问。
她来到的这个新世界的感受很复杂景朝虽没有这些神奇的东西,但毕竟是她生活十九年的故乡。
但她今天看的纪录片说,所有的封建王朝终将走向覆灭。
她似乎看见黎家姓下残破的的景字旗,看见宫殿上长裙曳倒的血迹,看见漫山遍野的枯槁人家。
她感到一阵心惊。
第五章 下午
黎明月少见的失神发呆。
想家了?沈砚冰忽的出声。
她摇摇头,依旧沉默着。
思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沈砚冰见不得那张苦着皱眉的小脸,把电脑转向她,给你看看古代的民间生活。
她挑的是《清明上河图》的局部画,虽然不是所谓的景朝,但古代风俗韵味十足。
黎明月惊奇地看着这精细的百姓图景,好一会才出声,嘴角带笑:和景朝不太像。
毕竟不是同一个时空。
沈砚冰莞尔,这只是画作,现代流行的照相,和真人一模一样,给你试试。
说完,她举起手机,打开自带相机朝她按了快门。
黎明月好奇地看着这对准她的手机。
沈砚冰不太拍人像,技术相当一般,但黎明月意外地上镜。
她凑头看过来,见到自己,惊讶地睁大眼。
沈砚冰笑:怎么样,像不像?
嗯。黎明月简直不知说什么是好,一模一样,而且好快。
说完,她想了想,像屏幕里的人。
沈砚冰懂她的意思,欣慰对方的触类旁通,是的,只不过电视机是录像,拍的是连贯的动作,照相就像画像一样,是静止的图片。
黎明月点头,看向手机照片的眼神有些留恋。
沈砚冰莞尔:以后可以洗出来。
黎明月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托腮乖巧点头。
没多久,门铃声响,沈砚冰起身开门,同外卖小哥道谢,把午餐拿了进来。
她一边招呼黎明月过来,一边拆开包装袋。
黎明月嗅了嗅饭菜的香味,惊讶:刚才那是何人?
外卖小哥。沈砚冰拆着饭盒的手,我出钱购买食物,人家给送来,然后从平台得到属于自己的报酬。
钱?报酬?
沈砚冰解释,你可以理解为古代的银两、铜钱,不过我们现在都用纸币和数字货币。报酬,就是别人做事后得到的钱。
黎明月没有很明白前面的话,但此刻全身心被那香味吸引,按捺住了问题。
沈砚冰点的是双人份的盖浇饭,配菜都是牛肉和青菜淋汁。
但黎明月先吃的是什么都不沾的白米饭。
好香,这真的是米饭吗?
颗颗饱满,松软可口,唇齿留香。
沈砚冰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莞尔:是的。
感谢科技,感谢人民。
黎明月早就饿了,舀了块肉,细嚼慢咽,雀跃:这是什么菜?
牛肉片。
她突然不说话,过了几秒才反问,牛肉?
沈砚冰后知后觉,古代耕牛是重要劳动力大部分朝代是禁止食用牛肉的。
现代和景朝不一样。沈砚冰只得解释,牛肉是最广泛食用的肉类之一,现在种地也不用牛,你放心吃。
黎明月哑言,尽管牛肉片很香,但她迟迟不肯再试。
沈砚冰感到意外,耕牛在古代价值很高,律法通常会规定不许食用,但就她所知,每朝吃得快畅的达官贵人并不在少数。
这位景朝的公主殿下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不管怎样,吃还是要吃的。
牛肉营养价值很高的,多少吃一点,如果你不吃的话,这些就只能扔了。
黎明月皱眉,扔掉?
是啊。沈砚冰应得自然。
景朝虽然鼎盛,但宫内谨遵祖训,厉行节俭,各宫中不大剩饭菜,就算有,也大多流入仆从口中。
黎明月正色,虽然现代比我想象中还要富庶,但节俭才是长久之计。
说罢,她利落地挑起自己盒中的牛肉,一片片放入对方盒中。
沈砚冰挑眉,对她突如其来的大胆有些意外:你这是转移矛盾。
黎明月抬头,眼波潋滟,薄唇抿直,可是我真的不想吃牛。
沈砚冰移开视线,咳了一声,不想吃就不吃吧。
黎明月露出浅浅的梨涡,嗯。
餐桌上静悄悄的,黎明月吃东西也非常专注,沈砚冰一边刷着手机,时不时舀几口。
你看的是什么?
黎明月还没见过有人吃饭一心二用的。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个巴掌大的叫手机的东西就无时无刻不在抢镜。
新闻资讯。沈砚冰黏在手机上的视线抽出,看向黎明月,在现代,每个人都有手机,你以后也会有的。
她又开始忍不住琢磨怎么把她交给公安。
一直放在她家也不妥。
黎明月看着她,好几秒后才开口:什么是新闻?
后面的资讯二字对她太困难,干脆连记都没记住。
沈砚冰费力地和她解释,古代有过小范围传播的印刷杂报,但质量较低,基本只在坊间流传。
她挑了两条容易理解的新闻念给她听,作为了解现代的初步途径。
黎明月果不其然被外国基建旅游这些概念绕晕,不过她并没有气馁,只是学习的心情愈发急切。
沈砚冰被这种求知精神深深打动了。
一下午,黎明月就趴在茶几前用功地看纪录片、做笔记和用中性笔练字。
她的汉语底子很好,到现在连蒙带猜认识了不少简化后的字。
沈砚冰也并非无所事事,网上查了会儿景朝,果然一无所获。
她甚至尝试着往输入框里搜关键词古人穿越,得到的毫无疑问都是垃圾信息。
当下重要的是身份问题。
沈砚冰叹气,又问了问怎么给过去没有任何记录的成年人上户口,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令人沮丧。
要怎么证明她的亲生父母是华国人,证明她出生在华国?
沈砚冰自言自语,陷入沉默。
还是报警让公安发愁吧
这念头徘徊这么多次,可算下定决心实践了。
沈砚冰当下查到最近的分局电话,直接拨打过去:
您好,滨城西区派出所,请说!
我昨晚捡到了一个自称是古代来的公主,现在她什么都不会,也没有户口,请问怎么处理?
不好意思,您能重复一遍吗?
我捡到了一个穿越者,要送到派出所吗?
您的家人呢,建议他们带你去精神科或脑科检查一下。
我没开玩笑。
您的这种行为严重扰乱了报警台正常的工作,请不要再随意拨打,否则将依法受到处罚。
嘟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你们都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沈砚冰听见对面的一声挂断,虽然喊了一句硬气的话,但也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世界没有真的疯魔。
她打电话前,还想象了下会不会被转接到特殊部门处理。
生活依旧继续,问题并不会消失。
下次直接带人去公安好了。沈砚冰叹气,又想到黎明月的学习速度,一身现代装扮下来,到时候恐怕真没人信她的来由了。
信了又怎样?按现在规定,还是没法解决身份问题。沈砚冰对这个关键问题感到头大,没有户口没有身份,工作学习都没法开始,哪哪都被限制着。
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沈砚冰只好先抛到脑后,干起正事。
所谓正事就是批阅着学生的期末试卷,再一个个录分。
现代文学算是冷门,她现在只带带本科的课程,一周两三节课,轻松得很。
当然,如果不用做课题写论文就更好了。
作为一个年轻看似前途不可限量,但实际学术追求快消失殆尽的青年教师,沈砚冰有些惆怅。
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比如回学校一趟给学生紧急签字。
沈砚冰看着学生刚发来的微信有些无奈。
好在公寓离学校不远,她叹口气,起身进卧室换了衣服,简单洗面涂了个口红准备出门。
黎明月把纪录片按了暂停,看向突然光彩照人的她。
我要临时出一趟门。沈砚冰解释,迟疑着要不要带对方出去接触一下现代社会。
你想去外面看看吗?
黎明月犹豫两秒,点头。
那就准备换衣服。沈砚冰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回卧室翻出一套浅绿的雪纺收腰裙递给对方。
黎明月配合地进洗手间很快换好,出来时青春洋溢,文静娴雅,活脱脱一个现代小仙女。
她的手臂不自在地垂下,如墨的长发因为刚刚的换衣而散乱,沈砚冰翻出一个发带,走到对方身后,手指轻柔抚过发丝,熟练地替她绑出一个靓丽俏皮的高马尾。
好了。沈砚冰开口,黎明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有些认不出来。
这叫马尾辫,以后你自己再试试。
说实话,这也是沈砚冰唯一会扎的发型,稍微进阶一点的丸子头就完全不行了。
黎明月微微偏头:就这样出门?
这在景朝可就是不修边幅,和穿单衣出门没差别,都是要被暗笑的打扮。
沈砚冰视线落在她的脚丫上,从鞋柜了拿了双久远的魔术贴凉鞋,蹲下教她穿上,可以了。
准备完毕,她提起挎包,一边确认带齐东西,一边向她强调,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许随便说话,不许做出奇怪的事情。
有问题心里记下来,回来再解释。
跟着我走,千万不要走丢,可以做到吗?
黎明月重重点头,神情肃穆,简直像要去参加祭天大礼:可以做到。
沈砚冰朝她一笑,偶然瞥见对方鬓角的碎发,自然替她拂到耳后。
黎明月感受着对方的靠近,眨了眨眼。
沈砚冰后悔自己手欠,面上像没事人一般,开口:走吧。
第六章 外出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太阳还没下山,西垂的残阳洒落金光,勉强让黎明月找回了一丝熟悉感。
在小小的公寓房里受到无数次冲击后,她第一次直面钢铁城市的巨大震撼仍旧没有丝毫消解。
数不清的打扮奇特的人,跑来跑去的铁盒子,喧哗繁忙的大街,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
要是和她说来到了神国,恐怕她也会信。
公主殿下表现很好,寸步不离沈砚冰,见到这些奇特景象虽然紧张,忍不住张望打量,但面色没有表现出异样。
沈砚冰公寓离学校不远,但学校面积大,各栋楼离得远,她一般开车入校。
但今天只需要去办公室签个字,本着带古人见见世面的心思,她选择了走路。
她一路给黎明月介绍了红绿灯、斑马线还有汽车大巴,领着对方过了马路,走到绿荫底下的人行道上。
黎明月有些害怕来往的车辆,同沈砚冰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滨城临海,夏季炎热,所幸各处绿化做的上心,路边垂丝掩映的绿道内时闻鸟鸣。
沈砚冰就职的滨城大学是一所普通本科院校,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就业广受认可,生源一直不错。
这是学校,读书学习的地方。
黎明月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认出了巨大石碑上刻着的行书题字滨城大学
她抬头看沈砚冰:你在念书吗?
沈砚冰:我在这教书。
周围有同学看过来,她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看向拖着行李考完准备离校的人群,这些都是学生。
黎明月点头,心里惊讶。
她见到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子女子来来往往,成群有说有笑,在景朝,平民别说读书,通常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
这个年纪,也大多婚配有了小孩。
滨城大学的建筑非常现代化,到处打理得精致,黎明月同沈砚冰进了大楼,室内冷气袭来,立马驱散骄阳的躁意。

分卷(5)
哪怕是皇宫内享用的冰块降暑也远不及这舒畅。
黎明月想到这是现代人人可以享有的生活,不免有些感慨。
沈砚冰的办公桌和几位老师桌子相对,中间红木玻璃书柜隔开,各个桌上都堆满了文件资料。
此时办公室内只有她和黎明月两人。
像书院的先生。黎明月站在桌前,默默打量四周。
她仔细辨认着墙上挂着的几副标语,心里记下,表现得就像一个现代正常的文静学生。
真正的学生很快赶来办公室,一边把报告递过来,一边同老师表达歉意,真的不好意思沈老师,教务办那边临时通知一定要加上您的签名!
沈砚冰笑:没关系,能批下来最重要,暑假好好完成。
学生努力点头,眼睛忍不住往一旁穿洋裙扎马尾的女生身上瞟,签字完不好意思地开口:实在麻烦沈老师了,我请您吃晚饭吧。
黎明月听到晚饭看了过来。
沈砚冰摆手,没事,你们考试还有一科吧?好好准备。
学生无奈,笑着恭敬离开,忍住了问一旁女生名字的冲动。
年纪看起来不大,大概是大一的,他边琢磨着,边懊丧刚才的退缩,暗自祈祷还能再见。
信不信,那男生回去就要打探你的身份。
办公室内,沈砚冰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逗黎明月。
黎明月惊讶:为什么?
难道她刚刚装得不好?这么容易被看穿?
明显对你有兴趣。
黎明月难以理解,沈砚冰只好说得更直白:他喜欢你。
她更加不解,皱眉:可是我和他才见面,也没有说话。
沈砚冰笑,在现代,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很肤浅的事。
语毕,她打量了眼姿态端庄,面容明艳的公主殿下,接着道:只需要你漂漂亮亮地站在那就行了。
黎明月转头不看她,只轻声:我不喜欢这样。
这是她来现代吐露的第一个不喜欢。
沈砚冰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地带公主殿下离开了学院楼。
她忽然想起前女友,对方曾经也说过不习惯快餐爱情,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外面的晚霞正好,天光一片火红,连绵的云层落日被几栋耸入云霄的大厦阻断视野。
沈砚冰忽然开口:顺便带你去买几本书吧。
黎明月闻言点头,心里腾起一阵期待。
她自小居住在宫外的亲王府内,教导她的先生学识广博,长大后回到皇宫,在父皇授意下甚至进入国子监学习,功课比大多皇子都要亮眼。
这个世界远远超出她认知的知识,非但没有把她击倒,反而极大地激起了她的求知欲。
沈砚冰往滨城大学校内书店走,再次嘱咐她待会儿不要随意说话。
滨大书店不算大,卖的大多是校内常用的教辅,大部分课外书都没有,加上临近假期,店内非常冷清。
几墙壁的书册堆满,黎明月好奇地盯着,一本本掠过,看到了收银台后那张敞开的世界地形图。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好久才认出是舆图。
他们生活在一片圆形的土地上?
沈砚冰已经拿了本简繁体字对照字典和字帖,看见对方正纳闷着又挑了本地图册。
这里的书都不太适合你。沈砚冰结账完带着黎明月离开,下次带你去书城买书。
这里大多是大学教辅资料,她需要的是更加通俗的读物。
黎明月什么也不清楚,闻言只点头。
她攒了很多问题想问,但想到这是外面,不得不压抑住。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天色暗淡,沈砚冰决定直接带人找家餐厅吃饭。
黎明月看着她走近一家普通的小店,要了一荤一素和两份炒饭。
这是一家很有人气的小饭馆,地盘不大但打扫得干净,两桌间都有缕空的木栏隔开。
这是食肆吗?见周围没有人,黎明月开口问。
沈砚冰拿了小碟凉菜过来,是,不过现在不这么叫。
黎明月想起进来时看到的招牌西区土菜馆
沈砚冰同她介绍过,这里是滨城西区。
至于土菜,黎明月暂时理解为土地里的菜虽然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强调的。
点菜和炒饭很快端上,沈砚冰一直看着手机回消息,抬头间瞥见黎明月好奇地夹起炒菜中的辣椒直往嘴里送,心道不妙。
辣。黎明月脸上果然皱成一团,张嘴哈气,皱眉,这个能吃吗?
当然。沈砚冰很快给她倒了杯清水,不过景朝应该不怎么吃。
她不知道景朝是什么年代,但辣椒多半没传播过来。
黎明月喝了水,缓过来,又见沈砚冰喊人再点了道蛋花汤。
你们吃东西不用银钱吗?她似乎没见人掏出过所谓的钞票。
我们都付了钱。沈砚冰思考怎么解释,指着自己的手机,钱在这里面,用它扫店家的二维码就可以转账付款。
说完,她也觉得这些概念对古代人太难了些,叹气:慢慢学,以后会懂的。
黎明月只好点头,吃起口感惊艳的炒饭,还是忍不住问:这些饭菜贵吗?
沈砚冰对公主殿下主动过问人间疾苦的态度表示欣慰,不贵,加起来五十多块钱。
趁着这个机会,她给黎明月普及了一下币制,同古代的银两铜币做了个大致换算。
基本明白后的黎明月还是皱眉,并不便宜。
这已经够京城的平民生活好几天了。她严肃,一般平民没事也不会去食肆用饭。
沈砚冰无奈,在现代城市,点外卖、去外面吃饭是很常见的事情。做饭太费时间精力了。
黎明月没能理解,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会做饭吗?沈砚冰干脆直接发问。
黎明月愣了片刻,随后摇头。
寻常古代女子自然是要下厨的,但黎明月是公主殿下。
她想吃什么,自然有嬷嬷姑姑准备好侍奉上。
你想学着做饭吗?沈砚冰继续问。
黎明月犹豫,景朝做饭要生火烧柴,是一件累人的活,而在现代她担心自己会搞砸一切。
沈砚冰看着她的表现,笑了笑,指了指餐桌上的饭菜,继续吃吧。
黎明月低着头,默默用餐,心里有些难过。
去掉公主这个头衔后,她似乎一无所有。
她什么也不会。
沈砚冰吃饭不怎么专注,没看手机后,眼神总往小公主那儿跑。
这样坐在现代桌椅前,穿着纱裙扎着马尾的黎明月,看起来和现代姑娘别无二致。
当然,比寻常姑娘坐姿还要端正许多,气质拔群。
虽然还有诸多不适应,但短短一天能到这种程度已经极其可叹。
知道现在你和普通人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沈砚冰放下汤勺,双手交叉,手臂撑着在桌上。
黎明月闻言抬头,细嚼慢咽完口中的食物,听到问题思考了一会,摇头。
她觉得自己和现代人有太多的差别。
沈砚冰不整那些虚的,直接切入最现实的问题:你没有在这生活的记录,没有身份证。
身份?黎明月偏头,听沈砚冰解释,可算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实。
你没法面对公安的各种筛查,不能去上学,找不了工作,不能上高铁飞机,甚至连手机实名都过不了。
黎明月有些失落,她本来以为学会现代知识后,就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早日独立不用再给沈砚冰添麻烦的。
那,我要怎样才能有身份呢?她眸光微暗,还是开口求助。
沈砚冰一时也说不上什么办法,一个过往经历什么都没有的人,现在上户口要多难有多难。
她把困难说了说,黎明月作为曾经的统治阶级一员,对此有些难以言表。
在景朝,这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努力适应着这千年后的民主法治社会。
第七章 傍晚
两人点的饭菜份量正好,完美践行了光盘行动。
离开西区土菜馆后,黎明月跟在沈砚冰身后走着,忽然悄声:我们旁边那一桌,走时剩了好多菜。
沈砚冰觉得意外,笑:你还管得挺宽?
黎明月迟疑:浪费不好,很多人都吃不饱饭。
说完,她又想到了这是现代,闭口不再多言,思绪飘回遥远的景朝。
昭月公主虽说身份尊贵,但其实也有过一段贫寒的时光。
亲王府的夫人将她视作王爷的私生女,待她并不宽厚,也是那时,她接触到了许多街巷的平民百姓。
景朝盛世,国库充盈,但京城依旧有冻死饿死的流浪者。
她出府时遇到过一个偷馒头的幼童,铺子老板虽然骂骂咧咧但也没有真的追她,不过小孩大概是太久没进食,跑到一半跌倒,再也没爬起来。
黎明月一直记得那双暗淡空洞的眼睛,就像朗朗盛世下的一对大窟窿。
这是年年丰收下也遮不住的黑洞。
她难以想象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人人都不愁吃喝,人人都有尊严。
千年后的当下,仿佛一场馈赠,仿佛一场大梦。
她害怕某天睁眼醒来一切消失。
十全十美是不存在的,任何一切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黎明月在景朝就坚定的信念。
沈砚冰照常同小区保安打了个招呼,刷卡开门,黎明月现在还不敢同陌生人对视,匆匆跟上对方脚步。
这叫小区,看见那些健身设施没,以后你也可以下来散步。
沈砚冰只是顺口介绍,并不放心黎明月独自下来走动,好在对方也没有这种想法。
现在是傍晚,楼下已经有了不少跑步的年轻人,中间也有好些小孩嬉闹着玩耍。
黎明月多看了几眼。
忽然,一个小女孩一边跑跑跳跳,一边回头朝家人喊话,一个不留神撞到了她。
黎明月踉跄几步很快站稳,扶住小孩,当心。
女孩抬头,灿烂笑脸收回,亮晶晶的大眼睛弯起:谢谢姐姐~
她忽然想起那个在盛世景朝饿死的小孩。
千年后,同一片土地上,这儿已经焕发了同景朝截然不同的生机活力。
黎明月片刻失神,下一秒却听见沈砚冰平淡开口:你爸妈呢?
小女孩笑容僵硬地抬头,小姑
黎明月有些讶异,抬头间看见缓步挽手走来的一对年轻夫妇。
难得啊,砚冰今天也出来散步?邓妍摸着小女孩脑袋,悦然一放假就吵着要来找你玩,今天才有空带她出门。
沈砚冰一直很不解,她对小孩态度算不上多温和耐心,但家族里的小孩似乎都爱粘着她。
放假了?沈砚冰弯腰问才五岁的堂侄女沈悦然。
嗯嗯!小女孩先前的拘谨因为爸妈的到来很快化解,别扭地把手背到后面,今年我们还去海边玩吗?
沈砚冰哭笑不得,过一段时间好吗?到时候我去找你。
堂哥一家住在滨城东区,到她的公寓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她可不信对方一个招呼不打的来就是为了让沈悦然开心一把。
黎明月不敢独自走动,只得站在她的身侧,试图做一个隐形人但显然这不太可能。
这位是?堂哥沈原果不其然问起。
沈砚冰含糊,不欲多解释:我朋友。
散步?沈原在体制内工作,何其敏感,哪有和普通朋友在自家小区下散步的?
你们大老远也来我家楼下散步?沈砚冰反问,邓妍笑着打圆场,提出如往常上楼坐坐。
沈砚冰想到家里茶几上那些练字纸和次卧,心中有些不妙。
黎明月感受到气氛的变化,垂眸一动不动。
沈悦然在旁边跳着蹦着要去玩,沈砚冰干脆蹲下来朝她笑:去开心乐园怎么样?
好呀!我喜欢蹦床!沈悦然立马转风向,看向沈原邓妍,我要去乐园玩蹦床和滑滑梯!
你这孩子。邓妍敲了下她脑袋,又看向沈砚冰,无奈,走吧。
沈砚冰被小孩拉着飞快往前冲,好不容易停下来,看见依旧站在原地的黎明月,无奈挥手:今天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黎明月看见对方同自己眨了眨眼,点头。
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但她知道现在不该开口。
亲子乐园在小区附近的商城三楼,一到假期就到处是带着家长的小孩。
沈原对沈砚冰刚才明显的推脱不满,打趣:怎么,不让上楼?干了什么藏这么严实?
交女朋友我们又不反对,不过刚刚那女孩挺面生啊,不是上次见的那个吧?堂嫂邓妍也笑着八卦。
沈砚冰叹气:不是。
怎么回事沈砚冰!难怪了,你这是玩什么花样呢,脚踏两条船?
沈砚冰对堂哥的联想能力叹为观止,刚有的一点分手伤怀情绪也烟消云散:想什么呢,之前的分手了。
下一个会更好。邓妍立马安慰,接茬,我看刚刚那姑娘就长得很不错。
光看脸怎么行?我看不行,一句话都不会说!沈原立马反驳。
沈砚冰听得又无语又无奈,看着已经脱鞋在乐园内撒欢的小朋友们出神。

分卷(6)
黎明月恐怕不知道怎么回去。
沈砚冰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五分钟了。
会不会被拐骗?公主什么都不懂,连手机都不知道是什么,长得还那么招人。
也不会和现代人沟通,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沈砚冰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滨城的治安向来很好,她住的小区内人员流动更是简单,基本不会出现什么事故。
堂哥沈原过来的时间这么巧,八成是她老妈派来打探的上午电话才说失恋的事,这会儿估计以为她深陷情伤不可自拔。
为爱出柜后还惨痛分手确实挺让人低落,但谁能想到天降公主,她忙着同古人交流沟通,竟是把失恋的情绪忘得一干二净。
但什么都不知道的沈原带着安慰和祝福来了。
沈砚冰看着夫妻俩像唱相声一样,面上有些一言难尽。
堂哥沈原生活随意,但工作相当正经严肃,经常和公安打交道沈砚冰从见到他起,就担心黎明月被看出异样。
沈砚冰忽然顿住:她不是正想找机会把人交给政府吗?
现在机会明晃晃摆在眼前。
沈原挑眉:突然盯着我干吗?
沈砚冰嘴唇翕动,状若随意开口:现在,给过往不明的人办身份证难吗?
沈原正忙着和乐园里的女儿挥手互动,闻言奇怪:怎么?
沈砚冰让他先回答。
难度这东西,当然是因人而异。沈原一笑,有人托你办事?
沈砚冰没摇头,试探:我最近看了一部电影,关于穿越的。
你说如果有古人穿越到我们这个世界,会怎样?
沈原大笑:那估计随便就死了。
沈砚冰无言以对,沈原的话不无道理,现代的病毒细菌按科学研究说远不是古代人能够承受的,一个感冒说不定就能致命但科学也说古代人穿越到现代不可能呢。
她斟酌措辞:我说如果。
邓妍看过来笑:怎么,砚冰还在写小说?
沈原闻言露出笑意,认真想了想:古代人到现代还能有多大影响,什么思想什么技能都过时了,看现代的东西看得眼花缭乱还差不多。
邓妍不同意:研究怎么穿越过来的呀,这难道不是价值!
沈原点点头,严肃道:行,那人估计得在研究所待个十年二十年不出来。
黎明月意外身陨穿越而来,完全只能用离奇而不是科学解释研究百年也未必有结果。
沈砚冰最终还是没把黎明月的事说出来堂哥堂嫂不会把它当成玩笑话,一定会认真对待。
而以这夫妻俩的工作性质和性格一定会要上报上去。
公主殿下被围观、被研究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和她最初的想法一样。
但现在,她的想法有了一点变化。
夫妻俩的斗嘴很快岔开,话题拐了十八弯不知去哪。
沈砚冰打起精神,突然叹气,想起一堆卷子没看,报告没写。
沈原发出一声轻哼,我看是想你的新女友吧?
沈砚冰好笑,有气无力,真不是。
还没追到?邓妍乐呵,不像你啊。
一直觉得自己是保守派的沈砚冰:说笑了。
走吧走吧。沈原朝她摆手,婶婶还让我来看你是不是抑郁了,结果过得蛮滋润啊。
沈砚冰稍微露出笑意,对母亲的做法又无奈又感动。
沈悦然在不远处的蹦床上跳起,一边喊她一边朝她大笑。
沈砚冰挥挥手,也露出笑脸,以后去东区看你!
小孩也挥手,喊:好!再见小姑!
小区楼下路灯通明,慢跑的、打羽毛球的,有说有笑。
而路灯下、长椅上的黎明月格外冷清。
她坐姿端正,漫无目的地打量来来往往的人群。
对她而言,不管什么形式的现代接触都是一种学习。
偶尔有老人家上前问话,她只点头摇头,有人上前搭讪,就一副哑巴姿态让人自讨没趣地离开。
月朗星疏,绿叶藤蔓下,黎明月偶尔抬头看天上,没有繁星,浓厚的黑压过一切,时不时有红色的光点亮起飞逝而过。
黎明月仰头累了,就垂着眼眸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忽然,另一双鞋闯入她的视野。
干净的白色休闲鞋,有些眼熟。
她抬头,看见了一张更熟悉的秀丽面孔。
沈砚冰找到了她。
第八章 成亲
晚风拂过,叶声簌簌。
路灯昼光洒落的这方空间,公主殿下静得像一位冰美人,也像瓷娃娃。
在等我?
沈砚冰笑着开口,伸出一只手来。
黎明月点头,迟疑地也伸出一只手,双掌相触的那一刻被对方很快握住,不怎么用力就将她拉了起来。
浅绿的裙角在夜风中飘起。
沈砚冰在走回来的路上已经平静下来,当下见到对方如此乖巧,将她交到未知处境的念头又熄灭几分。
有人和你说话吗?
黎明月点点头,想了想补充:我没有说话。
她看向沈砚冰,一双杏眼清澈明亮,这里晚上好多人。
古代的夜生活相当贫乏。
公主殿下心里忍不住感慨电灯的了不起。
沈砚冰简单解释了现代的运动锻炼后,带着她往a座的电梯走,十九楼c户,记住了?
这是黎明月第二次坐电梯,但感受到铁盒子往上嗖嗖升的异样时,忍着对近乎悬空的心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直到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她才回答:我记得。
她有着几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从出家门到小区甚至到滨大的路记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还不敢一个人走。
黎明月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沈砚冰用钥匙开了门,开灯,换鞋,忽然转头,轻声开口:今晚对不起。
黎明月抬头不解地看她。
很抱歉,突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黎明月摇摇头,没关系。
虽然她很害怕,虽然她也担心对方再也不来找她了。
但她心底总有声音告诉她:沈砚冰是个好人。
客厅里,黎明月换上凉拖鞋,面色带着些许微笑,努力让自己显得懂事。
你和家人们玩得开心吗?
沈砚冰倏然一笑:挺开心的。
黎明月双手捂住额前,眼角带笑,想起来问:为什么你是一个人住呀?
不管是在景朝还是哪个朝代,分家都是鲜见的,更别提沈砚冰一个女子独居了。
沈砚冰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坐下,现代人都是小家制,工作后子女通常都会和父母分开。
较真算起来,不少人都是读书时代就和父母分开了。
黎明月皱眉,似有不赞同:那父母怎么办呢?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沈砚冰眼角带笑,我们有手机可以随时联络,有空也可以去看望他们。
黎明月接受得很勉强,但没有再反驳。
过了一会,她才重新开口:你的夫君呢?
沈砚冰正喝着牛奶,当即呛到,剧烈咳嗽后惊讶反问:夫君?
这小公主哪里看出她有夫君这玩意的?
黎明月有些懵地看她。
沈砚冰哭笑不得,我没有夫君。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一直把她当有夫之妇看待。
你说过,你二十八岁了。黎明月执着,似乎不解。
沈砚冰无言以对,作为一个博士毕业的青椒,她绝对算年轻,但放在景朝,那基本就是中年妇女了。
这个形象沈砚冰哭笑不得。
听着,记好了。在现代,没有十几岁就必须要结婚的说法,三十岁不结无所谓,只要你乐意,终生不结也无所谓。
沈砚冰说得并不心虚,只要自己经济实力足够,有一颗无畏流言的心脏,那确实很无所谓。
就像她自己。
黎明月看着她,眼底似有星辰闪烁。
她郑重道:我明白了。
在接受对方没有夫君后,黎明月执拗在了另一个问题上:你会成亲吗?
沈砚冰刷起手机不回答,她又凑近过来,偏头:你不会成亲吗?
公主殿下的鼻息依稀可闻,沈砚冰受不住了,坐起身来,不会。
为什么?
沈砚冰无奈地看她一眼,感慨:生活已经很艰难了。
黎明月不解,现代生活很好。
没有工作的古代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吧。
沈砚冰只好瞎扯:养活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黎明月眨了眨眼,靠后抱着抱枕,似乎想到什么:我,住在这里是不是很麻烦你?
沈砚冰忍住笑意:还好。
公主殿下挺可爱,也很懂事。
家里多这样一位公主殿下,谁能当面说出麻烦二字?
黎明月却不这样想,像是认定了自己在拖累对方。
但她又不敢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生出主意:我的那套头饰,还有衣裳,你将它们当了,或许能卖一个好价钱。
这种想法沈砚冰也只敢一闪而过,但看在黎明月的确不安彷徨的份上,安慰:放心,那些东西都很有研究价值,足够你在这好好生活了。
黎明月闻言展颜一笑,嗯。
她不知道什么叫研究价值,但她沈砚冰说有用。
当天晚上,黎明月在沈砚冰帮助下第一次用洗发水洗头。
她的长头发很不好打理,洗起来费事,黎明月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按摩揉搓,香氛的泡沫让她感到陌生,却有着一种奇异的舒适。
柔软、湿润、温暖。
沈砚冰的手指掠过头皮,拂过发丝,拿起花洒为她冲洗,她闭着眼,感受着温水的流动。
洗完后,吸水毛巾盖住她的脑袋,几下揉搓,规矩地把它尽数裹进毛巾中。
以后就这样自己洗,会了吗?
嗯。黎明月应声。
她站起来,看着洗漱台镜子的氤氲、模糊的残影。
沈砚冰拿了梳子,取下干发帽,给她疏直了长发。
湿润带着水汽的长发乌黑柔顺,取下挂着的吹风机,调好档次,边简单介绍着边打开吹起头发。
好神奇。黎明月一动不动,感受着传来的热风。
为什么这个小小的筒会冒出热风?为什么那些屏幕板子会亮起来发出声音,为什么那个小盒子会自动出饮用水?她攒了一堆的问题,见现在给她吹头发的人似乎得空,克制地问了一个出来。
沈砚冰听见了黎明月的声音,但吹风机搅乱,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她掂了掂对方半干的长发,把吹风机关了,声音清晰的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你说什么?
黎明月重复了一遍问题。
因为有电,电是物质中存在的一种能量。沈砚冰一直以来享受着电的便捷,但除了中学物理课上,还真没认真思考过这些。
这些看似理所应当的东西,每一件背后都有着难以想象的付出。
黎明月则惊奇于这个有电的世界。
她想了想:我只知道闪电。
以后有机会学物理就明白了。
沈砚冰一笑,往前一步,用洗面巾擦干了布满水雾的镜子。
她打开吹风机,继续吹起黎明月的长发。
古人的长发实在太长,沈砚冰握着吹风机的手都要酸了,最后留了发尾一片半湿濡着作为完结。
过一会儿会自然风干。她用梳子把它捋直,抬头,看见镜子里的黎明月正朝她笑。
梨涡浅淡,眸底璀璨。
沈砚冰比她稍微高些许,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黎明月露出笑脸,你们的头发为什么这么短?
她想到今天在外面看见的人,男子头发短得出奇,女子也大多只到肩处,像她这样长过腰的实属少见。
沈砚冰抚过她柔顺乌亮的长发,因为短发更方便,更适合现代生活。
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习俗、习惯。
黎明月点点头,有些惆怅地看着镜中自己的长发,似乎有些纠结。
在景朝及之后的朝代,剃发都是一种侮辱性刑罚。
沈砚冰看出她的心思,露出笑意:留着吧,长发还是短发都是自己的自由,没有人管。
说完,她忍不住揉了把对方的脑袋,离开了浴室。
黎明月对着镜子有些出神。
滨城的夏夜凉意习习,次卧开了空调,沈砚冰重新拿了床厚被子,生怕黎明月受不住人工冷气着凉。
昨晚睡觉感觉怎么样?
很好。她其实并不习惯头顶乌漆逼仄的下铺木板,但床垫、被子和枕头都很柔软。
沈砚冰脱鞋踩上飘窗,把窗户推开了一道小缝,看见下方的夜景,又将窗帘拉上。
黎明月依旧听话得有些拘谨。
沈砚冰不提,她绝不擅自翻动室内的物件,到现在也没窥探过厨房、书房、主卧的陈设。
她的好奇心总是很好的克制在心底。
这也是她在深宫中生存牢记的信念。
过来。

分卷(7)
沈砚冰站在主卧门前,看着走神没跟上的黎明月。
她猜不准这位公主殿下又在想什么,只好叹气:来看看有什么适合你的衣服。
她在网上挑了好几套新衣服,但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两人身材相差不远,暂时穿穿也没问题。
反应过来后,黎明月踏着凉拖鞋进来,忍住打量对方闺房的好奇,只敢把眼神停留在沈砚冰身上。
看我干什么?看衣服呀。沈砚冰好笑,往衣柜里翻出几套读书时穿的衣服。
黎明月耳朵微热,看向她的衣柜,叠得整齐的衣物,挂起来的外套裙装,陌生的现代款式,略显单调的设计颜色,对她来说都显得新奇。
沈砚冰挑得困难,她的着衣风格简单,衬衫长裤,少有色彩鲜妍的少女设计。
明天带你去买衣服。沈砚冰边说边往手机日程表上做记录,抬头看她:下午还是晚上?
黎明月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她意见,抿唇回答:晚上。
在她的认知里,白天的时光都很宝贵,夜里烛光太暗,阅读写字都不如白日不方便。
即便她现在知道现代的夜晚也很亮,想法也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
就像她的作息,现在这个点,在景朝她早已准备入睡。
黎明月打了个哈欠。
沈砚冰无奈,随便拿了套新内衣裤和居家服给她,快去洗澡吧。
现在离她的入睡时间还差了三个多小时。
沈砚冰揉揉眉心,把衣柜重新整理了,回到沙发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
液晶电视息屏着,安静的室内只有浴室花洒的水声。
沈砚冰刷着手机的手一顿,想起黎明月突然出现的那晚明明只是昨晚,却像过去很久。
日复一日的枯燥会磨灭时间的感知力,稍微注入一点新鲜感都能让时间流逝变慢很多很多。
更不必说一个活着穿越而来的古代公主简直算生活的惊天巨变了。
她一个个回着手机消息,看着新闻,有些心不在焉。
没多久,黎明月洗完澡换上衣服,打开卫生间门站着看她,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沈砚冰听见门声转头:怎么了?
她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黎明月指着换下来的内衣裤,沈砚冰哑然失笑,教她用洗衣液清洗,再晾挂到阳台。
公主殿下在对方眼底强装镇定地搓洗完毕,笨拙地使用着晾衣架。
沈砚冰看着对方耳根处漫起的绯红,忍住了笑意。
黎明月掬水洗着脸,生怕对方看出脸上腾起的热度。
但一想就止不住,她的脸颊更红了。
终于,公主殿下进了次卧,主动开口:晚安。
沈砚冰莞尔:好梦。
第九章 次日
次日上午,沈砚冰九点左右才醒,到客厅时看见黎明月坐在小圆桌前不知道练了多久的字。
非常勤奋的公主殿下。
她打了个哈欠,忽然想起,问:你吃早餐没?
黎明月抬头看她,摇了摇头,你为什么才出来?
沈砚冰难得有些心虚,这是现代年轻人假期正常的起床时间。
黎明月还不认识阿拉伯数字,自然也看不明白客厅挂钟上的时间。
但看看天色,加上生物钟的反应,她也知道现在绝对不早了。
沈砚冰简单洗漱完,预定了一家外卖,等待过程中蒸了几个冷冻的奶黄包出炉。
她招呼黎明月过来垫垫肚子。
不是说了,冰箱里的东西自己取着吃吗。沈砚冰一口咬下,细腻温热的奶黄轻触舌尖,带走初醒的疲惫。
黎明月显然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几口细嚼慢咽下去,才不好意思地开口:我,不会弄。
那些食物,大多是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沈砚冰一笑,是我考虑不周。
她计划着写一份冰箱食物指南出来。
上午两人相安无事,沈砚冰窝在书房写东西,黎明月安安静静看着纪录片,记着笔记。
她已经会主动用遥控器了。
临近中午,玄关处的监控屏幕突然响起一阵铃声。
黎明月被略显刺耳的声音吓到,抬头,大着胆子走近了玄关。
屏幕显示的是楼下的监控有人在按门铃。
沈砚冰从书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公主殿下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控,似乎不明白那是什么。
她轻笑一声,走近了,把楼下的门禁打开。
外卖小哥很快进来上楼。
这是监控。沈砚冰指了指客厅内的一角,向黎明月解释,看到那个摄像头没?它可以看见这个房间内的情况,然后传到其他地方,比如这块屏幕,比如我的手机。
不仅楼下也有这样的摄像头,现代各个公共场合到处都有。
黎明月眉头紧皱:它为什么能看到那么远?
她不能理解,更不懂传输这种概念。
沈砚冰有些词穷,为自己知识的贫瘠而感到烦恼,只能祭出万金油语录:以后你慢慢就懂了。
好在黎明月并不埋怨她的敷衍,反倒非常诚恳认真地点了点头。
外卖小哥很快乘电梯上来敲门,沈砚冰接过外卖,拆开包装放在桌上。
这次她点的是两份米线,一份酸辣一份不辣。
黎明月从没见过面条米线这类的吃食,不太熟练地用筷子挑着,慢条斯理地吃。
沈砚冰看着她,忽然笑,你这也太慢了,看过来。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面条的场景,总是要把面条在筷子上一圈圈卷成团,然后一口咬下。
不会太烫,也不会吸溜溅一身。
黎明月学着她的做法,很快卷得有模有样。
好吃。她少有的笑容露齿,天真烂漫得有些犯规。
沈砚冰看着她,筷子无意识地搅动,也稍稍露出笑意。
家里留下这样一位小可爱,似乎也很不错。
下午阳光热烈,滨城前日的雨水褪得一点影子没有,只有盎然的绿化记得所有的滋润。
室内永运离不开冷气,温度永远保持在体感最佳。
黎明月翻着地图册,饶有趣味的滚动着地球仪她早就对这现代的地理生起兴趣。
我们在一颗叫地球的星球上,地球是两极稍扁、赤道略鼓的球体。
她心中重复了一遍沈砚冰的话。
赤道是
她的手指在地球仪的赤道线上划出一道痕迹。
景朝的人都相信天圆地方。
黎明月小时候经常看天空,太阳是圆的,月亮也是圆的。
她和宫中的老师说,我们踩的这片地,说不定也是圆的。
老太傅只称赞了公主殿下的想象力。
黎明月如今看到这用科学做出的地球仪,觉得老太傅还是说得不太对。
她就没想象到不是圆形,而是球体。
沈砚冰看着她不停转动着这个积灰已久不太灵活的地球仪,有些失笑。
能找到我们在哪吗?
黎明月闻言停下乐此不疲胡乱滚动的手,认真盯起上面的小字。
她很快指出了大致范围。
沈砚冰点头:不错,你现在认识挺多字了呀。
黎明月露出浅浅的梨涡,谦虚:还好。
一下午,她就抱着地球仪和地图册,恨不得立刻开始学习世界历史。
这种认知的不断拓展给她带来了巨大的精神愉悦!
沈砚冰对公主殿下的独立学习精神分外服气,忍不住反思了自己的咸鱼。
当然,这种反思她一周要做上几十回,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黎明月认真地翻着地图册,政区图、地形图、气候图,眼底的好奇止都止不住。
沈砚冰偶尔解释几句,大部分时候收到问题就查资料放视频。
这些视频,是怎么做的,好神奇。黎明月看着图片不断变换,简单清晰地解释出各个现象的原理,对现代科学的敬畏佩服更上无数层楼,曾经困解演化出的迷信色彩一点点淡去。
我也不会做。沈砚冰抬眸,分出一点注意力在那简陋的小学生科普视频上,但应该不难。
黎明月有些雀跃,眼睛亮闪闪。
沈砚冰虽然不想打击她,但不得不说:离你还远着呢。
这位公主殿下可是连网络都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黎明月依旧笑着,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沈砚冰突然好奇对方穿越前的事迹想来不会太籍籍无名。
黎明月比她在史料中了解过的公主们要新鲜太多。
可惜景朝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哪怕搜集再多古籍也找不到相关资料。
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个靠意外从过去时空而来的黎明月,对华国历史几乎没有意义的黎明月,真的有冒着未知风险上交国家的必要吗?
沈砚冰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古代人来到现代,最首要的是生存下来,然后尽力过好这来之不易的一生。
她看向黎明月,对方正爱惜地翻阅图册,眼眸明亮。
时针一点点指向五点。
沈砚冰躺在沙发看着电子书,挨了许久才爬起来。
黎明月看着她,我们还吃外卖吗?
沈砚冰挑眉:不然?
外卖很贵。黎明月小声说。
沈砚冰意外,轻笑:你倒是挺替我考虑。
说罢,她也觉得老带公主殿下点外卖不算个事,往冰箱里翻了翻,拿了几个鸡蛋和青菜往厨房走。
虽然她是个厨房废物,但淘米煮饭还是会的。
沈砚冰也不管什么要冷饭炒的门门道道,等饭煮熟了直接倒锅里敲鸡蛋一通炒。
端上桌上,黎明月看到的就是一碗软糯焦糊的炒饭。
是蛋炒饭。沈砚冰强调了蛋字,虽然蛋清蛋黄都和米粒混合在一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痕迹。
黎明月惊讶那小小的一方空间就可以真的做出饭菜来她甚至都没怎么闻见烟火味。
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应该还行。沈砚冰颇有自信,虽然她不怎么进厨房,做菜也从不看菜谱,当她相信自己的自由发挥。
沈家一群人曾经分析过她这种自信的来由大概真是付出感真的可以压倒味觉的体验感。
黎明月尝了一口。
她握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正往自己碗里炒饭加辣椒酱的沈砚冰,不声不响地小口咽着。
沈砚冰吃的炒饭全靠辣椒酱拌味道,此刻还饶有自信:偶尔做个饭确实还不错。
黎明月点头,迟疑开口:我以后可以学做饭吗?
厨房里的东西看起来都很高端,她有些担心自己学不会。
当然可以。有人愿意下厨,沈砚冰自然求之不得,明天就教你!
虽然她从不看菜谱,但给别人琢磨研究倒很没心理压力。
黎明月得到许可,心里放松了些她总算能在这里发挥一点作用了。
饭后沈砚冰教黎明月洗碗,公主殿下对厨房里的设备充满好奇,挤着清洁剂到洗碗布上,顺滑地褪去碗筷的油腻。
沈砚冰盯着她的动作,白皙细腻的手指在冲水中伸展,不太熟练但分外认真地清洗着。
景朝皇宫内也多用瓷碗,现代工业瓷器的触感让黎明月不免感到一阵亲切。
随后沈砚冰教她用洗手液,公主殿下搓起细碎的泡沫,嗅着手中的清香,露出浅浅的梨涡。
虽然对现代诸多不适,但一切都还可算顺畅。
她感到幸运,沈砚冰确实是个好人。
沈砚冰浑然不知自己又被发了张好人卡,收拾完开口:
准备出门吧,说好了带你买衣服的。
黎明月闻言应了声,学着昨天沈砚冰的动作,生疏给自己绑了一个松垮的低马尾。
沈砚冰看着对着镜子瞅来瞅去的公主殿下,走了过去,怎么了?
黎明月拿着梳子,惆怅:和你扎的,不太像。
沈砚冰仔细打量,比起昨日高马尾的活泼清新,今天的低低束起更显文静娴雅。
她笑:挺好的,就这样吧。
黎明月没有意见,换上对方递来的一身短袖七分裤,踏上凉鞋,终于出了门。
和昨天一样,少说多看。沈砚冰边强调边按下电梯键。
楼梯间没有人,电梯打开后也是少有的空荡荡。
正好,教你认阿拉伯数字吧。她按下一楼,指了指这几排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地念出来,黎明月很快对应上汉字的写法。
这是?沈砚冰考她似的指向19。
黎明月很快答出:一十九。
很好,这个数字就是我们住的楼层。沈砚冰表扬,电梯门正好在一楼自动打开,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解释。
好。黎明月意犹未尽地跟上,回头瞥了眼会自动开合的电梯门。
第十章 购物
沈砚冰带她去的是附近一条步行街,也是西区最有名的几条街之一。
夏夜的晚上人多热闹,四处亮起的霓虹灯绚丽夺目,黎明月寸步不离沈砚冰,生怕下一刻就失散在人潮里。
徐徐清风,门店的冷气溢出,喧闹的人群无不在提醒黎明月这是一个真实鲜活的世界。
这条街多是服装商铺,没有寻常夜市的小吃烟火味。
沈砚冰很少来这条街,自己不太买衣服,穿来穿去就是衣柜里那些风格。
公主殿下正看着橱窗里的模特衣装出神。
有喜欢的吗?

分卷(8)
黎明月闻言不好意思地摇头,又点头,不太习惯。
沈砚冰一笑,进了最近的这家品牌店。
导购员很快迎上来,黎明月站到沈砚冰身后,小心张望着四面挂起来的衣物。
沈砚冰不太会挑衣服,指了指公主殿下,对热情的导购直言:帮她看两件合适的衣服。
导购员笑意真情实意堆起给美人挑衣服总是不费劲的,怎么夸也不会出错。
黎明月对着这位陌生人递来的吊带衫有些犹豫,眼睛下意识看向沈砚冰。
沈砚冰合上手机,看了过来,笑:给她拿件带袖的吧。
导购员应声而去,另一位导购员很有眼色地上前递来一件深蓝的带领短衫,沈砚冰觉得不错,看向黎明月:试试?
黎明月不太明白该怎么试,沈砚冰其实也觉得麻烦,拿过短衫往她身前比划看了看,大差不差就直接让导购员包了起来。
喜欢这件吗?沈砚冰做最后确认虽然按她的了解,黎明月八成是要点头。
公主殿下果然点头。
导购循着这种风格,很快又拿来几件短衫、搭配的亚麻休闲裤和及膝半身裙,黎明月点头,沈砚冰等着前台包装借款,扫码付了账。
走出门时,与空调冷气泾渭分明的暖风扑面,黎明月提着几包装袋的衣服,忽然问: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钱了?
沈砚冰有些意外,发笑:对呀。
公主殿下立马面色局促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沈砚冰却岔开话题:去看看鞋子吧。
黎明月只好快步跟上,走进一家鞋店。
敞亮透明的橱柜,发光亮眼的摆设,整墙夺人注目的款式。
现代鞋子款式和古代大有不同。
一双运动鞋,一双休闲鞋,你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沈砚冰挑鞋也没什么水平,大多时候就挑家口碑不错的品牌,然后看看款式,脚感还成就行了。
黎明月不懂得这些鞋子的区别,只是盯着看,辨认着名牌上的字。
导购员笑着为她推荐了一双带刺绣的休闲平底白鞋,黎明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一只鞋她早就注意到现代大多人的鞋都有一根长长的绑带,但她之前的魔术贴凉鞋并没有。
沈砚冰帮她把拎着的东西放下,试试鞋子。
说完她看向导购员,先拿双36码吧。
趁着对方去拿鞋,沈砚冰坐在黎明月旁边,散开鞋带教她重新系起。
她双手打了个花样,翻出一个蝴蝶结,看得黎明月有些发愣。
看明白没?
公主殿下沉默一秒:没有。
沈砚冰顿了顿,再次解开,放慢了动作,并用上了另一种更简单的系鞋底方式。
就这样,然后再绑一次。沈砚冰起身,不再折腾自己的鞋子,会了吗?
黎明月有点把握地点头。
导购员已经把鞋子拿了过来。
公主殿下脱下凉鞋,套上试穿的短袜,略作思考,不太灵活地绑出一个看不出大问题的结。
导购员没有看出异常,让对方站起来走走。
黎明月踏着柔软的鞋垫,尝试走了两步。
两步之后,鞋带松垮地垂了下来。
沈砚冰装作没发现:大小还行吗?
黎明月不确定,导购员直接蹲下,按了按鞋里的脚趾位置,大小刚刚好
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差点被对方一脚踢开。
导购员被吓到,看着脸色微变的顾客,立马反应过来,挂起营业式笑脸:不好意思,是我没提前打招呼。
黎明月的反应纯属下意识,此刻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
沈砚冰稍稍皱眉:行吧,就这双了。
说完,又飞快给公主殿下挑了双经典黑色运动鞋,付款离开。
两人手中都已经提满了东西沈砚冰只怕好些年没这样逛过街了,此刻只想回家躺下。
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开口:最后一站,内衣店。
沈砚冰家里没有那么多新的贴身衣物,网上买不好,她昨天就惦记着要早点带公主殿下挑几件合身的。
黎明月站在门店前,瞥见里面的光景,瞳孔微缩,站定了不敢向前。
沈砚冰回头看她,明知故问:怎么?
这。眼前一切极大的冲击着古代女子的认知,公主殿下嘴唇翕动,蹙眉开口,有伤风化。
沈砚冰脸上的笑容终于绷不住,先进来看看。
黎明月内心激烈地角逐,最后垂着头,脸色微红地跟在对方身后走了进来。
这是第一家她不敢眼睛四处打量的店。
沈砚冰倒是自如,指了指黎明月,同导购员简单说了要求,很快就有各式内衣摆到公主殿下面前。
黎明月皱着一张脸,抱着购物袋在胸前,头有气无力地垂着。
导购员看着小姑娘直笑,打趣:成年了吗?别害羞嘛。
沈砚冰把对方怀抱的购物袋都拿走放下,感叹:买件内衣而已。
黎明月不情不愿地站直了,就是不肯抬眼认真看。
内衣店的导购员对这种情况得心应手,调侃:第一次来?小美女以后慢慢就习惯咯。
黎明月抗拒地想躲到沈砚冰身后,却被对方握住手腕拉到了前方。
不等她反对,导购员突然抱了她一下,一双火眼金睛飞速给出大致尺码,笑:想要哪个款式?
公主殿下脸颊涨红,挣开沈砚冰的手,绕到对方身后一言不发。
导购员有些诧异,沈砚冰指了指那肩带略宽的款式,接话:就这种吧。
什么颜色?
公主殿下第一次掐了掐好人沈砚冰垂下的手掌。
沈砚冰反手捏住对方的手心,一笑:随便,拿两件浅色的吧。
说完,她又要了成套的短裤。
黎明月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凉鞋,见付完帐就拉着沈砚冰的衣角催促往外走。
急什么。沈砚冰难得被对方这样拖着走,有些新鲜,心态不行啊。
黎明月松了手,不说话地自己往前走。
还来脾气了。沈砚冰笑着追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黎明月转头看她,少有地端起架子:干什么?
沈砚冰被气笑,拎起一堆购物袋怼到她脸前:东西不要了?
这儿可没有什么宫女伺候着她。
黎明月的脸腾地热起来,不吭声地接过一堆袋子,脚步像蜗牛一样挪着慢走,就是不肯和对方接触。
她觉得沈砚冰在看她笑话,心里不是滋味。
别走丢了。沈砚冰看着距离越来越远的两人,不得已停下脚步,闹什么脾气呢?
黎明月垂着头,抱着袋子,好一会儿才说:没。
沈砚冰定定看她,见不得这模样,想说点什么,但周围人潮涌动,她只空出一只手,拉住对方手腕,快步往前走。
步行街上方缠绕着无数星星点点的暖黄小灯,整片笼罩在亮闪的招牌前,装点得别有情致。
转过街角,离开这条路后人瞬间就少了起来。
沈砚冰松开了手。
黎明月的手腕自然垂落。
一盏接一盏的路灯照亮前行的路,繁华远去,夜风寂静。
第十一章 前任
一直到回家,两人也没有开口说话。
沈砚冰是累的,黎明月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件小事,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沈砚冰把衣物浸洗了,看着站在沙发边一直低头看地板的黎明月,有气无力开口:
公主殿下该休息了。
黎明月没怎么听过对方这样喊她,莫名觉得不自在,站在那迟迟不肯挪步。
沈砚冰瘫在沙发上看她,哭笑不得:亲爱的你想怎样?
她拍拍沙发坐垫:来坐,说说。
黎明月靠近了坐下,沈砚冰无奈,喝了口水,缓缓才说:今天,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黎明月眼神微动,接话:没关系,我今天表现也不好,对不起。
沈砚冰失笑,对这小孩子一样的委屈照单全收,行,公主殿下去洗个澡睡觉?
公主殿下这回不对称谓敏感了,活泼地起身拿衣服进浴室。
沈砚冰又觉得口渴,看着对方的身影,拿过玻璃杯再次抿唇。
在家闲了几天,沈砚冰的日程表总算到了回校工作的这一天。
你要去教书吗?黎明月吃着早餐饼干,在沈砚冰指导下学会了用豆浆机。
学生都放假了。沈砚冰收拾好书房里的卷子资料,我去教务办走流程。
说完,她看了眼日期,心情舒畅:然后迎来两个月的假期。
假期?黎明月早就注意到对方似乎不用干活,每天闷头在家,没见着为生计发愁。
她起初以为对方是什么官宦或商贾人家,但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就算是做老师先生的,也没见过不用出门的。
沈砚冰看过来,挑眉:你们没有放假的说法吗?
黎明月回忆:有,酷暑那一段日子,国子监会放一个月左右的假。
对,这不就得了,现代也有暑假。沈砚冰已经走到玄关,交代,你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碰电器,想吃东西看冰箱上的便利贴指示,不认识字翻繁简字典。
黎明月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凉席地毯上,边点头边忍不住回应前一句:现代的夏天学习不热。
到处是冷气,到处是冰镇的甜点。
而景朝的夏天是真的可以热死人的。
在条件这样好的时代,公主殿下不明白现代人为何不抓紧这些时间学习。
沈砚冰换好鞋,闻言听懂她的潜台词,无奈笑:你不懂。
寒暑假可是她辛苦读博出来做老师的初心!
黎明月暂时懂不了。
滨城大学期末周结束,校园内已经只有零星可见的人影,沈砚冰开着车,在办公大楼前停车时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人穿了身样式简单的连衣裙,遮阳帽遮住大半张脸,正同一旁的学生说话。
她抬头注意到了刚停过来的白色轿车,话语一顿,不留痕迹地把视线转回一旁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吧,先就这样定了。
学生点头:好的,谢谢徐老师,假期愉快!
说完,学生下了台阶,看见自己选修课上的老师,笑着打招呼离开:沈老师好,假期愉快!
沈砚冰含笑颔首,你也是。
她迈上不短的楼梯,径直往室内大厅走。
那位姓徐的年轻女老师却喊住了她。
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沈砚冰顿住脚步,转头,回:然后呢?
徐诺遮阳帽下的一双眼睛落下阴影,默不作声。
是要同你道声谢谢还是再见?
徐诺闻言扭头,声音带上几分嘲弄,你总是这样说话。
残存的温情在烈烈炎日的阳光下炙烤成不耐。
但沈砚冰向来情绪管理做得不错,她稍微笑了笑,假期愉快。
徐诺看着头也不回走远的人,各色滋味一并涌上心头。
沈砚冰没有徐诺想象的冷静。
她没有想到今天回一趟学校交材料竟然也会遇到对方。
前女友在她的人生里该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事事总有想不到的意外,再信誓旦旦的现任也可能变成前任。
好的,沈老师,再确认一下签个字。
沈砚冰回神,在教务办提交结课教学报告,和她同系的女老师周迎想起什么,笑着开口:你刚才进来没遇到徐诺?她刚才还问起你呢。
遇到了。沈砚冰平淡开口,没有理后一句话。
在座的前几天都吃上了两人出柜在一起的瓜,却不知后续,周迎压低声音,光明正大八卦:她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吵架了?
分手了。
办公室内陷入诡异的尴尬。
周迎摸了摸鼻子,讪笑:旧的不去,新的
徐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她。
抱歉抱歉。周迎厚脸皮地摆手,祝你们各自安好哈哈。
沈砚冰已经不止一次地领教过这位同事的嘴欠,完全不像是搞现代文学的讲师,比她还没个正经。
徐诺听到周迎的话脸色更冷几分,打量后轻蔑开口:你是哪位,学生?
周迎笑容僵硬两秒,对这种刻意的质疑一笑置之:文学院去年来的,看来我长得还蛮显年轻嘛。
徐诺冷淡,径直坐到了另一张桌前。
沈砚冰自觉坐到了最远的对角,没几秒手机跳出几条微信:
周迎:什么态度啊,不就比我早来几年吗,你怎么会和她搞上的啊!
周迎:[我不生气]
周迎:[丢炸弹]
沈砚冰看着一连串的吐槽的表情包一阵好笑,周迎和她不仅是同事,本科到博士一路都是同学,算是她少数这么多年一直保持联系的好友。
但谈恋爱这种事,对方不主动过问,她也从不主动提起。
同徐诺正式交往,现在想想也不过一年。
沈砚冰少有的恍神,叹息,打字回复:这不是成前任了吗。
周迎秒回自己的心里话:下一个更好!
沈砚冰一笑,继续忙活手头的工作,差不多中午时终于完成,看了眼时间准备带午饭回去给黎明月。

分卷(9)
还是得尽早教公主殿下用手机,她边想边清理东西,琢磨着怎么教她打电话。
要不先给她试试老年机打电话?还是小天使电话手表?沈砚冰想到这些心情上扬几分,走神间,抬眼撞见徐诺的眼神。
摆脱我很高兴?
沈砚冰无奈,她真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分手了还这么擅长给自己加戏。
周围的人陆续离开,周迎早就开溜,沈砚冰拿过背包,不欲多做解释地离开。
长长的走廊上,光亮的地面倒映冰冷的吊灯,回声无比清晰。
沈砚冰
徐诺直接追了出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分外清明。
她不得不再次顿住,心中长叹一声,看向来人。
徐诺到嘴边的话再次卡住,先前的气焰陡然失了神彩,我
沈砚冰只是礼貌地看她。
徐诺受不住这样平淡的眼神,两两相望间,一不留神就要陷入过去的沼泽。
她偏开了视线,过了一会,才苦涩道:我不会结婚。
沈砚冰面色不改:这是你的事。
说完她又要走,徐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执着:分手是开玩笑的。
沈砚冰扯开她紧握的手指:我不是。
这次,徐诺没有再留住她。
第十二章 日常
驱车到公寓地下停车场时,沈砚冰没有急着下车离开。
她神情寡淡,眉眼间少有的带了几分郁结之气。
人的心思总是多变难猜,她对徐诺也并非那样铁石心肠。
归根到底,两人都没有多大的错,只是不适合罢了。
体面的分手比无谓的纠缠更能保留曾经的美好时光。
明媚阳光下,沈砚冰心情不算太明媚地带了午餐回家。
黎明月还趴在茶几前写字这其实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双腿容易发麻。
她听见门声响动抬头,沈砚冰把手中的餐盒提了提,看见她后忽然想到该给添张小书桌了。
不知不觉,原本略显空荡的家里要添置的东西越来越多。
没吃点东西垫肚子?沈砚冰把打包好的午饭放桌上,走了过去。
不饿。黎明月放下笔时忍不住抱住双臂,正对着的冷气吹得她有些凉。
沈砚冰注意到她的动作,进屋扔了条披肩小毯到沙发上,叮嘱:下次披上毯子。
别着凉了,你一个古人,万一遭不住这些
她没说完,黎明月已经坐到了餐桌前,托腮看着她。
多注意一点。沈砚冰也坐了下来。
上午的事情让她兴致不高,加上天气炎热,没多少胃口,只随便舀了碗汤垫胃。
黎明月小口吃着菜,看着时不时翻手机页面心不在焉的沈砚冰,出声:你不开心?
没。沈砚冰矢口否认,头抬也不抬地单手回消息。
黎明月察觉对方不想说话,默然地独自吃着。
或许是饿过头,她胃口也不佳,没吃多少草草收场,剩饭菜都被她按便利贴指示打包进了冰箱。
饭后的沈砚冰坐在茶几前的凉席地上,翻了会黎明月上午写的字和笔记,写得不错。
她略过对方记下的问题,有空再同你讲。
黎明月点头,半晌开口:你很疲惫?
沈砚冰揉揉眉心,黎明月自问自答:原来工作这么辛苦。
沈砚冰一直疲惫的情绪一动,失笑,不全是。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上班,但当下的工作已经算是令人艳羡的闲差了。
黎明月不清楚这么多,想了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工作呢?
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她担心自己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累赘。
她已经不是景朝的公主殿下了。
哪怕是她做公主的时候,也要亲自打理好公主府的财政和各方问题,也要居安思危。
沈砚冰对黎明月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惊奇,但不以为意,好笑地弹了弹公主殿下的脑门:你还是先好好学习吧。
等你有身份证再说。
黎明月一阵失望。
过了一会,她重新振作:我今天学做晚饭。
沈砚冰抱着抱枕躺回沙发,随意应:okay。
黎明月没听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沈砚冰觉得自己真是脑袋晕了,解释:这是英语,表示可以的意思。
英语?黎明月触及到知识盲区,反问想要了解更多。
沈砚冰停顿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外国语言的一种,这是现在世界上最流行的语言,以后有机会再学吧。
要一个古人学英语,实在太难为对方了。
虽然她一直在提学习的事,但并没有真的想把黎明月改造成文理精通的现代化人才的意思。
而英语,自从专攻现代汉语文学后,她自己就没有太花功夫了。
上一次认真查英文是什么时候?
不是文献,是徐诺给她写得一首英文情诗。
沈砚冰心中哂笑,想起自己书房里还留着的几本英文原著没还给对方,不禁发闷。
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夏季的日头总让人昏昏欲睡,黎明月回次卧睡了个午觉,起来时看见沈砚冰还在客厅。
你今天下午还要工作吗?
沈砚冰坐在地面凉席上看笔记本电脑,要,但不出门。
滨城大学的事情已经正式告一段落,她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椒,也没什么项目可做,索性凭着兴趣在外接一些文学评论的专稿写写。
黎明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安静耐心地对着茶几上的地图册写写停停。
沈砚冰对这种沉浸其中旁若无人的专注力很是羡慕。
她念书那会也有,但这几年越来越不行了。
在看什么?
城市。黎明月抬头,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很多城市。
她甚至学会了用阿拉伯数字一个个把它们数出来。
沈砚冰合上笔记本电脑,轻笑一声,看了过来:你想去哪个城市?
黎明月手顿住,慢慢地滑过地图,最终停在了首都上。
她看过京城的地形图和古代文化介绍,和景朝的京城像了八分。
景朝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历史里,但她来前的那片故土又是如此真实。
现代的一切,对她像一场奇幻的泡沫幻境。
她对所谓的古都有一种天然的向往。
沈砚冰看着那纤手指向的城市,没有意外的莞尔。
有机会的话。
话出口,她也觉得有些虚弱这句话她实在已经说过太多次。
好在黎明月没有纠缠于此,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甚至补充:等我有身份证。
沈砚冰无比欣慰地点头,看着长发拢起、温驯可人的小公主,没来由的一阵伤感。
如果她遇到黎明月的当晚,就报警将她送走,大概就是另一副光景。
查无此人的公主殿下说不定被公安上层接手,成了国家重点保护对象,什么学习什么身份通通不是问题。
当然,那是最好的情况。
世上没有后悔药,沈砚冰倒也不是后悔,只是深思时总感到不安,甚至歉意她的轻率选择决定了这位公主殿下之后相当一段时间的道路。
而她并不清楚,这条道路会走到哪一步。
黎明月看着沈砚冰今日频频的失神,偏头出声:沈老师?
公主殿下没怎么喊过对方,这会儿临时出来的称呼喊得磕绊极了。
沈砚冰摆手,放下电脑,无力地躺了下去,太累了,眯一会。
黎明月小心翼翼翻书,尽量放轻动作。
她再不敏感,也能发现沈砚冰回来后的情绪变化,是和昨晚单纯的逛街累了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是黎明月的直觉然而她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黎明月一页页翻过书本,偶尔留下批注墨迹她现在的硬笔字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沈砚冰躺在沙发上,头下垫着靠枕,怀里抱着方形抱枕蜷起腿,睡得很沉。
客厅落地窗薄薄的帘子被拉住,室外的光亮透入,暖茸尽数落在大大小小的物件上。
微冷的空气中,黎明月转身,背对茶几,靠近了沈砚冰。
她把那披肩毯子轻轻搭在了对方身上。
沈砚冰眉头轻皱,四肢动弹了一下。
紧接着,仿佛作对一般,什么震动铃声猛地响起,吓得黎明月立马缩回手,移开落在对方脸庞的视线,转身若无其事地拿着笔。
嗡嗡
眼睛都没睁开的沈砚冰烦躁地摸过手机,勉强划动屏幕,接通电话。
她还在半梦半醒间。
电话另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唱声瞬间在她耳边炸开,混杂的碰杯交响清脆,沈砚冰眼皮颤了颤,瞌睡一扫而光,睁眼一片清明:你搞什么鬼!
刚搭上的毯子和抱枕被她一并掀翻在地。
黎明月悄悄地竖起耳朵。
第十三章 聚会
打电话的是周迎。
给你发那么多信息都不回!就等你了!
沈砚冰揉了揉额头,什么东西?
她坐着回了会神,双脚触地,伸手捡起掉下去的毯子和抱枕。
宋依然脱单了!今晚请客
沈砚冰翻看起未读消息,原本兴致缺缺的表情忽然诧异。
你怎么也猜不到吧,人家比你可坦率多了!
确实没想到。
宋依然算是她们那个小圈子里最内向的,长得不错性格也好,但怎么也迈不进亲密关系。
一伙人经常操心她的恋爱大计,没想到这回却是不声不响地官宣了!
她请客?沈砚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请客这种事,听着就不太像宋依然的风格。
倒不是吝啬,只是不好意思。
是不是像变了一个人?估计是她男朋友提的,你一定要过来看看!
沈砚冰轻笑一笑,看了眼时间,又看到一直埋头的黎明月,正打算应下的话在嘴边打了个弯,我再看看。
周迎嗅到了不同寻常,语气古怪,你该不会还在缅怀前任的情绪里吧?
没。沈砚冰又听到对方那边传来的鬼哭狼嚎,皱眉,你在哪呢?
音乐餐吧,真是的,还没到晚上就有人唱歌。她边回着,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动,试图降低噪音,依然他们已经到了,快来!
沈砚冰还在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周迎就已经挂断了电话,把定位发了过来。
她转头,黎明月没有假装埋头了,认真地看着她。
沈砚冰最受不住对方那真诚执着的眼神:我晚点可能要出去。
黎明月只嗯了一声。
沈砚冰睡了一觉,精力恢复许多,起身走动,喝水间想起:那就要改天再教你做饭了。
说完,她这才认真打量公主殿下
你在写字?
黎明月心不在焉,正下意识用拿毛笔的方式握着中性笔。
她反应过来,立马转成标准的现代握笔姿势:嗯。
沈砚冰脑袋凑过来扫了一眼,莞尔:很不错,哪学的?
公主殿下竟然已经学会用阿拉伯数字表示序号,分列做笔记了。
黎明月指了指地图册:书里。
沈砚冰叹服对方的学习能力,又想起刚才提到的聚餐的事,她不去太不给面子,但黎明月该怎么办又是问题。
我晚点给你带饭回来?
黎明月不点头,只抬头看她,你要和朋友去吃饭吗?
对。沈砚冰在她身旁坐下,可能会回来比较晚,我现在给你订外卖也行。
带黎明月出门的想法只一闪而过,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嗯。黎明月不再看她,低着头重复练着那几个字。
沈砚冰感受到对方的闷闷不乐,一阵无言,打开手机,看见周迎发来的餐厅照片。
外面天色还亮,餐吧内却不太敞亮,五颜六色的打光,吊顶的圆形彩灯,还有演唱台上弹奏吉他的小歌手。
黎明月还在自顾自干着自己的事,但散发的低气压让沈砚冰清楚知道,对方此刻并非在用心学习。
这脾气沈砚冰无奈一笑,公主殿下毕竟是公主殿下,被捧惯了,哪怕来到现代知道要收敛,也只能勉强地边答应边苦着脸。
已经在浏览外卖页面的她忽然合上屏幕,抽过对方写得用力的笔,想出门吗?
黎明月手中骤然一空,乌亮的眼眸稍微一动,挣扎许久:不了。
沈砚冰轻笑出声,真的不去?那你就要一个人吃外卖了。
去!黎明月脱口而出,转而不好意思地偏头不看她,补充,是你要我去的。
不是我纠缠要去的。
沈砚冰总是轻易懂得对方乍听起来莫名其妙的潜台词,莞尔:好,是我要你去的。
起来收拾一下吧。
黎明月露出浅浅的梨涡。
音乐餐厅距离不近,沈砚冰第一次带黎明月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
黎明月对这阴暗闷郁的环境相当不习惯,入目无数整齐停放的铁驾座让她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不安。
沈砚冰找到自己的车,给她打开副驾驶座,先坐上去。

分卷(10)
两车之间拥挤,公主殿下迟疑着,新买的休闲小白鞋踏上踩板,顺利钻了进去。
沈砚冰合上副驾驶的门,绕了半圈坐回驾驶座,侧身帮她拉出安全带,俯身系上:看清怎么系上的吗?这是安全带,坐车必须要系上。
黎明月似懂非懂,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她眨了眨眼,回答明白。
沈砚冰熟练自然地给自己系上,公主殿下扯动着身前将自己束缚住的安全带,饶有意思地伸缩着。
盛夏的停车场车厢很热。
沈砚冰把自己披散的头发随意扎起,开了空调,冷气冒出,启动出发。
黎明月惊奇地看着这车辆动起来,驶出阴暗的地下,路边的杆子抬起,她们成为车潮中的一员。
但她的的兴奋并没有维持多久。
公主殿下扶着额头,头不怎么舒服地靠着。
红绿灯下,沈砚冰转头:晕车了?
她一时冲动只想着带对方出来见见世面,竟然疏忽了这个问题毕竟,她身边晕车的朋友实在快绝迹了。
公主殿下状态明显不佳。
车窗外的夕阳染红大片云彩,她只阖着眼,面色发白地强撑着不敢开口。
现在正是堵车的时候。
沈砚冰拧开一瓶矿泉水给她,又打开了蓝牙音乐。
黎明月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车每动起来就阖眼一会儿。
现代人习以为常的交通工具对一位古人来说,显然不止是心理上的冲击。
闭上眼睛,睡一会。
沈砚冰尽量让自己的车速平稳,踩刹车油门的动作也轻缓下来。
黎明月脸色惨淡,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撑不住要吐了就吐这个袋子里。沈砚冰叹气,这路上连个方便停车的地方也不好找。
黎明月展开递来的袋子,虚弱地闭眼躺着。
沈砚冰开着车,时不时看她几眼。
原本就白的公主殿下,此刻更是给她一种几近透明的苍脆感。
落日的余晖淡淡洒落她的半身,眼睫微颤,嘴唇紧闭,碎发散到耳前。
再简单的短衫也遮不住的容颜气质。
到定位地点时,是一刻钟后。
黎明月强撑着精神,把没有用到的塑料袋重新卷起放好,在沈砚冰指示下开门下了车。
滨城的傍晚总是黑得很快,先才见到的晚霞一会儿就没了影。
黎明月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抬头满是悬挂的高低不齐的藤编彩球,半隔断的长桌敞开包间,还有吧台空地上在立式麦克风前弹奏的乐手。
正是饭点,室内的餐桌已经难找空处,她紧跟着沈砚冰,生怕一不小心就不见了她的人影。
她几次被拿着托盘的服务生阻断路线。
沈砚冰回头,等慢半拍的她跟上,一笑:你知道走丢了该怎么办吗?
她纯粹说笑,就这么大个地方,能丢到哪里去。
但黎明月对这种陌生环境毫无安全感。
她闻言忽然抓住了沈砚冰的手腕。
过道上,灯光下,周围的喧哗声忽然静止远去,沈砚冰看见那双明亮的杏眼带上忧虑。
黎明月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不要丢下我。
沈砚冰打算挣开她的手一顿,倏然一笑:行。
她任对方拽着自己的手腕,慢吞吞走到了预定的那桌前。
周迎看到对方说要带一个朋友来时答应得爽快,但见到来人还是没忍住惊奇。
桌上另一位同伴招呼着她们入座,笑着问同行朋友的名字。
黎明月看了沈砚冰一眼,在对方点头后小心开口:我叫黎明月。
周迎几人还在打量她,她想了想,补充:黎明的黎,清风明月的明月。
好名字!周迎说什么话都能显得真心实意,忙不迭又介绍了自己。
黎明月只是偶尔应和几声,并不多搭话。
周迎眼神多好,早就注意到对方频频瞥向同另一个朋友叙旧的沈砚冰。
另一边对沈砚冰性向早有所知的朋友早就调侃了起来,挤眉弄眼,低声:哪里来的小美女,年纪看着挺小啊!
沈砚冰无语地倒了杯茶水,驻场的艺人开始边弹边唱起来,一片嘈杂,餐桌对面坐着的公主殿下垂眸,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清她们的对话。
外地的远亲,人生地不熟,家里人要我帮衬一下。
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说辞,腹稿说得流利毫不心虚。
行吧,高中还是大学呢?这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啊。
沈砚冰直接跳过前一个问题,拍开对方凑近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人家内向怕生不行啊。
说完,在另一边吃了闭门羹的周迎挤着坐过来,小声埋怨冰山小美女是个小哑巴,沈砚冰嫌弃地起身,依然他们呢?主角怎么没在?
吧台那玩呢。
沈砚冰循着方向看去,驻唱台的一侧,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拨弄着什么乐器,笑意盈盈,同身旁的男人说着话。
服务员已经开始往这桌上菜,周迎要了几瓶酒,朝站着的沈砚冰开口:正好,你喊他们过来开饭!
沈砚冰轻度近视,没戴眼镜,但还是轻易认出太过熟悉的宋依然。
她走近了,对方那笑得一脸宠溺的新男友意外地也给她一种面熟感。
依然。沈砚冰稍微招手,宋依然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容,朝她大步走来,砚冰冰!
许久未见面的两人拥抱了一下,很快松开,宋依然的男友也走了过来,对女友的老朋友相当重视,伸出一只手
沈砚冰微微眯眼,本该消散的记忆碎片突然尽数拼凑完整,那股莫名的面熟感瞬间找到了来源。
你好,我叫邱风。
对方礼貌的自我介绍下,沈砚冰难得恍神,迟钝几秒才回握,邱风不以为意,笑:我知道你,沈砚冰。
沈砚冰轻笑出声,是的,她也知道邱风。
徐诺的未婚夫邱风。
第十四章 餐吧
徐诺不仅是沈砚冰的同事,还是位千金大小姐。
两人交往时,徐诺偶尔谈到过世交的邱家,对邱家大少爷的欣赏溢于言表。
然后他们就订婚了。
沈砚冰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前女友的未婚夫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沈砚冰心中微凛,面色不改,客套:幸会。
宋依然笑容明艳,拉着两人去吃饭。
听说你还带了朋友过来?女朋友?宋依然谈恋爱后人变得活泼许多,她不知道沈砚冰谈过又分手的事,猜测抛得自然。
邱风状若随意地看了过来。
沈砚冰摆手,亲戚家小孩,出来玩玩。
没聊两句,宋依然的话题重新回到男友身上,笑咯咯地围着邱风打转。
周迎正在给几人斟着酒水,公主殿下坐得端正,眼底却难安。
餐吧配的是长长的软沙发,沈砚冰坐到了黎明月身边,还没说话,周迎的殷勤就献了过来。
开车不喝酒。
她懒懒拒绝,周迎立马又把杯子对准了黎明月,明月成年了吧?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和饮料差不多!
沈砚冰看不惯她这动不动喜欢找人一起喝酒的毛病,挥手,别带坏小孩。
嘿这怎么就叫带坏呢!一点点饮料而已。周迎气势起来,眨巴眼看着内向的黎明月,这么内向可不好!
黎明月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就是不说话。
真没劲。周迎没意思地躺在沈砚冰另一边,看见对面沙发正打得火热、喜笑颜开的宋依然邱风两人,我都要认不出依然了。
她谈个恋爱怎么变这么多?
周迎一边吐槽一边整杯酒下肚,我怎么就没什么感觉?
沈砚冰瞥她一眼,你是谈太多了。
一个从不谈的宋依然,一个男朋友换来换去没断过的周迎。
对比起来,沈砚冰状态好多了。
晚间的驻唱只断断续续唱上几首,其他时候循环着几首纯音乐。
沈砚冰给黎明月倒了半杯橙汁,移到她面前:试试。
公主殿下小心地抿了几口,点头:甜的。
是橙子的味道。沈砚冰给自己也倒了半杯,吃过橙子吗?
黎明月摇摇头,忍不住又抿了一口:好吃。
沈砚冰笑,两人声音都压得低,一旁的周迎对着手机屏幕直笑,显然没注意她们。
喜欢这里吗?
公主殿下一迟疑,沈砚冰就知道了答案,莞尔间对视,不自觉上手揉了揉对方的长发。
黎明月出声:不讨厌。
虽然很闹很花哨,到处都在吵,还有奇怪的人,但并不讨厌。
沈砚冰一顿,笑:不用勉强。
公主殿下的玻璃杯又空了,她自然地再次斟满新鲜清甜的橙汁。
几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天,随便吃几口饭菜,时间不声不响消磨。
黎明月不能吃辣,沈砚冰特意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蛋汤,小龙虾你看着我们吃就行。
邱风时不时瞥来几眼,眼眸带笑地给宋依然剥着虾。
这家餐吧其实主打的是西餐,但耐不住邱风砸钱,竟然也上了这么多道味道不错的中餐。
依然这次算是走大运了。周迎啧啧,海龟硕士、多金帅气还温柔体贴,怎么看都再优质不过。
沈砚冰静默不语,盘算着找什么时机和宋依然一提。
一顿晚饭分外漫长。
黎明月倒是坐得住,周围一切玩意都如此新奇,眼睛生怕错过什么,耳朵悄悄竖起听着周围的话。
当然,听不听得懂又是另一回事。
中途沈砚冰带她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经过驻场吧台,黎明月看见玻璃橱柜里摆放的一个个玩偶,人跟着往前走,眼睛还回头黏着不放。
夏日限定,只送不卖
她回想着那挂牌上八个字,一直到重新坐下,也没有主动发问。
什么时候走?沈砚冰已经看够了新情侣腻歪,时间也已经不早,附近的夜场已经陆续开始。
周迎倒着不知第多少杯啤酒,同另一个朋友微醺着玩划拳,闻言打了个酒嗝:不知道啊,反正有人请客,玩着呗。
沈砚冰受不了她一身味道,幽暗的角落里只能看清人影,她转头,黎明月正好也转头看向自己。
想回去了?
不是。
黎明月回答得果断,欲言又止,没等她开口,驻唱吧台前的麦克风声音清晰地传遍整场:
今晚的夏日限定正式开始!
每一位上台表演的顾客嘉宾,都可以挑选一份橱窗礼物!
欢呼声最热烈的表演,还可以获得惊喜大礼包一份还等什么,快上台吧!
沈砚冰抬头望去,驻唱台前一片热烈,她以前不是没来这种餐厅吃饭过,但遇到要顾客上台表演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喝了不少酒的周迎兴奋地看着她,宋依然也看了过来。
沈砚冰:看我做什么?
这种事情,万万是轮不到她的。
周迎一把抓住她的手,笑嘻嘻:别啊,大麦霸,大歌星!
黎明月不明就里地看着她们。
宋依然扑哧笑,邱风挠了挠她的手掌心,饶有趣味地打量沈砚冰。
砚冰唱起歌,可是能引爆全场的水平。
邱风双眸含笑:怎么说?
几人上一次聚在一起唱歌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但宋依然记得非常清楚
沈砚冰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又菜又自信的典范,霸了话筒一晚也就只有一两首歌能听出是什么。
从此以后,她本就不太稳的高冷形象彻底崩碎,只能唬唬不相熟的外人。
很快有人上去唱了首低沉的情歌,嗓音细腻,极富感情。
一片掌声里,黎明月看着对方笑着拿走一只粉色玩偶下台。
她戳了戳沈砚冰。
喧闹声里,沈砚冰没听清她说什么,头靠近过来,黎明月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又在别扭什么沈砚冰算是摸到公主殿下几分脾性了,散漫开口,怎么?
黎明月一双杏眼看着她,嘴张了张,腼腆在这方的灯光下不太明显:我想要那个。
她手臂伸直了,沈砚冰循着看去,是摆满玩偶的橱窗柜。
沈砚冰微笑,很多店铺都有卖,下次我带你买。
黎明月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说:好。
虽然她先前听见旁人说,这些玩偶是外面买不到的。
周迎忙着挤到前列拍照录像,隔了好远朝沈砚冰这边比耶。
宋依然和邱风腻歪够了,可算想起朋友,坐了过来聊天。
明月是吗?好听话的样子哎,都不玩手机!
宋依然语气温和,黎明月只是保持着礼貌的浅笑。
她不爱说话,你别在意。沈砚冰给她倒了点果汁,旁边的邱风给自己满上酒,说着说着就要敬她一杯。
沈砚冰面色从容地同他碰了一杯,舌尖的橙汁尝不出什么味道。
砚冰是我大学玩得最好的室友!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高烧,是砚冰发现了把我送去的校医院。
宋依然回忆往昔,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但再看看沈砚冰,又觉得没什么变化。
她看向邱风,邱风握住她的手,同沈砚冰对视上。
那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两人这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差点让沈砚冰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
餐吧里正放着一首甜蜜雀跃的小情歌,粉红泡泡溢满每一处灯光。
沈砚冰神情克制,语气平淡:祝你们好运。

分卷(11)
宋依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尾音上扬地应声。
邱风笑着喊了服务生,带着宋依然重新坐下。
黎明月撑着脑袋,没有再像之前好奇心满满地四处打量,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橱柜里的某一个玩偶。
她可以看清,那是一只小羊。
围着红围巾的白色小羊。
她在景朝从没见过真正的白羊,来到现代也没有见过,但她莫名肯定,那就是一只羊。
又有一个人上台了,来人穿着清凉地跳了一只舞,舞曲声响,黎明月低头垂眸,只掌声雷动时抬头看两眼对方的舞姿。
不需要什么舞服,就已经足够撩人。
她小小瞥看旁边沈砚冰又在看手机,头也没抬。
一曲毕,周迎激情澎湃地冲了回来,一个扑身坐下,直拉着沈砚冰把注意力转过来。
你现在看什么手机呢!快,我刚刚录下来了,这不比徐诺好看千倍!
沈砚冰眉头一跳:你少乱张罗。
邱风似乎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周迎不满,转向黎明月,笑得像只大灰狼:明月,你说刚刚那人好不好看?
黎明月忍不住瞟了眼沈砚冰,我没看清。
周迎泄气地躺在沙发上,没劲,你们一个个的,今晚真无聊。
沈砚冰早就想走了。
黎明月反倒最沉得住,她看着那跳完舞的女子站在橱窗前挑挑拣拣,心跳忽的加快。
有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砚冰见到黎明月忽然站起来,手心握紧、眉心皱起地往另一边瞧。
怎么了?
她想起对方先前欲言又止、勉强答应的玩偶,心中几分了然。
橱窗里的玩偶没有相同的,都是这家店的夏日限定款。
跳完舞的女子纠结极了,黎明月一看见对方靠近那只小羊就要绷紧了神经,一走远心下就一阵放松。
沈砚冰对这种柔软的玩偶向来不太感兴趣,一眼看去,这不都差不多吗。
黎明月转头看她,严肃:完全不一样!
哈。沈砚冰没忍住笑出声,橱柜距离不远,她认真打量起来,你喜欢那只羊?
黎明月不意外对方轻易看出,只闷闷不说话。
知道又怎样,夏日限定不是属于她的。
别苦着一张脸了。沈砚冰把公主殿下的长发拢起,她坐下的时候还不明显,一站起来这及腰的长发极其引人注目。
我没有苦着脸。黎明月反驳得无力,任对方把自己的长发重新束起。
行了。沈砚冰长叹一声,她倒是不怯场,但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总归不算自在,我也好久没唱歌了。
一鼓作气。她心笑,在黎明月惊异的眼神中往驻场吧台走。
沈砚冰很快同工作人员交流好,点了伴奏,站了上去。
她扫视了一圈,餐吧下稀稀疏疏坐着人,原本的喧闹声很快平静下来。
周迎几人看见她上台,差点没蹦起来,立马挤到前排举起了手机,狡黠又期待地朝她比ok。
沈砚冰试了试麦,看向隔栏处独自一人的公主殿下,微微一笑。
黎明月脸腾地烧了起来。
第十五章 明月
驻唱台灯光柔和,音响声效清晰。
伴奏声起,沈砚冰眸色微动,轻声唱起那首老歌。
她不走调的歌不多,这是其中一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黎明月站在台下,一动不动。
现场夜色如水,沈砚冰词唱快了几句,后面又吟唱着慢回来,不显分毫慌乱。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她今天穿了件短衫和浅色休闲长裤,黑发随意地披在肩头、拢在耳后,柔和的蓝色灯光打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涂过口红的薄唇轻启。
黎明月同她游离的视线撞上。
沈砚冰一笑,原本凄惋的曲调不知不觉上扬: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们离得有些远,沈砚冰不自觉半眯上眼,像是笑弯了眉。
黎明月看着台上的人,唱歌时觉得有些陌生,一笑起来熟悉又重新回来。
她对现代音乐一窍不通,只认真听着,没费力地听清了唱的词,觉得好极了。
沈砚冰一曲毕,下台时掌声稀稀拉拉大概因为这是一首不太热烈的歌。
她望见公主殿下学着在鼓掌,同工作人员道谢后拿走橱窗里的红围巾白羊,朝黎明月走了过去。
黎明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把视线落在对方怀中的白羊玩偶身上。
怎么样?沈砚冰把公主殿下这心念念的赠品递过去,看着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的对方有些好笑。
黎明月抱紧了这大小正好的白羊,很好听。
沈砚冰笑而不语,她问的是玩偶,至于声乐水平,她还是有点数的。
好在她向来觉得唱歌开心最重要,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周迎已经把刚刚录好的视频剪辑好发给了她,围着餐桌边兴奋:挺行啊好久不见,居然混到唱k的平均水准了!
主要还是颜,光一打,你往那一站,唱什么都不重要了哈哈哈!
沈砚冰对这种完全抹杀她唱功的发言表示不赞同。
宋依然也跳出来反对:是气质,那张口的自信,调跑了我们也得先怀疑下是不是我们记错了!
沈砚冰给自己倒了杯清水,不和她们争辩,承认我有进步这么难吗?
众人笑作一团,邱风隔空向她敬了敬茶水,笑:加油。
沈砚冰皮笑肉不笑,心里暗骂了一句。
拿到白羊后的黎明月正解着它的红围巾,解完又旁若无人地打上各种结。
她鞋带的蝴蝶结已经打得不错,但长围巾显然完全不同。
沈砚冰看过来时,不知道怎么弄的,公主殿下已经快把白羊的脑袋和身体勒折了
你在做什么。
黎明月始终记得宗旨,在外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玩。
大可不必。沈砚冰看着那软绵绵的白羊,玩偶脸上的灿烂微笑随着脑袋垂了下来,要爱惜玩偶。
她开始怀疑,自己献歌才拿到的这份夏日限定可能没有想象美好。
公主殿下的手顿下了,轻柔地解下红围巾后没有再给它戴上,而是叠起来放在了自己手心。
夏天太热了,它不要围围巾。说着,她把红色的针织小围巾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沈砚冰吊起的心放下,没有嘲笑这幼稚天真的言论,你给她取个名字?
她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依稀记得侄女沈悦然家里的娃娃个个都有名字。
黎明月听到这个主意沉默了两秒,笑:好呀。
她想了想,就叫圆圆吧。
何事长向别时圆的圆。
沈砚冰本就是随便问问,看了眼手机时间,点头:挺好的。
说罢,她又看向吧台,邱风不知道和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抱了把电吉他上台,布景后隐约看见花瓣。
黎明月好奇地看着对方坐下抱着的乐器,那是什么?
吉他,洋乐器。沈砚冰瞥了一眼,回到沙发前坐下,拎起一粒周迎刚端来的草莓。
宋依然眼睛里已经隐隐闪现水光,起身往前排走。
沈砚冰看着这像是求婚表白的阵仗,划开手机屏幕,正好看见徐诺的好友添加申请。
上次分手后,沈砚冰就删掉了对方的账号。
两人虽是同事,但不在一个学院,要说起来实在不会有什么交集。
她的手指在那则验证消息上迟疑,邱风已经自弹自唱起来。
男声低沉,偶尔小调扬起,一个笑容就让不少人丢掉了魂。
沈砚冰叹口气,点了接受申请。
徐诺很快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过来,沈砚冰举起手机,随手拍了张吧台邱风的照片发过去。
这种事最理不清,她并不想掺合,但有些事没法完全当看不见。
邱风一张口就知道是正儿八经学过声乐,弹唱的流行情歌到后面变了词,成了对宋依然的即兴告白。
现场一片欢呼,热烈地打着节拍,站起来的人多了,连黎明月都不得不踮起脚才能勉强看清情况。
混乱间,徐诺回了微信:餐吧吗,我去看过,他又有新女友了?
沈砚冰挑眉,还没来得及回复就收到对方直接打来的语音电话。
黎明月对这种手机震动的嗡嗡声格外敏感,回头看过来,见到对方起身似乎要往外走。
她不敢落单,当即准备跟上,沈砚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乱跑,我不在找周迎,她在那里玩牌看见没?
黎明月只好止住脚步,点头示意明白。
沈砚冰走到外面,晚风拂来,不疾不徐地接下了电话。
如果不是因为宋依然,她断不会想和徐诺再有交集。
听得清吗?徐诺难得有些忐忑。
城市的夜晚除了霓虹就是车灯,黑幕笼罩,沈砚冰不记得自己上次注意月亮是什么时候。
她直奔主题:邱风和宋依然在一起了。
徐诺语气惊讶:依然?
她对邱风的德性一点不意外,但对象宋依然是她没想到的。
她倏然一笑:说起来,宋依然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沈砚冰面无表情,唇角微勾,你好自为之。
徐诺不满:你都看到了,我和邱风根本没什么。
结婚什么更别提了,全是他们在一厢情愿!她越说越激动,是你早就腻了吧,用冷淡逼我先提分手,好干干净净摆脱我!
我以为你有多长情,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呵,邱风说你带了人出来我还不信。
说完一片死寂。
徐诺屏住呼吸,声音忽然软下,邱风他玩他的,我们好好过不行吗?
沈砚冰心中发笑,语气冰冷:他玩他的,你也去玩你的吧,我没空陪。
说完,她再也不迟疑地挂断了通话。
夜晚室外的空气不如室内的冷气凉,路灯下,沈砚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她独自站在那,也没看手机,微微仰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滨城的夜晚少见月亮,今晚却正好有一轮大圆月。
不太亮,但很圆满。
黎明月一直注意着餐厅门口。
台上,宋依然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面色涨红地笑着,邱风牵着她的手,眼底深情款款。
周迎扑克牌打到一半,突然跳起来到台前咔咔拍照录像,拉着全场满上酒。
黎明月把手腕上的红围巾解下给白羊圆圆戴上,又解下绕回自己的手腕。
侧门忽然被推开,她立马转头看去,沈砚冰终于回来了。
累了?沈砚冰一进门就同公主殿下对视上,先前的烦闷情绪去掉大半。
黎明月点点头,双手拉开白羊玩偶的手臂,白羊简单勾勒的笑容朝向沈砚冰。
这就回去。沈砚冰回以一笑,转身同周迎说了声,就见抱着玫瑰的宋依然走了过来。
邱风似笑非笑地同行,这么快就走,不再玩玩?
没关系,你今天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回去好好休息呀~宋依然善解人意,下次约不能逃噢!
沈砚冰没点头也没摇头,看着陶醉在幸福中的宋依然,没忍心让她当场梦碎。
她随意地挥了挥手:再见。
夜里的车流顺畅许多,沈砚冰开得平稳,车窗打开后对流的风灌进,黎明月坐在副驾驶,手上抱着白羊,没有明显的晕车反应。
这是什么曲子?
小提琴曲,《四季之夏》。
黎明月听着车内被风吹散的纯音乐,心中好奇,这声音不像她接触过的任何乐器音色。
公主殿下闭上眼,沉浸在乐曲中,任风掠过她的发丝。
沈砚冰认真开车,激昂的音乐强烈地穿透风声,她双唇紧闭,眼神平静。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到地下车库后,沈砚冰没有急着下车,黎明月自己解开了安全带,等着她说话。
时间还不算太晚,去买点明天吃的食物。
她想起黎明月说起的下厨,带她顺带去了负一楼的生鲜超市。
公主殿下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食材,琳琅满目,整整齐齐,亮闪闪地摆了一架又一架。
沈砚冰推着购物车,黎明月寸步不离,看着对方一盒盒地放入,走过一区又一区。
黎明月拉着她在饮品前停下,沈砚冰轻笑,拿下一大瓶橙汁。
饮料紧临着牛奶,大型冷柜里,各式包装品牌的牛奶酸奶目不暇接,沈砚冰不怎么尝鲜,喝的味道非常固定,没有犹豫地补给了一大盒纯牛奶。
黎明月四处打量,几乎不认识什么食物,下厨的信心还没开始就灭了几分。
很难做的样子。她看着沈砚冰放进去的那一盒土豆。
很简单的。沈砚冰真心实意,但公主殿下明显不太相信。
那圆滚滚的、黄不溜秋的东西,实在很难想象要怎么吃。
沈砚冰见她表情,好笑地让她放心,接着拿了几盒应季水果,到收银台前刷卡结账。
黎明月还不太能理解前台口中会员卡这种物件。
以后你可以直接拿它下来买东西,不用手机和现金。
沈砚冰只是一说,她当然不放心让公主殿下独自下楼买东西。
黎明月却有些跃跃欲试。
不要钱?好神奇。
要钱的。沈砚冰哭笑不得,钱在卡里,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分卷(12)
说着,她把一小袋食材递到她手中,自己抱住最大的购物袋,带她进了公寓的电梯间。
黎明月每次上下楼都有仔细观察,不等沈砚冰腾出手就主动按了上楼的键,再按19,我记得。
沈砚冰欣慰,下一秒笑出来,觉得公主殿下说不定某一天就这样自己跑掉了。
第十六章 着凉
公主殿下是个行动派。
在沈砚冰教导下,黎明月次日就顺利把米煮上了,此刻她正盯着亮起的按钮,担忧:真的会熟吗?
会的。沈砚冰一边回答,一边拿手机搜着【土豆怎么做?】
她在一堆菜谱和视频中翻看许久,终于拍板决定:就做红烧土豆吧。
黎明月郑重点头,好。
于是,在一阵口头指挥下,公主殿下磕磕绊绊把土豆去皮切块,再削好蒜、切好葱。
沈砚冰看着那大小形状不一的土豆块,鼓励:很好。
公主殿下兴致勃勃,一个个认全了生抽、酱油、耗油等调味,俨然一副厨房小能手的模样。
沈砚冰念着下面的步骤:起锅烧水,煮土豆十分钟。
黎明月成功打开了天然气,看着蓝色火焰眼睛发光:太不可思议了!
说着,她旋转开关,看着火焰一圈圈变旺变淡,神情微动,这就是现代吗。
沈砚冰计着时间,中途切了盘水果,黎明月一直在水槽前认真地练习着削土豆皮。
接下来的步骤就很简单了,捞起来,然后放油,把它和葱蒜一起炒了,最后浇上酱汁。
黎明月信心大增,我会了!
公主殿下的学习能力有目共睹,沈砚冰放心地离开,回到客厅回母亲的语音消息。
她站在阳台边,一边悠哉地吃着水果,一边应付着家人的询问。
滨城的阳光出了名的好,沈砚冰不怎么急着回在雨季的沙城。
过几天要陪沈悦然去海边玩,之后一起回沙城。
她消息回到一半,忽的一阵敏感,鼻头轻嗅哪来的油烟味?
沈砚冰猛然转身,看见那逼仄的厨房内油烟四起,带着糊味的土豆香充斥整个空间。
黎明月握着锅铲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她,惊讶:还没做好呢。
沈砚冰深呼吸一口,抽油烟机大概是太久没用,相当不给力,她呛了几声,眼睛熏得泪水溢出,凑近了身子,终于看清了锅里焦糊干枯的玩意儿。
公主殿下还在努力翻炒着。
沈砚冰震惊了,烟熏雾燎里,她音量拔高:你快退下!
黎明月不知所以地看她,在喝声下退出了门后,有些不安地看着对方。
沈砚冰紧急处理了这锅不可名状的食物,关火打开门窗,几声咳嗽下终于平安出了厨房。
我是不是搞砸了?
黎明月小声开口,她见过几次下人做饭,印象中就是会有很多烟的。
沈砚冰让她自己看碟子里的黑漆块。
黎明月夹起,嗅了嗅,很香。
她在景朝没有见过更没吃过土豆。
沈砚冰服了,你觉得这能吃吗?
公主殿下看着筷子夹着的黑团,认真思考,看见对方的表情,迟疑开口:不能?
她完全不清楚怎么烹饪,然而就经验来看,好像没有吃到过这种焦糊的东西。
但在景朝,世道艰难,老百姓可一点不会挑。
沈砚冰用筷子扒拉了两下这碟东西,叹气一声,将它们全部倒进了厨余垃圾桶。
黎明月看着她,过了一会才说:我浪费了粮食。
没关系。沈砚冰把厨房重新整理好,强迫自己安慰,第一次,新手期,可以理解。
她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要炸厨房的操作。
沈砚冰长这么大,进厨房从来只凭天赋和感觉,做出来不管味道如何,厨房总还是完好的!
不能太苛刻古人,沈砚冰很快释然了。
这次我看着你做完。她反思自己的责任,把黎明月练手削的土豆全拿了出来,再来,你可以的。
黎明月点头,好!
十五分钟后,沈砚冰满意地看着一盘红烧土豆完美出锅。
淋上的酱汁鲜美诱人,粉糯的土豆块松软。
看来以后的三餐都有着落了。沈砚冰不吝表扬,你做得太棒了!
黎明月露出浅浅的梨涡,把筷子递给对方,是现代的食材、调料和火候太棒了!
沈砚冰接过筷子,一口入嘴,舌尖接触到食物的那一刻猛然僵住,眉心一跳,脸皱成一团,努力含着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她飞快摸到水杯,咕噜咽下一大口水,声音虚弱:你放了什么。
黎明月茫然:酱汁啊。
沈砚冰咂摸着口中的味道,分明是浓重的醋味!
酸得她舌头都麻了。
她无力地摆手,撑着额头坐在餐桌边,算了,先点外卖吧。
再继续下去,对彼此都是折磨。
黎明月像打了霜的茄子,焉焉地坐下,我又做错了吗?
沈砚冰委婉:有很大的进步,下次一定可以的。
说完,她给公主殿下倒了杯橙汁,加油。
好!黎明月从不轻易气馁。
当天下午,公主殿下依旧在茶几前学习,认真看着已经到唐朝的历史纪录片,手上不停做着笔记。
沈砚冰只听了一耳朵声音,这些耳熟能详的历史大事件,无一不是对公主殿下的冲击。
虽然这并非她的王朝。
女皇黎明月看着纪录片中模样还原的武则天,登基大典女帝加冕,写字的手一顿。
沈砚冰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写着稿子,一卡文就起身翻冰箱找零嘴。
她拿出冰柜里最后一个雪糕,心中兀自叹气。
黎明月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面上不说,纪录片却暂停了,眼神黏在雪糕盒上不肯移动。
沈砚冰拿着勺子坐在了地板的凉席上,靠着沙发墩,瞥她笑:想吃?
黎明月:这是什么?
雪糕,草莓味。
沈砚冰挖起一块含进了嘴里。
公主殿下看着她:哦。
然后转头,假装不甚在意地继续看着纪录片。
沈砚冰乐了,玩着手机也假装没发现对方的打量。
过了一会,公主殿下转头看她:好吃吗?
沈砚冰真情实意:好吃。
说着,她又舀了一勺清清凉凉惬意地吃下。
公主殿下顿了顿,状若自然地继续学习。
她要做个懂事的人,不能任性,沈砚冰不提,她绝不主动开口。
心理建设做完,她安定下来,只喝了口凉水。
下一秒,公主殿下再次开口:你冷不冷?
她眨着眼,看着对方手里冒冷气的粉色雪糕。
沈砚冰忍住笑意,放下雪糕盒,郑重:有点冷。
说完,她不再逗她,配合地把雪糕推到对方面前,你帮我吃完?不能浪费。
公主殿下点点头,似有为难:好吧。
沈砚冰起身给她拿了只新勺子,又把沙发上的毯子盖到她肩上,不要吃太多,当心着凉。
黎明月舀起小勺,边点头边轻轻含上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落地窗外热烈的阳光照入,凉爽的滋味沁透心扉。
她满眼都是愉悦的笑意,睫毛弯弯,梨涡可人。
沈砚冰有点担心她受不住寒,见她一口两口端庄又快速地消灭,还是没说什么。
那盒雪糕本来就不大,递给她时也没剩多少了。
沈砚冰心中稍作安慰,不料晚上就遭了报应。
肚子疼?
沈砚冰取下眼镜,揉着眉心走到黎明月身旁,伸手将她从凉席上扶了起来。
黎明月面色惨白,蜷缩成一团,不说话地埋着脑袋。
沈砚冰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把毯子盖子她腹部,又去倒了杯热水。
黎明月嘴唇血色渐退,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要去卫生间吗?
黎明月摇摇头,捂住了肚子,合着眼不说话。
沈砚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给公主殿下乱用现代的药物,也没法带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去医院。
大概是凉着了。沈砚冰开口,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黎明月垂着脑袋,苍白的脸忽然一红,别扭地动了动。
她抬头,踌躇着开口:我,好像
沈砚冰看着她,灵光一现,忽然反应过来,放下心:好吧,是我疏忽了。
她扶着疼到快站立不稳的公主殿下起身,拿来女性卫生用品,简单和她说明用法,确认明白后,把脸色涨红的黎明月独自留在了卫生间。
生理期着凉和痛经,沈砚冰思考着,从抽屉里翻出了止痛药和暖宝宝。
等黎明月别扭地出来,她招呼对方坐下,撕下了一片暖宝宝贴在腹部的衣料上,希望有效。
黎明月摸着这片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
暖宝宝。待会儿会发热,你会好受些。
黎明月现在浑身发冷,四肢冰凉,闻言又摸了摸这已经开始发热的暖宝宝。
不要烫着了,感觉冷却了就撕下来。沈砚冰做了个演示的动作,黎明月点头示意明白。
安心下来的公主殿下躺了下来。
阵痛并没有多少缓解,并不只是先前雪糕的问题,她自小身体不大好,生理期的剧痛忍了这么些年也忍出了经验。
额上细密的冷汗,紧咬的双唇,麻木不畅的双腿,无不袒露其可怕的坚忍意志。
沈砚冰注意到时,黎明月已经合上眼像是晕了过去。
她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东西,俯身伸手碰了碰她的脸。
公主殿下?黎明月?
沈砚冰有些着急,对方苍白脆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要离去,尽管知道不至于,但一想到对方是本就无法用常理推论的古人,心里不免焦躁难安。
公主殿下会不会又要回去了?就像她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
沈砚冰刻意让自己保持冷静,摸到黎明月冰凉的手,尝试着掐了掐对方的人中。
公主殿下皱眉,头动了动,眼睛困难地微眯半睁开。
沈砚冰松了口气,确认对方存在似的握住手腕,无力地靠着沙发躺了下去。
第十七章 上网
你差点吓死我了。
沈砚冰摸到她冰凉的四肢,关了空调,接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水温,把公主殿下的脚丫按了下去。
黎明月稍微缓过来,脑袋还昏沉沉的,闻言皱眉:你为什么会死?
这是一种夸张表达。沈砚冰站了起来,补充,你没事我就不会死。
那我肯定没事。黎明月脚丫在水盆里游动,你千万不要死。
沈砚冰和古人说不清,干脆道:不要把这个字挂在嘴边。
是你先说的。黎明月纳闷,察言观色,好吧,这确实不吉利。
一直到深夜,沈砚冰终于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黎明月还躺在沙发没有移动。
沈砚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公主殿下:还不舒服?
黎明月摇头,我不想动。
该睡觉了。沈砚冰关掉在播自然纪录片的液晶电视,古代人不要熬夜。
黎明月被迫站起来,简单洗漱完躺回了次卧,沈砚冰给她关了灯。
晚安,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声音模糊:晚安。
窗帘没有拉,铁栏黑沉沉的夜空,只有高楼耸立的点灯。
黎明月今晚睡得不怎么安稳,翻来覆去有些失眠,好不容易入睡了,很快又被惊醒。
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她有些热,眼皮疲倦地耷拉着,身体放松地卷着被子。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看见自己宫中的帷帐,有声音惶恐地喊着:昭月公主
然后她听到一声怒吼:黎明月!
宫中乱作一团,到处是寻找她的人,红色的灯笼,喜庆的布置,全部掉进可怕的深渊里。
昭月公主在新婚夜失踪了。
她的夫婿强装着惊恐焦躁,漫不经心地派人寻找着她,她的母后掩盖着心中的喜悦,掩面泪声俱下地向皇上诉苦,她的兄长松了一大口气,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说他不如女子。
黎明月盯着眼前的木板,天旋地转般,才想起自己是在哪。
千年后的平行世界,滨城西区,某社区的十九楼c户的下铺。
她把脸贴在被子上,似乎感受到了真实。
第二天,黎明月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刚推开卧室门,她就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迟疑几秒后,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沈小姐家的这拖把多久没用了?
大概,也许是您上次用过吧。
沈砚冰坐在餐桌旁,吃着九点半的早餐,看见黎明月总算起床出来:晚上睡得怎么样?
黎明月点点头,盯着在房子里忙碌的陌生妇女。
这是张姨,每周来做一次保洁。沈砚冰看着公主殿下进卫生间洗漱,走近了解释,就是打扫卫生,然后获得报酬。
黎明月刷出一嘴牙膏泡沫,点头。
沈砚冰看着镜子里的人,忽地皱眉:你的刷牙方式不正确。

分卷(13)
黎明月停下手看她。
巴氏刷牙法,还记得我第一次教你的吗?
黎明月记是记得,只是刷着刷着就简化了。
沈砚冰一看她表情就明白了,笑:等你更适应现代了,可以试试电动牙刷。
公主殿下继续漱口,看着洗漱台上竖立的沈砚冰牙刷,对新名词有了概念。
现代的人们,怎么会想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呢?比景朝的皇帝还奢侈。
沈砚冰不知道她的腹诽,自顾自回了客厅给她泡了杯红糖姜茶。
她今早出门还买了治痛经的代煎中药,一包包带了回来。
如果是沈砚冰自己,大概就普通的西药止痛就打发了,但她一直担心古人对西药的适用程度。
这是药材做的?
黎明月看着沈砚冰加热的褐色汤药,闻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但她奇怪没看到汤药里的药材。
对,已经煎煮好了的。沈砚冰屏息,坚持把它热好端了出来,把窗门打开透气。
只是加热,她就已经快受不了了,难以想象要自己煎煮这些。
黎明月却是相当淡定,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眉头都没皱的把一大碗咕噜了下去。
沈砚冰挑眉:不错嘛。
说着她给公主殿下倒了杯常温的甜橙汁,这是奖励。
黎明月露出笑容,舌头尝了好些口才重新感到甜味。
稍晚一点时,保洁阿姨离开,黎明月一直坐在沙发,起身时看到一尘不染光洁无暇的厨房和地板表示惊叹,好干净。
阿姨打扫是不是贵?黎明月好奇,我可以做吗?
继昨天下厨不成功后,她找到了另一个展现自己的途径。
还行,你以后可以试试。公主殿下高兴就好。
沈砚冰平时只收拾一下自己的桌面物件,其他打扫非必要绝不动,为了避免脏乱,她除了请保洁,还索性将自己东西压缩到了最少。
先不论脏不脏,反正她的地盘是够不到乱的。
毕竟就那么点东西。
沈砚冰这么一想,忽然记起书房里吃灰的平板电脑,轻易翻出,充电开了机。
黎明月看着这薄薄的比手机大许多的屏幕。
是时候教你用电子产品了。沈砚冰唇角带笑,手伸出来,点一点。
虽然看到过沈砚冰用手机,但黎明月还是对这触屏的反应非常惊讶。
它变了。黎明月看着那个小图标突然全屏,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同一页面,按不动。
它在加载。沈砚冰解释,又教了她几个按键的用法,连上网任她自己琢磨。
好难,我不敢乱按。公主殿下食指纠结地在屏幕上悬浮,就是不肯点下去,生怕屏幕突然跳出无法理解的东西。
沈砚冰想到自己爷爷奶奶辈用手机的样子,滋味复杂:没关系,随便按就好了,有问题我在这。
四五岁的沈悦然玩起平板那叫一个溜,看不懂一通乱点,自然就学会了。
黎明月得到安心的回答后,很快放开了胆子。
她滑动着主页,一个个点进图标,往下滑动着首页内容。
突然,平板发出声音嘿,你好呀。
沈砚冰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来,黎明月惊讶地看着屏幕上的彩色光球,停顿两秒,你好?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呢?平稳带有磁性的女声传出,公主殿下抬头看沈砚冰,这里面藏了一个人吗?
不。沈砚冰词穷,这只是一个语音助手,没多大用处。
黎明月不解,看着消退的彩球,有些失望。
她以为自己可以交到一个新朋友。
你多用用就明白了。沈砚冰凑过来,看着她正打开,不知如何是好的搜索引擎首页,你还不会打字。
沈砚冰点进搜索框,键盘跳出,随便输入几个字,马上出现数个词条和各类新闻。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这输入,通常都能搜到答案。她说着,把键盘设置成了手写,试试,写简体字。
黎明月迟疑着,用食指划出了几个不成字样的横竖,沈砚冰一笑,要写快一点。
公主殿下为难地蹙眉,很快地写出了景字。
再点这个键。沈砚冰一步步教她,黎明月很快搞懂了搜索引擎的用法。
真神奇,它怎么会知道的?黎明月完全无法理解,对数据爬虫这种词也毫无概念。
沈砚冰回答不上,笑着让她自己搜索这些问题,以后就靠自己找答案了。
黎明月飘飘然,来现代受过的冲击已然无数,但网络的存在依然让她大受震撼。
你还没开始用社交账号呢。沈砚冰看着露出发呆表情的公主殿下,还有游戏,电子书,电影
黎明月回神,听着这些陌生的词汇,感受到了任重道远:嗯。
正式进入假期生活的沈砚冰闲得发慌,正事不想做,有空没空就看着公主殿下琢磨平板。
多给你下载几个软件。她在公主殿下凝视下,打开商城,下了几个视频软件,在游戏区迟疑了会,点了植物大战僵尸和消灭星星。
玩游戏往往是学会上网的第一动力。沈砚冰想起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不过不要沉迷。
黎明月看着正在转圈的新图标,并不懂得沈砚冰的意思。
事实证明,沈砚冰不知从哪听来的那句话是对的。
公主殿下上手消灭星星的速度非常快。
沈砚冰听着不断传来的砰砰星星碎掉的声音,一长串活泼的音效,公主殿下点来点去,关卡节节高。
沈砚冰投来一眼:好玩吗?
黎明月重重点头:很有意思!
好吧。沈砚冰看着时间,不要玩太久,注意眼睛休息。
好。黎明月立马暂停了游戏,抬头,见到对方难得在客厅戴了玻璃镜,你的眼睛不好吗?
还行。沈砚冰度数挺低,只有工作学习时戴戴,并不影响生活。
这叫眼镜,眼睛如果没保护好,长时间看屏幕,就容易变坏看不清东西。她觉得有必要同公主殿下做做警示和预防,然后就要去配这样的眼镜,戴在鼻梁上。
黎明月示意自己明白了:但我看见你们都一直看屏幕。
就她为数不多的观察,感觉现代到处都是屏幕,人人都离不开它们。
对啊,所以那么多戴眼镜的。沈砚冰笑,你不要学我们。
公主殿下认真打量戴着银边圆形眼镜的沈砚冰,认真:嗯,不过你戴上眼镜,还是很好看。
沈砚冰猝不及防收到一波赞美,笑逐颜开:但这不能成为戴眼镜的理由。
黎明月还是盯着她,忽然凑近了,双手伸出,轻轻把她的眼镜取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可闻,黎明月轻声:
你的眼睛也要休息。
第十八章 日常
公主殿下喜欢玩植物大战僵尸。
沈砚冰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能熟练捡阳光种豌豆射手了。
关卡解锁挺快啊沈砚冰没玩过手游版,看着迥异的背景,难吗?
黎明月摇头又点头:很有挑战性。
沈砚冰没忍住笑出来,确实如此。
她青春期那会就把桌面版全部通关过,最后只剩下无限模式拿着玩。
她从沙发上起身,回书房前提醒:记得学习。
黎明月眨了眨眼,似乎不懂为什么这个游戏图标被划出了学习的范围。
但公主殿下还是乖乖合上了平板,翻开了新收到的中学课本。
沈砚冰说现代全国的小孩都要学这些,她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何等昌盛繁荣的世界。
在景朝,学习本身就是一件奢侈事情。
更别提这些课本纸张、先生老师和上次见到的大学建筑了。
沈砚冰最近并没有想象的清闲。
自从上次她写的一篇历史改编小说被业内知名出版社编辑看中后,随之而来的约稿不计其数。
但她最近没有什么提笔的欲望。
滨城大学对青年教师要求甚高,她一直回避着论文评选的消息,到今天总算尘埃落地再加上去年发表的期刊一作,这个暑假总算是轻松了。
她看了眼名单,周迎恐怕还得愁掉不少头发。
正想着,周迎就发来了约她喝酒浇愁的微信。
沈砚冰回:喝完酒,评审还是在等你。
周迎发来大哭的表情,我失恋了!
沈砚冰毫无同情:你平均一个星期失恋一次。
周迎:宋依然把她男友甩了!
沈砚冰终于顿住,上次聚会后她给宋依然发过微信,简单陈述了她了解的事实,当时宋依然只回了句知道了。
她还以为这姑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沈砚冰一笑:这岂不是好事。
周迎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宋依然说邱风的目标一直是你
沈砚冰听着对方那声大喊,无语凝咽,不要把我扯进这种狗血剧里,谢谢。
周迎又发了一大串哈哈哈笑,渣男野心不小,还好依然不是真的恋爱脑,直接把他回踩了回去。
她还不知道邱风和徐诺的关系,只把对方当成了要养鱼的海王。
沈砚冰没说什么,这些巧合拙劣得令人生厌。
像一只拍不死躲不掉的大苍蝇,环绕身边嗡嗡提醒,耗尽最后的耐心。
书房的飘窗上,铁栏前,挂着的陶瓷书签风铃晃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沈砚冰平时很少注意到这小饰品。
她忽然想起这是徐诺送的,挂在书房飘窗吧,我特意把铃铛卸掉了,绝对不会吵到你。
徐诺在她面前总是会收起大小姐脾气,让她快忘记对方的本性。
沈砚冰轻笑出声,起身把书签风铃解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黎明月的历史笔记已经记了大半本。
字迹从开始的歪斜不适到现在的工整娟秀,进步飞快。
我好久没有握毛笔了。公主殿下说起时难掩忧愁,沈砚冰答应给她买的小楷毛笔倒是早就到了,但她不太习惯在施展不开的茶几上练字。
茶几杂物太多,连毡子都铺不开。
行吧,是要再买张桌子了。
第二天,公主殿下惊奇地看到有人送了一张折叠白桌上楼,足够她端正坐好认真练字。
为什么桌子做得这么快?黎明月学着把它折叠展开,而且这么快就送来了。
它已经做好很久很久了。沈砚冰把用于包装的纸壳整理好,快是因为附近就有库存点。
黎明月只见过外卖,还没接触过电商物流这些概念,听得一知半解。
沈砚冰尽量生动地同她解释着这个体系运营的方式。
他们为什么愿意做这种活计呢。公主殿下对这个繁华的世界了解相当片面,到处跑动不是很累吗?
她想了想,真诚且困惑:这边为什么没有看见人种地?粮食从哪里来的呢?
沈砚冰为这一连串的问题心累,平板呢,自己去问。
黎明月只好独自一个个问起来,沈砚冰坐到旁边看着,时不时帮她搜着公主殿下手写输入的速度看得让人着急。
这是一个分工合作的社会,有人种田,有人在工厂,也有人做服务行业,比如刚刚送快递的人。沈砚冰见她搜得为难,所有劳动都是光荣的,虽然报酬不一样,但都是社会运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公主殿下悟性极佳,听懂了,那要怎么成为一位保洁阿姨、快递员抑或是你呢?
先有身份证。沈砚冰直击中心,你没有过去、没有学历,在这个社会立足会很困难。
黎明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嗯。
沈砚冰这些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今年下半年听说华国要做一次人口普查,她问了不少人,对上户口这事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最难的点在于要有人作保沈砚冰这种公安外的还不行,思来想去还得找堂哥沈原。
她心中叹气,翻开日程表,过几天正好就到沈悦然的生日了。
按照习惯,同在滨城的她肯定是要去庆祝一番的。
黎明月浑然不知沈砚冰的想法,正坐在新桌前,垫着毡子,提笔写字。
说实话,她不太习惯现代的做法没有砚台,沈砚冰敷衍地拿了一个陶瓷碟子装墨水给她用。
她拿的是写大字的提斗笔,神色凝重,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时不时停顿,时不时抹墨肆意涂改,面上却一片平静。
沈砚冰出来时,竟是没看到一副能看的字。
只能从涂改间依稀看出古人的风骨,这种感觉很特别,哪怕沈砚冰只是个普通书法爱好者,也能看出这字与现代人写的毛笔字的差异。
无关笔法,完全是底蕴的差别。
沈砚冰练得再多的时候,无非也只是一天一小时罢了,但真正的古代读书人,可不会这样简单。
黎明月不喜欢有人看着她写字。
沈砚冰一站在她身边,就不肯动笔了。
还怕我会偷师学艺不成?沈砚冰挑眉,怎么这么小气。

分卷(14)
没有。公主殿下不乐意听这话,我有人在,我紧张。
好吧。沈砚冰心里笑,现代的大师题字,大多是在一群人甚至无数镜头下的发挥,黎明月这样恐怕永远也习惯不了。
沈砚冰走开了些,打开冰箱,看见上次采购了一直没做的菜,犹豫了下,终于打算再次下厨。
她凭着感觉把生鸡腿扔进开火的锅里煎,觉得有些要糊了就加水,放入临时切的调料,在水里翻动着煎鸡腿,快烧干时把它们一个个捞了起来。
这不挺简单的。沈砚冰看着色香味俱无的鸡腿,拿起筷子先试了一个
可能,没熟?她自言自语,有些惊讶地看着焦枯表皮后的红色血肉,顿了两秒,把剩下的鸡腿全部重新倒入了锅中,加水漫过表面,开火继续煮。
她盖上玻璃锅盖,看了眼时间,小问题。
黎明月全然没有注意到厨房的动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不怎么流畅地写写划划,似乎怎么都不满意。
前不见古人,她落笔停顿,重压涂掉了古人二字。
念天地之悠悠,公主殿下许久没有再落笔,把未干的宣纸揉做一团扔到了一边。
一个小时下来,她疲累地搁笔,坐回了茶几前。
纪录片她已经快看完了,这个世界的古今往来朝代更迭,心中已经有了大致脉络。
她手中翻着一本唐朝诗集,偶尔小声念出来。
沈砚冰在厨房不慌不忙地做着菜,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把鸡腿一个个捞出,入碟后想起似乎没有再加调料,索性拌了酱油生抽一并浇到了碟子里。
她把这盘菜放到了餐桌上,黎明月似乎没闻到香味,一点也没回头。
沈砚冰只当她太专注,再拿出生菜,开水煮熟,淋上酱油端了出来。
黎明月坐过来时脸色略显奇怪。
首次挑战。沈砚冰有些得意,鸡腿试试,景朝应该没有这样的做法吧。
确实没有。宫廷菜确实做不出这个卖相。
公主殿下在现代吃过那么多餐,已经不再是那个好糊弄的小可爱了。
但她还是相当配合地夹了一个相对不那么焦糊的到碗里,低头咬了口。
奇迹般地还不错。
沈砚冰看着顿住的对方,偏头看她:没熟?
她自己也试了试,点点头:还行,就是有点冷了。
作为一个吃东西完全不挑剔的下厨人,沈砚冰做菜的宗旨,可能真的只有熟了,能吃这两项。
好不好吃看天意。
挺好吃。黎明月忽然升起自信,连这样都可以,她烹饪再用心一点,得到沈砚冰的认可岂不是自然的事?
于是她再次主动提出了下厨的请求。
上次的阴影沈砚冰历历在目,但抵不过对方望着她时那充满希翼的眼神。
好吧,这次我全程看着你做。
然后,沈砚冰再一次为她的决定付出了代价。
我不明白,为什么照着菜谱做也能出这么多事故。
沈砚冰震惊于整个炉灶遍布蛋清液体的惨案,更可怕的是,整个锅都起火了
橘光大照,外圈冒着黑烟的旺火左右摇曳,如果这不是她家的厨房,或许沈砚冰还能感到某种艺术之美。
但即使这样,公主殿下竟然也端出了一盘卖相极佳的煎鸡蛋。
与卖相成负相关的是味道。
黎明月对自己的二次失败耿耿于怀:为什么?
沈砚冰沉吟:我也想问为什么。
可能古人和现代厨房天生磁场不合?沈砚冰现在只想把这一切终结,心中反思:好好点外卖不香吗?
黎明月把脑袋埋进臂弯,沈砚冰话到嘴边被迫转了个弯: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公主殿下看着她,惆怅地应了一声。
沈砚冰:不会再有机会了。
第十九章 准备
沈悦然生日前一天,沈砚冰收到了她自制的邀请卡片。
涂得花花绿绿、画着火柴人和蛋糕的封面,还一本正经地写上了邀请语,落款是每天都想你的悦然。
沈砚冰把快递包装扔掉,拿着这张邀请函笑着看了好久。
这是什么?黎明月看着下楼拿东西回来、心情愉悦的对方,好奇。
沈砚冰翻转给她看:你见过的,我侄女明天生日。
黎明月被小女孩的童趣打动,抬头:她每天都想你啊。
什么呀。沈砚冰笑归笑,她记得什么,就想让我带她去海边玩而已。
海边?公主殿下思考着这个地方,眼神忽地一亮,你去过海边吗?
当然。沈砚冰把邀请函细心收进抽屉,滨城就在海边呀。
公主殿下一直待在公寓里,虽然看地图知道滨城靠海,但完全没有实际概念。
地图上的海就是深蓝的一片。
景朝时她所了解到的海只在厚厚的文书里。
我可以去看海吗?公主殿下眼眸真挚,比沈悦然提出这要求时要拘谨得多。
沈砚冰看着她,粲然一笑:可以。
滨城东区靠海,沈悦然庆生的地点不在东区的公寓,定在了每年假期去玩的别墅区沈砚冰的伯伯经商,早年购置了一栋房产登记在儿子沈原名下。
而那栋小别墅有一片划分的私人海域,人少景美,最重要的是,这边不需要身份证购置门票就能进入。
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东区海边待两天,开车一个多小时。沈砚冰前几天正好买了一堆晕车药晕车贴,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公主殿下听到要坐车人立马萎靡起来,躺在沙发一动不动。
为什么这些铁车子坐起来这么不舒服呢?黎明月发出疑问,你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古代人不习惯正常。沈砚冰还在看手机,没有多解释,自己上网搜。
公主殿下把在充电的平板扒拉了过来,食指在屏幕划拉许久,也不知道到底搞清了没。
沈砚冰还在发愁生日礼物的事。
在网上相关问题下转了一圈,愣是没有确定送什么,沈悦然不是小财迷,收到红包只会埋怨他们不上心。
五岁的小破孩真麻烦。沈砚冰无力地吐槽,拖到现在网购已经来不及了,她决定待会儿去商场随便挑点东西。
说是随便,但其实很难敷衍。
就像今年儿童节,她送了个小女孩应该都喜欢的可爱玩偶,结果被五岁的沈悦然吐槽幼稚,年初春节,送了套互动绘本,被嫌弃无聊。
现在的小孩可真难搞。沈砚冰看着靠在沙发墩前抱着白羊玩偶的公主殿下,不禁感慨,真正的公主殿下都没她们难伺候。
黎明月抬头看她,似乎不解。
沈砚冰干脆起身,朝她伸手,出门去买点东西?
黎明月虽然不知道要买什么,但还是顺从地把手伸出来,挺身从茶几前的凉席上站了起来。
现在是傍晚,外面路灯早早亮起,沈砚冰带公主殿下步行去了最近的商场。
上次遇见沈悦然一家人后,去的乐园就在这边。
虽然已经带黎明月逛过一次街,但这还是第一次来商场。
黎明月惊奇地看着这多层的空间,处处是闪亮的橱窗,从顶层垂下的吊饰蜿蜒,点缀着许多星光。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自动扶梯,手掌轻轻放在扶手上,看着自己一点点往上移动。
周围的人都如此自然地接受着这一切,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聊着天,一点也不害怕从侧边往下看的模样。
公主殿下心中受到震撼,面色一如往常。
除了少见的及腰黑长直,她的模样和表现简直和寻常现代女孩无异。
她跟上沈砚冰的脚步,进了一家时尚店,里面大大小小的玩意数不胜数,从闪光的女性饰品到各类摆件,全是黎明月不曾见过的样式。
沈砚冰一边停驻在儿童区一边分出视线在公主殿下身上。
公主殿下似乎又迷上了什么。
沈砚冰挑礼物进展不顺,索性过去看黎明月。
黎明月盯着看的是一个音乐盒。
一个木制小人孤零零地坐在底座上,随着音乐一摇一晃。
喜欢这个?沈砚冰出声。
黎明月确认周围没人后,轻声发问:为什么它会发出音乐?为什么木头人会动?
沈砚冰对着随时随地开启十万个为什么的公主殿下无奈:它有个滚筒和簧片,你拧上发条后,就有凸起的滚筒转动,然后拨动簧片,就发出了乐声。
公主殿下自然没怎么听懂,反应半拍后:喔。
沈砚冰读书那会儿,自己试着做过简易八音盒虽然结果不算太成功,但原理倒是记到了现在。
她这么一回想,带着对方干脆去了另一家门面。
这家店很显眼。
以全木制八音盒为卖点,大大小小的橱窗里全是各种模样的设计。
摩天轮形制、旋转木马、芭蕾舞的女孩,甚至还有带剧情的整套实木玩偶王国,整个空间就像一个童话盛宴。
公主殿下目不转睛,惊叹地看着这奇妙的工艺品。
沈砚冰总算找到了满意的礼物,破除了选择困难症,飞快挑中了一个样式精美的蛋糕小人音乐盒包装起来。
黎明月:我应该送什么礼物呢?
沈砚冰感到意外,笑:没关系,你不用送的。
黎明月蹙眉:这不太妥当吧。
沈砚冰好笑:你有钱吗?
黎明月僵硬一秒,摇头,正当沈砚冰以为她要放弃时,不料听到对方再次开口:我来时的衣物,真的不能兑钱么?
沈砚冰低头了,你想送什么?
黎明月在八音盒店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开始那家,抱了一个软绵绵毛茸茸的蓝色鲸鱼布偶到收银台前。
小孩子应该喜欢这种。黎明月认真解释。
沈砚冰笑了:她会不会喜欢我不知道,你喜欢倒是真的。
黎明月看她,完全不觉得不对:这里的玩偶好软。
她的红围巾白羊不是这种大抱枕,没有这么明显的软糯感。
哪怕是景朝的皇宫,她也没怎么见过这么柔软轻薄的物件。
沈砚冰付款结账,你也想要?
黎明月摇头:我已经有小圆了。
她不说,沈砚冰都要忘了这小白羊的昵称。
两人离开前,在商场再逛了逛,黎明月抱着鲸鱼抱枕也不觉得累,四下打量,兴味盎然。
经过儿童乐园时驻足了好一会,那些小孩从泡泡海洋里钻出,从滑滑梯上滑下,从蹦床跳起,无忧无虑。
沈砚冰问她要不要试试一旁游戏区的投篮和跳舞机,她看了一会儿,都拒绝了。
捕鱼达人。沈砚冰站在那桌面游戏前,想试吗?
黎明月观察了一阵子,抿唇:好。
她看着沈砚冰去兑换所谓的游戏币,一个个塞进孔内,被按着坐在凳上,握上操控柄,奇妙地看着一张张网弹出,覆盖在奇特鱼类的身上,化作金币回到她的空间。
那是什么?公主殿下看着慢悠悠游来的蓝色大鱼,指着小心打起来,沈砚冰正玩着手机,闻言看来一眼,又看了一眼她的金币:是鲨鱼,你还是放弃吧。
但公主殿下岂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对规则还只摸了个皮毛的她很快败下来,问沈砚冰为什么按不出捕鱼网了。
不错嘛,这么快就完了。沈砚冰本就只是让她体验体验,游戏币用完了,再玩一会?
再玩就要充钱,公主殿下很快捕捉到重点,摇头:不用了。
钱这么容易就花掉了。公主殿下走在路上还在想,真的有很多人会来玩吗?
有啊。沈砚冰自己虽然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身边不乏热衷这些的朋友学生。
赚钱很容易吗?黎明月再次诚恳地抛出问题。
沈砚冰和公主殿下没法谈得太复杂:赚钱不容易,现代人压力都大,很多人喜欢通过游戏来放松自己。
黎明月点头,过了一会儿皱眉:为什么压力大?
她觉得现代社会简直是理想中的世界,景朝人民做梦都梦不出的国度,平民们也能拥有如此美妙的生活。
你没有工作,自然不懂。沈砚冰不欲多做解释,她也没有接受过应试教育的洗礼,对整个社会运行体系的了解都是散乱不成体系的。
我以后会赚很多钱的。公主殿下认真补充,我会还你钱。
是吗。沈砚冰并没有不相信,相反,她确信对方在现代社会立足只是迟早的事。
那时候,彻底同化成现代人的公主殿下也差不多就要离开了。
沈砚冰忽的伤感:那我可要好好记账了,免得你到时候说我讹诈。
黎明月看着她:我才不会这样。
她抱着蓝色鲸鱼抱枕,走在路上,周围路人时不时看她一眼,甚至有人偷偷拿手机对准了她。
黎明月感到一阵紧张,靠紧了沈砚冰,他们在干嘛?
沈砚冰这才注意到偷拍的路人,皱眉:拍照,录像。
抱着蓝色大鲸的黎明月确实很亮眼。
沈砚冰一阵不悦,大步走近了那几人,对方立马明目张胆地对着她直拍起来,语气热络:朋友,可以拍一段短视频吗?
不可以。沈砚冰语气冷淡,把前面拍的我朋友删了,不准上传网络。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对方死缠烂打的最坏预案,好在这几人年轻,大概还只是学生,本就是好奇拍着好玩,闻言讪笑一声,当面就删了照片和本地记录。

分卷(15)
不好意思啊姐姐,我们就是觉得好看而已。
沈砚冰回头看了眼抱着蓝鲸正等着她的公主殿下,神色缓和许多:没关系,是我朋友身份敏感,照片不宜流传。
几个学生立马被唬住了,忙表示绝对不再犯,飞快离开她的视线。
沈砚冰往回走。
黎明月站在前方等着,靠在蓝鲸布偶上的脑袋仰起来看她,杏眼明亮。
确实很好看。
第二十章 琴声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黎明月焉搭搭地靠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听着不太能欣赏的现代流行音乐,一边倚着手在阳光下昏昏欲睡。
沈砚冰开车很稳,但耐不住车流不畅,走走停停磨人耐性。
又是一个红灯,她转头看,黎明月眼皮打架,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状态。
小别墅在郊区,快到时路上顺畅许多,要是黎明月精神着,还能看到窗外绿道后的海湾一角。
醒了?沈砚冰目不斜视,感觉到副驾驶的动静,瞄了一眼。
黎明月还有些没睡醒,过了一会才迟钝地应了一声,看着窗外发呆。
我们还有多久到?
这么问着,沈砚冰已经转进一个小区,保安打了个手势放车进去。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边,逢年过节的常来住上几天,没有多少障碍地找到了别墅位置,驶进了私人地下车库。
沈悦然跳着蹦着下来找她,看见眼熟的漂亮姐姐假意羞涩,朝着黎明月立马一口一个姐姐地喊上了。
姐姐这是送我的生日立马吗?她凑近了抱上大号的蓝鲸玩偶的另一侧,喜滋滋:我好喜欢啊~
沈砚冰看着这明显双标的侄女,哭笑不得。
你要喊阿姨。沈原妻子邓妍虽然是和女儿说,却朝着沈砚冰挤眉弄眼,笑得很有深意。
黎明月敏感归敏感,但显然没能会到对方真正的意思,礼貌笑道:没关系,怎么喊都行。
她的年纪放在现代还不到二十岁,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沈砚冰带来的朋友,喊句姐姐再正常不过。
沈砚冰对称谓更没所谓,她向来没大没小,家里亲戚全凭喜好喊,连带着沈悦然也染上这毛病,人后对着她连名带姓沈砚冰沈砚冰的喊。
几人回到主厅,别墅内的装潢不比公寓,尤其这还是沈砚冰伯母的手笔,务必要体现富丽堂皇四个字,中式欧式结合得别有特色。
黎明月审美极佳,真正的贵族教育熏陶下对这类建筑有着天然敏锐度,当然,磨练出的情商和修养不会允许她对这些指指点点。
然而,比五十岁大妈装修风格更致命的是五岁小孩的破坏力。
客厅欧式的皮质沙发上乱七八糟丢着各种东西,附近的地面更是惨不忍睹,杂物堆中,一只拉布拉多探出脑袋,尾巴疯狂摇动。
沈砚冰眉毛一挑,轻哼,这哪里能落脚啊。
沈悦然翻滚着钻进狗窝堆里,嬉笑:坐下呀!
邓妍扶额,拉布拉多哈着舌头乖巧看着这群人。
也就只有家里的狗不嫌弃沈悦然了。
终于,在家政阿姨的帮助下,几人找到了能坐的地方。
你哥还在工作,晚上才能回。邓妍把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打开,中午想吃什么,我来做,晚上订了包厢,一起出门吃。
沈悦然抱着拉布拉多的脑袋,我要吃生日蛋糕!
沈砚冰正找着影视节目,闻言随口回:看悦然吧,我随便。
说完她想起公主殿下,补充:要几份清淡的。
黎明月第一次来陌生人家,依旧奉行少说多看的宗旨,端正得有些不自在。
小姑娘是叫黎明月是吧?邓妍对这内向腼腆的女孩极有好感,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话已经问到她跟前了,黎明月不得不开口:都可以。
不挑食的现在可不多了,我们家悦然整天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比公主还难伺候!
邓妍自顾自感慨,没有注意到对方略显尴尬和沈砚冰忍笑的表情。
真公主殿下黎明月不吃各种辣、不吃牛肉、不吃动物内脏、不吃非绿色的蔬菜这还只是沈砚冰初步观察到的。
邓妍同沈砚冰聊了两句就和家政阿姨回厨房继续做菜了,留下三人一狗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想看什么节目?沈砚冰翻动菜单,向黎明月介绍各个分区,把遥控器递给她自己继续琢磨。
沈悦然玩累了坐在地上,眼睛水汪汪地盯着沈砚冰:小姑,你不送亲亲侄女儿礼物吗。
沈砚冰指了指一旁带上来的盒子:自己拿。
音乐盒,好小啊。沈悦然拆开礼盒,熟练地拧上发条,听见乐声打了个寒颤,怎么又是这首歌,我们幼儿园午休铃也放这个!
沈砚冰服了,黎明月觉得这支曲子动听,好奇:它叫什么?
致爱丽丝。沈砚冰回答,把八音盒收好,放在桌上,反正已经送了,你爱要不要。
经典名曲因为烂大街显得没有诚意这件事,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沈悦然就是惯出的毛病。
好在这小孩长得精致乖巧,不然欠揍水平恐怕是她爸妈也护不住的。
你去年不是说要学钢琴吗?沈砚冰帮黎明月挑了部国产热播电影放着,随口问在旁边撅着嘴薅狗毛的小可怜。
小可怜买琴一时爽,练琴火葬场。
它太难了。沈悦然自知理亏,瞥了眼大厅墙后不知道多久没碰过的立式钢琴,不知道是学哪个大人的话,小孩子就要好好玩。
黎明月循着视线看去,对这来自西方的乐器感到好奇,沈砚冰一直在注意她,见她对电影没有兴趣,暂停了带她去看钢琴。
沈悦然这会儿又兴冲冲跟上来了。
沈砚冰倚在墙边看她,拉布拉多也跟着过来,跟在黎明月脚边转圈圈。
沈砚冰好笑地逗着喊了两声拉布,公主殿下浑身僵硬,极力保持着镇定。
沈悦然把琴罩掀开,一溜烟地坐上琴凳,转头看见动静,敲着琴键喊:拉布不许吓姐姐!
拉布拉多哈着气,一副亲近人的模样,听到小主人的声音很通人性地乖乖趴在了地上。
好了,我要给姐姐表演《小星星》。她其实已经忘了不少,但沈家人特有的自信让她毫不心虚,一双短手卡顿地在白键上按了起来。
千年前的公主殿下压根没听过什么《小星星》,当然,就算她听过,此刻也未必能认出。
一遍过去,沈悦然充满希翼地转头看两人。
沈砚冰鼓掌:不错不错。
黎明月有样学样地鼓掌:好听。
说着,沈砚冰把她拎了下去,自己坐上了琴凳,从一旁还扒拉出了一本没怎么翻过的乐谱。
她声乐不太行,但钢琴独奏还算勉强好歹也学过这么多年。
黎明月正惊奇地看着她,她招呼对方凑近过来,试试?
公主殿下露出梨涡,弯腰伸手按了按,对这器物发出的声音久久不能回神。
沈悦然蹲在地上和拉布拉多玩闹,没有注意两人。
坐吧。沈砚冰往旁边移了移,腾出一半位置让她坐下。
以前学过什么乐器吗?她一边熟悉着工作来就没碰过的乐谱,一边问黎明月景朝的乐器学习情况千年前的乐器,不说有没有失传,流传到现在定然也已经发生了不小变化。
黎明月手指漫无目的地按着钢琴键,干净且截然不同的音色里,她回忆着过去,缓缓道:七弦琴。
七弦琴?瑶琴?沈砚冰不算意外,放下琴谱认真看她,感慨,现代也有,只是很小众,以后有机会说不定能听你弹奏。
黎明月收获意外之喜,疏离的神色和缓亲近许多,嗯。
聊完,沈砚冰舒缓一笑,语气轻扬,我给你弹一首。
黎明月手指正按得正欢,闻言便要起身站起来,沈砚冰按住了她的手背,没关系,不影响。
公主殿下的手缩回,有些紧张地等她开始。
沈砚冰自然地把双手搁上,久违而熟悉的感觉袭来,她神情愉悦,肢体放松。
黎明月见到她的左手在琴键上跳跃而起,轻扬动听的旋律倾斜而下,另一只手也来到舞台,不紧不慢地飞舞在这奇特的黑白键之上。
童趣温馨的调子轻易把烦忧带走,清新别有韵味的曲调不同于她在景朝听过的任何音色,这一刻哪怕说它是仙乐自己恐怕也会相信。
她仿佛看见阳光温柔缱绻,林中生灵嬉闹,有人回首,朝她嫣然一笑
她回过神,眸中的是偏头望她的沈砚冰。
公主殿下喜欢吗?沈砚冰语气轻快,像染上了刚才乐曲的夏日味道。
黎明月眸色微动,奇异地感觉从心尖漫过,她没有点头,只轻轻应了一声。
沈砚冰轻笑,看着站到琴边也认真听了许久的沈悦然:怎么样?
沈悦然仰头,嘴硬:我以后会弹得比你好!
比我好算什么,我只是个不入流的爱好者而已。沈砚冰起身,把琴盖合上,沈悦然凑过来不让,我要和姐姐联弹。
她坐下了,不让黎明月走,黎明月只得陪她乱按着琴键玩。
一大一小两人坐在钢琴前,都一本正经地胡乱按着,竟然也有奇异的契合感。
沈砚冰把公主殿下也当小孩,索性让两人好好玩,自己回了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黎明月从来没跟现代小孩这么近的接触过。
大概是生活环境,景朝的小孩心智多早熟,少见这种被宠爱着无所顾忌长大的。
但显然她还是低估了现代小孩的早慧程度。
沈悦然边按着琴键,边看似随意地问:为什么小姑叫姐姐公主殿下?
黎明月:
第二十一章 海滩
如果沈砚冰在场,想必随口就能让沈悦然相信这是大人间的一种情趣。
而对现代文娱缺乏深入了解的黎明月,此刻只能同沈悦然大眼瞪小眼。
你听错了。公主殿下试图用拙劣的谎言蒙混过关,沈悦然却不好打发,骗小孩是不对的。
黎明月按着钢琴键的手顿了好久,沈砚冰往这边瞧了眼,不知道这两人有了什么共同话题。
正当公主殿下发愁之际,沈悦然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了,悄咪咪:我知道,是小姑喜欢你的意思。
黎明月面露困惑,什么?
沈悦然不开心:你们大人都不诚实。
黎明月已经跟不上聊天节奏了,沈悦然还在叨叨,话锋一转又问:你们会结婚吗?
?黎明月满脸问号,结婚?谁和谁?
沈悦然不满,重重按下琴键,发出嗡的悠长一声,你不是小姑的女朋友吗?
女朋友?黎明月反问,她知道朋友是什么,可为什么要强调是女性呢?天真的公主殿下看见盯着自己的包子脸,不得已蹙眉点头,应该是。
沈悦然放松下来,得意:我果然没看错。
我会保密哒。说完,她跳下琴凳,在黎明月不知所以的眼神中跑到了厨房和妈咪邓妍分享小秘密。
开饭时,邓妍促狭地朝沈砚冰一笑,动作挺快啊。
沈砚冰莫名其妙:嗯?
邓妍只当她在不好意思,一脸善解人意地转到了其他话题。
明月在念书吗?
沈砚冰在黎明月前先一步开口:没,辍学了。
邓妍有些惊讶,那在做什么?
沈砚冰睁着眼睛说瞎话:农村来的姑娘,在创业呢。
这样啊,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邓妍没什么偏见,一边夸奖一边挡不住好奇心,做什么方面的创业呢?
传统文创产品。沈砚冰现场瞎编,脸不红心不跳。
邓妍点头,笑骂:我要听明月说,你抢什么话。
黎明月礼貌一笑,认真用餐:您做的饭菜很美味。
邓妍隐约摸到了几分异样感的来源,随意感慨:这孩子,说话文绉绉的。
做传统文创的呗,生活也不忘保持人设。沈砚冰索性一次性编到底。
邓妍点到即止,又继续夸:现在还认真做传统文化的少咯,有这份想法就很了不起!
黎明月倒笑得腼腆:现在还有很多不足,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砚冰眉梢微挑,她来之前并没有和黎明月对过台词,有些意外公主殿下一字不落听明白了,还配合得这么上道。
滨城的天气出了名的好,下午阳光热烈,沈悦然一早就吵着要去附近的沙滩。
邓妍做饭累了,只想躺在空调底下睡觉,把小祖宗扔给了沈砚冰两人带。
你吃了头牛吗精力这么旺盛?沈砚冰也只想躺在冷气下。
沈悦然不满:我喝的是牛奶!
说罢,她拉着黎明月的手,姐姐,我们去海边玩吧!
黎明月看向沈砚冰。
你们知道外面有多晒吗?沈砚冰想假装没看见公主殿下的眼神。
天气很好。黎明月看着蓝天白云绿树,神色动容。
这样的天气让她想起沈砚冰弹的那支曲子,充满夏天的味道。
沈悦然双手背在背后,嗲声:哎呀姐姐也想去呢。
沈砚冰觉得这小破孩今天不太正常: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分卷(16)
而且,别以为捎上黎明月她就会答应!
沈悦然才不搭理她,抱紧了黎明月的大腿:姐姐我们去海滩吧!
黎明月杏眼微动,阳光下睫毛忽闪,未施粉黛,整个人就已经精致得宛如艺术品。
她不太自在地提出请求:我们去海滩吗?
沈砚冰屈服了。
沈悦然兴高采烈地去换沙滩服,带上一堆玩具铲和盒子,大有去开疆扩土的豪迈之情。
沈砚冰只上楼把九分休闲裤换成了短裤,黎明月有点小雀跃,也有点不知所措。
沈砚冰把她打量了一番,你想碰海水吗?
黎明月点头,意外:可以不碰海水?
沈砚冰这身就没打算完全下水,可以在沙滩躺一躺,走一走。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给黎明月拿了身新的裙摆泳衣她早就准备好的保守款。
但显然再保守的泳衣,对公主殿下都是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沈砚冰:大家都这么穿。
黎明月不信:你没有。
沈砚冰:因为我不打算下水。
黎明月犹豫再三,终于换上了。
出来时,连站都不想站直,沈砚冰莞尔,随手把一条白浴巾搭在她肩上披好,行了,下楼吧。
沈悦然抱着游泳圈都要等急了,沈砚冰还不急不慢地给几人都涂上防晒霜,戴上遮阳帽,总算出发。
为什么要防晒?黎明月不解,她很喜欢被太阳晒着的感觉。
景朝都城多阴天,放晴的日子给人带去好心情。
会晒伤。沈砚冰简洁回答,她本就不多的耐心在大太阳底下更是寥寥,这样的温度总容易让她焦躁。
黎明月则是一个很耐得住热的人,走了这么一段,竟然连汗都没怎么出。
她嗅着身上防晒霜的淡香味道,不是很习惯。
沈悦然一个人走在最前方,边走边跳活力十足。
从别墅出来步行到海滩不到十来分钟。
黎明月已经看到了那片蔚蓝的宝石,海水轻荡,冲到沙滩又退回,留下湿润细腻的一片沙土。
这边的银滩属于别墅区度假项目之一,并不对外开放,除了业主几乎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因而并不像下饺子那般喧闹。
沈砚冰一行人到时,沙滩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人。
周围的凉亭倒是坐了不少人。
沈悦然熟门熟路地把拖鞋一扔,踩进了沙滩,黎明月迟疑着,拎着凉鞋把脚伸进温热的细沙中,舒服惬意地看向大海。
说是大海,其实是个海湾,当然,茫茫远方,也看不太出差别。
大概也是因为人少,这片海滩碧蓝无暇,浪水透彻,保护得极好。
黎明月感受着咸腥的海风,心跳不止地走近了海水轻柔地拍在她的脚踝,细吻着她的肌肤。
空气清新干净,蓝天碧海在远方连成一线,纯白的云层交织游荡。
她感受着自己的呼吸,确认着自己的存在。
沈砚冰坐在凉亭里,抱着一个椰子,有些出神地咬着吸管。
她看着公主殿下把披着的浴巾留在了凉亭,走到了海浪边。
长发盘起,垂落的发丝散在耳后,浅蓝的无袖衫和短裙随风拂动,她的背挺得很直,一个人站在海浪前,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高感。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沈砚冰莫名想起这句诗,忽然共鸣到了黎明月深处的孤独感。
她双手抱着椰子,总算踏入了沙滩。
沈悦然同不知道哪来的同龄小孩玩得正欢,没空搭理大人们。
沈砚冰在离黎明月不远处扯了来一张垫子,坐了下去。
她鬼使神差地拍了一张黎明月的背影照。
黎明月并没有发觉,踢着脚丫在浅浅的海浪边缘走动。
忽然,她看见了盘腿坐着抱着椰子的沈砚冰。
公主殿下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梨涡清甜得浇灭烈阳的所有躁意。
沈砚冰恍神,倏然一笑,敲了敲椰子,来喝点椰汁吗?
黎明月确实渴了,蹲下坐到了她身边,看着递过来的椰子,新奇地抱着捣鼓,这种果实好特别。
椰子上只插了一根吸管。
沈砚冰作为一个姬崽,向来注意和同性之间的距离分寸,对闺蜜之间的分享奶茶、亲密互动都格外敏感排斥。
但此刻,她看了眼回凉亭拿新吸管的距离代价,逃避地选择了以不变制万变。
黎明月从来没和人共用过什么,发觉沈砚冰没有动作后,悄悄瞥了一眼,内心纠结,面上淡定地握住吸管,吸了一口椰汁上来。
味道也好特别。她说不上好喝还是不好喝,但原本疲累的身躯精神了许多。
沈砚冰难得没有看手机,心灵清净地享受着这份闲适安宁。
海边对她并不稀奇,与大多数人对大海的向往不同,沈砚冰并不太热衷海滩。
她上次来沙滩还是和徐诺。
沈砚冰心中轻笑,看着身边正小口喝着椰汁的黎明月,滋味难言。
她无心将两人做对比。
对自己身材自信的徐诺总是身着热辣,不吝秀出自己的风采,和连海水都不想碰的沈砚冰形成鲜明对比。
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坐着看徐诺。
但徐诺的周遭从没有断过人影,男人女人,陌生人熟人,都在她的身边游离,她也报以娇俏的笑声。
沈砚冰觉得很无趣。
或许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两人走不长远。
但她还是怀着一腔孤勇,愿意去破除两人之间的阻碍隔阂。
奈何人心易变,她也不是自认的情圣。
黎明月已经放下了椰子,弯身用手指在沙滩上圈圈画画起来。
干燥的细沙深藏热意,她勾画得不怎么顺利,眼底却一片赤诚执着。
你想写什么?沈砚冰其实只是无所事事,并不是真的好奇。
黎明月顿住,手掌再次把痕迹抚平,这里写不好。
沈砚冰微笑:应该去湿沙上写。
黎明月不动:但是你不想去海水边。
我?沈砚冰有些意外,你要写给我看吗?
黎明月:是希望你看到。
沈砚冰轻笑一声,起身陪她走到了潮涨潮落的湿润细沙处。
黎明月对涨落的时长心中有数,蹲下身用食指在沙滩熟练地划出三个字沈砚冰。
细软的触感,流畅的运笔,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心头流淌。
沈砚冰弯身看着,有些惊讶,转而笑:我的名字?
语毕,下一轮潮水涌上,海水漫过两人的脚底,褪去时湿沙上了无痕迹。
黎明月抬头看她,眸色深邃:谢谢你,沈砚冰。
她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字正腔圆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也不必再解释谢谢什么从她来到现代遇到沈砚冰的那一刻,就是所有谢谢的。
沈砚冰笑意蔓延,也跟着蹲了下来,食指伸出往沙滩上勾勒两笔,画了轮弯钩。
她看着长发有些被打湿的公主殿下:你猜这是什么?
公主殿下凝视着这简陋的图形:是月亮?
bgo答对了。沈砚冰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是明月。
海水拍着浪花涌上,刚画的月亮也被冲刷干净,黎明月久久盯着那方整齐干净的湿沙,心中涌过难言的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章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二章 海边
沈悦然在沙滩上和新认识的朋友玩得快忘记了时间。
但新朋友被父母带走后,她就陷入了只有五岁无法追随的惆怅。
小姑,我什么时候长大呀?
她的小手努力堆着沙子,隐隐约约看出城堡的雏形。
说着,她手劲不小心使大了,垒砌的沙子瞬间倒塌。
哇啊啊啊!
沈砚冰觉得自己快被晒成咸鱼干了,对这小破孩还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叫声非常不解。
终于,她起身,拍了拍沈悦然沙滩服上的沙子,拎起她的小游泳圈:去海里泡泡吧。
黎明月戴着草帽,坐在海滩近处,托着腮看着海浪、远方和浪水中嬉闹的人群。
她虽然穿了泳衣,但并不太敢下水。
姐姐
忽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软软的身子扑到了她的背上,扒拉着她的脖子黏在小孩胳膊上的沙子蹭了她一身。
沈悦然立马忘记了刚才城堡倒塌的不快,兴冲冲地拉着黎明月的手往海里跑。
黎明月不好直接挣脱她的手,半推半就地跟着冲到了她未挑战过的海浪间。
海水快没到她的膝盖,沈悦然抱着游泳圈,腾地摆动脚丫,浮了起来。
她灵敏地翻身,黎明月手疾眼快托住游泳圈,小孩就整个身体坐到了游泳圈上,两手像桨一样呜呼掀起浪来。
姐姐快推我~沈悦然晃动脚丫,嘿嘿直笑。
脚间的海水温热浮动,黎明月觉得自己浑身都放松下来,推着沈悦然的游泳圈在附近走动。
越往深处,走动的阻力就越大,她带着小孩只敢在浅水周围徘徊。
沈砚冰站在海岸边看着,涨潮时浪水时不时吻到她的脚尖。
她索性把拖鞋脱了,往前走了走。
碧蓝,温热,海风。
沈悦然咯咯的笑声清晰可闻,黎明月毫无保留的笑容宛如这让人沉溺的浪水。
小姑,你怎么不来玩啊!
沈悦然的游泳圈转了转,脑袋对着岸边的人,姐姐说想学游泳!
沈砚冰闻言一阵好笑无奈,任海水没过她的小腿,在黎明月那宝石一般的眼眸中走近了。
公主殿下:为什么他们能在那么深的地方浮起来?
因为他们会游泳。沈砚冰感受到脚底的凉意,再走远了些,太阳烤得海水表面温热,深处却还保留着一片清凉。
黎明月的头发有些散了,几缕长发垂落,被溅起的浪花打湿。
沈悦然吵着要往更深的地方去,沈砚冰按住她的游泳圈,待会儿一个浪过来就把你掀翻。
我会游泳!沈悦然倔昂起脑袋,很快被敲了一栗子,沈砚冰无情道,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她只好缩回脑袋,你就是仗着比我高。
沈砚冰嗤笑一声,看得黎明月扑哧一笑。
想游泳?
有一点。
沈砚冰轻笑,往回走到沙滩,没一会儿抱了个大号游泳圈过来。
黎明月惊讶地看着,沈悦然兴奋地要爬上这个新游泳圈,被沈砚冰拎了回去。
下一刻,蓝白相间的游泳圈就套在了黎明月的身遭。
公主殿下新奇地摸着这充满气漂浮的救生圈,被沈砚冰推着往深处走。
她双臂不太自在地展开,脚底轻盈,浑身暖洋洋又冰凉凉的,仿佛宁静充溢整个世界。
我好喜欢海水。黎明月轻声,海波轻轻滚动,游泳圈随之上下起伏,荡漾起她的心潮。
沈砚冰太久没下水,此刻感受到了久违的舒适清凉,以后还有机会。
公主殿下笑出了声,两臂交叠搭在泳圈上,杏眸忽闪地看她。
想学游泳的话以后可以去游泳馆。沈砚冰避开目光,看着远方水天一色的蔚蓝,海边游泳不安全。
嗯。黎明月应声,你会游泳吗?
会。沈砚冰看她,但游得一般,教不了人。
喔。她应了声,思考,过了一会问,那等你游得更好了,可以教我吗?
沈砚冰对公主殿下的依恋有些无可奈何,回答得模棱,可能吧。
沈悦然一个人在浅水岸边扑腾玩,浪头把她冲到沙滩,一会儿又冲到海水里,反反复复也不觉得疲惫。
最后还是沈砚冰看着时间,将大小两人从海里拖到了沙滩上。
把身上的沙子冲干净再走。沈砚冰看着恨不得在地上滚一圈的沈悦然,又看向脚底也沾上了细沙的黎明月,一起去了冲洗房,然后用浴巾擦干,裹住身体往绿道上走。
路过凉亭,沈砚冰还各买了一杯冰镇奶茶给两人。
我更喜欢沙冰。沈悦然一边接过奶盖,一边不忘得寸进尺。
这家店没有沙冰。沈砚冰把另一杯冰镇红茶递给黎明月,试试。
公主殿下握着杯子,凑近了吸管,口感滑腻冰凉,上岸的燥热立马被驱散,里面放的是什么?
寒天。沈砚冰一笑,我让老板多放了一些。
黎明月确实喜欢这新奇的口感,沈悦然踮起脚,吵着也要试,沈砚冰握着给她看杯底,你又不是没吃过。
沈悦然看清楚了那透明的晶球,好吧,像果冻的那个。
三人就这样一身湿漉漉的裹着浴巾,捧着冰茶的走回了小别墅。
沈家的这栋别墅确实不算大,地上三层带一个小花园和后院,房间不多,除了二楼的主卧和小次卧,就只有三楼的一个客卧和书房。
沈砚冰过来度假一般住的是三楼房间。
黎明月的头发和身上都湿透了,在三楼浴室里折腾许久,才终于清清爽爽的出来见了人。
沈砚冰只简单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看见在卧室自己吹着长发的黎明月:待会儿我们坐车去餐厅。
黎明月穿着过膝的连衣裙,不太熟练地举着吹风机对着长发沈砚冰看着被吹得毛躁的秀发,心中不忍,自然地接过吹风机,有条不紊地轻吹起来。
她把温度调低,慢悠悠地捋起公主殿下脖颈的碎发。
我连吹头发都吹不好。黎明月感受着温柔的动作,眸光闪烁,语气却有些丧。

分卷(17)
多熟悉就好了。沈砚冰随口应,主要是头发太长了。
手中拂过的发丝柔顺,先才被吹得毛躁的一块翘起了几根怎么压也压不下去的呆毛,看得沈砚冰唇角忍不住笑意。
家里该换个好点的吹风机了。沈砚冰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这会儿忽的懂了保护秀发的重要性。
傍晚时,沈原定好了地点接几人出门。
沈悦然不要西餐要火锅,最后选了家自助火锅,从到商场就开始蹦哒着要自己煮东西吃。
晚上我们在后院做烧烤好不好?
你考虑得还挺长远。
bbq!bbq!她在商场欢呼起来,还同发着传单的大熊公仔人握了握手。
黎明月每次出门都能学到新东西。
那里面是人?她面露惊奇,小声问道。
是的。沈砚冰点头,那大熊就朝她们走来,公仔脸上的微笑永恒不变,朝她们递来一张彩色的传单。
黎明月比沈砚冰反应快一步的接了过来。
那是一张新开业的游乐园活动传单。
沈悦然凑过来看,眼睛水汪汪:我要去玩。
别找我。沈砚冰眼皮都没掀,快速跟上沈原邓妍的步伐。
沈悦然抱住黎明月;姐姐?
我也没办法。黎明月牵着她,先过完生辰?
好吧。沈悦然握着黎明月的手,跟上几人时朝沈砚冰做了个鬼脸。
嘿这破小孩。沈砚冰好笑地轻哼,没能跟上这幼稚的脑回路。
生日自然要有生日蛋糕。
沈原早就订了沈悦然最喜欢的水果蛋糕,巧克力流心诱人,中间摆着一只粉色的天鹅,插上了五只蜡烛。
特意换上了公主裙的沈悦然这会儿可算有了淑女模样,推车来的工作人员围着,为她戴上生日王冠,点燃蜡烛,一齐唱起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黎明月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左右看着,同沈砚冰对视一眼,学着模样也拍着手掌,嘴唇翕动,小声唱起这简单陌生的歌词。
祝我们的小公主沈悦然,生日快乐!
邓妍一声祝语,众人安静下来,沈悦然施施然吹灭了蜡烛,娇羞出声:谢谢大家~
沈砚冰维持着礼貌的笑,很快收到小破孩古灵精怪地翘嘴角。
现在的小孩真可怕。她低声感慨,沈悦然的变脸如翻书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黎明月闻言只笑了笑。
对沈砚冰来说,火锅怎么吃都差不多。
但黎明月还是第一次吃火锅。
她看着一碟碟生食上桌,桌上沸腾地宫格锅滚烫,邓妍担起要务,一边问着她想吃什么一边下锅。
她不吃辣。沈砚冰再强调了一次,起身带人去拌调料。
黎明月对这些调味料显然认识不足,沈砚冰制止不及,对方的调味碗里已经多了几勺辣椒粉。
换我这碟吧。她还只加了简单的底味,放了些不怎么辛辣的调料。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同她换了拌酱碗。
两人回到包厢桌前坐下,沈原带着女儿转了圈,回来时端了几盘水果沙拉和现做牛排。
沈悦然一手一杯橙汁和可乐,坐上凳子开心得要飞起来。
先吃蛋糕!
沈原是个女儿奴,什么都答应得爽快,手起刀落,切得极有水平。
明月爱吃奶油吗?邓妍分着蛋糕,切出了一块点缀草莓的三角给她。
黎明月从没吃过奶油,也不知道奶油是什么。
沈砚冰拿了叉子给她,自己先试了一口,味道不错。
公主殿下不太用得惯叉勺,好一会儿都没叉起来,沈砚冰干脆接过她的勺子,轻易舀起一块。
她下意识想让它直接送入对方口中,好在回神过来,将勺子递到了对方手心。
试一试。
黎明月接过,试着小心含进嘴里。
她心中飘过在海边吃冰镇寒天的美妙滋味。
第二十三章 聊天
景朝的烹调水平已经算得上先进,但和现代相比,自然是完全不够看。
黎明月捧着松软的蛋糕纸碟,慢慢吃着这像梦境中的甜点。
火锅热气沸腾,沈砚冰往清汤锅里下了生菜叶子,沈原同她聊起近况。
最近有打算出去玩吗?
沈砚冰原先是打算出去旅游几趟的,但谁能想到天上掉下个公主,离开家门十里路都够她惶惶了。
在忙呢,每天都在看文献写材料。她说着叹了口气,邓妍笑她清闲得要不知好歹了。
至少不用天天去上班。邓妍才真的叹气,悦然现在放假,真的愁死人了。
沈砚冰心中不妙,立马接话,小孩子爱闹,送回沙城随她折腾就好了。
沈家的长辈多在沙城,早就念着小辈们假期不回来的事。
你知道的,我和你嫂子工作实在太忙了。沈原也打算把小孩送回老家玩一段日子,婶婶说你假期也要回去?
还不清楚呢。黎明月在这里,沈砚冰就算回去也是自己开车走,八九个小时的路程,她恐怕吃不消。
几人随便闲聊,两夫妻贴心地把黎明月拉进话题,生怕对方受到冷落。
这反而让沈砚冰和黎明月都应付得很累。
趁着年轻,多尝试尝试是好的。沈原虽然表示理解,话锋却是一转,但学业该完成的还是要完成的,现在没有学历,真的寸步难行啊。
他说着,讲起了部门新来的几个应届生,听得黎明月一愣一愣。
说起来都见了好几面了,连个微信也没加。火锅间,邓妍忽然想起这一茬,拿起手机就要扫码。
沈砚冰心思缜密,上次被问话后就用副卡号码新注册了个微信,她不爱用手机,这不出门也没带,晚点回去了,用平板和你们加吧。
不用手机?沈原像见到了个新鲜事,真别说,我也不爱用手机,要不是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事情,我还真想像这样干呢!
在一旁玩着老爸手机的沈悦然抬了下头,很快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
沈砚冰笑着附和,心中哀叹若不是夫妻俩是坚定地唯物主义信仰者,她话中的异样已经足够两人倒腾确认一百遍了。
邓妍一边烫着毛肚,一边问起:你最近还在写那些小说吗?
不是小说,那是人物小传。沈砚冰无奈,沈原笑,反正你们那戏说程度不和小说差不多了吗。
沈砚冰在这方面同他们存在代沟:这可是有严谨的历史考据的。
说罢,她感到一阵无趣,撑着脸随便吃着东西。
她想起自己读书时的同学朋友,有的成了编剧,有的创业做自媒体,更多的本科结束就跨考去了金融、管理、法律等专业,开始了打工人艰难的生活。
虽然她后来从历史转到了中文,但总的来说,还算一直在高校圈里打转。
薪资还过得去,关键还清闲。
滨大对她所在的学院宽容,没有非升即走的惯例,入职才一年多,就已经快被温水煮熟了。
沈砚冰随口提了提,没指望忙成陀螺的二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沈原倒是很能理解她的想法,要我哪天工作突然不忙了,我得憋死是不是上面的人对我有什么意见了?事情都不交给我办了!
没办法,人生的意义啊,还是得从事业里找。沈原年纪三十出头,不但没有发福,看起来比读书时还要清减不少,但整个人更显意气风发。
黎明月坐在一旁安静吃着东西,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几人。
邓妍提到沈砚冰做项目的事,我记得滨大有几个专攻这方面的教授来着?
你们还惦记着啊。沈砚冰表情一言难尽,算了吧,有才无德,我不想参与。
邓妍没再细问,安慰:没事,职称这种东西,有挺好的,没有也无所谓。
沈砚冰无可奈何地笑笑:是不必强求。
她的资历还浅,坐坐冷板凳有利身心健康。
这是她的学术大牛母亲说的。
沈悦然的快乐生日宴变成了三个大人的分享会。
小寿星吃了一会就开始玩手机游戏,吸引不到众人注意力就蹭到了同为背景板的黎明月身边,一起玩起了手游。
离开自助店时,还不忘拿了一个冰淇淋甜筒舔着,结果吃到一半就化了一手,到家时往沙发上一栽,直接睡了过去。
闹腾一天,可算累了。邓妍把她抱上二楼,想起问:你们一起睡吗?
沈悦然很早就开始独自睡二楼的次卧了,三楼只有一个房间,两人若是分睡那就要把二楼的次卧腾出来。
邓妍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砚冰。
但沈砚冰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拉布晚上睡哪?
她依稀记得沈悦然经常抱着拉布拉多犬入睡。
邓妍这才想起:算了,二楼次卧乱得很,悦然非要拉布也上床。
拉布拉多发出呜声,蹭了蹭女主人的鞋跟。
沈砚冰带着黎明月上了三楼。
为什么狗也可以睡床上?
思想朴素的公主殿下难以理解,对现代普遍盛行的养宠物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
现代的人类社会竟然已经富庶到这种程度了吗?
沈砚冰虽然对宠物无感,但还是得解释:现代的宠物和你们古代的动物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除了祥瑞之兆的吉兽,其他只不过是牲畜而已,古代的人大多吃不饱穿不暖的,别提什么养个动物了除了那些有经济效益的。
经济效益是黎明月看纪录片学会的新词。
现代人养宠物大多是情感寄托。沈砚冰也不指望对方一下子明白这其中的差异,比如拉布吧,它也要上吊牌备案,要打疫苗,要洗澡。
黎明月没想到竟然这么复杂,好吧。
片刻,她没忍住又问:既然这么肯费心思,为什么不找人寄托呢?
沈砚冰笑出声,这人是想找就找得到的吗?
她忽然想起对方刚来时误会她有丈夫的事,声音带笑:现代人找个伴很难的!
现代一夫一妻制,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一切随自己的心意。
黎明月来现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明白过来,接话:心意才是最难的。
沈砚冰欣慰对方的领悟,对,心意才是最拿不准的。
三楼的客卧面积不小,沈砚冰把空调温度调好,躺在了懒人沙发上看手机。
来拿点水果吗?
她看到邓妍发来的微信,努力挣扎着从深陷的沙发中坐了起来,看了眼在床沿边坐着玩植物大战僵尸的公主殿下,交代一声下了楼。
客厅里正播着电视新闻,她从邓妍手中端过水果拼盘,见到坐在皮质沙发上的沈原朝她招了招手。
怎么了?她拎起一粒提子入嘴,坐到了旁边。
沈原把眼神从电视新闻上移开,调侃:你这,又谈上了怎么不透个风声?
什么跟什么啊。沈砚冰往沙发后一靠,碰到了黎明月送沈悦然的蓝色大鲸鱼,就正常朋友关系。
说完,她也觉得可信度不足,补充:我保证,人家比我小那么多,我好意思吗?
邓妍不同意了:怎么就不行了,性别的槛你都跨过了,现在来扯年龄?
沈砚冰不松口:这不是一回事
你谈我们支持你啊,遮遮掩掩干嘛?
沈砚冰心累:谁遮遮掩掩了,这不真的没谈吗!
话已至此,沈原邓妍不信也得信了,原本的喜色褪去许多:唉你这不,没谈还往家里带?
特殊原因,特殊情况。沈砚冰扶额,这件事你们先别管了
我们是不操心,耐不住天天问起想要给你介绍相亲的人啊。邓妍两夫妻是真不管沈砚冰的私生活,奈何身边念叨的人太多。
她们现在介绍的,别说优质男,连同性都在帮你物色上了!
沈砚冰一阵无语,看向沈原:快让你妈别操心了。
没错,她的伯母,富婆一枚,兴趣爱好却只有搓麻将和做媒。
没什么坏心眼,就是麻烦得很。
沈砚冰吃着西瓜,同两人一起吐槽了会族中的长辈,时间差不多准备上楼时再次被沈原叫住。
她看着递过来的眼熟传单。
商场大熊派发的游乐园新开业宣传。
沈砚冰在对方开口前出声:我拒绝。
我都还没提呢,反应这么大。沈原是个女儿奴,一点不觉得陪沈悦然辛苦,但沈砚冰可是深受其害。
你提什么好处我都不会答应的。
在海滩她还可以一个人坐着休息,游乐园?那想都别想,沈悦然非得拖着她辗转在各个排队区不可。
哎,我和你嫂子都太忙了。而且悦然最喜欢的就是你!
沈砚冰一点都不为所动,我最讨厌麻烦。
邓妍也开始抛出诱惑:你带上那女孩一起去一趟,说不定就成了!
不需要。沈砚冰无语,转而想起,这种地方买票要身份证吗?
沈原:现在应该都要吧。

分卷(18)
那更没什么事了,沈砚冰一直吃着提子,入嘴突然咬到一颗坏的,面色皱起地抽了张纸巾。
你最近怎么这么关心身份证?我记得你上次也问了来着。
沈原敏锐地挑眉,忽然想到什么:那女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沈砚冰又吃到一颗酸溜的提子,抬头看向邓妍,这次买的不太行啊。
别打岔,到底哪来的姑娘?沈原问,还住你家?
真要问就是捡的。沈砚冰面不改色,漫不经心。
邓妍笑出声来,语调上扬:捡的?
沈砚冰用湿纸巾擦了擦手,笑:对啊,天上掉下个黎妹妹。
沈原捋着思路:不会是你从哪诱拐来的吧?
沈砚冰眼皮一掀,看都不正眼看他,你想什么呢。
邓妍也觉得好笑:砚冰怎么可能接触得到那些东西。
沈原轻哼了声,这个年纪的姑娘,没读书也没工作,哪来的也不清楚,怪我多想?
沈砚冰正心虚着,又见沈原开口:她身份证号多少?给我拿去让人帮忙查查?
邓妍这会儿也觉得有理,语重心长:砚冰,你可别被骗了,现在好多看着单纯无辜的女孩儿,就专干这档子黑事呢!
沈砚冰:
第二十四章 信任
一楼的客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沈砚冰斟酌着开口:我看上去那么好骗吗?
邓妍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怕你不好骗,就怕你动感情。
沈原上了心:她真是个黑户?
沈砚冰叹了口气,差不多吧。
她瞥了眼夫妻俩,现在有办法解决吗?
沈原搁着脑袋,这姑娘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别是有什么案底的。
保证没有!沈砚冰垂眸,心中暗叹。
你能保证什么?你连人家哪来的都搞不清!沈原揉揉眉心,算了先不追究这个了,人家还在楼上呢,你自己好好处理这事。
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沈砚冰无奈:我能搭进什么?
邓妍也不太想相信那姑娘有什么大问题长得乖巧,懂事礼貌,除了话少一点,没什么毛病。
她拍了拍沈砚冰的肩:多上点心,问清楚人家情况,该送回去就送回去。
沈砚冰:说出来怕你们不信。
她面无表情:她是穿越来的。
沈原看着电视机里播的社会新闻,你扯这话对得起你上过的学吗?
就是因为上过,你们更应该相信我。沈砚冰索性不瞒了,突然出现在我家的,公安也不信,我总不能把人就扔外边吧。
邓妍瞪大了眼睛,半晌没开腔,沈原也慢了半拍,轻咳:证据?
突然掉到我家浴缸里,还穿了身古代嫁衣,现代社会的东西一个都不知道。沈砚冰简明扼要,我本科学历史的,这点判断力没有吗?
等我缓缓。沈原敲敲眉心,邓妍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那身衣服呢,明天送沙城去做鉴定,婶婶肯定有这方面的关系。沈原当机立断,这事还有谁知道?
没谁了。沈砚冰往后一仰,心里卸下一块大石头,这事总惦记着总让人不安心。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种来历不明的穿越者也敢乱放在家里。沈原喝了口茶润喉咙,遇到这种事找国家不懂啊!
这不是没人信吗。沈砚冰把那只蓝色鲸鱼抱在身前,也就是你们,会信我了。
我可没信,等那衣物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虽然没经过岁月磨砺,但真正古代的东西在织法、布料等方面的细节在专业仪器面前无所逃,不是后世轻易就能仿制出来的。
沈砚冰轻笑一声,知道对方这是信了。
她放松下来,甚至看起了手机,漫不经心:老哥,身份这个问题就交给你帮忙了啊。
今年下半年就要人口普查了,等那时候会简单很多。沈原走神着,等随口应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大事!我还得上报上面呢,你别管了。
沈砚冰并不紧张:你也看到了,人家就正常一姑娘,待的朝代还不是我们世界的,能研究出什么?
邓妍吃起水果缓解冲击,不能这么说,这可是重大发现,说不定人类时空旅行技术由此就突破了呢!
对啊,都先死一次再穿越。沈砚冰抬头一笑,确实是可怕的技术。
她面色镇定,神色从容,背后却已经沁出了汗。
她尽量用着最轻松的语言同两人掰扯,务必要把影响缩到最小。
基于信任,她可以在纠结后坦然告知两人这个秘密奇闻,却绝不代表可以透露给不知态度的他人。
沈原眸色一凛,几人陷入沉默,许久,他才道:我不会轻率把这个异闻传出去。
邓妍默然许久,也作出了类似的保证。
沈砚冰含笑,我知道你们不会那样做。
两人是在体制内不错,但先不说有几个长官想听穿越报告,就算铁证证实此事,作为此事的披露者他们的整个人生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沈原和邓妍事业风生水起,都走在理想的道路上。
黎明月注意到沈砚冰回来后,神色不太对。
她疑惑出声:你不是要去拿水果吗?
啊对。沈砚冰扶了扶额头,我刚刚在楼下把它吃完了。
黎明月打量着她,你头晕吗?
没有。沈砚冰微微笑了笑,拿起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大概是下午太累了,今天早点休息。
黎明月点头,我也累了。
浴室里,沈砚冰盯着热蒸汽的凝珠划过墙壁,任花洒的水浇上自己的脑袋。
她保持着一贯的沉静,胸口却不受控制地一阵憋闷。
其实她没想这么早告诉堂哥堂嫂。
她希望等黎明月再适应一些现代社会,表现得更像一个正常的现代女孩儿。
她希望黎明月给他们留下的是简单纯粹而非古怪的印象。
可惜,很多时候,事情就是不受控制地自然而然发生了。
时间太巧,来人太敏锐,她太过疲累。
结果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明早两人会怎么打量黎明月?公主殿下会不会感到异样?
花洒的水不小心浸进了她的眼睛,她闭上眼,把水流开到最大,喷溅的水花击在肌肤,升起隐秘的刺痛感。
出来时,黎明月正坐在床边,拿着平板时而划写着什么,时而顿住只盯着。
在干什么?
我在看海。
公主殿下最近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影视软件,里面的视频让她大受震撼。
此刻,她的搜索框只有【海】这一个字。
推送内容大多是沙滩短视频,往下翻就是带海字的电影电视剧。
平板音量调得很小,黎明月也不怎么听声音,就眼睛不眨地看着图像视频。
今天还没看过瘾?沈砚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软绵的被褥立马塌陷下去。
黎明月没回答,自顾自说:这个没有我看到的好看。
那是。沈砚冰瞥了眼视频内容,人家是手机随便拍拍的,能还原一半的景色就不错了。
真可惜。公主殿下有些失望,古代人对记录可能都有一种执念,如果我想看的时候就能在家看到就好了。
沈砚冰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被逗笑:对不起公主殿下啊,我们家恐怕一辈子也难买得起海景房了。
黎明月知道海景房是什么,羞惭: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记下来。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极佳,但近来她却发现,过去景朝的日子逐渐变得模糊,像走马灯一样粗略闪过。
过去的喜乐哀怒变得乏善可陈,宫殿的布景也蒙上一层雾气。
失去过去的人是轻飘的,她不想这样。
沈砚冰对公主殿下想要记录的想法毫无异议。
现代人不也喜欢拍拍拍然后发各种动态吗?这何尝不是融入现代社会的好途径。
她把屏幕页面退出,教她用其后置摄像头。
黎明月不太自然地举起平板,对着床面,在沈砚冰指点下拍了一张照片。
尽管之前沈砚冰在家里阳台时就给她演示过,但看到这照片她还是忍不住叹服。
黎明月想到刚看到的视频,忍不住发问:为什么大海照出来就变了那么多?
风景本来就难拍。沈砚冰对拍照要求向来不高,自然也没买过单反设备之类,只好随口道,记在心里最重要。
嗯。黎明月听不出其中的敷衍,认真点头,我会一直记得的。
记得天空的颜色,记得海风的味道,记得细沙的触感,记得所有零碎的细节。
沈砚冰不再心烦意乱,掀开被子靠着床沿坐下。
黎明月今天在海边待久了,早就有些累,有些拘谨地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同床共寝。
沈砚冰问她时,她不敢矫情拒绝,心里一边别扭,一边有些期待。
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客卧的床垫很软,黎明月稍微有点动作,都能清晰被另一个人感觉到。
她小心舒展着四肢,屏息凝神,心中一阵紧张。
沈砚冰靠着床坐着,戴着眼镜,面无表情,视线不离手机。
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黎明月松下一口气,又有点难言的失落。
现代人对手机的着迷总是让她不解,明明沈砚冰也没有玩得很愉快的感觉。
黎明月盯着天花板,没一会儿睡意昏昏沉沉。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飘远了,躺在这的只是一具空壳。
她死在了大婚的晚上。
一片都是红色,红色的帷帐,红色的床铺,红色的烛蜡。
还有红眼的杨文骁她的驸马。
黎明月身心俱疲,两人没说几句话,她双目微敛,沉默地喝下了那杯合卺酒。
她从杨文骁眼中看到了释然的解脱他可以继续自己的仕途了。
也不必面对世人的窃笑。
他没有娶一个野心比天高的女人。
没了昭月公主的景朝是怎样的?
黎明月看了那么久的历史纪录片,已经再明白不过不过是一粒微尘落入岁月的年轮下。
她幼年在宫外遭受的苦难,回宫后如履薄冰的求生,全部如烟消散。
皇宫禁城内谈感情最奢侈,她细数前半生,竟然说不出谁真的爱着她。
恨她怨她的倒是一只手数不清了。
黎明月一脚踏空
堕入虚无。
沈砚冰一直放了几分注意力在身旁人身上。
黎明月睡得显然不怎么安定,眉头紧蹙,嘴唇翕动,不知在呢喃些什么。
反正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她忽然翻了个身,侧对着沈砚冰这边,眼皮颤动。
噩梦?沈砚冰微微皱眉,下一刻,却见一行清泪从黎明月紧闭的双眸中淌下。
她双手交叠着,紧紧合在心口,眉头舒展,面容平静地安睡过去。
沈砚冰把往下滑的被子拉到了她的肩头,熄灭了灯。
夜晚寂籁,晚安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可爱们的订阅~
从签约到现在,我其实一直在为文名的事情苦恼,追的早的读者可能知道,我在编辑大大建议下改动了朝代设定,让景朝成为了全架空的历史,从而成为平行时空。
但这样带来的结果就是最初定的文名来自千年前不是很站得住脚(还好还没小可爱提出来过哈哈)。
我是个很龟毛很在意这些细节的人,就老忍不住想,所以之后大家要是看到我改了书名不要惊讶(捂脸),不一定真的会改,只是想和一起见证这个故事的朋友们先说明一下哈哈~
我还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书名哎,可能走文艺风?以后想到什么合适的再说吧ort
第二十五章 乐园
次日,沈砚冰还是答应了带沈悦然去游乐园的请求。
我去查过了,游乐园买票不用身份证,好好去玩吧!
邓妍在早餐桌上无比自然地说出这话,笑眯眯地看着黎明月,明月玩过没?这次也要好好体验体验。
黎明月敏锐地感受到异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悦然一大早精力充沛,握着勺子挥舞,过山车!大摆锤!
你才几岁。沈砚冰抽了张纸巾,给她打好预防针,先说好,我说玩什么就玩什么,别吵别闹更别哭。
沈悦然满口答应,我最听小姑的话了!
一路上,沈砚冰开着车,黎明月坐在副驾驶合着眼,沈悦然一个人在后座随着车载音乐蹦哒得直欢。
滨城的夏日总是热烈的,一下车,沈砚冰就感觉自己要被晒晕了。
黎明月微眯着眼,也对这阳光有些有些不适。
下一秒,她感觉脑袋上一重,沈砚冰拍了顶宽沿帽在她头上,只露出下半张小巧的脸。
她转头,沈砚冰也戴上了同款的帽子,短袖外罩着防晒服,撑起了太阳伞。

分卷(19)
晚点记得找我补防晒霜。沈砚冰没什么激情地开口,领着两人出示门票入了场。
沈悦然就像放飞的鸟儿,拽都拽不住地往外跑,黎明月被她拉着手,不得已也跟着四处转着。
我为什么要答应。沈砚冰还没开始就已经后悔,她上次来这种乐园只怕还是读书那会,留下的心理阴影到现在还没消散。
过山车、大摆锤、跳楼机,这些都是她的噩梦。
还有这要命的太阳。
沈砚冰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滩要热化掉的雪糕。
新开业的游乐园定位以儿童为主,少了许多常见的刺激项目,多了许多迷你版项目。
虽然是新开业,但这家乐园显然财大气粗,蓝色或粉色的尖塔城堡高大巍峨,一股梦幻的北欧风铺面而来。
来的多是带着小孩的家长,也有不少年轻人结伴。
黎明月正在陪沈悦然排队。
她观察着周围,见前面的人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有序上了车厢,没有其他要求。
沈砚冰慢腾腾跟上时两人还排在末尾。
她看向黎明月:知道这个怎么玩吗?
沈悦然插嘴:就是坐上去,列车我喜欢!
几米高的空中轨道,比起沈砚冰以前玩过的项目确实不算吓人,但她还是教训:下次排队前要先和我说知道没?不准乱跑,和黎姐姐一起也不行!
黎明月还未必有沈悦然这个小鬼靠谱。
姐姐!沈悦然一脸哭相地抱着对方的手,我讨厌小姑!
沈砚冰懒得理她,看向朝自己笑的黎明月:你也别让她拖着跑。
黎明月笑意渐深,嗯。
一轮巡游很快,三人很快上了透明车厢,黎明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园地的一切乐园乐园,她可算领会到了这个词的意蕴。
小车缓缓驶动,匀速前行,地面抬头看她们的人和七彩的装点物都在脚下,洁净的空气流通,黎明月看见摇得很高的大摆锤,听见另一边疯狂下坠的尖叫声,对这个世界的惊奇几乎达到了顶峰。
这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
为什么有人玩那些?黎明月眸光闪动,沈砚冰一直看着另一边的绿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后,面上难得有了异样。
追求刺激。沈砚冰斟酌开口后,忍不住补充,你别想了
她是不可能放心一个古人去玩这些项目的万一一个刺激让人又穿越了怎么好?
万一你被刺激出了意外怎么办?
黎明月似乎有些失望:好吧。
沈砚冰挑了挑眉:你刚刚还真想去玩?不怕?
沈悦然抱紧黎明月,我要和姐姐去玩。
别想了。沈砚冰拒绝得果断,你身高都还没够到标准。
空中列车不长,三人很快下了车,黎明月扶着帽子,仰头看见那圈绕盘旋的过山车轨道,眼底闪过兴味。
飞速俯冲而下的尖叫声,一点点唤醒着她骨子里的晦涩阴郁。
不同的是,这里有着和煦灿烂的阳光。
沈砚冰把沈悦然抱到了最大的那个旋转木马上。
她看向站在旁边的公主殿下:坐?
黎明月迟疑着翻身坐了上去周围大部分都是小朋友。
沈砚冰笑了一声,退出下去,黎明月下意识想喊住她,但音乐声响,木马一边上下动着,一边旋转起来。
她只得握住杆子,看着沈砚冰站在一旁朝她们举起手机。
音乐轻快,旋转木马七彩缤纷,欢声笑语里显出童趣的味道。
前面木马上的沈悦然极擅长自娱自乐,脚不断乱蹬着,时不时要呐喊出声。
黎明月触碰着光滑质感的木马,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宁。
景朝的她马术闻名,但入宫后规矩严苛,她渐渐也习惯了轿子,生疏了马术。
老太后总说,她需要的是端庄典雅的气质风度。
读书,吟诗,写字,弹琴。
如果能少理会前朝的政事,少发表见解,少同男子交流,她就是京城最完美的公主殿下。
就能在那方天地度过显贵但毫无价值的一生。
黎明月脑袋轻轻靠在撑杆上,忽然露出笑容。
现在她过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
沈砚冰抓拍了一大一小两人的照片,没什么技巧和构造,把沈悦然的照片发家族群里被吐槽糊得看不清脸。
她只好录了一小段沈悦然浑身趴在木马上晃荡的小视频给长辈们。
砚冰?
刚发送成功,肩头就被拍了一下,转头,她面露惊讶:小罗?
罗嘉宁露出笑意,没想到在这碰见了你。
我带侄女过来玩。沈砚冰看着打扮简单,没拿什么东西的女生,你一个人?
罗嘉宁指了指不远处背着双肩包坐在藤椅上喝奶茶的女生,甜蜜一笑:和我女朋友。
沈砚冰笑着打趣恭喜,罗嘉宁眉眼都是笑,你呢,和徐诺还好吗?下次一起出来玩啊。
沈砚冰知道一遇熟人迟早得面对这问题,面色如常:我和她分手了。
罗嘉宁倍感意外,愣了好几秒才道:世事难料。
沈砚冰只笑了笑。
罗嘉宁是她为数不多熟识的圈内人,而这里面所有认识她和徐诺的,几乎都见证过两人一路走来的风雨和甜蜜。
她们在一起时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分手时又再次意外。
确实是世事难料。
黎明月坐在旋转木马上,刚转出视觉盲区,就看到对面沈砚冰的身边多了位女子。
两人有说有笑,显然是熟识。
接着,她看见另一个女子走近了,同那女子牵手搂腰,举止亲密。
旋转木马终于停了下来。
黎明月把前面的沈悦然抱了下来,立马被小孩拖着往小姑身边跑去。
罗嘉宁低头看小孩,又看沈砚冰,笑:你侄女?和你长得挺像啊。
沈悦然抱着沈砚冰的腿,因为我喜欢小姑!
沈砚冰汗颜,看得罗嘉宁笑倒在女友的怀里,这孩子真可爱!
说着,她终于注意到和沈悦然同行的女生。
这位是?
沈悦然立马换人抱,这是我姐姐!
罗嘉宁挑眉,沈砚冰无语,我朋友,黎明月。
黎明月配合地做了自我介绍。
罗嘉宁看向沈砚冰的眼神颇有深意。
沈砚冰还能看不懂对方的意思吗,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天圈子里估计就要传出她疑似另有新欢的花边了。
罗嘉宁露出微妙的笑容,相逢即有缘,一起去吃午饭?
一行人在沈悦然毫不见外的吵闹下,坐到了园区的炸鸡店内。
千万别告诉你妈。沈砚冰点完炸鸡汉堡薯条冰可乐,被知道了以后就别想我带你出来了。
沈悦然嘿嘿直笑,我才不会。
黎明月还没吃过这类东西,看着招牌上的食物照片有些发愣。
罗嘉宁和女友率先点好坐下,不见外地同沈砚冰聊起了感情近况。
其实我早听说徐诺有订婚。她拿着薯条沾了点番茄酱,现在说来几分歉疚,你们当时感情那么好,我还让她们别传谣来着。
沈砚冰一阵好笑,原来她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好在她现在已经看开了。
我见过她未婚夫。沈砚冰轻笑,是个玩咖。
罗嘉宁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希望徐诺好自为之吧。
沈悦然之前见过徐诺,印象还停留在不好相处的高冷大小姐。
她一边咬着汉堡,一边嘟囔出声,我抱她,她就不高兴!
沈砚冰失笑,徐诺一直不喜欢小孩,沈悦然已经是她尽过最大耐心的了。
黎明月一直静默听着,拘谨地戴上手套吃着鸡翅。
沈砚冰从不向她提自己的生活和人际交往,每天在家看着电脑手机,好像没有朋友一样。
但几次外出的经验都告诉她,沈砚冰人缘很不错。
在景朝时,黎明月没有什么朋友,来到现代这么久,她熟识的也只有沈砚冰一人。
但沈砚冰并不只有她。
这让黎明月有种难言的焦躁和失落。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不安就止不住的溢出来。
第二十六章 鬼屋
罗嘉宁一直悄悄打量着黎明月。
肤白胜雪,长发柔顺,五官精致,低垂的杏眸让人难窥其意。
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古典和忧郁气质。
大概是她打量得太入迷,女友在桌子底下掐了掐她的大腿,罗嘉宁立马疼得笑出来,私底下捏了把女友的手心,两人对视,气氛立马粉红起来。
沈砚冰抬眸看了一眼,轻笑出声,打趣:你俩注意点,这还有小孩呢。
沈悦然抬头,眨巴眼:我不是小孩。
罗嘉宁大笑着栽倒在女友怀里,天啊,我不行了!
就像一个缩小版的沈砚冰朝你卖萌哈哈!
沈砚冰转头问黎明月:有那么像?
眉眼。公主殿下简洁回答,在她眼里,一大一小两人气质风格截然不同,并不觉得有多么像。
沈砚冰稍稍挑眉,把话题转到了下午的安排。
我们还没坐过山车呢。罗嘉宁把汉堡消化完,你们要一起吗?
沈砚冰毫不犹豫地拒绝。
罗嘉宁有些失望,沈悦然抬头喊:姐姐想玩!
小姑只管自己。她奶声奶气地控诉,姐姐还想玩跳楼机。
沈砚冰看向面露惊讶的黎明月:你和她说过?
没。黎明月立马摇头,将微微弯起的唇角掩盖得正好。
沈砚冰又问:你想去玩?
黎明月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点头。
行吧。沈砚冰看向罗嘉宁,待会儿我带着小孩在下面等你们。
罗嘉宁自然没有异议,几人吃完东西,闲逛完这条街后就开始了不短的排队,沈砚冰则拎着沈悦然在一家室内积木馆消磨着时间。
这个我在家里也能玩。沈悦然兴致缺缺地搭着积木,看着已经在犯困打哈欠的小姑,黎姐姐一走你就没精神了。
沈砚冰差点没被哽住,大中午的你精神怎么还这么好?
沈悦然才不看她:你已经像个老年人了。
沈砚冰懒得理她,坐在一旁背靠着墙壁,累得连手机都不想刷。
黎明月学着她们把安全设备装配好,她坐在车头,心中一阵止不住的雀跃。
罗嘉宁同女友握了握手,转头看黎明月,笑:害怕吗?
黎明月腼腆地摇了摇头。
随后,过山车启动,速度由缓到疾,盘旋的空中轨道一圈又一圈,周遭尖叫声起此彼伏,黎明月紧紧握住,眉眼舒展,笑容在一阵飞速俯冲时绽到最大。
迎面的疾风把她扎好的头发吹乱,她眯着眼,感受到了心脏的剧烈跳动
前尘往事如烟。
她呼吸着新世界的空气,感受着新世界的阳光。
沈砚冰见到回来的一行人时,正在给沈悦然买冰淇淋。
只准吃这个小号的。沈砚冰把她挑来的超大雪糕放进冰柜,不然还没回家你就得拉肚子了。
沈悦然撅着嘴接过,看见黎明月立马举起冰淇淋招手。
沈砚冰同对方对视一眼,又看向罗嘉宁和她的女友,请客:吃点冰的?
罗嘉宁一笑,只要了一个甜筒,朝女友撒娇:我们吃一个就够啦。
ok沈砚冰转向黎明月,给她也挑了个小冰淇淋递过去。
黎明月克制着好奇,小心打量着同女友一人一口分享着甜筒的罗嘉宁。
她总觉得两人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和沈砚冰也是一起出来玩的朋友,但完全不会这样。
再见啦,我们要继续我们的情侣游了~罗嘉宁眨眼一笑,挥手同沈砚冰告别。
挽着手的两人给黎明月只留下背影,正当她要移开视线时,忽然见罗嘉宁凑近了对方侧脸,轻吻一下很快转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黎明月心头大动,有些转不过来地看了看周围穿行的人流。
沈砚冰正蹲着和沈悦然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之后的项目黎明月都玩得有些魂不守舍。
激流勇进中,她的长发被溅湿许多,脱下雨衣后,沈砚冰帮她把头发放下来简单束起,可千万别着凉了。
她的手指触过她的脖颈和耳后,这不是对方第一次碰她的头发,但这一次,黎明月却像被烫到一样想要逃走。
沈砚冰察觉到她的紧张,以为是害怕生病,轻笑:放心,就目前来看,你身体适应挺好的。
没有想象的古代适应不良,也许是平行时空的与众不同之处。
嗯。黎明月垂着头,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角。
沈悦然又吵着要去鬼屋,沈砚冰揉着眉心,看向黎明月:你想去吗?
鬼?公主殿下抠出关键词,这个世界有鬼怪吗?
哈哈哈哈哈!沈悦然立马精神起来,摆出浮夸的姿势,我就是花仙子!鬼怪哪里跑
沈砚冰被迫鼓励了一句,没有打击这要命的童趣。
她看向一脸迷惑的黎明月,不得不解释:没有鬼怪,进去了别害怕,都是人扮演的。

分卷(20)
黎明月点了点头,我不怕鬼。
皇宫里生存久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见惯了。
于是,沈悦然一手牵一个的大胆踏了进去。
小破孩在外边的自信大胆瞬间崩塌,一声大叫闭上了眼,抓着沈砚冰的手臂就往上攀
沈砚冰还没看到鬼,就被这一系列利索的动作吓到了。
我差点以为有小鬼爬我身上了。
黑暗中,她无语地把沈悦然的脑袋从她眼前搁到了肩膀上,黎明月也被沈悦然这声大叫吓得不浅,忍不住凑近了沈砚冰。
鬼屋里幽灵晃荡,墙壁到处是挂着的人皮鲜血头发,音效阴森诡异,时不时从脚底喷出冷气,惊得人浑身冒鸡皮疙瘩。
沈悦然被抱着,眼睛闭得紧紧,我要出去
小祖宗别喊了。沈砚冰头皮发麻,抱着人的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激得她差点把沈悦然摔下去。
她屏气转头,黎明月一双杏眼正平静地盯着她。
沈砚冰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你下次碰我前先说话。
黎明月双唇下撇,垂眸:我害怕
沈砚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叹气:闭眼,靠紧我走。
黎明月点头,抱住了沈砚冰的胳膊,跟上对方的步伐,在森凉控诉的凄厉声合上眼睛。
鬼屋里呼呼的人工声音在她耳中忽然有了辨识度。
她听见生母倒伏在地,在悲戚地嘶喊着她的名字,听见从小照料她长大的姑姑,被赐了发配流放后哭喊者冤枉,听见悄悄喂她吃糕点的宫女死于非命时的凄厉叫声。
她忽然睁开了眼。
鬼屋的布置在她眼中那样拙劣,现代的人们没有见过真正的景朝酷刑,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在那诏狱里的,不需要任何扮演,就能一眼看出各路厉鬼。
沈砚冰感觉到黎明月抱着她的手松弛了下来。
她没来得及多想,见到前面微光透出,加快脚步,闯了出来。
沈悦然一个顺滑站到了地上,沈砚冰活动着发麻的胳膊,见到还没回神的黎明月。
被吓到了?
沈砚冰见她不应声,双手分开,掌心贴了贴她的两边脸颊,黎明月?
黎明月清醒过来,柔软的手心触感让她思绪游离,视线却无可避免地撞上对方,嘴唇翕动,我在。
沈砚冰眉心舒展,双手垂下,放心下来:走吧。
黎明月眸光一闪,低声应答:好。
沈悦然在鬼屋这一趟下来总算是累了,时间也差不多,沈砚冰当机立断把她送回了家。
邓妍还想留两人再玩几天,却惨遭拒绝。
回头见。沈砚冰整理着三楼的衣物,邓妍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悦然那孩子,又把你折腾不浅吧。邓妍拿她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长大收敛一点,听你妈说,你小时候也这样,要是悦然长大真能有你一半沉稳,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小时候可不这样。沈砚冰无奈,她现在才多大,长大了是乖是闹都是命。
邓妍一笑,感慨:三岁看老啊
沈砚冰最后还是用了晚餐再走的。
黎明月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飞逝的风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车载音乐播到一首熟悉的曲子,黎明月头靠在窗边,问:这是不是你弹过的那首曲子?
对。沈砚冰哼着调,认真开着车。
黎明月闭着眼,钢琴曲雀跃充满活力,将她些许的晕车不适抚平。
她的思绪混沌,这两日在她的记忆里无比漫长,沙滩、海浪、游乐园,还有那状若亲密的两女子。
这些画面不断交叠,回忆里沈悦然的某句问话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她猛地抓住了那个关键词女朋友。
女朋友是什么?
沈砚冰庆幸自己没在转弯,冷静下来笑着反问:你从哪看到这个词的?
黎明月没供出沈悦然,游乐园听见有人说。
沈砚冰挑眉,自然而然以为她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被搭讪了,你觉得这个词什么意思?
黎明月已经不是那个好糊弄的小公主,想了想,斟酌:是未婚娶的妻?
沈砚冰终于忍不住笑意,bgo又猜对了。
得到确认的黎明月却没那么开心,她想到了沈悦然当初问的问题你是小姑的女朋友吗?
她面色发窘,转头看着在笑得沈砚冰,脸轰的烧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十七章 学习
黎明月第一次知道,在现代,女子竟然可以同女子结婚。
我们国家不可以。沈砚冰打着方向盘,但国外不少国家可以。
她对公主殿下提起罗嘉宁两人的事不算意外这对小情侣撒狗粮撒得实在太明显了。
黎明月还沉浸在对此事的惊奇之中,忍不住问:那孩子呢?
现在好多家庭特意不要小孩的。沈砚冰一笑,没有提试管婴儿这种方式。
黎明月有些意外,景朝人民每家每户基本都是能生就生,一家子很多娃娃。
她皱眉,认真问:可生小孩是能控制的吗?
沈砚冰没忍住笑,给她科普了一番安全套、避孕药等现代手段,听得公主殿下一愣一愣的。
你以后可别被什么臭男人给骗了。沈砚冰轻笑,黎明月反应过来,脸色微红:才不会。
两人的话题偏移许多,沈砚冰始终没有主动提起女同的事。
黎明月像是触摸到了什么,总忍不住悄悄打量对方。
阳光下,沈砚冰坐得笔直,眼睛直视前方,侧颜精致,唇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看久了,黎明月竟然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几分忧郁。
回到家时暮色苍茫,天色渐黑。
沈砚冰打开柜中的箱子,把公主殿下刚来时的那套凤冠霞帔和内衫鞋袜重新整理了一遍,确认后当着黎明月的面将它交到了上门取件的快递员手中。
沈原给了她一家私人研究所的地址和信息。
公主殿下有些紧张:你要把它们送到哪里?
沈砚冰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反正不会害你。
黎明月没有放松下来那些衣物虽然她平时看不见,但知道在这里就能给她一种安心感。
这让她觉得沈砚冰是需要那些物件的,但它们一旦不在了,不免升出一种自己已经没有价值的不安感。
沈砚冰只想着之后衣物工艺和材质鉴定的事,没有注意到对方七拐八弯的小心思。
几天下来,唯一的感觉是,公主殿下似乎比之前更勤奋了。
黎明月已经拿到了成套的中学教材,没日没夜地坐在新课桌前写写画画,还学会了用平板电脑找教学视频进步简直神速。
从接触阿拉伯数字没多久到已经演算起初中的数学习题,沈砚冰注意到时也吃了一惊。
数学真是太神奇了。公主殿下停下自己刚画好的象限,抬头看她,不过,我还不明白它有什么用?
古代景朝并不注重算术的发展,黎明月对数理的入门还停留在最浅的层次。
沈砚冰笑出来,这个问题也折磨着无数现代学生,黎明月天资甚高,哪怕是数学也掌握得极快,提出的这个疑惑纯粹是发自内心的好奇。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沈砚冰斟酌着开口,你现在所见的现代文明,都离不开数学。
黎明月好奇这其中的关系,做题之余又收到了沈砚冰送的数学史和科学史。
一扇扇新大门开启,公主殿下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同沈砚冰每天只有饭桌上有空沟通两句。
沈砚冰本来并没什么感觉,但身边一道勤恳好学的光芒太过耀眼,竟然让在假期的她也不自觉地手不离笔记本。
原本不着急的论文也提上了日程,原定的休闲时光彻底变成上进日常。
要是她的母上大人知道,一定倍感欣慰
学业一直拔尖的沈砚冰偏偏对学术兴致缺缺,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遗憾。
在两人的努力下,家里没多久就已经垒起了书山,黎明月的中学各学科教辅、各类通俗读物,沈砚冰的参考资料,打印的摞摞期刊,还有出版社寄来的各种样书。
书房本来就没多大,沈砚冰干脆新买了书架放到客厅靠墙处,让黎明月好生高兴了一把。
我想把它填满。黎明月的大课桌就在书架的前方,两方走动非常方便。
沈砚冰把一盆绿萝放在了书架的空栏中,按现在的买书速度,不等暑假结束你就能做到。
黎明月把新买的笔墨纸砚收好,四处环顾一圈,家中似乎已经处处染上她的痕迹这让她有种难言的安心感。
沈砚冰没几天就收到了研究所的邮件,那箱衣物也已经在寄回来的路上。
嫁衣的工艺疑似失传技法,布料也已经认定非现代社会所成,但无法测定出具体年代。
沈原算是相信了,你可别和其他人说,你母亲也不行。
沈砚冰自然应好,你们别打报告还差不多。
这姑娘十几年的社会记录都没有。沈原发来微信,还是等下半年人口普查的时候办吧。
沈砚冰在微信聊天框打字的手一顿,看着课桌前正埋头学习的黎明月,回了声好。
她靠在沙发,把一旁的红围巾白羊摆正,对这转了大弯的生活陷入沉思。
当时的一念动,人一留竟然就是这么久。
她习惯独居,和徐诺交往时也没有真正同居过。
公主殿下奇迹般从天而降,不知何时又再次离去。
终于某日晚上,黎明月放下了好学的心,许久未见的靠着沙发墩,坐在了茶几前。
学累了?沈砚冰开着电视,正挑着电影。
黎明月摇头否认,头仰靠在沙发垫上,放空一般问:你好久没和我说话了。
刚吃饭还说了。沈砚冰莫名,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没有闲聊也很正常。
黎明月却不满,以前你会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总用一句要善用搜索软件来打发她。
沈砚冰叹气一声,视线总算移到了公主殿下身上,好吧,你有什么问题?
黎明月嘴唇动了动,哑口无言她确实能在网上搜到绝大多数问题的答案。
沈砚冰见到睁着杏眼看她的公主殿下,了然,你接触到的人太少了。
作为公主殿下唯一能聊天的现代人,沈砚冰也觉得老晾着对方不太好,索性把她的平板电脑解锁,帮她把新注册的微信登了上去。
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又帮黎明月注册了几个答疑社交软件和视频互动社区,在这里,你可以同感兴趣的人自由交流。
当心不要被骗,有人要见你、找你要钱,还是什么其他要求想法,都直接拿给我看。
黎明月点头:好。
她掩盖住心里的落寞,对网上的社交来往不怎么有兴趣。
她更想和沈砚冰面对面聊天。
沈砚冰何其敏感,怎么会真的不懂黎明月的意思。
但她这段时间天天对着笔记本电脑发愁得直掉头发,连说话都觉得累。
沈砚冰随手打开了部慢节奏的外国电影,抱着抱枕,头靠着,没一会儿就合上了眼。
黎明月小心打量着,把电视声音调小了许多,靠在沙发墩前,自己一个人看了起来。
她除了看纪录片学习,很少看电视,尤其外国电影。
电影讲的是帝国公主的故事。
黎明月环抱双膝,很认真地看着,一开始有些跟不上字幕,但看久了也渐渐习惯起来。
电影里,这是一个女子也可以继承帝位的国家,老国王死后,公主殿下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加冕仪式上,被称作教皇的人给她戴上了王冠,年轻而庄重威严。
国家在女王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创造出了空前的繁荣盛世。
影片节奏很慢,拍得极其写实,恰到好处的光影将气氛烘托到极致,黎明月竟然看得失神了。
她的手臂垂下,比起自己在纪录片中看过的女帝武则天,这位女王显然更顺遂平和得多。
景朝的陛下,她的父皇,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过,可惜她是女儿身。
皇子们没有几个争气的,黎明月在亲王府散养多年,端的是远超皇子的气魄从容。
她是第一个进入国子监学习的公主,也是第一个被允许前朝听政学习的女子。
这在古代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是隆恩眷宠,也是□□毒药。
沈砚冰这几天一边准备论文一边写稿,忙得太累,电影结束也没醒过来。
黎明月看了眼时间,温和地把她唤了醒来。
我睡了多久?沈砚冰皱着眉,看着已经播完的电影,最近评分最高的电影,就这样让我睡过去了。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翻身下来,随口笑:节奏太慢了,我都看睡着了。
黎明月公正道:是你太累了,电影挺好的。
这么快就学会看电影了?沈砚冰调侃,掬水往自己脸上撒,影评说这部影片有不少隐喻,不好看懂。
她忽的转身看黎明月,你世界史是不是还没学?
黎明月乍一被问到功课,有些心虚,在看近代史。
她这段时间忙着学数学物理了,对国外的历史还只停留在零星的科学家祖国印象。
沈砚冰自然也不会真的追究,随口一问随意一听,图的只是交流这一过程。
每当她的疲惫状态得到缓解,那个体贴用心的沈砚冰又会如愿回来。

分卷(21)
黎明月也逐渐摸索到了同对方的相处之道累的时候绝不要打扰,精神的时候怎么折腾都行。
很简单。
比起在景朝皇宫的生存,沈砚冰实在好相处极了。
公主殿下唇角忍不住勾起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华国半架空,人口普查时间什么就不要计较啦,这章写了好几天了,没想到更新今天正好是人口普查出结果引起热议的时候哈哈。小说私设还请不要上升讨论其他哟,毕竟大家都只是想快点解决身份问题嘿~
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第二十八章 清吧
上次在游乐园和罗嘉宁相遇不久后,沈砚冰就收到了对方的邀请。
理由是散心出来玩,地点是沈砚冰以前常去的一家叫时光的清吧。
她看了眼正在练字的黎明月,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同过去的朋友来往了。
晚餐桌上,沈砚冰吃着拌面,驻筷抬头看着黎明月。
我今晚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早点休息。
好。黎明月应声,眼波流转想问些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她现在对独自留在现代家中已经没有起初的抗拒和不安,加上现在学习紧迫,对沈砚冰的出门虽然好奇,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
黎明月注意到对方出门的打扮,没有了往日的闲散或简练,化了妆,衣着并不奇特,但就是有种说不上的特别感。
换做任何一个有点经验的现代人,都会明白,沈砚冰要去的地方或要见的人肯定不一般。
不过要沈砚冰自己说,还真没什么特别的。
清吧地点不远但有些偏,来回找停车位是个麻烦事,她索性直接出门打了车。
灯光幽暗,背景音乐轻柔,没有人声鼎沸也没有群魔乱舞,这是滨城西区有名的一家les吧。
罗嘉宁早就在等她了,沈砚冰刚一推开门,就被高高举起的手臂吸引了目光,顺着方向坐到了对方旁边。
等你好久了,我还怕你要放我鸽子呢!
罗嘉宁正在吧台前自己调酒,她的女友站在对面一脸笑意地看她,沈砚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对方是这家店的新调酒师。
沈砚冰把包放在一边,没有翻酒水单,直接开口:一杯苏打气泡水就行。
拜托!罗嘉宁果然嫌她不给面子,看着自己女友,给她来杯威士忌!
别了。沈砚冰摆手,笑着叹了声,金汤力就行。
调酒师很快上手动作起来,罗嘉宁拉着她闲扯,果不其然扯到了黎明月身上。
以前没见你带出来玩过?
又不是这圈子里的。
沈砚冰无奈,罗嘉宁伏在吧台前看女友的双手,不怎么信,人家看你的眼神明显不一样。
沈砚冰无言以对,她当然察觉到了黎明月对她的在意,但还不至于当初爱情。
她一个古人,初来乍到,有些依赖她也是正常的。
沈砚冰没法和罗嘉宁解释,接过鸡尾酒轻抿一口,打量间忽然看见对面角落里坐着的熟悉身影。
那人也忽然看向了她,两人视线相交又很快错开。
你今天约我出来就只是为了闲聊?沈砚冰眼神落在罗嘉宁身上,语气状若随意。
罗嘉宁不敢看她,小声嘟囔:没啊,还有见见我亲亲女朋友的调酒技术~
沈砚冰似笑非笑,调酒师女友指了指那方向,面带歉意,嘉宁也是被磨得没办法,见谅。
沈砚冰收敛神色,长饮冰酒,落杯时,那熟悉的身影坐在了她身旁。
两杯长岛冰茶。
比往日要低沉沙哑的声音。
沈砚冰抬头,徐诺一双平静的眼眸深沉无澜。
她一笑:陪我喝一杯?
不了。沈砚冰摇着玻璃杯里的冰块,低头不再说话。
罗嘉宁趴在那一动不敢动,好一会儿才探头:你们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往角落里缩去。
徐诺接过一杯长岛冰茶,放在了沈砚冰面前,自己也拿来一杯轻抿着。
沈砚冰却一直没有动作。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徐诺神色恍惚,自问自答,也是在这里,你心情不好,我给你点了杯长岛冰茶。
歌词里唱拿着长岛冰茶换我半夜安睡,然而长岛冰茶是绝对的烈酒,一杯下去,别说半晚,睡到第二天晚上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酒量都不错,当晚微曛逢知己,聊得很尽兴。
沈砚冰其实不太记得了。
徐诺手中晃着酒杯,突然凑过来同她碰了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砚冰依旧没有动作,眼神不分丝毫给她。
徐诺似乎有些醉了,长岛冰茶的酒意悠绵,她望着沈砚冰的侧脸,愣愣开口:你不爱我。
沈砚冰皱眉,放下没喝多少的金汤力准备离开,却被对方突然一把拉住
沈砚冰。
徐诺正慌着,随口找了个由头:你还有东西在我家。
扔了吧。沈砚冰随意答,掰开她的手准备要离开。
徐诺闭眼,直接一把跌撞进她怀里,头靠在她肩上,周围已经有不少面熟的人看了过来,沈砚冰将她扯开,徐诺却不依不挠,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沈砚冰将她推开,揉了揉眉心:别装醉。
徐诺无力地靠近吧台座椅坐了下来,眼神耷拉,聊聊?
沈砚冰看了眼时间,又看到同她眼神交流示意的几个朋友从进来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同她们打声招呼。
她也没打算这么快离开。
沈砚冰坐了下来,把杯底最后一点金酒喝完,只剩下哗啦响的冰块。
两人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么多人看着,沈砚冰不想闹得太难看。
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徐诺低着头,似乎在回忆着过去,从哪天开始,你对我就没有耐性了?
沈砚冰心中叹了口气,她自认对徐诺算极有耐心的,但再多的耐心也会被一次次得寸进尺磨灭。
徐大小姐随心所欲,不回消息、玩消失这些都是寻常操作,动不动还要追求一把刺激罗嘉宁等人知道两人在一起几乎都是惊奇的。
好在之后的徐诺判若两人,体贴懂事更令她们感到惊奇,她们也理所应当地归功到了沈砚冰头上。
沈砚冰不是爱玩的性子,来清吧也不算多,旁人自然也难知道这一年里她的心路历程。
徐诺给她点的长岛冰茶丝毫未动。
我性格是不是很差?徐诺转头盯着沈砚冰,吊灯下,那双总散发着自信光芒的眼神难得笼上迷茫。
沈砚冰没有出声,她的答案并不重要。
你太冷漠了。徐诺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开始控诉她,反正只要我干出什么不符合你心意的事,你就立马开始在心里减分。
她紧紧盯住沈砚冰,大家都说你温柔体贴,可你连伴侣的一点缺点都无法容忍。
是我提的分手,但真正想分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徐诺喝的越多,人似乎就越清醒。
冰块的温度浸透她的思绪,在心中纠缠那么久的话就这样自然倾泻而出。
沈砚冰终于正视了她,口吻平淡:我们别再见面了。
说罢,她起身离开,留下了吧台一口未动的长岛冰茶。
外面竟然下起了雨。
滨城的雨真是说来就来,一点预兆也没有,沈砚冰看了眼时间,她在清吧内待的实际时间比感受到的长多了。
夜色深重,她约了车,站在偏僻酒吧的屋檐下等着,周围灯光暗淡,汽车驶过溅起的水声和雨滴落地敲打的声音融合在一起,类白噪音奇妙地清除掉她混乱的心绪想法。
她收到徐诺分手短信的那晚,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
罗嘉宁推门找了出来。
你这么早就急着走吗?她有些许尴尬,看了看雨势,你没有带伞吧。
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是我擅作主张了。她亲眼见证过两人的关系有多好,也见过徐诺的改变,总留着一丝庆幸或许两人聊一聊误会就能解除了呢?
可惜沈砚冰与徐诺之间没有误会。
沈砚冰露出她标志性的轻笑,礼貌而随意:没关系。
罗嘉宁还是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她难得理解了一回徐诺对沈砚冰过分礼貌的不满,诚恳道:对不起。
沈砚冰看了眼手机上打车司机离她的距离,抬头:下不为例。
罗嘉宁立马笑了出来,有种石头落地的安心感:等我,我给你拿把伞!
她一溜烟进门去,沈砚冰到嘴边的不用了都没赶得上。
她打的车已经到了。
回想一下,似乎她每次在外遇到雨天都没有自己开车。
车灯在雨中闪烁,车窗前的雨刮器疯狂来回摆动,雨水不断流下又很快被擦灭。
沈砚冰犹豫了几秒,虽然并不太需要,还是等罗嘉宁把伞送了出来。
谢谢。
罗嘉宁开心许多,帮她把伞撑开递过来:有机会再还啦,以后再说!
沈砚冰点头,举着伞走进雨夜里,上车后给黎明月发了条自己快回来的微信,没多久就到了小区。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隐隐还有了雷声闪电。
黎明月来的那天晚上,像极了今夜。
沈砚冰忽然想到什么,下车大步踏着雨水,伞面完全盖不住雨势,她顾不上淋湿,快步直往公寓走。
电梯门很快打开,她一身湿漉,发丝凌乱,面色焦躁,周围几人都站得离她远远。
她还没有收到黎明月的回复尽管知道对方不一定注意了平板,但那种莫名的紧张还是席卷了全身。
沈砚冰出了电梯,深呼吸一口,走到c户门前,插销声响,她推开了门。
明亮的客厅,比以往多出来的新书架,有些乱的新书桌。
但没有人。
她屏住呼吸,鞋都没有换地往里走,黎明月?
她听见声响,过了几秒,洗手间的门打开,黎明月探出半个身子,嘴里含着白色泡泡,口齿不清:我在刷牙。
沈砚冰瞬间浑身放松下来,紧绷的肌肉和神经脱力一般,被忽略的感官一下子重回现实,湿淋淋的潮意紧勒住她,空调一吹,冷意就从指尖渗到了心头。
她用自己冰凉的手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看着正懵懂地对着她刷牙的公主殿下,轻叹:还好。
还好你还在。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昨晚的评论留言,感谢大家对公主殿下的喜爱哈哈,不过她的背景让她比较难成为真正的理科生啦,正好下章就要展开小公主的事业线了嘿~
存稿告急,我尽量不断更!
鞠躬再次感谢
第二十九章 爬山
黎明月不知道什么是还好,但看得出沈砚冰现在不太好。
你浑身都湿了。她漱完口,把对方的浴巾拿出,见人动不动,只得自己上手擦了起来。
她尽量把动作放轻,难得见沈砚冰失神,小心开口:你怎么了?
沈砚冰忽然按住对方给她擦拭的手,接过了浴巾,没什么。
黎明月不太自在地把手抽回,轻嗅蹙眉:你喝了酒。
沈砚冰稍微露出笑容,她没喝多少,自己闻不太见,但张口,公主殿下靠近了就能立马察觉。
点鸡尾酒而已。她返回去拿换洗的衣物,进了浴室冲澡,黎明月站在沙发边,听着水声响起,走到落地窗前,这才发现外面的雨势比她想象的还大。
好在阳台上这会儿没晾挂什么东西。
黎明月拿过平板,这才看见沈砚冰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她来到搜索页面,迟疑着手写输入对方口中的鸡尾酒,换了好几个字,可算确认就是不知所然的鸡尾二字。
花花绿绿的酒□□体图片映入眼帘,她循着方向看了会,不怎么感兴趣地叉掉了页面。
沈砚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课桌前正提着毛笔写字的黎明月。
自从新课桌买来,又添置了称手的毛笔宣纸后,公主殿下练字的频率也高了起来。
她擦干头发,翻出新买的吹风机吹着,只到肩膀的黑发很快在温度适宜的强劲气流下风干,微卷的发梢随意披下,衬得肤色白皙,自有种韵味。
沈砚冰倒了杯清水,走近黎明月,这才看到了她的习作。
练的是有名的首诗词,字迹不像沈砚冰学过的柳体,也不像常见的颜体,反倒自成派,古朴风格明显,内行看就知师出不凡。
沈砚冰不是内行,但好歹当爱好学过不少年,再加上家学渊源,也能看出不少门门道道。
你这字不错。她轻啜口清水,不像你这个年纪能写出的。
说罢,沈砚冰难得觉得自己好笑,古人成日里拿毛笔练字,黎明月的练字年龄自然不能和现代的同龄人相比。
但黎明月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我身边的人也经常这样说。
能对公主殿下的字迹品头评足的,无非皇帝和周遭得圣宠的朝臣。
古代人练字的虽多,但担得起书法家称号的依旧寥寥,而自小由当朝书圣手把手教出来的昭月公主,凭着天赋和勤奋,手迹自然不能平平无奇。
她的父皇最初注意到她,便是因着副令人惊艳的行书,当众慨叹:不曾想是个小丫头的字。
有了这个名头,后宫里籍籍无名的普通公主正式被赐号昭月,跳过了太后皇后的障碍。
时间,昭月公主靠字画得宠的事被传为美谈,习字之风在京城再次攀到高峰。

分卷(22)
沈砚冰自然不知道这景朝的往事,凭着还过得去的鉴赏能力,估摸起对方书法的价值。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书法名作?
黎明月手腕很稳,把最后捺落笔完,才抬头:没有。
她直忙着学习历史地理和数学,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艺术。
要是对方不提,她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也流传着这么多的书法作品。
沈砚冰稍微笑,拿平板搜了几副王羲之颜真卿的作品高清图,看看。
黎明月可算遇到她擅长的领域,见到亲切的字时眼睛微微亮,用现代人难以想象的思维方式细品着这些副字,时间竟然入了迷。
沈砚冰见此不禁哑言:滨城假期有个书法展,过几天可以带你去看看现代的作品。
黎明月这才回神,掩不住欣喜地点头。
之后的几天,公主殿下除了数学历史的日常功课学习,其他时间都处在对练字的狂热之中面上不显,但那种热情却不得不让人侧目。
每每这种时候,沈砚冰就能深刻感受到自己和黎明月之间对待件事的态度差别之大。
她从小到大学过的爱好特长不计其数,从书法到绘画到钢琴到声乐,考上国内学校的她并不存在专注或毅力的问题,放弃的理由只是简单的句没有兴趣了。
这些都不是她真正热爱的事业,注定只能成为她消遣的放松项目。
沈砚冰在黎明月的眼中看到了她所缺失的热爱。
黎明月主动下载了好些张书法图,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下载字帖软件,而比这个更神速的是她的临摹速度。
大概是前半生的功底积淀,黎明月眼就能看透每个字的运笔特色,没多久就能有模有样,甚至唬住沈砚冰这个不算太业余的爱好者。
真可怕。沈砚冰看着宣纸上颇具韵味的字,感慨万千,你应该会和我外公挺聊得来。
沈砚冰算是出身腐书网,外公是国内有名的画家兼书法家,颇有古代名士的风范气度。
想当初,沈砚冰天资不错,可算要练出点名堂的时候突然不学了,可没把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黎明月专心写着字,收笔还有些意犹未尽,抬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沈砚冰露出笑意,夸你写得好。
公主殿下心里边觉得理所当然,边试图保持谦逊:我还有很多不足。
沈砚冰忍住了没笑出声:你可以的。
黎明月练字成魔,家里已经堆了不少习作草稿,废纸篓更是每日爆满,沈砚冰担心她的眼睛,终于在某个清爽的傍晚带人出门走动。
这附近有座梧凰山。沈砚冰介绍,海拔不高,周围居民经常去散步。
这个周围居民也包括沈砚冰。
在黎明月出现前,她大概每周都会去爬次山,亲近自然,放松心情。
黎明月对这现代化城市里的山林自然表示好奇。
梧凰山不需要门票,完全对外开放,是当地最有名的公园之。
两人吃过晚餐就出发了,天色还大亮着,山脚下到处是带着小孩的父母或中老年人。
黎明月看着跑来跳去的小孩,惊奇地看着她们挥舞扬出的彩色泡泡,大大小小四处飘散,不会儿又轻轻地崩散开来。
她跟着沈砚冰往石阶上走,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意外。
在景朝,登山修建的石阶,多是为了皇家祭祀之用。
梧凰山比想象的热闹不少。
盘绕往上的石砖路上,时不时有亭子长凳点缀,密林之下,零零星星坐着老人和小孩。
天色还不算晚,夕阳西垂,所见的明亮都染上层薄薄的霞光。
黎明月直以来疏于锻炼,体力差,穿着运动鞋的双腿很快跟灌了铅样累。
沈砚冰走在前边,每过阵子就停下来等她跟上,等的次数多了,索性坐在了长椅上休息。
你这也太不行了。沈砚冰从背包里拿出瓶矿泉水给她,放在学校,你怕是都毕不了业。
黎明月走得浑身发热,脸有些微红,疑惑:学校还要考爬山?
沈砚冰笑着摇头,考体育,跑步啊,跳远啊之类的。
公主殿下对现代体育制度显然完全不了解,体育精神更是空洞的概念。
两人休息差不多了就继续走着,沈砚冰同她科普现代体育项目,从校园运动会讲到万众瞩目的奥运会,大大开阔了黎明月的眼界。
最重要的是,生命在于运动。沈砚冰看着好静的公主殿下,以后在小区里可以多锻炼锻炼。
公主殿下也该试着自己去接触人群了,光看课本看电视都只是纸上谈兵。
快到山顶的时候,蓝紫色晚霞正是最绚丽的时候,玫瑰色的云层斑鳞,高台的个亭子前正坐着个年轻人抱着画板写生。
来梧凰山写生的人并不少见,但这个时间还在的就不多了。
黎明月上来就注意到了那方年轻女孩抱着的画板和不断勾画的双手,眼睛不自觉往那边看,但还要在沈砚冰面前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沈砚冰有时候简直分不清对方的神态是无意还是故意,总是这样自然地诱引她来主动提出问题:
想去看看吗?
黎明月矜持地配合点头。
沈砚冰心中好笑,觉得这样的公主殿下,难伺候又很好伺候。
画日落的女孩长相清秀,手中的笔刷不断更换,注意力集中在天边日落和画纸上,没有分出丝毫给旁人。
这点和黎明月倒是很像。
女孩画的是水彩,用色由暖到冷,过渡自然,玫瑰红和群青被熟练地染上画纸。
日暮微沉,她勾画的景色在天边也开始悄然消散。
女孩低头做着最后的收尾,亭顶的白昼灯照亮她这方小天地,她把画笔搁下,可算注意到了直耐心看着的来人。
沈砚冰自然真诚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日落用水彩画起来可不简单,同学是美术专业的?
女孩放松下来,抬头打量起这两位颜值夺人好感的年轻女子,笑着点头:嗯啊,我叫何叶,京城美院,家在附近。
见对方毫无防备地把信息暴露了个干净,沈砚冰滋味复杂,笑着介绍了自己,转向黎明月时开口:这是我妹妹。
黎明月不疾不徐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何叶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路灯下,长发的年轻女孩气质可人,有种说不上来的典雅。
黎明月没注意对方的目光,眼神好奇地盯着那幅水彩画在此之前,她只见过水墨画。
尽管这段时间她已经粗略接触过艺术史,但真正接触还是不免惊叹。
何叶的日落速写并没有多精致,但胜在自然简洁,色彩明丽,技法纯熟,颇有种别致清新的味道。
在沈砚冰的起头下,黎明月很快同美术生何叶聊了起来,对方甚至还拿出了速写本给她试着涂抹玩。
这个暑假,我白天都在山脚下的梧凰画室。临走,何叶收拾着东西,朝加微信不成的黎明月眨了眨眼,欢迎来找我玩哦。
黎明月看向沈砚冰,含笑道:有机会的话。
等何叶离开,沈砚冰轻笑:想学画?
黎明月偏头,看向夜空,思索片刻:点点。
梧凰山山顶的高台之上,宽敞无阻地任夏风扫过,黑夜里几颗星星隐约闪烁,只有那轮皎洁明月怎么也遮不住。
晚风里,公主殿下忽然想起沈砚冰唱过的那首水调歌头。
她蓦然念起那句词:我欲乘风归去。
沈砚冰站在天台的护栏石墙旁,转头看她,飘逸的发丝被纤手拂到耳后,昏黄的路灯下,整个人好似暖玉无暇。
她笑意深入眼底,又转头看向远方亮起的华灯夜景,轻声吟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黎明月双臂交叠靠在石栏上,眼眸深邃,侧耳倾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明天18点没更新的话就不用等了,我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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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画室
公主殿下的平板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手写输入、搜索引擎、看视频、回微信都已经不用多问,植物大战僵尸更是没有败过的关卡,比沈砚冰外公学得快了不止几倍。
终于,在这一天,黎明月收到了一台新款的智能手机。
她好奇地摆弄着这缩小版的平板电脑,沈砚冰给她上储存卡,教你打电话。
黎明月飞快地记住了自己和沈砚冰的电话号码,只需要简单指点两下,就立马上手了。
没有想象的难。公主殿下没多费功夫地在应用商城下载了软件,登录账号,俨然看不出古代人的模样了。
是你学得快。沈砚冰放心下来,以后有急事,我不在身边就打这个电话。
公主殿下点头,继续捣鼓着没接触过的应用软件。
不同于现代人类,黎明月对网络的依赖性并不强,是离了手机平板也完全不会觉得空虚无聊的类型。
认真吃完午饭的她,稍作休息,就又坐到了课桌前学习。
她落下的知识实在太多太多,每天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唯恐自己像个现代白痴格格不入。
尽管沈砚冰多次强调急不得,也无法缓解这种不安感。
午后的沈砚冰盘腿坐在沙发墩前的凉席上,茶几上放在笔记本电脑,浏览起最近文学期刊的收录新文。
正觉无趣间,忽然见着了篇历史话剧稿,点进去细看,一目十行,没忍多久就退了出来。
她看了眼作者介绍,又看到后面的编辑点评,忍住了质疑发言的冲动。
在本科历史系的沈砚冰看来,这幕话剧对真实历史的弃之不顾实在令人难以接受,可偏偏竟然还上了这份期刊。
她看了眼作者后的一串头衔,一时无言以对。
手指扒拉着往下滑了几页,终于还是返回把那篇武则天话剧细读了起来。
黎明月坐在课桌前读现代的中学语文课本,偶尔提小楷毛笔默写刚自学完的古文,怡然自得。
看得沈砚冰忍不住心生羡慕。
假期的日子就这样晃悠悠过着,两人都是耐得住枯燥的人,没人提也就没人往外跑。
一切都按沈砚冰的理想轨迹发展着。
直到某天,向来喜静的公主殿下主动提出要去爬山。
沈砚冰略略挑眉:你喜欢梧凰山?
黎明月给白羊玩偶反复解着红围巾,不抬头看她:嗯。
想去看那家画室?沈砚冰把手机放下,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话说你会画画吗?
黎明月点点头,又摇头:我不会西方的画。
她有些惆怅地搁下毛笔,这些天她自己悄悄在网上找了不少资料,明白了西方的素描水彩油画才是现代学院的主流。
这些都不是她擅长的。
沈砚冰对此倒不是很担忧,发挥你的长处就好了,不必强行改换风格。
从现代艺考下杀出重围的美术学子,多的是擅长西方绘画的。
她的外公在美院任教时,还感慨过国画的后继乏力。
外面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梧凰山离得不远,步行二十来分钟,沈砚冰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带黎明月出门。
对方迟早要学着独立,去到陌生的安全环境接触外人是最好的途径。
麻烦归麻烦,沈砚冰更不想耽误对方的成长。
黎明月这些天去得最远的地方是地下一楼的生鲜超市,她倒没觉得这日子有多单调,只单纯对能去看画表示雀跃。
自从上次偶遇何叶写生回来,她一直克制着兴趣。
她知道沈砚冰嘴上不说,但实际是个超级怕麻烦的人。
抹防晒霜。沈砚冰招呼公主殿下先去洗脸,记得用洗面奶。
好~黎明月尾音有些飘,来到洗漱台前,挑出所谓的洗面奶,按前几天沈砚冰教她的挤了泡泡润湿往脸上抹,她闭着眼,清香满鼻,循着水龙头位置掬活水往脸上洒,很快清爽一片。
睁眼间,还有水珠缀在睫毛,她抽来一张洗面巾拂过脸,打量起自己更显细腻光洁的皮肤,看到洗漱台前的瓶瓶罐罐,只觉得现代人的创造力总是超乎她的想象。
出来时沈砚冰已经抹好防晒,只简单涂了口红,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上不少。
说实话,黎明月没怎么见过对方认真打扮的样子,闲在家的沈砚冰永远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别说化妆,连刚刚自己强调的洁面也经常懒得做。
全靠素颜五官能打。
在这种氛围熏陶下,公主殿下对现代女性的化妆需求和拍照滤镜存在着极大的误解偏差。
而这种误解,总算在来到画室的这一刻初步出现裂缝。
黎明月刚下车走到梧凰山画室的铁栏门边,就看到一位在铁栏水槽前洗着画笔的年轻女孩染着红发,化着浓妆,穿了一身洛丽塔的繁复洋裙。
黎明月面色复杂,后面跟着走的沈砚冰轻笑一声,黎明月薄唇微□□动问:同学,请问这儿有没有一位叫何叶的人?
女生打量着两人,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噢,你说何老师啊,她在内室。
说着,她放下正哗啦冲着的画笔颜料桶,把铁栏打开,让二人进来。
何老师,有人找你
红发女生拖着声调喊了声,里面坐在板凳上的中学生们纷纷抬头看,黎明月也打量着周围,墙壁三面都贴着各类画作,地面到处是摆放的画板和颜料桶,整个房子有种凌乱的奇异美感。

分卷(23)
她们没等多久,还握着画笔的何叶就从里面姗姗而出,见到来人惊讶又惊喜,哎!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
说罢,她朝学生们交代几句注意事项,领着两人进了里面的画室。
这是我老师的画室,我假期来做助教。
这个班只是兴趣班,没几个美术生,教起来挺轻松的。
何叶作为考上了京城美院的学姐,在一群中学生眼中自然笼了一层光环。
她边笑着,边让两人看到了自己正在画的习作。
这是一副花鸟工笔画。
黎明月看得目不转睛。
沈砚冰打量着四周,看见墙上还有挂起的书法作品,仔细欣赏起来。
何叶注意到,言笑晏晏:这是家师的手迹,写于去年的春节。
黎明月这才抬头看到,颔首感慨:好字。
说完她的眼神又落到了另一副裱好的水墨画上,盯了好一会儿,这也是您的老师画的么?
家师虽然常带素描油画班,但最爱的还是水墨画。何叶微笑,你们今天来得不巧,老师去了外地访问交流,过几天才能回画室。
沈砚冰眉梢微不可见地一挑,黎明月闻言似有失望,转而问起:请问该怎样称呼您的老师?
老师姓柳,柳树的柳。
黎明月记下,看了沈砚冰一眼,迟疑问:请问要如何才能在这学习呢?
沈砚冰闻言不算惊讶,来时的路上公主殿下就提到此事,她也乐见对方同现实多接触。
何叶闻言露齿大笑:黎同学果然也喜欢这些么?有过什么基础没?这里来的多是中学生,你要想加入恐怕得先和柳老师说明一下。
黎明月看着没打算出声的沈砚冰,过了几秒才开口:我从前自学过一些,技法可能和主流有所出入。
何叶一听是野路子,心里有了几分底,慢慢纠正就好,两天后柳老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拿几副自己的习作过来,让老师指点一二,加入画室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嗯。黎明月信心上来,忽然想起,请问怎样收费呢?
何叶一愣,笑出来:柳老师这间画室也就假期招点感兴趣或有天赋的小孩,不是什么辅导班,只需要备好材料费就好了。
黎明月略感惊讶,也算是放下心头的大石头,她不想过分麻烦沈砚冰。
不过。
这些颜料熟绢在哪儿有卖?
黎明月在景朝时,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矿物颜料,从来没为材料发愁过。
她刚才见到学生脚边的颜料盒,一格格的五颜六色,和她曾经接触的差别不小。
初学者挑个大牌的外国品牌用着就行。何叶给她看自己常用的颜料管,图方便,和老师用的那些差别不大。
沈砚冰没说什么,她外公经常和老友们相互交换馈赠自制颜料,麻烦归麻烦,但效果也确实不是化工颜料能比的。
黎明月看向她,沈砚冰点头:待会儿去书城买。
二十四色就行。何叶指了指自己练手的盒装,基本够用了。
好。
黎明月也觉得颜色够丰富了,只担忧自己能否熟悉现代画法她最擅长的还是书法。
沈砚冰站在旁边,颇为自在地欣赏着框裱的画作,眼神忽然落在下方的红色印章。
她定睛一看,又看了旁边几副书法作品,略感惊讶,抬头看向何叶:你说的柳老师,是美协的柳郁老师?
何叶诧异:你听说过柳老师?
沈砚冰一笑:略有耳闻。
教画的柳老师很多,但美协的柳郁有名的就这么一位。
沈砚冰上一次听说柳郁的名字还是从外公口中是年青画家里少见的偏爱传统路子的人。
而且画得还相当有感觉,她见过柳郁为表达感激给外公送的贺寿作品,极富诚意。
沈砚冰没想到这位年青画家,竟然跑到梧凰山脚下开了这么间不起眼的画室。
她看向黎明月,一时竟想感慨命运的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
今天收到了朋友画的专栏头像,万分感动,也希望大家能顺便收藏一下新文(又提了对不起可能会改动呜
现在这本数据不是特别理想,对自己的写作产生了怀疑,有点小沮丧,欢迎大家指出问题、提出建议喔,我都会认真看的~
今天又在叨叨了,希望不会影响大家看文的心情,不喜欢看作话的小可爱麻烦提醒我一声,我会注意的。
周末出门计划取消,为存稿码字而奋斗。
小伙伴们要天天开心哟~
第三十一章 感谢
沈砚冰没说自己和画室主人的这段渊源,同黎明月离开后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书城。
颜料、宣纸、画笔。
提是这么提,进了书城的黎明月,满眼放光,这边瞧瞧那边看看,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沈砚冰只得把她驻足前的课本、小说和科普读物一一收入购物筐中,最后结账时,两人一人抱了一大袋,让周围人都忍不住侧目。
黎明月坐在车上,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看着前方,忽然问:我是不是很费钱啊?
还行。沈砚冰本想直接肯定,考虑到对方的自尊心还是转了个小弯,一开始的投入是必要的。
黎明月学世界历史学到不少新概念,我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回报吗?
说得她像个万恶资本家一样,沈砚冰清了清嗓子,我不需要什么回报。
说实话,她在黎明月身上确实花销不小,滨大讲师的工资并不算高,还完房贷剩得并不多,全靠她过去攒下的钱和副业创收。
好在她自己不是物欲很重的人,平时除了外卖没多少开销,不至于过上真清贫的日子。
但黎明月不清楚这些。
她暗自算着自己来后的添置花费,眉头皱得越来越厉害。
这不是景朝,她也不再是昭月公主,没有人有义务供养着她。
我能做什么呢?
黎明月小声呢喃,早前她就提出过帮沈砚冰做事,但显然到现在她也没做成什么。
做饭是在浪费食材,做家务不及家政阿姨一半的业务水平。
她越想越觉得心虚,转头看着沈砚冰的侧颜,车载音响下,对方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疑问。
沈砚冰瞥她一眼:又在想什么?
黎明月脑袋靠在车窗边,面露困惑: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样对你?沈砚冰轻笑,似乎没明白,我怎样对你了?
黎明月纠结片刻,轻声开口:对我这样好。
车辆正好遇到红灯停下,沈砚冰挑眉:我对你很好吗。
她虽然礼貌温和的名声在外,但自认脾气不算太好,待人疏离有余热情不足。
而对黎明月,若不是她懂事乖巧,加上超一流的自学能力,她恐怕也不会那么多耐心。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经常敷衍对方。
最后,沈砚冰只能得出结论:公主殿下过去恐怕没什么人疼。
她瞥了黎明月一眼,对方被反问愣住,等车再次开动,才缓缓回:你对我很好。
沈砚冰不太能听这种近乎肉麻的话,尤其对方还是个一脸纯真的姑娘,免不得她要想歪什么。
她顿了一会,语气平淡地回:以后会有对你更好的人。
黎明月没有作声,只看着窗外的车流和街道。
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黎明月主动进了厨房,在沈砚冰欲言又止的表情下打开了冰箱。
行吧。沈砚冰坐在沙发,犹豫了会,为了不打击对方还是没有点外卖。
虽然她内心相信迟早还是要下单。
黎明月对厨房的设施已经不算陌生,煮上大米,把锅热一热,就开始敲鸡蛋下菜。
沈砚冰把刚买的书本颜料一一拿出摆好,看到课桌上摊开的笔记,没忍住凑过去瞧了瞧公主殿下已经习惯了中性笔,简体行楷写得别致秀雅。
她稍微翻了两页,大多是近代世界史的内容,时有划线、标红和空栏处的自问自答,一看就是学霸笔记。
沈砚冰有些意外,自从公主殿下学会上网,现代适应速度就像坐火箭一样飞快,平日里也很少问她问题了。
课桌上的物件被整齐地摆好,抽屉里码放着好几本笔记本,东西不少但并不凌乱。
沈砚冰没有乱翻,起身往厨房走。
黎明月开了抽油烟机,正认真翻炒着中午的外卖剩菜,她听见推门声也没有回头,依旧神色肃穆地紧盯着锅。
马上就好了。她把火拧灭,不太稳地端起锅往菜碟里倒,看得沈砚冰担心她的手臂下一秒就要承不住往下掉。
不着急。沈砚冰先把饭盛了出来,坐在餐桌旁等她。
先不说菜怎么样,这次煮的米饭看起来倒是不错,沈砚冰想了想,把拌饭酱打开放在了餐桌上。
公主殿下这次挑战的是蛋花汤和加热剩菜。
沈砚冰看见端出来的菜碟时放下了心这总不至于能搞砸。
黎明月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率先试了一口中午剩下的小炒肉,没等她作出反应,沈砚冰也夹来了一筷子。
然后两人陷入了共同的沉默。
沈砚冰放下筷子,喝了半杯水,有进步。
嗯。被打击到的黎明月认真反思,可能是我盐放多了。
才会咸得舌头都快没知觉了。
沈砚冰把剩下半杯水喝完,心有余悸地舀了口蛋汤,面色放松:没关系,这回汤做得不就挺好的。
黎明月闻言眼底立马亮起,也试着尝了口,好像是的。
没有奇怪的味道。
也可以说没什么味道。
她狐疑地看向沈砚冰,对方真心实意:我小时候吃过的水泡饭味道差不多。
黎明月:
最后,两人靠着把小炒肉放进蛋汤里泡着,成功中和出了咸淡适宜的晚餐。
黎明月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短板,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学习上。
她要学的实在太多,除了知识理论,还有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
沈砚冰最近教她刷生活区和知识区的视频她的笔记本以每天几大页的速度飞快用着,经济形势、社会热点、国际要闻,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不再只停留在数年前的课本理论,而是动态地了解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每天饭后她都要专门划出一块时间来看视频。
沈砚冰最近总闷在书房里。
她的选题已经初步定下,家里已经堆了不少相关资料,文献综述也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
但真正动笔并不容易她要批驳的是领域内的一位大家,这位大家还是滨城大学文学院院长的导师。
沈砚冰搜了搜新闻,这部历史话剧已经在京城大剧院内排练演出过了,口碑极好,未来一段时间还会不断重演。
手中的笔流畅地转了几圈,她试图用自己学生时代来的转笔习惯缓解压力,但中性笔却不太配合地啪嗒掉在了桌上。
什么是历史真实?沈砚冰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
封建王朝的帝王能代表人民吗?她感到一阵好笑,但话剧主旨人民的女皇就这样上演了。
她思量片刻,把提纲简单写了出来。
黎明月注意到这几天晚上,客厅的电视里总投屏着女帝相关的历史剧或纪录片。
她略感不安,坐在茶几前抱着红围巾的白羊玩偶,小口抿着橙汁。
看电视也是你的工作吗?
沈砚冰吃着水果,解释:不是,但能帮助我了解一些信息。
虽然大多是她早就一清二楚的内容,但某些没注意过的细节或许能给她灵感。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黎明月身上。
她差点忘了,自家就住着一位货真价实的古代统治阶级成员。
不过时空不同,她得先确认一下景朝的政治经济制度情况。
黎明月转头同她对视,眨眼:?
沈砚冰把视频暂停了,讲讲你在的景朝?
黎明月面露诧异,奇怪地回答:景朝对现代无关紧要。
沈砚冰意外对方这明显的抗拒,轻笑:让我了解一下。
黎明月垂眸敛神,想了想,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把白羊玩偶的红围巾解下来,问:你最近在研究什么呢?
嗯沈砚冰撑着脑袋,思考怎么解释,皇帝和人民的矛盾吧,你先说说你们王朝的阶级情况和税收制度。
说罢,沈砚冰觉得自己出了难题后宫里的公主殿下怎么会懂这些?
她立马改口:谈谈皇宫的生活也行。
黎明月觉得前者比后者好回答多了,在沈砚冰讶异而欣赏的目光中,用现代历史唯物主义对景朝做了一番深刻的分析这是她来现代后思考过无数次的。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认识到统治阶级的局限性。沈砚冰露出浅淡的笑意,黎明月的同化速度实在快得超出她的想象,换作一般的食利阶层人士,一辈子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也不是没可能。
黎明月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在景朝时她对自己的身份就没有多强的认同感。
我喜欢现在这个人人平等的世界。黎明月忽然补充了一句,眸底的光彩纯粹而动人。
沈砚冰抬眸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希望你以后不会感到失望。
黎明月偏头看她,似有不解,见沈砚冰不欲多说,识趣地没有追问。

分卷(24)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补充: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时代。
沈砚冰把手机熄屏,两人视线相交,她倏然一笑:你说的没错。
她想起自己平凡而顺遂的生活,偶有挫折也不过是小小的磨练,没有经历什么大风暴,也无需担忧真正的风险,她有着堪称幸福的完美人生模板。
有许多人可以抱怨这是最坏的时代,但她不可以。
从何时起,她开始厌倦,又开始暗自期待期待天降意外打破这程平淡的人生旅途。
她忽然触摸了一下公主殿下的脸颊,四目对视,黎明月有些发愣。
沈砚冰浅笑:谢谢你来了。
打破了她单调的生活,让她渐渐找回了人生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上章的留言,我会继续加油的~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狗、孤林居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12瓶;无8瓶;君儿5瓶;
鞠躬致谢!
第三十二章 老师
黎明月对沈砚冰突如其来的道谢感到古怪。
为什么谢谢我?她明明是个大麻烦。
沈砚冰柔软的手心已经离开了她的脸颊,黎明月的脸后知后觉地阵发热。
以后你就明白了。
沈砚冰的回答有种惯常的敷衍,但黎明月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微妙的不同情绪。
她微微偏头,背自然地贴着靠枕,长发松垮地束在背后,交叠的双腿被盖进了宽大的睡裙里。
沈砚冰看着她,从前的精雕细琢的瓷娃娃好像变成了温柔软绵的布偶。
沈老师想问什么呢?
黎明月被打量久了,不太自在地出声,难得喊了声对方。
以往两人交流时,很少会认真称呼对方。
沈砚冰笑了出声,她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也称她声老师。
她把思绪重新拉回论文,拉回女帝武则天的人民性研究。
你怎么看待皇帝与人民的关系?
沈砚冰问出口后觉得实在太泛,索性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她,看到标注的这段台词了吗?
屏幕上的文献字放大了许多,高光标注的是女帝的段定稿台词
我随时都在鞭策着自己。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我不能有刻的偷闲。我要为天下的百姓做点事,我要使有才能的人都能够为天下的老百姓做点事。
要使天下的人都安居乐业,过太平的日子,这是我日日夜夜想办到的事。
黎明月熟悉简体后阅读速度已经很快,但这次,她却字字看了许久。
她抬头,沈砚冰问:你觉得你的父皇是这样的人吗?
黎明月沉默了会,想要点头,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或许史书上会这样记载,但并不是。她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沈砚冰的深意,补充,作为最高统治者,他最先维护的是自己阶级的利益。
黎明月说得很慢,眉头蹙起,似乎也在咀嚼自己刚说的话。
这是她新学的概念,并没有完全接受。
这样的话从位真正的公主殿下口中说出来,沈砚冰受到的撼动不比黎明月初次接受这些观点时少。
她神情放松,轻笑出声:你真的是公主吗?
黎明月悟到对方的意思,边笑边把脑袋往枕头靠,如果不是就好了。
沈砚冰把她的红围巾白羊从地下凉席捡起,弹了弹白羊的脑袋,轻声:反正现在没有公主了。
黎明月笑得放肆起来。
笑着笑着,她感到阵从心底涌上的悲凉。
要使天下的人都安居乐业。这曾经也是她的理想。
她努力地攀登着那座名为皇权的高峰,想打败无才无德的皇兄,但最终她还是死了。
现代的历史书说,封建统治阶级残酷剥削人民,她从前只是觉得底层百姓过得不好,但并不认为上层贵族们做错了什么,乐善好施、珍视百姓就是她对亲王府各权贵的最高评价。
当局者迷,更何况是作为利益既得者的当局者。
她的盛世理想在景朝不可能真正实现。
相通后的黎明月并没能很快释然。
对黎明百姓来说,位贤明的君主,总比昏庸无道的君主好。
她像是宽慰自己自己的争取并非毫无意义。
沈砚冰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但还是肯定:这是自然。
不同时代的封建王朝差别也巨大,不是简单的盛世和乱世可以言以蔽之。
黎明月的话却让沈砚冰陷入了更深的纠结这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公主殿下如此清醒的认知,让她不禁怀疑起女皇武则天会不会也真崇尚起人民本位了。
她笑着摇头,将黎明月划成统治阶级中的异类。
黎明月默不作声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她学了这么久的古代史、近代史,越了解越发觉得自己的虚无总觉得自己过去的切都飘着,自己生存过的那段景朝时光只不过是宇宙的幻影。
有什么东西可以相信呢?黎明月忽然想起书上著名的哲学三问,她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往哪去。
她的前半生被历史否定,当下像个没有归处的游魂。
沈砚冰察觉她的状态不佳,怎么?
黎明月低着头,难以表达这种在心头隐约徘徊的感觉。
过了好会,她才挑出两句说:我的过去总是在被否定,有时候看历史,觉得很没有意义。
沈砚冰难得同她谈心,下子被勾起自己本科学历史时的感受,斟酌着开口:历史常常只是今人的注解,但你直是你。
黎明月微愣,她沉进了沈砚冰的眼底,深邃迷人。
景朝史书尽可以把昭月公主花枝招展地打扮起来,任后人评说,她无法割裂过往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无需忘却。
所有的切,都在塑造着个完整的她独无二的黎明月。
她重新自信起来,眉眼舒展,露出两个梨涡。
之后几天,沈砚冰重新审视了自己关于戏剧历史真实的论点,把前期准备的内容挑拣着敲上,渐渐有了雏形。
她对发表还没有多少底气,更不确定能不能通过期刊编辑审核。
而黎明月则直忙着练画,其他学科被暂时放到了边。
我不擅长工笔画。
她放下狼毫笔,看向走过来的沈砚冰,明天画室老师就回来了,我还只画了幅的初稿。
先是找名作的局部图作为临摹范本,再在稿本反复修改了数遍,才堪堪定稿,
沈砚冰看着绢纸上刚勾勒出的枝头翠鸟,落笔稳当细腻。
黎明月并不常画工笔画,在景朝,最流行的还是写意画。
不着急,幅就够了。沈砚冰不觉得宽慰,要是担心,再写幅字也行。
黎明月对她的从容不解,我怕柳老师不满意。
对自己自信点。沈砚冰不担心画室那边不收她,在她看来,公主殿下的水平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美院学子了。
黎明月摇头:我在网上见了这个世界的国画和书法,我还差得太远了。
沈砚冰笑起来:你搜出来的不会全是古代名家的吧?这是要直接和古代大师们比啊。
黎明月奇怪地看她,不然呢?
沈砚冰摆手,言笑晏晏:没事,不要太有压力。
黎明月点头,转动手腕,稍作休息,又重新埋头琢磨起颜料来。
沈砚冰眼见着公主殿下第次熬到了深夜。
客厅的课桌上,绢纸敷色后层层渲染,青碧色的翠鸟羽毛纤毫毕显,形神兼备,只是技法略显青涩,没有锤炼多年的流畅。
沈砚冰细细品鉴,抬头:你真的不擅长?
黎明月在旁题小字,字迹隽秀清雅,风骨犹存,我只会临摹,没什么实物作画的经验。
已经半夜十点了。
公主殿下把绢纸平整地留在课桌上,全身放松地进了洗手间,冲澡后沉沉地倒头睡去。
沈砚冰倒还没多少睡意,打量着这幅翠鸟习作许久,拍了张照发给她家里的长辈。
次日,醒来后的黎明月对自己的画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晚上作画状态太差了。
她正想要重画,却被沈砚冰制止,习作而已,就这样可以了。
黎明月蹙眉,坚持:染法有明显的问题,太失败了。
沈砚冰两指弯曲,敲了敲她的头:你们搞艺术的是不是都这么完美主义,这样下去你再过周也见不到柳老师了。
好吧。黎明月勉强同意了留下这张习作,我再写幅字带过去。
书法是她的强项,几个小时后,她就拿出了幅自己勉强满意的作品,墨干后卷起,换了身衣服,兴致勃勃地要出门。
这个时间,老师会不会在午休啊?
黎明月抿唇,有些遗憾之前去画室时没有手机,没有加上何叶的联系方式。
你担心得挺多的。
沈砚冰最怕这种太阳天,开着车,戴着冰袖和墨镜,不说话时散发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
黎明月的长发盘了起来,靠在背靠的头不是很舒服,她皱着眉,燥热的阳光让她微微眯眼,说话有些焉:拜师是件严肃的事。
沈砚冰嘴角露出笑意,你待会儿可别行什么大礼,柳老师会被吓到的。
黎明月来之前在网上没少查现代拜师的资料,但信息寥寥。
她有些不解,现代的老师为什么和古代不样?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现代的学生为什么这么不样。
她知道沈砚冰也是老师,但从未见过有学生上门拜访,也没见过来请教的人。
虽然是假期,但也太空闲了。
她甚至不清楚沈砚冰到底教什么的,门下多少学生弟子。
老师只是受聘到学校教书,分到什么班就是什么班,学生是谁可不是老师能左右的。
沈砚冰随口解释现代的教育体制,又谈到学历,谈到高考,黎明月听得认真。
你读完了博士,现在是大学老师。黎明月拿她做理解标杆,听起来很厉害。
沈砚冰无奈笑,你看我像很厉害的人吗?
她大概是同届里最闲最清贫的了。
黎明月看着她,茶色的墨镜遮掉她半张脸,薄唇往上轻勾,下颌线紧致流畅,挺直的背颈纤瘦,哪怕是再无奈的时候,也很少给人丧的感觉,而是种从容的气度。
她想了想,认真回:像。
黎明月重新看着前方的路,没有解释原因。
沈砚冰嘴角的弧度上扬,没有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星号内容引自《文学评论》论文中郭沫若历史剧《武则天》,未找到剧本原文,设定半架空,无需深究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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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书画
下午两点多,沈砚冰停好车,给黎明月戴上顶遮阳帽下车。
这次给她们开门的还是那位红发女孩,女孩这次换了身蓝色汉服,配上一头鲜红的泡面头,有种不伦不类的时尚候。
嗨你们又来啦,何老师在里面哦~女孩眨眼,看向黎明月,哎你头发好长,肯定比我更适合这身衣服。
她撸起自己宽大的袖子绑了起来,笑嘻嘻:我叫柳盼友,你们可以叫我盼盼。
姓柳?沈砚冰随她进门,柳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
柳盼友做了个鬼脸:柳郁是我妈。
黎明月多看了这个装束奇特的女孩一眼,随母姓在景朝几乎闻所未闻。
这个时间画室人还不多,何叶坐在板凳上帮几个学生改画,一边提点着注意事项,看见来人招呼着起身。
寒暄后,何叶问起一旁的柳盼友,柳老师还在午睡吗?
我下楼时她刚醒,应该过一会儿就来了吧。十五来岁的柳盼友正是对成年人有兴趣的时候,对二次拜访的来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时半会不想坐下画画。
这是你带来的习作吗?何叶早早看见那两幅卷起的画纸,记得对方是自学的新手,好奇,画的是素描还是水彩?
黎明月自然地展开:一幅是花鸟画,一幅是字。
一旁的柳盼友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画的?
何叶也惊了这和她想象的半吊子野路子也不一样!
你没学过?她嘴微张,不可置信地打量她,又问,你多大了?
黎明月对她们的反应有些意外,又觉得不太好回答她自然是学过的,但她的老师们可压根不在这个世界。
她斟酌开口:我和家里的长辈学过一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今年十九了。
何叶可算找到一点理由安慰自己,压下惊奇:原来是有家学渊源,实在是太强了。
真有家学渊源的沈砚冰:是我太菜。
你只比你大一岁呢,你现在在哪念大学?没去美院吗?何叶继续追问。
没有读大学。黎明月大大方方地交代,也没有去美院。
啊?这显然超出了何叶的理解范围,那在做什么?

分卷(25)
柳盼友立马叫囔:怎么,非得读书吗!我看这个姐姐就挺好的,画得一点不比你高材生差!
何叶头疼,朝叛逆少女反唇相讥:我是这个意思吗?
艺术家最重要的就是自由!你们拘束我,还要拘束别人!
两人立马吵起来,画室里不少学生都放下画笔瞄了过来。
沈砚冰和黎明月对视一眼,正想开口打断这场闹剧时,一直半掩的画室门突然开了。
外头热烈的阳光立马侵入,亮得晃眼。
何叶和柳盼友同时转头,默契地噤了声。
怎么,又在吵什么?
来人一身简单的短袖阔腿裤,到肩的黑发低低束起,五官端正清雅,岁月的痕迹温柔,有种别致的美候。
老师。何叶把话题立马拉回正事,手势转向黎明月两人,这是画室新来求教的学生,带了她的作品过来。
柳郁立马被陌生面孔吸引,黎明月认真做起自我介绍,听得老师连连点头,有兴趣就好,多花功夫,会是好苗子的。
黎明月的谦逊和气质给柳郁留下了极佳的第一印象。
她转头看向另一个陌生面孔,沈砚冰笑,指了指黎明月,我叫沈砚冰,她的姐姐,送她过来看看。
上一次在梧凰山上,她同何叶介绍两人时说的也是姐妹关系。
柳郁多看了她几眼,笑着点头:总觉得你面善得很。
沈砚冰也只笑了笑,没有攀起那层关系她相信黎明月靠自己就可以征服老师。
几人再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柳盼友催:妈,你还没看黎姐姐的字画呢!
哦对。柳郁对自学者的习作从来不抱多高的期望值,收学生多看眼缘,这会儿没人提醒还真要忘记。
黎明月的两幅作品在先前两人吵架时就重新卷了起来,重新展开,柳郁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到翠鸟图时候到几分惊讶,再挪动目光看到书法时,惊讶成了彻彻底底的惊艳!
她抬头,语气不太平静:这是你的字?
黎明月点点头:是的。
她写的是这个世界有名的一首豪放词,没有印章,只有简单的一个落款。
柳郁露出一个复杂的笑脸:看不出啊,年纪轻轻,书法底蕴远超同龄人。
甚至她自己作为一个专长国画的画家,她的书法水准自诩在美院的前列。
艺术是一件很主观的事,但总有一些是超脱出偏见的审美共识,一眼看去就能获得一种心灵上的震撼美。
再细看,也能分析出其字在点画线条上的表现力,疏密均衡,行气连贯,整页布局极具美候。
完全是有经验的大家手笔。
越是对专业了解得深,才越懂得其水平的难得。
何叶、柳盼友和沈砚冰虽然都常接触书法,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但受到的震撼远不如真正的行家。
柳郁压下心头的狐疑,笑着点头:黎同学是想来做老师?
黎明月面露惊讶,诚恳:我是来向柳老师求学的。
柳郁的目光重新移到了她更擅长的国画,女孩的技法略显生涩,但也已经是值得称赞的习作。
我恐怕教导不了什么。柳郁心中一阵惭愧,她在这僻静处待久了,竟然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一代已经成长如此迅猛。
我的工笔画尚有许多不足,书法也远不及真正的名家,还请老师不要谦逊,留下我在此求教。
黎明月深深鞠了一躬,柳郁候到不好意思,半推半就着答应下来。
我不一定能教你多少,但一定找机会为你寻找大家指点。
柳郁眉心稍稍放松,微笑:年轻人戒骄戒躁,踏实勤奋才是成功的铺路砖。
黎明月深表赞同,两人就书法谈起各自见解,一时颇有忘年交的味道。
沈砚冰对此不算太意外。
黎明月善于察言观色,虽然言行举止偶尔还会流露古代的影子,但加上一手书法,在现代是妥妥的古典气质。
柳郁也是这样觉得的。
何叶说你的书法是家人教导的,对方可是书协大家?
黎明月摇摇头:这位长辈已经仙逝了。
教她的书圣是景朝人,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柳郁略候遗憾,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想来也非等闲之辈,却不为世人所知。
黎明月微微笑,景朝崇尚文化,书圣更是全天下推崇敬仰的人,她的老师不说其他,至少在知名度和社会地位上是没什么遗憾的。
两人不疾不徐地聊着,柳郁带她进了内室,留下一众观望窃窃私语许久的学生。
柳盼友折腾着自己的汉服裙摆,柳郁对她一如既往的忽视让她生起闷气,坐在板凳上胡乱画着线条。
何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笑着向沈砚冰解释:青春期叛逆着,别理她就行。
沈砚冰稍微皱眉,走近了柳盼友,弯腰看清对方涂得五彩斑斓毫无美候的画,认真问:这是什么?
柳盼友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不停:不知道。
她换着颜料,笔刷没有洗干净就一把戳进颜料格,夹着水渍和上次的颜料一起抹上了画纸,肆意涂抹。
挺有艺术候。沈砚冰随口胡诌,对方果然抬头看她,她却直起了腰走开了。
留下红发的小姑娘顿住笔刷,慢腾腾地继续画着。
何叶看着她,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知心姐姐。
沈砚冰在外人面前话不多,表情礼貌而寡淡,经常留下高冷勿近的初印象。
而稍微了解后,她的形象通常又会变为体贴温柔,善解人意。
对此沈砚冰也已经习惯,轻笑:还好。
她看着柳盼友低头弯身的作画背影,轻声补充:毕竟是小孩,还是多关照一点吧。
何叶大笑:要是柳老师听到就好了!
柳盼友立马转头,眼神愤愤地盯着她,大吼:我才不要我妈!
她瞪了何叶一眼,立马转头重新不看这边。
沈砚冰打量着两人,没有再多管闲事的想法。
当天黎明月在画室待了很久,沈砚冰开车来接她时已经是傍晚。
你下午回家了吗?黎明月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抱着自己新得到的笔记本,注意到车后座多了一个大礼品盒。
沈砚冰在画室待得没什么意思,和黎明月交代了一声就先行离开了。
去市区买了点礼物。她的母亲生日快到了,这段时间多半要回沙城一趟。
黎明月露出好奇:礼物?
沈砚冰笑:不是给你的。
我知道。
虽然知道,黎明月对此还是有些难言的失落能让沈砚冰特意跑一趟市区认真挑选的礼物,她想不到是要送什么人的。
毕竟上次侄女沈悦然的礼物,也只是去了小区附近的商场而已。
沈砚冰没注意那么多,两人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简单点了晚餐,随意谈起画室的事情。
柳郁老师人很好,工笔画水平很高。黎明月提到这些情绪高涨,而且我发现,她也不爱用手机。
这让她倍候亲切。
现在的黎明月,手机用得还没有平板熟练,经常找不到要用的功能,对着发光的屏幕迟钝。
然而现代处处是手机,柳郁老师调侃自己不想多一个手机这样的外部器官,听得黎明月生笑。
沈砚冰对此倒没什么候觉她就是那种完全离不开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的人。
都是工具而已,关键是看你怎么利用。
她边说着,接过公主殿下的新手机,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实名认证了,账号登录成功,好了。
黎明月接过,确认不再反复跳出那验证消息,嗯,谢谢。
她抬头,神色庄重:我会尽量多用手机的。
沈砚冰含笑:需要用的时候用就行,现代人的毛病没必要也学过去。
黎明月也笑出来,看着一边吃东西还不忘亮着手机屏幕的她:你要认真吃饭。
沈砚冰把刷着的资讯关了,熄屏,对公主殿下的活学活用候到欣慰又无奈:听你的。
黎明月轻轻挑眉,露出一个纯真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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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适应
公主殿下开始每天往梧凰画室跑。
早起练字,上午学习数理化,下午去画室练习,晚上读课外书。
无比规律的生活。
觉得累吗?沈砚冰下楼送她去画室,黎明月坐在副驾驶座,刚刚午休完还有些飘忽,她头靠在车窗旁:不累。
沈砚冰笑了一声,又问:无聊吗?
黎明月精神好了一些:不无聊。
沈砚冰又同她闲扯了几句话,黎明月刚醒的朦胧迟钝总算褪去,气色好了起来。
画室里的人都很好。公主殿下看着窗外驶过的道路风景,就是偶尔有些闹。
没有什么艺考压力的美术爱好者,抱着画板坐在板凳上,一边画着一边谈天说地,丝毫不消停。
沈砚冰对此看法很正面,学得开心就好。
黎明月通常在内室,但也会在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孩簇拥下写字画画,然后在夸张地赞美声下离开。
何叶对此也不制止,还经常鼓励不爱说话的黎明月同她们来往。
别看她们都不是专业的,但画得都很不错呢。
我没学过那类画。黎明月对她们常画的素描、水彩甚至卡通画都很感兴趣。
很简单的,你基础这么好,很快就能学会。柳盼友凑过来,说得信誓旦旦,我可以教你。
黎明月莞尔,在何叶说话前开口:好啊。
柳郁并不太管学生,画室大多时候是何叶在招呼以她京城美院的水平,应付起业余爱好者实在绰绰有余。
但黎明月的国画学习,柳郁很是上心,几乎幅幅过目,从草图就开始指点校正,极尽严厉,少有看画室学生们时的宽和之词。
柳老师对我可没这么苛刻。何叶悄悄告诉黎明月,露出期待地笑容,加油,我就靠师妹你带飞了。
黎明月扑哧一笑,这几天和画室的青少年接触多了,她也慢慢能听懂这些现代用语了。
师姐的画很好,尤其水彩,感觉和写意画很不一样。
她一谦虚完,何叶就像预料到了一样立马跟口:那师妹帮我题个字呗~
在一边画动漫的柳盼友闻言探头过来,呸了一声,黎姐姐别理她!
两人又吵了起来,整个画室乱成一团,颜料与墨水齐飞,各自的画板都成了盾牌,闹得比夏天的烈日还躁。
黎明月坐在空调附近,自成一方小世界。
沈砚冰来接她时,黎明月主动聊起这些趣事,在画室没说的话和吐槽悉数倒出,和曾经的内敛判若两人。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沈砚冰开车戴着墨镜,黎明月只能通过对方的语气和嘴角弧度判断对方心情不错。
嗯。黎明月对自己认识新朋友的事感到开心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什么朋友。
她像个再普通不过的现代女孩儿,忍不住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沈砚冰也为她感到开心,愉快就像翻倍了一样。
在画室学习、聊天让她感到落地的充实,而来回的车程上,同沈砚冰的分享交流也令她感到安心妥帖。
每次上车前,她都忍不住组织着语言,思考待会儿要谈什么,几乎快成了下意识的想法。
这似乎也让她的晕车状态好了许多。
沈砚冰的感觉比较特别。
放在从前,每天大下午出门接送人,尤其在盛夏,那是多少好处她都不会干的。
放在从前,有人不停闲扯找话聊,只会无端消耗她的耐性包括徐诺所谓的情侣分享。
但此刻,黎明月坐在她旁边,夏天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燥意被车内冷气清退,她听着对方时不时的分享和吐槽,声音清亮不甜腻,竟有一种奇异的舒畅平静。
甚至有种,这条路比从前短的错觉。
车停到园艺铁门前,黎明月解下安全带,沈砚冰把防晒帽往她头上扣,没有送她进去。
拜拜。黎明月从车窗外看她,朝她挥挥手,看得沈砚冰直笑。
在现代再平常不过的音译词,从公主殿下口中说出总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回到家的沈砚冰,看着添置的书架和课桌,到处可见的同居痕迹,一种更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坐在茶几前的地上,看见放着的半杯没喝完的橙汁和侧倒在地上的白羊玩偶,有种下一秒这一切都会消失的错觉。
她心中一笑,打开笔记本电脑,放了点轻音乐,继续修着论文。
当天晚上,她收到了沈原的消息,问的是回沙城的事。
黎明月正在新课桌前翻着纸质书,时不时做着笔记,沈砚冰瞄了一眼她,单手回着消息:飞机,大概这周。
沈原和邓妍都没空,麻烦她把沈悦然送回去,沈砚冰:丢了我可不负责。
沈原发来一大串笑,她丢不掉的。
沈砚冰也只是开个玩笑,答应了走前去接小侄女。
那姑娘也去?沈原问的是黎明月。
沈砚冰之前有过纠结,但现在已经拿定了主意:不去。
没身份证坐不了飞机,她一个人开车回家又太累,顶多回去三天,公主殿下应该是能自力更生的。
她这么和黎明月说时,对方努力收敛着惊讶的表情。

分卷(26)
沈砚冰挑眉,充满怀疑:不可以?
黎明月迟疑,被迫点头:可以。
答应完,她还试图表露自己的难处,沈砚冰却已经列出了一二三到几十的小贴士。
1买食物:负一楼生鲜超市,购物卡已充值,在客厅电视柜的右下第三格的抽屉里。注意:可买水果等,不要自己做菜,储物间的箱子里有各种零食和速食产品,冰箱有速冻水饺和馄饨,饭点提醒我给你点外卖。
2出门:我在的两天内学会使用手机导航,也可参考以下简笔手绘图:(略),不要走错方向,多注意路标,小区到画室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路上不要和陌生人交流,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3
黎明月抬头,欲言又止。
沈砚冰: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遇到没考虑到的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视频。
黎明月:好。
她对自己要在家独处三天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但她不能表露,这是她在现代社会独立的重要一步。
沈砚冰坐在旁边回着消息,黎明月倒腾着自己的手机她已经加了画室里好些人的微信,现在已经学会了给朋友圈点赞。
黎明月看得心不在焉,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上午。沈砚冰边说着,边起身去切水果。
黎明月没注意她的动作,只哦了一声,拿起平板,无所事事地玩起植物大战僵尸。
她已经快通关了。
沈砚冰把切好的冰西瓜端过来,递给她一只叉子,坐在了茶几前。
客厅的电视放着一部最近火热的古装剧。
黎明月一直对这类电视剧不解,尤其剧情和人物,就算她没学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也要觉得离谱。
但画室里的学生们经常提起这部剧,这稍微打破了她对现代社会的滤镜。
她看向沈砚冰她也没怎么在认真看剧,所以为什么要播这个?
公主殿下坐到对方旁边,叉起一块西瓜,迟疑发问:这部剧好看吗?
还行吧。沈砚冰没怎么注意看剧情,大多时候只是听个声响,不至于和大众娱乐脱轨太多。
黎明月问她,她才抬头注意起这部剧的剧名,看见一闪而过的女主画面,随口道:女主角挺好看的。
得到意料之外回答的黎明月陷入了沉思。
她暂停游戏,忍不住认真打量起这部古装剧的女主演。
一袭粉兰长裙,小圆脸甜甜软软,毫无攻击性,眼睛笑起来像弯弯月牙,让人心生好感。
黎明月:就一点点好看吧。
沈砚冰这会儿也抬头看起电视屏幕,想起什么:你看得习惯古装剧吗?
完全看不惯,黎明月心中默默回答,在古代这种样貌这种性格的姑娘多半过得不好。
但她还是说:还行。
沈砚冰一笑:你可以自己换节目。
黎明月没有换,她认真看向对方:你喜欢女主这种长相吗?
她对沈砚冰那句好看耿耿于怀。
喜欢呀。沈砚冰脱口而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很甜。
黎明月勉强明白甜的含义,有些微妙地继续看着剧。
女主角是长发,她也是长发;女主角长裙曵地,她穿的景朝襦裙偶尔有及地的;女主小圆脸,她
黎明月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放弃了对比。
她觉得自己的心态有问题。
沈砚冰心思不在聊天上,根本没注意自己给公主殿下带来的烦忧,她喜欢的类型海了去,只要顺眼,都可以归入她喜欢。
她起身回了书房,黎明月把电视关了,坐回了课桌前。
没看两页书,心思又飘到后天沈砚冰要回家三天。
黎明月只见过沈原一家,几乎没听沈砚冰提起过自己的父母,更不了解她的家族状况,就像沈砚冰对她的过去也一无所知那样。
她有些走神,忽然翻出地图册,找到离滨城只有几个手指头的距离的沙城。
地图上每一片土地都那样紧密相连,但她知道实际路程无比遥远,沈砚冰说要坐飞机她曾为视频里的这类交通工具惊叹过。
什么时候
黎明月低声自语,开始无比期待自己真正成为现代社会一员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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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母亲
沈砚冰走的前一天下午,黎明月从画室出来时,手上握着一幅卷轴。
我为阿姨准备了一幅祝寿字,她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似乎不兴这个,但我不会其他的。
她说的阿姨是指沈砚冰的母亲。
沈砚冰笑着展开:有心了,她会很喜欢的。
这是一幅极其用心的篆书作品红底墨字,端正古朴,一气呵成,已经初具名家的风范。
柳郁还特意为它装裱成了便于携带和挂展的卷轴。
沈砚冰小心地把它卷起,微笑:我会带给她的,谢谢。
这其实有些让她犯难,她还没想好怎么把黎明月介绍给家里人。
两人上车,傍晚燥意已经减淡,沈砚冰半开着车窗,风徐徐吹起,黎明月时不时拢起被吹散的长发,忽然说:你明天就走了。
明天她要开始独自走这条路了。
是啊。夕阳西下,沈砚冰没有戴墨镜,侧脸有种别样的温和从容。
黎明月问起她家族的状况,听得沈砚冰一笑:现代社会是小家制,常来往的亲戚不多。
你的母亲也有工作吗?黎明月观察到,似乎大多数现代女性都不闷在家里。
她也是大学老师。沈砚冰顺带给她介绍了高校内的等级制度,她的母亲早就是正教授,带的多是博士生,是专业内有名的领军人物。
黎明月听得认真,感慨:好厉害。
和景朝相比,这个世界对女性的友好宽容程度超出她的想象。
黎明月头半靠着,视线落在沈砚冰开车的侧颜上:你也会成为像你母亲那样的人吗?
沈砚冰闻言有些惊讶,想了想,回答: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黎明月奇怪她觉得沈砚冰也是很厉害的人。
沈砚冰轻笑出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我做不到一心投入学术,也不感兴趣。
黎明月并不是很懂得其中的深意,只点头记下,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车已经行驶到了小区,沈砚冰专心地开进地下停车场,等车稳当完美地停好,才开口:为什么?
黎明月不说话了,沈砚冰只好自己接话:成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黎明月欲言又止,一直到上楼也没再开口。
第二天大早,沈砚冰带着收拾好的小行李箱和背包,准备出发。
黎明月送她出门:再见。
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沈砚冰让她进去,再见。
黎明月又说:再见。
沈砚冰打车去了机场,到达后很快从邓妍身边接过沈悦然,弯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悦然主动牵着她的手,背着书包同妈妈道别,我会想你们的!
邓妍同沈砚冰寒暄交代两句,笑着挥手离开。
沈悦然跟着沈砚冰去取机票,左看右看,黎姐姐呢?
她在家呀。沈砚冰随口笑,你这么喜欢黎姐姐?
沈悦然有些闷闷,自顾自问:为什么她不来啊?
沈砚冰只得解释:她很忙,有自己的事情做。
沈悦然勉强接受这个回答,拉着沈砚冰的手晃动:下次一起带黎姐姐来玩好不好。
沈砚冰正和工作人员说话,把小行李箱托运了带着小孩往里走,你吃早餐没?
我带了零食!沈悦然话题飞快被带偏,视线扫过周围的售卖店,可怜兮兮,我想吃炸鸡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肯德基店内,点了一大份套餐。
沈悦然咬着汉堡,口齿不清:你妈妈也不准你吃这个吗?
她才懒得管。沈砚冰母亲很忙,很少会限制她什么。
记得她小时候,正是这些洋快餐风靡年代,但她的母亲郑曼女士从不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也就没带她来过。
这些回忆平日里极少想起,现在想来,沈砚冰也没有多深的感慨。
她以前也像沈悦然这样悄悄违逆母亲的话吗?大抵是没有的,她从来是直接同郑曼女士说,无需掩瞒。
从滨城到沙城飞机不到两个小时,沈悦然大概是先前太兴奋了,气流平稳后就睡得正香起来。
出机场来接两人的是沈砚冰的表姐夫,几人都不太熟,只客气的聊着近况。
沈砚冰在车内还戴着遮阳帽,阳光无差地刺入眼睛,比在滨城还要热许多。
沙城名字虽然带了个沙字,却是实打实的南方城市,暴雨来时简直要把整个城市都淹了,太阳一出来由要把人都晒化,火炉城市名不虚传。
车内的空调冷气已经开得最大,沈悦然一直在冒汗,一点撒泼打滚的力气都给晒没了。
沈砚冰被这天气扰得也没什么说话的耐心,奈何开车的亲戚还在试图打破僵局。
姑姑说你还是去了滨城大学?怎么不考虑沙城这边,和家里人也有个照应。
沈砚冰把帽檐往下拉,遮住半张脸挡住阳光,有气无力:沙城这气候。
表姐夫哈哈笑起来,滨城没这么热吗?
对啊。沈砚冰应和,这是实话,但当然不是理由的全部。
沙城大学比滨城大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以她的履历,留在名校沙城大学并不是难事更别说她的母亲本就是这的知名学者。
但她并不想钻进这所谓的学术圈,在沙大严苛的聘任竞争制度下焦虑。
已经受够了这种无止境的比较,沈砚冰在朋友们的不理解下选择了更为宽松的滨城大学。
滨城的经济在国内前几,环境也颇为宜居,高校引进人才的补贴待遇也很好,她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表姐夫是沙城某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在和人打交道方面更是如鱼得水,原本不欲多言的沈砚冰也多说了几句。
你表姐最近又在捣鼓什么书法展览,说是和书协一起办个比赛。
沈砚冰略显惊讶:她之前不是在说要办画廊吗?
你还不知道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表姐夫笑起来,自从去年她当上了书法杂志的主编,就开始成天为这事操心。
沈砚冰笑起来:她也有看得上工作的时候?
生活啊,偶尔还是要收一收心。
沈砚冰的表姐郑珂比她大三岁,两人从小关系不错,后来各自分别在不同城市,就慢慢疏离起来。
和学业出类拔萃的沈砚冰不同,郑珂的天赋基本都点在了艺术上,国画书法更是深得大师外公的亲传。
但郑珂还是没能按长辈们期望的那样走下去青春期的郑珂很快迷上了西方绘画,最后几乎没有悬念的进入了无数人憧憬的京城美院油画专业,毕业后去国外深造了几年,到处游玩采风,前两年才回来成了名自由职业者。
比起沈砚冰的履历,表姐郑珂的生活不可谓不多姿多彩。
沈悦然扒在后座,一直眼巴巴等着下车,沈家和郑家长辈是世交,两家住得近,到公寓楼时沈原的母亲就早早出来接到了小孩。
沈悦然不让奶奶抱她,挥着手臂:太热了,空调,冰淇淋!
沈原母亲笑口常开,连连答应,同沈砚冰边道谢边又问起感情状况。
沈砚冰有些汗颜,对方的做媒热情历历在目,您别操心了。
表姐夫同沈原母亲寒暄了几句,把沈砚冰的行李箱提了上楼,推测:珂珂应该也已经来了。
郑珂最近一直忙着办展览,一转眼就不见人影,接人的事扔给他自己就跑了。
沈砚冰父母住的是一栋复式楼,室内宽敞且附带车库和院子,属于沈砚冰在滨城永远买不起的类型。
郑珂果然已经到了,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着电视吃着水果,看见两人进来随意地招了招手,可算进门了,外面听到车声都好久了。
带了沈悦然回来,她外婆太能唠了。沈砚冰把防晒外套脱下挂起,往里面走,郑曼女士呢?
郑珂笑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砚冰就喜欢喊自己母亲全名,偏偏尊敬又揶揄,一大家子人都差不多习惯了。
小姨在楼上。郑珂朝她似笑非笑,怎么还不带人回来?
郑珂的男友从初中就换了一茬接一茬,早就觉得自己这表妹不对劲,也见过徐诺几次,知道出柜时一点都不惊讶。
这不没女朋友吗。沈砚冰摆摆手,提着行李往楼上卧室走。
郑珂脑袋后仰,全身摆成大字地摊在沙发上,朝刚接人回来的丈夫喊:你看,果然分了吧。
沈砚冰走在螺旋式楼梯上,往下看了她一眼,简直被气笑。
楼上书房的门半掩着,郑曼的声音时不时传出哪怕是假期,她也还得忙着和人电话会议。
沈砚冰的卧室显然已经提前打扫过了,纤尘不染,和她过年回来时一模一样。
飘窗的帘子紧闭,白色的书柜桌上摆满了旧书,四面白墙没有挂任何东西,笔筒、杂物筐和抽屉里倒堆了不少东西,但还是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女生生活了十几年的卧室。

分卷(27)
这比她只生活了一年的滨城公寓还简洁。
沈砚冰忽然想起会添置许多东西的公主殿下,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摆弄回家。
她常常会假装没看到,非得对方主动开口提不可。
对她而言,这个交流、逗趣的过程很重要。
但小时候,她逛商场时,郑曼女士似乎从不注意她想要什么。
她的母亲给予她充分的信任,不过问要买什么、喜欢什么,想要就去拿,无需理由也无需开口。
这种信任,曾经是她安全感的重要支柱,后来也逐步成为了她们母女疏离的一大原因。
沈砚冰把行李箱打开,黎明月送的祝寿字卷好了放在一个礼盒里,她给郑曼准备的原本是一套紫砂茶具,后来想起家里早就有了,这段时间找了好些朋友打听,最后在市区的一家老店淘到了这套绝版了三卷本经书集成。
她上半年听郑曼女士提过一嘴,记事本上记下了不少书名。
书房的声音平静下来,沈砚冰放下两份礼物,整理了一番着装,才走过去敲了敲门。
请进。
和语音时有些不一样的声音,两人分别后,隔着大半个祖国的联络,反倒是两人聊天最显轻松自然的状态。
沈砚冰凝神,推门而入,实木书桌前,戴着眼镜的郑曼揉了揉眉心,起身,笑意若隐若现:回来了?
现实的隔阂随着这一声问候悄无声息地打开,面前这位已至中年的温和女性,和微信上亲切关照的形象骤然重叠,过去记忆中的冷淡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沈砚冰没有耿耿于怀,轻声接话: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过于平淡了,之后尽量甜起来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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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宴会
郑曼女士的生辰在第二天。
沈砚冰以往暑假都会在沙城待上一段时间,每年母亲的生日自然也会认真准备一番。
郑曼女士并不喜欢大张旗鼓,但奈何沙城的亲友和学生太多,怎么也拗不过。
生日宴订在市中心酒店的一层,沈砚冰坐在正中间的桌前,看着源源不断上前祝贺送礼的学生或老师,端起刚满上的饮料喝了口。
是公主殿下偏爱的橙汁,一直神游的沈砚冰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又很快在回应一圈人的寒暄中消散。
大概是这几年历练多了,郑珂在这种饭局里混得风生水起,不少人得知她的身份,立马就攀谈了起来。
这桌坐的大多是亲友,沈悦然也在桌上,一边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人们,一边飞快吃着各式甜点。
爷爷!
郑珂一声叫唤,让玩手机的沈砚冰立马抬了头,起身把身边的座位拉了出来。
外公。她也喊了一声。
郑老爷子八十来岁,白发苍苍但依旧精神矍铄,哟,砚冰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沈砚冰给老人家倒了杯茶,言笑晏晏,您最近吃得怎么样?
郑外公哈哈直笑:好得很!
要注意肠胃。沈砚冰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凑近过来,语气浮夸:久闻郑老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啊。
郑外公笑眯眯:你好你好。
郑外公大名郑德行,是当代艺术圈里颇有名望的书法家、国画家。
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偶尔有人试探着问起最近兰亭杯评审的事,还有人旁敲侧击起年展的名额问题,都被打着哈哈含糊过去:
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操心得了这么多。
沈砚冰坐在旁边,不得已替外公收了许多名片,来的都是人精,随便聊两句就心里有了数,很快带着热络而不舍的语气离开。
他们这哪里是来参加生日宴的。沈砚冰把名片叠起来,又问:给珂姐吗?
嗯。郑外公点头,现在这些全交小珂打理了。
郑珂正同几个新秀谈天说地,看见沈砚冰投来的视线,笑嘻嘻地隔空敬了杯酒。
沈砚冰轻笑,问外公:最近是有什么活动?来的人这么积极。
年年都这么咯。郑老爷子叹气,想起这几年的参赛作品,尽想歪路,风气越来越不行。
生日宴的主角郑曼女士,正在挨个同门下学生说话,时不时有专业内的新老师过来套个近乎。
沈砚冰逐年习惯,兴致缺缺地同郑老爷子坐着吃东西这样办下来,几乎没多少人能心平气和好好用餐。
费劲心思找人带进来的宴会,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某些人脉资源,只得仰脖四处张望,心中反复打着腹稿,吃饭就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郑曼女士、郑德行老爷子的生辰,每逢五,必是如此,并不能轻易为他们自己所左右。
沈砚冰注意到,对面的沈悦然已经吵着要回去看动画片,她的奶奶同郑曼女士打了声招呼,宠溺地牵着小孩离场。
郑老爷子细嚼慢咽,看着那沈家的小辈,笑:长得和你小时候挺像。
沈砚冰无言,我没那么闹腾。
确实。郑老爷子忽然问起,同州最近有联系过你吗?
沈同州是沈砚冰的父亲,几年前调到了京城生物科学研究所工作,只有过年才能见上几面。
作为生科院的知名教授,沈同州比历史系的红人郑曼还要忙许多,沈砚冰从小就习惯了冷清的家。
和每个月固定一次电话联络的母亲不同,父亲沈同州的时间相当不定,有时几个月未必说上一句话,有时一连三天都能问候不断,尽显慈父心态。
虽然有童年体贴风趣的高大形象加成,还有国家项目带头人的名称糊弄,但沈砚冰早过了崇拜的年纪。
她轻描淡写:母亲生日前联系过。
在外说一不二的负责人沈同州,对内还是得发愁妻子的生日礼物这么多年过去,能送的都已经送完了。
在这一点上,沈砚冰无比同意父亲,她为了挑个礼物,也是煞费苦心。
她说给外公听,郑老爷子爽朗大笑:他呀,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
至于你,那当然是带个人回来让她放心啊!
沈砚冰无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
知识分子就都不谈爱,不结婚了吗?郑老爷子反驳,又想起听说的这外孙女的情况,感慨,你带个女娃回来,我也没问题嘛。
沈砚冰扶额:谁和您讲的。
我不能知道吗?郑老爷子认真,我看他们都知道啊。
沈砚冰:是她大意了,郑珂同家里人说话可半点分寸不讲。
不过也正好省去了她解释的麻烦。
生日宴到下午一点多时依旧热闹,不少人半推半就着不愿走,大有要把酒到傍晚的势态。
沈砚冰没有多走动,但也还是逃不过被不断问候和敬酒的命运。
阿姨好。她挂起微笑和沙城大学的老师们寒暄,一伙高知人士毫无意料地感慨,问完履历问婚恋,沈砚冰表情礼貌,终于被一声电话响解脱出来。
不好意思。她伸手挡开靠得太近的人,走到了廊外。
打电话不是黎明月。
沈砚冰听着一板一眼传来的客服推销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谢谢,不用。
她挂断了电话,呼出口气。
黎明月的独居挑战似乎挺顺利,她看了眼手机,给她点的外卖也已经顺利拿到了。
她点开两人的对话框,输入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删除。
而在她犹豫的下一刻,黎明月突然发了张照片过来。
是刚打开准备吃的外卖。
沈砚冰一笑,对方又发来一条语音,她点开调低了音量,公主殿下清澈的嗓音难得拖沓,靠在耳边,颇有种亲昵的味道。
她说:外卖好像没有以前的好吃。
沈砚冰下意识觉得对方有深意,敲字:不要挑食。
打完她又想了想,全删了,按下语音:下次换一家。
她发了出去,黎明月很快回了一秒的语音:好。
公主殿下的手写输入总是很慢,沈砚冰下意识开脱,反正不是特意为了和自己说话。
两人的聊天记录断在这,沈砚冰回了主桌,拎包和外公一起先行离开了。
复式楼外的花草打理得十分熨帖,室内很是冷清,等郑珂送郑曼女士回来,家里才勉强热闹起来。
礼物。
沈砚冰把那一摞绝版书亮了出来,郑曼很高兴,你竟然还记得。
滨城市中心有家淘书店很厉害。沈砚冰把它放到一边,郑曼每年逢年过节收到的礼物什么都有,这些都算不上稀罕。
她把另一个礼盒拿了出来。
怎么,还有?
郑老爷子也看了过来,郑珂打趣: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啊。
朋友送的。沈砚冰把卷轴展开,纸页不大,一个篆书的寿和旁边两行小祝福语,底下落款是黎明月和历法日期,没有印章。
郑曼女士看了好一会,开口:好字。
她把这幅作品转到郑老爷子面前,笑:爸,您来看看。
敢在生日送字给你,那肯定是有点底气啊。郑老爷子笑眯眼,仔细打量,哟嚯,这水平。
郑老爷子抬头看送画来的沈砚冰,是我认识的哪位新兴书法家?
他又仔细看了看落款,赞叹:黎明月,哪里的沧海遗珠?
滨城遇到的朋友。沈砚冰轻笑,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郑珂凑过来,你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书法家了?
毕竟沈砚冰从高中后,就基本和艺术绝缘了。
高手在民间。沈砚冰随口答,人家就一刚成年的小姑娘,没上美院。
这可就让人惊奇了。
郑曼女士看她:这是哪家的传人不成?
郑老爷子和沈砚冰同时摇头,沉着开口:不,这看着不太像,有点古派的意思,又说不上像哪家。
那不无所谓,正好来参展啊!郑珂对书法实践上浅尝辄止,但现在不留余力地做着传统推广,今年下半年,由我策划沙城兰亭展。
沈砚冰也来了兴趣,怎么投,怎么评选?
待会儿把官网资料发你。郑珂正色,放心,绝对没内定,我办这个就是为了公平公正。
沈砚冰轻笑出声,到时候再说吧,我这朋友比较内向。
一定要来!现在风气就是这样,内向的胆小的被饿死,撑死敢投敢操作的。郑珂眼皮掀了掀,你都不敢相信,上次看到的那个展,都是些什么玩意。
郑曼女士显然多见不怪了,你们别瞎答应瞎掺合啊。
那当然。郑珂起身,走到还在认真品鉴这字的郑老爷子前,没作品怎么打动人?
郑珂和沈砚冰从小生活优越,艺术熏陶充足,文人的傲骨更是学了个十成十,想要打动她们简直天方夜谭。
郑曼女士把这幅字挂了起来,老爷子还在细细咂摸,这真是个小姑娘写的?
骗你做什么。沈砚冰笑,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见一面。
郑老爷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好啊。
沈砚冰又提了提黎明月在学国画的事,郑老爷又被忽悠着说以后收徒。
郑曼女士看着活泼起来的沈砚冰,忽然开口:你该不会看上这姓黎的女孩了吧?
客厅沉寂了两秒,沈砚冰回:你想得也太多了。
没事,欣赏也行啊!郑珂打哈哈,喜欢作品再到喜欢人,这不很正常嘛。
沈砚冰无语:说了没有。
郑老爷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们又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家。
沈砚冰破防了,随便吧。
作者有话要说:520,平平无奇的一天。
祝大家天天开心,早遇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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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通话
当天晚上的活动比白天丰富得多。
沈砚冰不想出门,奈何有一个爱折腾的表姐郑珂。
我记得你以前经常唱歌啊。
ktv里,郑珂把话筒递给她,周围来的同辈陌生人都起哄,嗨起来呀!
沈砚冰一阵头疼,大学毕业后她就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了。
包厢里原声还在唱着,五彩的闪灯四处旋转,她不打算做气氛破坏者,配合地接过了话筒,就一首。
郑珂欢呼起来,鼓掌!鲜花!倒酒!
沈砚冰扶额,她想起上次在滨城的那家餐吧,她竟然为了一只玩偶主动登台献唱,每每想来,都有种当晚自己被附体的微妙感。
男生的嘶吼歌唱把她拉入现实,一曲毕,她走到点歌机前滑动着歌单,最后鬼使神差地又点了次《但愿人长久》。
这种场合不太适合轻柔的歌。
也不适合黎明月。
沈砚冰笑着接过话筒,在众人时不时的闲聊中唱了起来。

分卷(28)
她平时唱歌总是抢拍,这次反倒慢了几拍,到最后也没对上调,好在她自己也不在乎,往那一站,自信的气场出来,也没人在意音准不准了。
记得上次唱这首歌,还是在梧凰山顶,准确来说,只是哼了几句。
因为黎明月很喜欢这样看来,让公主殿下高兴实在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一曲毕,沈砚冰重新坐回了沙发,把话筒递给了其他人。
还行啊。郑珂给她倒了点酒,怎么这次回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有吗?沈砚冰不以为意,不就这样。
郑珂嘴唇故意抿成一条直线,狐疑地看着她,失恋对人的打击原来这么大?
哪跟哪。沈砚冰啜了口啤酒,不是喜欢的味道又放下了,大概是闲出的毛病吧。
嘿,你这让打工人如何是好。郑珂开了个小玩笑,认真看她,学校糟心事多?
初到大学任教的新老师,理应是没这么闲的,虽然滨城大学没有非升即走的压力,但青椒琐事和课题还是不少。
沈砚冰又喝了口酒,难得倾吐:我恐怕已经在院长的黑名单上了。
这不应该是我的专长吗。郑珂哈哈直笑,多大点事,你们系主任呢?
沈砚冰想了想自己那篇将发未发的女帝论文,也快要得罪了。
郑珂安慰:没事,反正又不能把你开除。
沈砚冰也笑出来,反正我的副业收入已经超过当老师了。
这才是你嘛。郑珂给她满上酒,又八卦起来,你现在身边真没人?
沈砚冰眼皮都懒得撩,你说呢。
我猜那个叫黎明月的书法家。郑珂揶揄。
沈砚冰可算正眼看她了,真没有。
沈原夫妇也就算了,她实在不明白,怎么她们一个两个一眼就认定了这关系。
你的表情不对喔,我的好妹妹。郑珂呵呵直笑,人家年纪挺小吧?别告诉我是你学生。
沈砚冰想起黎明月喊过的几次沈老师,神情有些微妙,当然不是。
郑珂带来的朋友大多是文艺圈里的人,大家玩得都比较有分寸,转动的七彩灯被关了,成群聊着天,偶尔有几个聚成圈打着牌,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麦霸拼歌。
本来郑教授是要我带大家去茶庭坐坐,赏赏画的。郑珂笑,嘴上这么说着,却是把人都带到了ktv,拜托,年轻人还是要有点年轻的样子嘛!
众人笑做一团,敬酒:珂姐
沈砚冰也笑,旁边几个人早就留意到她,找准时机同她闲聊起来,勉强混了个熟脸,临走还主动加到了微信。
包厢里人渐渐稀落起来,沈砚冰想起刚刚同她小心翼翼找话题的同龄人,感慨: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何必这么拘谨。
郑珂嘲笑了一声:你说呢。
沈砚冰稍稍微笑这就是她讨厌沙城的原因之一。
无论走到哪里,都绕不开长辈们的光环。
次日,沈砚冰果不其然收到新朋友们的邀约,她窝在楼下沙发,百无聊赖地回着一条条信息。
郑曼女士:你难得回来一次,不去走走?
外面太热了。沈砚冰头也不抬,一个个礼貌拒绝。
郑珂说你在滨大不太行?
沈砚冰服了表姐的大嘴巴,还行吧。
只是把院里的领导都得罪了,顺带在前女友的张扬下出了个柜而已。
郑曼看不惯她的闲散状态,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上次不是还找我推荐鉴定所吗?对考古又感兴趣了?
黎明月想起前段时间已经从鉴定研究所寄回来的景朝衣物首饰,斟酌:帮沈原一朋友弄的,我哪里真的闲了。
上课、忙论文、带项目、副业接稿,看似轻松,但压力从没有断过。
在家无所事事,下午时,沈砚冰还是顶着大太阳出门了。
她去的是郑珂办的书法长廊还没正式开始,现在挂的都是平日的欣赏作品。
长廊内零零星星的多是年轻大学生,偶尔有几位中年人,整体空荡得很。
郑珂并不在意,现在市场经济这么发达,纯艺术越来越冷也挺正常。
你开在这地段,没有倒亏钱?沈砚冰随口提道,打量起展览的装潢,忽然看见有人朝她走来。
这是和书协合作的,也算国家项目。郑珂边回答边看见来人,哟,是你朋友?
来人穿着一身连衣裙,化着淡妆,见到沈砚冰脸上有止不住的诧异和惊喜。
沈砚冰也很惊讶:依然?
宋依然俏皮地眨了眨眼:你回来了竟然不说一声。
两人是大学室友,也是老乡,自从上次餐吧分别,沈砚冰同她提过男友邱风的作风后,两人还没怎么联系过。
沈砚冰意外世界之小,只待两三天而已,你怎么来这了?
家里人生病,回来探望,正好路过这儿。宋依然敛眉,开了个小玩笑,来看看艺术,熏陶一下,说不定就看开了?
沈砚冰看出她的状态不佳,宽慰了几句。
郑珂同宋依然交换了名片:书法修身养性,看字如看人,若是宋小姐有兴趣,不妨在兰亭展时过来感受一二。
宋依然表示感谢,郑珂独自往前和其他人聊起来,留下熟稔的两人独处。
许久不见,两人聊起工作和共同的朋友,宋依然忽然问:你同徐诺还有联系吗?
沈砚冰微微挑眉,她记得宋依然应该不认识徐诺才对。
你同邱风还有来往?她语气平淡,就像在讨论什么艺术理论问题。
宋依然转头不看她,眼神盯着一幅山水写意画,他说他已经和徐诺小姐取消订婚了。
沈砚冰有些意外,邱风给她的感觉不像会回头的浪子,宋依然也不像是这么容易被哄回来的人。
周迎之前还说,两人断得利索又干净。
果然,感情这种事,当局者清,旁观者迷。
宋依然第一次谈恋爱就遇上邱风这种高段位,沈砚冰下意识想直接劝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我已经和徐诺没有联系了。
宋依然情绪波动起来,语气略显急迫:你们真不在一起了吗?
显然,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几人的复杂关系。
沈砚冰面色平静:如果你还要靠这个来确定邱风和徐诺没有瓜葛了的话,请慎重。
宋依然脸色微变,最后长叹一声:我太没有安全感了。
沈砚冰不语,宋依然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而又看向这些与自己无缘的艺术作品,其实我一点也不懂鉴赏。
她的心有些焦躁,语气强硬起来: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宋依然忽然抬头:我想要融入你们。
说完,她自顾自笑出来,盯着那一幅骈文行书,许久不言。
沈砚冰同宋依然相交多年,不曾想过对方埋着这么深切的渴望她一直觉得两人在一个圈子里。
所有的慰藉都显得苍白,沈砚冰必须承认家境对她潜移默化的影响。
沉寂中,她的电话铃响了。
尴尬的局面被打破,沈砚冰松了口气,看见来电又心一紧。
公主殿下这会儿能有什么事找她?
宋依然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她。
沈砚冰接过电话,对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忍不住蹙眉:在?
几秒后,黎明月的声音传来:我在。
没等沈砚冰继续问,黎明月又开口:你的女朋友来了。
周遭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沈砚冰有那么几秒没反应过来。
你说谁?
黎明月语速很慢,她说叫徐诺。
沈砚冰面无表情地走远了,避开宋依然好奇的视线,纠正一下,是前女友。
噢。
沈砚冰想象出公主殿下乖巧点头的样子,有种说了和没说一样的无力感。
她继续问:她来干什么?
还你东西。黎明月顿了顿,她还说和邱风今年年末结婚。
沈砚冰隔着屏风看着宋依然,觉得今天的遭遇未免太过凑巧。
徐诺上次酒吧时就提过要还她东西,被删后联系不上,就直接跑到她家里也像她的作风。
但沈砚冰还是得感慨,徐诺太不会挑日子了。
她早已没多少留恋心碎,但还有沉湎于这场幻境的人。
黎明月久久没听到她的回应,轻声问:你在伤心吗?
没。沈砚冰哭笑不得,想起来问,你不惊讶吗?
两人聊过女朋友、同性婚姻的事,但只当作正常的现代常识介绍,她可从没对公主殿下出柜过。
沈砚冰的问题有些没头没脑,但黎明月听懂了。
展厅的冷气开得很足,黎明月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耳畔,没有灼热的呼吸声。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倒问:那你会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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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台风
沈砚冰离开的第二天下午,黎明月在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难得没去画室,在柳郁老师的指点下独自练着线稿,玄关处的门铃显示屏却忽然亮起传来呼声。
黎明月已经不会大惊小怪平时外卖小哥送东西上来就会出现在这里。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她看了眼屏幕,是个戴鸭舌帽抱着一纸箱子的女人。
沈砚冰!
女人的声音很快通过对讲话筒传出来,黎明月皱眉,问:你是谁?
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来人听见陌生的女声相当震惊,几乎是带着怒气反问:你是谁?
要不是对方一开始报出了沈砚冰的名字,黎明月就要直接挂掉了通话了。
两秒后,黎明月还是挂了通话。
对方终于反应过来,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按了门铃,单刀直入:和沈砚冰说徐诺来还东西。
黎明月语气冷淡:她不在家。
徐诺抱着纸箱的手有些发麻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怒气发作:你到底是谁?
黎明月双手环抱,语气凉薄:你和沈砚冰什么关系?
她几乎没有这样喊过沈砚冰,但此刻这三个字却如此流畅地脱口而出,就像在心中已经默念无数遍一样。
徐诺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嗤笑出声:我是她女朋友,你哪来的?
女朋友。
黎明月略感意外,语气却更加冰凉:没听说过你。
徐诺瞬间被堵得哑口无言,手心握紧,指甲刺到肉里,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后面人来人往,她妆容精致,堪堪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昂首笑得扭曲:麻烦转告她,我要结婚了,年底,和邱风。
说完,她愤然离去,连带着那只纸箱被她一并丢进了垃圾箱。
黎明月看着熄灭的显示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课桌前。
沈砚冰有女朋友。
她纷纷的记忆很快归整,得出结论已经分了。
她提起毛笔,有些心不在焉,沈砚冰很少和她谈论私事感情闭口不言,家庭也极少提起,工作更是与她无关。
她和沈砚冰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却不曾真正走近对方。
黎明月神游着写字,思绪乱飞,惊醒时宣纸上已经满当当写了数不清的沈砚冰。
她阖上眼,想起上次在湿漉的海滩边,她写下这三个字给沈砚冰看,对方笑着画了一轮弯月给她。
黎明月定定地看着未干的墨痕,肌肉放松地坐在了椅子上。
她第一次主动给沈砚冰打了电话。
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在?沈砚冰熟悉的声音传来时,黎明月心中的坚冰忽然就慢慢化开,她克制着声调回:我在。
黎明月向来引以为傲的注意力此刻有些崩塌,总是忍不住神游,灵魂飘了起来,开口总有种另一个人在说话的错觉。
她鬼使神差地问:那你会喜欢我吗?
黎明月用力阖眼,再睁眼时灵魂瞬间归位她说了什么!
沈砚冰没有假装会错意。
黎明月问的是女朋友的喜欢,她很确定。
这让她感到极其不自在。
你年纪太小了。沈砚冰很清醒,语调没有往常的笑意和随性。
黎明月沉默着,沉默得另一边打算挂断时,她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小孩。
按照现代算,我也已经成年了。
她的语气有种和沈砚冰如出一辙的平淡,但细听又能听出几分特有的倔意。
沈砚冰终于笑了:你在现代,就是还没有独立的人。
她没给黎明月接话的机会,继续说:你来这儿还没多久,对我产生依恋很正常,但你要清楚,这只是依赖。
你接触的现代人还太少了,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又是以后。
黎明月见不得这个词沈砚冰总是用以后以后来敷衍她。

分卷(29)
就像和五岁的沈悦然说:以后你就晓得啦!
黎明月有一种不被平等对待的不甘感,奈何她现在只能顺从地敛眉:好。
她主动挂断了电话,看着桌上写满沈砚冰的宣纸,墨痕已经干了,她把纸张揉作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黎明月继续练字,心神却迟迟不定,写出的大字都透着一股浮躁。
她于是开始画画,做基础的勾线练习,但她的手总止不住的发颤,线条歪歪扭扭。
终于,她起身,把废纸篓里的那团宣纸捡了回来,抚平,数不清的沈砚冰皱巴巴地看着她。
黎明月长长地吐出口气,把它整齐地折起来,放进了抽屉底层。
沈砚冰本来是今晚就回滨城,郑曼女士说明天上午走更好,但被她拒绝了。
这天下午回来,她却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改签了明天的机票。
怎么,谁还能改变你的主意?郑曼感慨,看了眼手机天气新闻,哟,滨城下雨了。
沈砚冰这才注意到滨城来了台风预警。
干脆在家多住几天,等台风过去吧。郑曼说得理所应当,反正没什么事,在哪不是宅。
不了。沈砚冰难得后悔起来她不该逃避,应该今晚赶快回去的。
黎明月一个人在家,台风一来,出不了门,万一再遇上什么停电断水,简直是一场灾难。
沙城天气晴好,滨城那边已经乌云密布。
黎明月看着平板上的气象新闻,学着看那张复杂的台风动态路径图。
沈砚冰说改到了明天上午回来这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黎明月看着图片海岸上的气流漩涡,觉得沈砚冰是不想见她。
她又走神了。
黎明月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坏习惯要改。
当天晚上,黎明月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辗转入眠。
沈砚冰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很久,躺上床时依旧毫无睡意。
次日,滨城台风即将登陆的新闻上了头条,滨城已经起风,暴雨如注。
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沈砚冰收到航班取消的短信,叹了口气。
郑曼女士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天气预报前几天就在说了,明明是你没注意。
沈砚冰无奈,这几天沙城的天气好得过分,她天天待在室内,确实没关注。
窗外的天色没有昨天的晴朗,隐隐带上了几分郁色沉闷。
自从昨天那通电话后,黎明月就没有再和她联络。
她看了眼聊天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外卖的语音这种天气她很少再点外卖,黎明月会自己在家下厨吗?
沈砚冰突然站了起来,把清好的行李箱继续往外拖,背上包,带上伞,准备直接出门。
哎,你现在怎么回去?
高铁。沈砚冰摆了摆手,我走了。
郑曼看着她离开,叹了口气,注意安全。
大门被关上,沈砚冰拖着小行李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黎明月看着外边刮起的狂风,检查着各个房间的窗户。
昨晚就已经有雨,她这会儿只是在做一遍确认。
或者给自己找个理由她坐在主卧的飘窗上,看着略显凌乱的床铺。
沈砚冰不怎么叠被子,好在她没有往床上扔各种衣服的习惯,入眼并不显得乱糟糟。
黎明月只在很久前看衣柜时进来过一次。
卧室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东西不多,床头柜码放的东西整整齐齐,只有没叠的被子和不太熨帖的床单稍微显露出一丝生活气息。
她忽然想起昨天找上门的女人沈砚冰的前女友。
前女友是现女友的时候来过这里吗,她也会坐在茶几前的凉席上吗,她晚上是睡在次卧的下铺还是主卧呢?
黎明月坐在飘窗,外面山雨欲来,低沉的云层压过大楼,一切像要倾倒。
她起身离开了主卧,什么都没有碰。
沈砚冰回来的时候,又淋了一身的雨。
黎明月收到短信后就一直在客厅等着,没等对方掏出钥匙,她就把门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似乎还隔着一道无形的门,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黎明月以为时间很长,但其实也不过一两秒而已。
沈砚冰朝她笑:不让我进去?
黎明月立马侧身,帮她把小行李箱拉了进来,你淋湿了。
这显而易见。
她又去浴室拿出吸水毛巾和电吹风,沈砚冰简单擦了头发,没提一路的麻烦,滨城每年夏天都有台风。
黎明月盯着她,应了一声,这是沿海。
这是她第一次遇到台风,加上这段时间的地理自学,下意识想分析这次台风的成因和路径移动给沈砚冰听。
她也想像沈砚冰一样,用其他话题带过先前的尴尬。
沈砚冰进了卧室换衣服,再出来时一身干爽,她总算放松地躺在了沙发上,看见一直站着的黎明月:怎么了?
黎明月问:你害怕台风吗?
这次应该不是很严重。沈砚冰拍拍沙发让她坐下,你害怕?
黎明月摇头:它是一种热带气旋,海水温度过高导致蒸发到了空中,形成了这样一个低气压中心。
沈砚冰挑眉,放下了手机:噢?
所以,这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不是神罚,和我们的品行没有关系。
公主殿下总是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原来接受的教育,沈砚冰觉得好玩,谢谢黎老师,我明白了。
黎明月好不容易调整好的状态差点没稳住,她清了声嗓子,这是你们都学过的。
她只是找找话题,顺带温习一下自己的学习状态而已。
沈砚冰笑:出了学校就都忘了。
黎明月稍微有了点自信:我以后能去学校吗?
有机会的话。沈砚冰手臂搁在枕头上,托腮看她,话锋一转,吃饭了吗?
公主殿下摇头。
沈砚冰路上奔波了五六个小时,这会儿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她稍微休息了一会,起身下了两盒豚骨拉面。
厨房很干净,冰箱里食物整齐码放,黎明月听话地没有擅自下厨。
沈砚冰倒了两杯清水,微抿后示意开吃。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阳台的东西早早被收回,落地窗前的帘子拉上,屋内一片吊灯明亮,气氛宁静。
沈砚冰看了一眼当地新闻,好几处地方已经出现受灾情况。
两人比邻而坐,黎明月一边慢慢吃着拉面,一边主动问起她回家的情况。
沈砚冰三言两语带过,关心起对方独自在家的状态。
没有迷路。黎明月已经能独自出门了,会去画室、去楼下买东西。
两人对徐诺来访的事都默契地闭口不谈。
外面又掀起一阵狂风暴雨,落地窗被击打得哐哐作响,像下一秒就要被破门而入,惹得人心惊。
黎明月忍不住回头看隐约飘起的落地窗帘。
突然,客厅的灯没有任何预兆地熄灭了,屋内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断电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可能还有一章,鞠躬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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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停电
沈砚冰在滨城待了这么久,头一回遇上这种事。
停电了。她说给黎明月听,看来外面风暴比预料的猛烈。
手机的照明灯被打开,照亮黎明月有些不安的神色。
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沈砚冰把餐桌上正好吃完的碗筷往里推一些,黎明月坐着不知如何是好习惯了现代的电力供应,乍一回到古代的黑夜情况,她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有灯烛。公主殿下说。
沈砚冰还真没在家备过这些,她看了眼手机电量,没事,晚上过去就好了。
周围一片暗色,两人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环境,看得清周围家具的轮廓。
屋内安静极了,沈砚冰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
黎明月也学着拿过手机照明,两人顺利坐到了沙发旁。
残余的冷气停留在室内,沈砚冰坐在冰凉的地上,查着附近的讯息。
业主群里都在吵着这件事这片小区事先没有收到断电提示。
电力系统的意外事故谁也预料不到,紧急备案已经在准备启动了。
沈砚冰放下心来,看向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黎明月,失笑:怎么,害怕了?
黎明月闻言小心地摸索着坐到了她的旁边:有一点。
沈砚冰正想打趣两句,黎明月先一步开口,语速缓慢:我来的那个晚上,一个人在浴室里,比现在还黑。
这话有些超出沈砚冰的预期,她嘴角的笑意收敛,黎明月继续说:我穿的衣服很笨重,很热。
但我不敢乱动,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黎明月的语气淡然,没再继续说下去,似乎就是当下有感而发,少一句情绪不够到位,多一句则有卖惨嫌疑。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砚冰,对方神色果然有了变化。
她同沈砚冰慢慢对视上,夜色里,沈砚冰没有了平日的疏离,面庞柔和而生动。
黎明月有些入迷地逡巡着,沈砚冰唇角下压,没有说话。
下一秒,灯突然亮了。
黎明月忍住了下意识的闭眼,只眨了眨看着对方。
沈砚冰用手挡住眼睛,过了一小会才放下,来电了。
依旧是显而易见的废话。
黎明月应了一声,坐在她身旁没有动弹。
沈砚冰回着手机消息,站了起来,早点洗漱休息,万一晚点又断电断水了。
事实上,她这么说只是为了摆脱现下两人的微妙气氛,这边好歹也算中高档小区,不至于频频耽误口碑。
但黎明月闻言只抓住了一个重点:还会变黑吗?
沈砚冰很想撤回自己刚才的话,她站在洗手间门口,停顿两秒:可能。
黎明月坐在客厅,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开始想待会儿突然又停电怎么办?沈砚冰还在洗澡。
她仔细回顾今晚自己的表现,默默打了个七分。
来电得太不是时候了,她还没等到沈砚冰说话。
她会说什么呢?
黎明月坐在那仿佛入定,但脑海里的想法却牢牢牵绊着红尘。
沈砚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如画一样的人儿,心中生笑,面色却沉静无澜。
她没有打扰公主殿下的沉思当然,如果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就说不准了。
黎明月这晚洗澡得飞快,长发被她卷好束起,没有入往常带上湿漉的雾气。
她还惦记着会停电这件事,尽管沈砚冰说的只是可能,公主殿下这种谨慎的人还是不免往最坏的可能推测。
要是又停电了怎么办?
沈砚冰这会儿正抱着笔记本电脑,闻言也不看她:就安心睡觉。
黎明月坐到了她下侧的凉席上,掂量着语气:我害怕。
沈砚冰这个位置,只能瞧到她垂下的脑袋和抱膝的双臂,大概是有些缺水,她轻舔了舔唇,皱眉起身。
黎明月的眼睛跟着她走,沈砚冰倒了杯水,微抿:你想怎样?
公主殿下期待的安慰落空了。
她抬眸,认真回答:我不敢一个人待着。
说完还嫌不够,补充:我不敢一个人睡。
沈砚冰差点被呛到,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黎明月:你再说一遍?
黎明月当然是在胡扯,她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还会怕黑?
但沈砚冰的反问还是让她质疑起自己的表现她退了一步,回:我害怕。
沈砚冰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沉着道:不会断电了。
黎明月眼睁睁看着对方抱着笔记本电脑回了卧室,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砚冰对她真的没有想法。
认识到这点的黎明月表情有些勉强。
自从两人谈过前女友徐诺后,沈砚冰对她有意识地保持起了距离。
她还记得在海边沈家时,她们同睡一张床,没有人感到有什么问题。
黎明月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模糊地觉得,自己想念之前的沈砚冰。
她躺在次卧的下铺,看着黑压压的顶,听着窗外的狂风骤雨,过了许久才勉强睡去。
作为当代年轻人熬夜的杰出代表,沈砚冰依旧睡得很晚。
所以她知道,夜里真的又停电了一次。
她打开手机照明,犹豫了一下,在黑暗中摸索起身,走到了次卧的房门前。
很轻地扣了一下门,里面没有传来动静。
沈砚冰松了口气,大概是睡着了。
她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独自感受着这陌生的黑暗和寂静。
门缝底冷气溢出,空调已经停了,沈砚冰没来由地想到了下铺的厚被子,暗自叹了口气。
黎明月清早醒来时没感受到任何异样。
她把卧室的空调关了,洗漱完毕后去看了眼阳台。
只有风还在吹着,雨已经小了很多,她把窗帘拉开,白昼照亮了整个客厅。
沈砚冰起床时看到一切正常,没有疑问的公主殿下,心里松了口气感谢断电后会自动重启的智能空调。
她夜里还纠结着要不要给对方换床被子,实在多虑了。
但不是每家的空调都会自动重启,她看了眼业主群,果然已经有人吐苦水了。
黎明月的担忧不无道理,是她太自信了。

分卷(30)
她放下手机,掬了把水让自己清醒过来,深呼吸,保持平常心。
梧凰画室那边今天继续关停,黎明月只得继续留在家里练习,放在以往,她会觉得没什么差别,但当下,她总是忍不住注意沙发上的沈砚冰。
沈砚冰轻咳了一声,黎明月收回涣散的注意力。
下笔一用劲,笔划就歪了。
中午照常还是点外卖,沈砚冰特意避开了前几天黎明月特意说不好吃的那家,点了两份炒河粉。
还是沙城的正宗。她吃了几口忍不住感叹,看向吃得慢条斯理的黎明月,介绍,这是沙城的特产。
看起来不难做。公主殿下拨动着蛋炒河粉,心中已经还原出了各大步骤。
沈砚冰噎了一下,喝了口水,不,越是看起来简单的,就越考验技术。
黎明月抬头看着她,有些不信任。
沈砚冰只好继续:比如在这,就只有我才能驾驭这种难度。
黎明月露出久违的梨涡,一字一顿:好吧。
沈砚冰新写的论文最终还是投递了。
编辑范南是她读博时就认识的学长,发送邮箱后,当天晚上就收到了私聊的回音这算是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
范南:你要不要再修改一下措辞?
沈砚冰微微皱眉,学长在论文发表这块算是经验老道,既然没有直接拒稿就是质量过关,至于措辞她也明白,修改是为她好。
懒得改了。沈砚冰面无表情地发了个头秃的表情包,谢谢学长。
范南也没有坚持沈砚冰在读书时专业水平、写作能力就有目共睹,发表质量频频在文学院引起侧目,也免不得有人扒出她的家世,用学二代甚至学阀的名头嘴碎起来。
但作为在院系导师的极端苛刻下还能不延毕的学霸,沈砚冰除了毕业论文被收录进全国优秀博士论文,核心刊也是发了一篇又一篇,再加上友好关照的行事作风,质疑声很快被全面碾碎。
而那时候时,范南就注意到,自己这位学妹明明历史学本科毕业,却极少做古代文学的交叉研究,反倒有意无意地避开历史学的子主题,毫不留情地投入了现代文学的怀抱。
所以,当他收到这篇通过论述历史真实来批判业内大拿的论文时,还忍不住反复确认了第一作者沈砚冰的名字和称号头衔。
文章水平无可挑剔,依旧是熟悉的文风和缜密的论证逻辑,但让他皱眉的是,沈砚冰竟然如此尖锐地挑战起了权威。
胆子很大。
他不看好对方这次的选择,将文章发给了其他责编例行二审。
沈砚冰的生活工作时间很有弹性,平日里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归自己支配她强硬地拒绝了班主任和辅导员的职位。
现在,超额完成了论文任务的她可算得到了真正休息的机会,具体表现就是不用天天抱着笔记本电脑了,一摞摞书也闲置了。
黎明月早早注意到,午饭间奇怪问:你为什么不学习了?
沈砚冰:那不是学习,那是工作。
黎明月还没有工作过,学习也从未有过成绩升学的压力,因此并不能完全明白这两者带给人的感官差异。
沈砚冰抱着抱枕躺在沙发,看着浮夸做作的国产剧,随口:你以后就明白了。
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又被敷衍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发生了太多悲伤的事致敬。
码字进度也被打断,什么都不想写唉。
抱抱小天使们,擦干眼泪吃饱饭,继续肝文。
感谢在20210522 02:57:47~20210522 14:4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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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聚
台风可算是走远了,滨城天空一碧如洗,太阳恢复了往常的热烈。
尽管黎明月已经学会独自步行到梧凰画室,沈砚冰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开车接送。
你是担心我被拐骗吗?黎明月坐在副驾驶座看着窗外,她已经对这条路很熟。
沈砚冰戴着墨镜,套着冰袖,头也不偏:你要多注意防晒。
黎明月没明白和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但顺从地跟着跑偏,我涂了防晒霜。
不够。沈砚冰对此有些无奈公主殿下原本皮肤白得发光,现在已经成了正常的白皙水平。
虽然这样看起来更健康了一些,但沈砚冰知道,要是稍微不注意点,公主殿下皮肤就得真晒伤。
下车前,沈砚冰照例往黎明月脑袋上扣了顶防晒帽,不要老待在院子里。
黎明月抬头,回了声好。
沈砚冰的咸鱼计划总是被轻易打破,在家没几天就又接了个约稿。
约稿的杂志社在市场小有名气,沈砚冰念书时就经常买来翻阅,有过前两次的愉快合作经历后,她便成了这家的常驻作者。
写国内外历史人物小传的那种。
滨城的房贷、消费水平都位居全国前列,沈砚冰接兼职接得理所当然。
她很少同外人谈起经济状况,滨城大学卡她职称评选,每年除了基本工资,只能靠论文拿学校基金奖励,这在滨城只能勉强够生存,加上副业收入,手头才算宽裕。
郑曼女士和她谈过好几次调回沙城的事,沈砚冰都拒绝得干脆。
黎明月先前对她的经济状况担忧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她没有叹气,把月账单梳理了遍,重新分配了各项支出和投资比例,盘算着各项收益。
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屋内难得没有开空调冷气,落地窗被打开,新鲜的空气灌入流通。
沈砚冰盘腿坐在茶几前,放下了杂乱的思绪,开始查着写作素材,偶尔抬头,看到新课桌前空荡荡。
黎明月还在画室。
她起身给自己洗了点水果,又打开一部电影看了个开头就关上,迟迟没有工作的状态。
家里少了个学习狂,自己竟然也没了努力的动力。
沈砚冰哑然失笑,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受他人影响。
最后追究来归根去,还是毕业后咸鱼太久,失去了巅峰状态。
暑假的时间悄无声息逝去,再接到周迎的邀约时,已经过了末伏。
黎明月每天的生活和在校学生一样规律,她对新知识充满向往,精神饱满,让毕业多年的沈砚冰万分敬佩。
要不要出去吃东西?沈砚冰开口问,说是吃东西,其实就是和朋友简单小聚。
黎明月翻了翻自己的新书,又想到吃遍了的外卖,点头:好。
周迎订的是一家自助餐厅,晚上暖光氛围温馨,隔间恰到好处。
沈砚冰刚一进旋转门,就看到了对方的招手,周迎热情地把黎明月带了进去,亲爱的,还记得我吗~
黎明月这段时间和画室的年轻小孩熟了起来,对这一套已经没有先前的拘谨,她点点头:记得姐姐。
嘿,听到了吗!周迎兴奋,妹妹多懂事啊会喊姐姐了!
她记得之前在餐吧里,这漂亮的小公主可内向得很。
沈砚冰随意地瞥了两人一眼:听到了。
趁着拿自助盘子,周迎凑过脸来悄声问:你这远亲妹妹还住你那呢?
是啊。沈砚冰差点忘记这一茬。
她向画室柳郁和何叶介绍两人关系时提的也是姐妹其他什么关系说起来都不太合适。
黎明月偶尔喊她沈老师,也名不正言不顺得很。
周迎约她出来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闲聊啊,在滨城也就只有你还天天得空了。周迎给拿了自助回来的两人上酒,怎么没出去旅游?
太热,人多。沈砚冰一边随口回答一边制止对方的满酒行为,收着点,还有小孩呢。
周迎哈哈大笑,看向黎明月,再次确认:成年了吧?
黎明月点头,对沈砚冰把她当小孩的行为不满,把空杯移到了周迎面前。
周迎嬉笑着,给她倒了一满杯橙汁。
黎明月抬头看她:
还是橙汁最适合妹妹啊!周迎拍桌狂笑,沈砚冰唇角也扬起明显的笑意。
公主殿下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
你没有开车来吧?周迎又喊了两瓶威士忌,酒瘾大得让人担忧。
沈砚冰出来赴她的约从不敢开车,只配合地尽兴。
说起来,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如若不是本科到博士一路的缘分和交情,恐怕根本不会有什么友谊的开端。
周迎玩起来很疯,沈砚冰看起来格格不入,但总能找到相似的共鸣。
比如喝酒的时候。
沈砚冰很少有这样放纵自己的机会,周迎带她跨过了这一道槛,斩断了单调古板同她的连系。
过几天一起出去玩一趟?周迎不管形象地吃着牛排,简单切开后就把刀叉放到了一边,用筷子夹了起来。
太累了。沈砚冰说的是实话,有空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以往每年都会要旅游几次,国内国外,人文自然,没有定数。
但今年,一直到暑假开始都迟迟没定地点这么多年下来,有名的景点几乎都去过了。
再加上黎明月的事,旅游早就不在她的日程安排范围内。
周迎对她的消极感到不满,撑着下巴看她:你怎么工作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砚冰笑起来:有吗?
虽然以前你也挺冷的,但还算有活力、有激情。她忽然想到什么,叹气,我懂了。
你明白什么了?沈砚冰喝了点酒,人也生动起来,闻言有些莫名其妙。
周迎深深地望着她:都怪徐诺这个渣女。
沈砚冰顿了一秒,然后大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啊!
黎明月闷头吃着东西,注意力却全在两人身上。
又是这个名字。
她吃着这家高级自助的料理,味同嚼蜡,橙汁也不如以往甜腻。
你不是说,她不是要和依然前男友要结婚了么。周迎又想起什么,声音大起来,我跟宋依然说,她竟然还不信!
这事是沈砚冰拜托周迎转告的宋依然她主动去说这个,总有点不尴不尬的味道。
没事,后天就要到了。周迎转了转自己的酒杯,接过新上来的鸡尾酒,话题转得飞快,神秘兮兮问,你喜欢什么款,到时候帮你留意啊。
后天?沈砚冰扶额,轻笑,这是什么日子?
周迎朝她露出不会吧的夸张表情,一旁默不作声的黎明月忽然插话,是七夕。
沈砚冰闻言笑了出来,你们都挺关注。
说完她也不看黎明月,直接问周迎:你现在有稳定的男朋友?
周迎咕噜灌下一大杯,算有?交往了两周算不算稳定?
按照她的过往记录,能超过一周的已经算少见。
没办法,他们管得也太多了,还一个个急猴一样!周迎感慨,顺向朝黎明月传授经验,我们讲究的是细水长流!
沈砚冰没忍住嗤笑:你也敢谈细水长流?
小圈子里公认最滥情、换对象如换衣的家伙,这会儿也来装深情小白花戏码。
周迎立马傲气十足,话锋一转,看着留着黑长直穿连衣裙的黎明月,再次传授经验:细水流长哪有天雷勾地火痛快!
黎明月露出礼貌的社交微笑。
沈砚冰扶额,但脸上的盈盈笑意止不住,弊端还是很明显的。
周迎笑嘻嘻地看她,对啊,就像你和徐诺,还是得分。
沈砚冰已经没什么感觉,周迎笑着笑着却忽然正色道:和你谈恋爱肯定很无聊。
黎明月抬头。
沈砚冰挑眉:怎么说?
你生活还不单调吗,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周迎越说越像回事,兀自点头,简直无聊透顶。
她第一次知道沈砚冰和爱玩的徐大小姐在一起时,就觉得两人完全不搭。
沈砚冰没想到自己在好友心中竟然是这样的形象,感慨,我还以为自己算一个灵魂有趣的人。
周迎笑得趴在了桌上,说话断断续续,对,额,是你的精神层次,层次太高了。
她打了个酒嗝,试图证明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说到一半又笑过去。
沈砚冰哭笑不得,并不把酒桌上的话当真。
但黎明月却上了心,她转头,认真道:你才不无聊。
沈砚冰只笑:大概。
黎明月不满意对方的含糊,继续:你是很好的人。
很好很好。她补充,你把生活和工作都过得很好,你会唱歌、会做饭、会写作,这都是很厉害的事。
沈砚冰微醺的酒意逐渐清醒过来,她眨了眨眼:可能。
她的反应把黎明月气到了,干脆转头不看她,摸到旁边的冰块橙汁喝了一大口。
沈砚冰笑出声来,双手交叠放在桌面,神情愉悦而放松,我知道了。
黎明月终于再次看她,眼角带上了微红湿意,杏眸微动,衬得白皙的面孔有种摄人的魅力。
沈砚冰微微挑眉,正想打趣就看见了对方手边只剩一半的鸡尾酒。
橙色调的龙舌兰日出。
她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你喝的是哪杯?

分卷(31)
黎明月把那杯像橙汁颜色的冰饮品移到胸前:有涩味,好苦。
龙舌兰日出初下口感触不大,后劲却很足,黎明月这种只喝过古代发酵酒的,压根受不住现代酒精的度数。
她眯了眯眼,双手扶住脑袋,人已经有些发晕。
沈砚冰无话可说了,推了推还趴在桌上的周迎,起来,走人了。
黎明月感觉天旋地转,口中的涩味回甘,上半身晃了晃,靠在了沈砚冰的肩头。
沈砚冰:
作者有话要说:慢吞吞加拖延症,连着两天码字修仙到凌晨三点。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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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酒醉
沈砚冰给周迎的亲哥打了电话,可算把人接走了。
黎明月努力保持着清醒,按着太阳穴,效果却不佳。
沈砚冰看着她,把一旁的龙舌兰日出放远了,喊服务生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回家了。
黎明月闻言有些愣的点头,有些模糊地接过对方递给她的温水她碰到了沈砚冰的手指,很凉。
温水润过嗓子,不适感稍有减缓。
沈砚冰已经起身看着她,能自己站起来吗?
大脑一片混沌,黎明月模糊地听见对方的声音,下意识点头。
沈砚冰看着一动不动垂着头的公主殿下,心中无奈,朝她伸出一只手,走了。
黎明月抬头看着她,顺从地把手搭了上去,一声不吭地被牵着走。
沈砚冰已经打了网约车,从这边到公寓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不算远,但她有些担心黎明月。
黎明月眼皮垂着,醉醺后也不说话,没有人格大变,比往常还要安静。
希望待会儿不要晕车,沈砚冰边想着,边把人扶进了后座。
滨城的夜景繁华,华灯初上,写字楼霓虹遥遥可见,
沈砚冰很少有这样不开车,只细细感受的时刻。
身旁的黎明月头靠着头垫,眼睛阖上,在车窗外的飞速而过彩灯照耀下,意外地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沈砚冰没有再看车窗外,眼神落到对方身上后迟迟没有离去。
公主殿下的眉毛该修了,长长的眼睫毛微翘,眼角还带了一丝薄红,鼻梁小巧,没有欧式的高挺,却极其称这张古典韵味的脸庞。
她的嘴唇动了动,嗫嚅想说什么,沈砚冰正欲凑近,下一秒又没了动静。
真的睡着了。
沈砚冰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无奈,避开了醉酒晕车这大难关,待会儿下车上楼又是大麻烦。
龙舌兰日出里放了橙汁,颜色也很像黎明月对鸡尾酒没有什么概念,拿错似乎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快下车时,沈砚冰把她折腾醒了,扶着她歪七扭八地走路。
这酒量。沈砚冰稍稍尝试放开手,黎明月就有要软趴倒下的趋势,不得已再次拽住了对方的手臂,能走路吗?
晚风拂过,白日的躁意渐退,沈砚冰耐着性子,将对方手臂搁到自己脖颈,慢步走进了小区内。
黎明月的呼吸很浅,若有若无地吹在沈砚冰的肌肤上,挠得心尖发痒。
电梯外的人不少,黎明月脑袋偏在沈砚冰肩头,合着眼全然不顾周围人投来的目光。
沈砚冰神色淡然地按了19,黎明月的发丝蹭在她脖颈,她背后已经生汗,整个人处在闷热的黏稠中。
还没清醒?她站在门口,把黎明月像瓷娃娃一样靠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进去后看着依旧需要扶的人,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哦。
黎明月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一动不动。
沈砚冰把门往外推,马上就要关上了
公主殿下费力地半睁眼,扶着门进来了。
沈砚冰轻笑:这不就好了。
黎明月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拖着摇摇晃晃的步子栽倒在了沙发上。
柔软的垫子,舒服的冷气,还有毯子。
公主殿下混混沌沌地又睡着了。
沈砚冰把刚煮好的袋装醒酒茶放在了桌上,一时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真醉还是装睡。
她先去洗了个澡,冲掉了身上的酒味和汗意,浑身干爽地坐到了沙发旁。
客厅里放着一档音乐节目。
黎明月模模糊糊听到电视机声响,翻了个身差点没掉下去。
沈砚冰手疾眼快地接住了她,问:醒来喝点东西?
好。黎明月没有睁眼,抱着毯子闻到一阵沐浴露的清香,嗅了嗅,缓慢地睁开了眼。
沈砚冰把醒酒茶端到了茶几上,双腿交叠坐着看她。
黎明月慢吞吞地坐了起来,俯身伸手去够茶杯,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掀翻。
又是沈砚冰扶稳了杯子。
黎明月终于清醒过来:我不是故意的。
沈砚冰无奈,把茶杯递到了对方手心,起身又去端了盘水果。
黎明月见着她的背影,起身时荡起的空气里,似乎还残余着对方身上的清香。
解解酒。人醒过来,沈砚冰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点,水果的解酒效果也不错。
黎明月脸色有些苍白,解酒茶有些微辣,她滑着坐到地上凉席,同沈砚冰一起叉起水果块来。
她发现沈砚冰真的很喜欢做水果拼盘。
客厅里播着节目,吃了水果和解酒茶的黎明月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没什么精神地靠在抱枕上,不经意间地观察着沈砚冰。
沈砚冰忽然转头:还是不舒服吗?
黎明月其实说不上不舒服,就是浑身乏力,兴致不高。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沈砚冰于是起身去柜子里翻找什么,过了一会回来坐下,手中拿着一个瓶子。
花露水。沈砚冰解释,没找到清凉油,用这个代替一下。
黎明月不解,见沈砚冰喷出一些在自己掌心,馥郁的芳香很快盖过身上的沐浴露香,蔓延到了整个房间。
转过身。沈砚冰声音带上暖意,黎明月听话地背对着她。
很快,一双带着薄荷香的手覆到了她的太阳穴上,液体的凉意沁入肌肤,黎明月感到思绪一片清明,大脑神经随着按揉的手指放松起来。
没等她回味过来,沈砚冰的手又已经转移了阵地,游离地碰到了她的背上。
黎明月脊椎绷直,浑身僵硬,被沈砚冰笑着一拍,放松点。
好了吗?黎明月声音有些发飘,面色拘谨,隔着衣料,她依旧能清晰感到那双光滑的手掌在后背的推移,滑过脊柱,用力的按压拉伸按到了她的胸衣背扣。
沈砚冰手顿了片刻,很快揉捏到她的肩部,最后松开,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手。
感觉好些了吗?沈砚冰有些自得,这是我刚看网上学的。
黎明月依旧背对着她,不敢转身:好些了。
她彻底清醒了。
客厅里电视节目的歌声清晰,冷静下来的黎明月看着这综艺节目,坐在面色自然的沈砚冰身边出神。
节目里导师在对选手进行点评,沈砚冰帮她按摩完后就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头也没抬。
黎明月开始没话找话:他们唱的是什么?
她一句也没听明白,连歌词字幕也看不懂。
沈砚冰这才抬头:英文歌啊。
说起来,你还没学过英语呢。沈砚冰把手机熄屏,把平板电脑拿了过来,也该了解一些了,给你下了几个英语学习软件。
黎明月对英语兴趣不大,她不明白这些圈圈字母符号有什么意思,英语念进她的耳朵里就像叽里咕噜的怪语。
沈砚冰早就发现公主殿下对外语的排斥,也没有强求,说不定哪天突然就感兴趣了。
黎明月自己是不信的,又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学它呢?我没有听过你说英语。
沈砚冰英语水平自然没有问题,只是专业所限,用上英语的机会确实不多。
现在是全球化时代,我们和其他国家来往越来越多,如果连交流都做不到,怎么抓住机会呢?
我们学国外的知识,买国外的东西,交国外的朋友。沈砚冰看着她,这些都需要外语。
黎明月并不是真的不懂,她自学了这么久的历史地理,清楚近代的大变局,学习数学物理时,无处不在的外国人名公式和字母符号也提醒着她这一切。
只是她骨子里的儒家汉学传统,一时让她难以完全转变思想。
她感觉自己的酒意彻底醒了。
沈砚冰注意着她,拿过平板,笑着又给她下了个小游戏。
植物大战僵尸通关了?她点开看到进度,厉害。
她明明没见对方怎么玩,也不知道怎么就通关了的。
黎明月双唇微抿,忍住笑意,嗯。
她几乎没有要重玩的关卡,每天随便腾出一点时间,收集阳光、栽种植物、僵尸倒地,偶尔开个倍速,很快就能完成。
公主殿下接过平板,看见了沈砚冰给她下的新游戏:消消乐?
沈砚冰点头,笑意盈盈:是悦然最喜欢玩的游戏。
黎明月学着画室小孩的模样,单手比了个ok,把沈砚冰看笑了。
两人再次安静下来,各做各的事情。
综艺节目还在放着,黎明月边上手着新游戏,边听着选手的弹唱,熟悉的旋律响起,她忽然抬头:这是你弹过的曲子。
沈砚冰压根没注意电视在播什么,闻言看见正弹着吉他吟唱的选手她再熟悉不过的旋律。
黎明月想起上次在海边别墅,沈砚冰的手指飞舞,钢琴音色动人,音符处处充满了夏天的蓬勃气息。
沈砚冰让她坐在身侧,离得那样近,风吹起时发丝拂过,带起海风的味道。
黎明月轻嗅,这次闻到的是满屋的薄荷花露水香。
她起身往阳台走,像往常一样准备收衣服去洗澡。
然而却被沈砚冰叫住:醉酒后先不要洗澡。
黎明月转头看她,沈砚冰解释:对身体不好,容易休克。
但身上不舒服,而且我已经醒了。黎明月蹙起眉,没有轻易被劝退,沈砚冰只好让了一步,再过几个小时吧。
黎明月作为穿越而来的古人,沈砚冰不敢掉以轻心,总忍不住担忧对方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
这次意外醉酒,也让本来放松的她再次警惕起来。
阳台晚风吹拂,站在落地窗外的公主殿下长发飘起,衣衫飞舞,背后的夜景璀璨,有种一不留神整个人就要倾倒下去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嗯,砚姐现在对小公主真的没有意思,黎明月对砚姐也不是真正的爱情。
小可爱们都耐心点hhh,不会太虐的。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丁做事小叮当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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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七夕
隔日,上午九点,沈砚冰刚起来,还没洗漱,就听见沙发前的黎明月道:早安。
这有些不同寻常。
沈砚冰挑眉,还没开口问,黎明月又说:今天是七夕。
又到了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
沈砚冰毫无感觉,情人节、520、七夕节,每年和爱情相关的节日实在太多,要不是铺天盖地的宣传,她压根懒得注意。
但黎明月显得有些雀跃,景朝也有乞巧节。
这是黎明月来现代过的第一个节日。
沈砚冰倒有些意外,问:你们有什么习俗?
香桥会、祈姻缘、拜神观星黎明月仔细回忆,在宫外,这些都很盛行。
两个世界的风俗差不多,沈砚冰点头,问:你还不学习?
黎明月幽怨地瞧了她一眼,还是坐到了课桌前。
沈砚冰如往日般洗漱,做了简单的早点,甚至还打了豆浆,闲适地躺在沙发角落看小说。
黎明月时不时看她一眼,到中午吃饭时,终于问:你不过节吗?
沈砚冰好笑:你要给我介绍个对象吗?
为什么?黎明月不解,我看到网上新闻,大家都在过节啊。
营销而已。沈砚冰夹起一块鱼片,说得不地道,哪有那么多情侣。
黎明月不赞同:可是乞巧节就是给女儿家的呀,在景朝,许多都是一个人出门过节呢。
这么说起,沈砚冰也反应了过来较真的追溯起来,七夕节其实更像现代的妇女节,并不是为情侣专设的节日。
只是慢慢演化成了国内的情人节,最后慢慢向消费节靠拢。
好吧。沈砚冰放下筷子,你想出去玩?
黎明月其实没去过多少地方,晚上带她出去走走接触人群也不错。
公主殿下这会儿又别扭起来,也没那么想去。
我还有很多学习任务。她说完,还叹惋地看了沈砚冰一眼。
那就别去了。
沈砚冰面无表情,决心治治对方不好好说话的毛病。
黎明月眼巴巴地盯着她,我知道你不想去。
沈砚冰简直要气笑敢情还是公主殿□□贴,不特意为难她了。

分卷(32)
黎明月杏眼微睁,眸中带着真切的谅解。
沈砚冰:行吧,晚上出去。
得到了出门首肯的公主殿下并没有得意忘形,午休后还是如往日去了画室练习,回来时手背后藏着什么东西。
沈砚冰只想让她快上车:字画?
黎明月熟练地扣上安全带,点头,却不肯在这展开给她看。
沈砚冰无声轻笑,送给我的?
不是她自恋,只是她实在想不到黎明月还能认识哪个人。
黎明月却摇了摇头,是挂在家里的。
沈砚冰嘴角带笑,没再说话。
画室里好多小姑娘有男朋友。黎明月今天才知道。
沈砚冰看着路况:很奇怪吗?
黎明月摇头:没有。
古代女子普遍早熟早婚早孕,她惊讶的是,这儿的小姑娘普遍谈过不止一任对象。
她又想起沈砚冰沈砚冰也分手过。
谈恋爱和结婚为什么不一样?
黎明月在景朝从没听说过自由恋爱,对这种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就分的做法有些隔阂在她看来,应该认定了谁就跟定谁,而不是三心二意,左右摇摆。
结婚意味的是责任。沈砚冰等着红灯,转头看她一眼,至于恋爱只是新鲜感。
黎明月猝不及防同她对视上,心脏一跳,嗯。
也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假懂,沈砚冰笑意不及眼底,重新看向前方。
到家后,黎明月总算把卷轴展开来了:
【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
这是?
是景朝很流行的歌谣。
黎明月用带着明显口音的调念了起来,押韵且通俗易懂。
这是她没有入宫时在灯会上学会的,虽然士大夫和王公贵族们都不屑一顾,但在平民阶层广为流传。
沈砚冰没听说过,笑:挺好。
宣纸上黎明月的字迹不必多说,灵动而不显轻浮,极富神韵,间架整齐但不拘泥。
沈砚冰早就注意到对方依旧没有印章,开始琢磨着有空送她一块玉石。
你会纂刻吗?刻章在书法里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但她不确定景朝是否有这样的印章文化。
黎明月给了肯定的回答,也不知道是真谦虚还是大实话:我不太擅长。
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沈砚冰安慰得也不怎么走心,早点刻一块,这还是挺重要的。
说着,她帮黎明月把这没有装裱的字贴在了课桌的书架后,看起来非常粗糙。
而且格调不高。
和公主殿下心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黎明月左看看右瞧瞧,试图找到合适的位置摆放,最后叹气着把它重新卷了起来。
很喜欢这幅?沈砚冰半倚着课桌,把它再次摊开,她总算注意到,这幅字和黎明月以往写得都不太一样。
笔法神韵间都流露出了独特的女性气息。
再细看时,沈砚冰意外地感到了一阵浅淡的怀念之意。
黎明月没有回答,沈砚冰又问:想家了?
没有。公主殿下坐在凳上,手伏在课桌,把它不爱惜地折叠了起来,收进了书桌抽屉里。
沈砚冰没有制止她把字都压出折痕的动作,也没有追问,只道:我们要出门了。
黎明月说:好。
沈砚冰既然决定出门,就一定会做好出行攻略。
备忘录上,注意事项整齐罗列,就差再添个备选方案了。
第一部 分,先去小区附近的餐店吃晚饭。
简单垫垫肚子。沈砚冰和公主殿下解释,晚上我们去的灯光秀有小吃街,到时候可以再吃点夜宵。
黎明月还没见过小吃街和灯光秀,闻言直点头,两人很快吃了份汤饺就离开了。
第二部 分,打网约车去中心公园。
黎明月也带了手机,沈砚冰看着外面的人山人海,给她连上数据流量,再一次教她使用视频通话功能和发送定位。
要是你走丢了,就试试这两个功能,然后站在原地等我。
我不会走丢。
我说万一。
你牵着我就不会有万一。
沈砚冰扶额,觉得黎明月愈发难缠起来,她指了指车窗外的人行道:看到了吗,人非常多,分散只是一秒钟的事。
黎明月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记住了。
下车的那一刻,黎明月瞬间被铺面而来的热浪和喧哗声淹没,没走两步,就差点被推搡的人拐了一个踉跄。
沈砚冰扶住了她。
路道旁的树木被装点上了无数的小彩灯,为夜色添上些许暖意,照亮整条步行街。
也照亮树下的人。
沈砚冰松开了手,小心周围。
说完,她绕过人群,径直往湖边走,黎明月下意识地快步跟上。
说是湖边,其实是一个小海湾,岸边铺着木制地板,风浪起时带来阵阵凉意。
四面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外楼的led灯不断变化色彩,有如流水般飞速而下,色彩不断波动,循环往复,现代感让人眼花缭乱。
明明是夜里,却无一处不光明。
黎明月夜里不是没出来过,但还是真正第一次感受置身于此的震撼。
对比起来,景朝的不夜城实在太小儿科。
待会儿会有灯光秀。这也是沈砚冰最期待的环节,上千架无人机的汇演。
周围声音很吵,黎明月有些没听清,无人机?
进一步说,就算公主殿下听清了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小小的不载人的飞行器。沈砚冰笑,回去给你看图片。
说起来,沈原家就有一架吃灰的无人机,差点被沈悦然当模型玩具摔坏。
黎明月觉得现在的灯光就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不知道灯光秀是怎样的玩法。
现在离开始时间还早,沈砚冰带着她走在木制地板上,往另一边的街道方向走去。
这大概是沈砚冰来中心公园人最多的一次,平时本就人满为患的游玩街今晚更加水泄不通。
她只好带着黎明月在边缘的小商铺走动。
两旁缀满彩灯的树木通明,偶尔还有几只大熊玩偶卡在树枝中间,粉色的拱门排成一线,到处串着亮晶晶的小灯笼。
垂吊彩灯的拱门下,一字排开的小店装修精致,古朴风雅或甜美童趣,吸引着许多着古装或洛丽塔洋裙的小姑娘们。
黎明月面上不显,心中却是瞠目结舌地观察着这梦幻般的一切。
走神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回神,沈砚冰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大木马旁抱胸看着她。
黎明月立马走到了跟前,想起自己下车前的自信,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沈砚冰没有在意她的窘迫,反倒问: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周围的流动店铺前到处是人,黎明月完全没能窥到内景,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沈砚冰显然也只是随口一问,带她继续散步似的转悠着。
许是离海湾太近,夏夜的凉意顿起,黎明月忽然打了个喷嚏,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沈砚冰从包里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去商场里面吧。
她没有听到回答,转身,看见黎明月停在了一家冷清的铺面前。
黎明月抬头同不远处的沈砚冰对视上,眼底有些雀跃。
沈砚冰只好折了回来,也站在了这商铺面前。
这是一家没什么特色的饰品店。
沈砚冰左看右看,没注意到有什么吸引了她的东西。
她只好直接问:喜欢哪件?
黎明月认真地看她:今天是七夕节。
所以?沈砚冰没有思考出所以然来。
黎明月有些气馁,在挂壁上拿过一条红色长绳,这是七夕的红头绳。
店老板的笑容堆了满脸,对对,美女懂得不少啊。
沈砚冰瞥了老板一眼,对方讪笑起来,心虚地住了嘴。
她配合地接过黎明月递来的扁平红绳,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可以给人带来好运。黎明月解释,补充,尤其是姻缘上的好运。
是的!店老板直点头,现在七夕,19块钱一条!
黎明月对现代的金钱已经有了概念,听到价格皱眉,老板,你太不厚道了哦。
这可是有着深刻寓意的红头绳呐!店老板看着一脸学生气的女孩,忽悠起来一点负罪感没有,专为七夕定制,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年咯。
黎明月盯着对方,抿唇点了点头,似乎在认真思量。
店老板的笑容越来越大。
噢,那就算了吧。黎明月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
店老板的笑容立马垮了,伸出手呐喊,等等啊,十五块!
黎明月才不理会。
九块!
黎明月的步子慢下来,但依旧没有停下。
终于,店老板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沈砚冰看着这生活气息浓烈的公主殿下,唇角笑意明显。
她没有走远,拿过这家的粗糙扁平红绳,瞧了眼丧气的老板,多少钱?
这家店坐落偏僻,加上口碑不佳,业绩感人,成了这条街少有的异类,相当难熬。
店老板心中叹气,在对方神色下小心翼翼报了个价。
沈砚冰无所谓地点头,没有讨价还价,以明显虚高的价格买了下来。
黎明月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灯下。
暖黄的细碎光芒落在她身上,过膝的连衣裙角微微摆动,长发低束,两侧的碎发被拂到耳后,眸光折射,熠熠生辉。
沈砚冰抬手亮出了那道红头绳。
你怎么买了?
不是你想要吗?
黎明月有些扭捏,默默记起账来,多少钱?
沈砚冰没说,递到了她手心。
黎明月把红头绳松垮地缠在了手腕上,回忆:以前的七夕,我也收到过这样的红头绳。
很适合你。沈砚冰接话,看着从女孩手腕上垂落的长红绳,将它捞了起来,轻柔的解开。
黎明月愣愣地看着她。
沈砚冰抚过她几缕耳边的长发,将红头绳简单的绑了上去,翻手系出一个垂落的细线蝴蝶结。
好了。沈砚冰神色认真地点点头,确实很适合。
黎明月反应过来,露出一个带梨涡的笑容。
街道末尾和公园海湾再次相连,不远处有一座观赏性质的拱桥,各式打扮的年轻人来来往往,时不时就能碰上专业的摄影团队和直播的网红。
黎明月走在这条沿湖路上,穿齐胸襦裙、大袖衫、圆领袍,甚至手提灯笼的已经遇上许多,若不是四处可见的霓虹灯光和手机设备,往来间给她一种重回大景的错觉。
为什么这么多人穿古代衣服?
喜欢呗,尤其还是过传统节日。
沈砚冰看了眼时间,去看看那座桥吧,然后就该去另一边准备看灯光秀了。
黎明月点头,认真地注意着周围的人,同她一起往桥边走。
这会儿桥上人很多。
黎明月抬头,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她双瞳微缩,顿住了脚步。
后面的人没注意地撞倒了她,立马道歉:不好意思啊。
黎明月没说话,定神地看着那个人青衫圆领,束发及冠,五官端正,翩翩君子。
下一刻,她感受到对方也投来了目光,两人视线骤然相交,她猛然转头,手腕被另一人突然捏住,毫不轻柔地拖着她往前走。
你是生怕自己走不丢?
听见沈砚冰有些冷的声音,黎明月这才惊觉,要不是沈砚冰发现早,自己刚才已经失散在了人群中。
她的背后已经惊出一层薄汗。
沈砚冰松开了手,对黎明月这晚的频繁走神感到不悦。
她站定在人少的一处岸边,看见黎明月明显不适的脸色,皱眉:怎么回事?
黎明月不是这么听不得批评的人她现在和先才砍价的状态判若两人。
我看见了认识的人。黎明月眉头聚拢,刚才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她按了按眉心,深呼吸一口,我不确定。
离得这么远,人潮拥挤,光线模糊,许是她看错了。
沈砚冰有些惊奇,你认识的人,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的表情显然不是画室里的朋友。
景朝。黎明月声音低沉,突然拉着沈砚冰,快步往桥上走去。
她要追上那个人,她要求证。
沈砚冰第一次被她带着小跑,穿过人群,抱歉,不好意思的话嘴边没歇,停下时她平复着呼吸,你看到什么了?
黎明月有些沮丧:不见了。
沈砚冰累了,靠在护栏边,说不定只是你的幻觉。
可能吧。黎明月锲而不舍地扫视着人群,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地低了头。
她无法想象在这里看到同类的情况。
两人安静下来,周围的喧闹声忽然也降了许多。
湖面上,无数无人机已经准备就位。
灯光秀要开始了。

分卷(33)
沈砚冰扶着护栏,幸运地站在了极佳的观景位置。
周围无数手机摄像头已经打开,高举着准备记录这一切,黎明月放下了杂念,专心看着湖面的上空。
排成方列的小型无人机亮起灯来,慢慢地飞到空中,组合变幻成了一只只喜鹊的形状,飞舞着聚拢,逐渐有了鹊桥的模样。
底下响起一阵阵欢呼,黎明月也看呆了。
很快又有一批无人机入场,亮着彩灯,流畅地划出牛郎织女的轮廓,分立鹊桥两端,在众人的惊叹声中一点点靠近。
周围的灯光颜色不断变化,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仿佛壮丽无比的璀璨银河。
黎明月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牛郎和织女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她嘴唇翕动,转头看向沈砚冰沈砚冰正好也看向了她。
黎明月望进了对方的眼中,道:简直是神迹。
不是神迹。沈砚冰莞尔一笑,是科技。
空中的牛郎织女相会图逐渐变得丰满,无人机灯光颜色流动起来,分散的星点聚拢,组合成了一句古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黎明月默诵着这陌生的诗句,周围的喧闹声都遥遥远去,只剩下清风明月、璀璨灯光和一旁的沈砚冰。
灯光秀还在继续,中心公园的人越来越多,沈砚冰原本所在的宝地不断被侵占,她笑着长叹一声,再去走动一下吧。
黎明月没有反对,两人漫步在湖畔,逆着人流,时不时说两句话。
牛郎织女每年只能见一次。公主殿下看着那道彩色的鹊桥,为什么只能见一次呢?
沈砚冰从小就对这个神话故事就没有多大感触,回应:织女星、牛郎星分列银河两端,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黎明月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我们本来也不该有交集。
沈砚冰有些意外对方的思维跳跃,一边好笑一边无处反驳。
牛郎织女被迢迢银河所隔,她和黎明月也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
她们的相遇,是和喜鹊搭桥有一比的罕见意外。
黎明月沉默着,沈砚冰本不想在意,脑海却莫名跳出许多相关的资料。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沈砚冰忽然提到这句俗语,听说过吗?
黎明月缓缓摇头。
我们的人间一年,时间流逝不过是天上的一天,牛郎织女在我们看来是每年相会一次,但在天上,实际是日日相会。
沈砚冰随口胡诌,黎明月笑了出来,好吧。
她和沈砚冰也是天天相见,黎明月心想,没有说出口。
沈砚冰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带人往小吃街的方向走。
黎明月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还是在烤串麻辣烫的香味下屈服了。
沈砚冰爱吃冰凉的东西,却不准黎明月多吃,买来的雪糕多要了一个勺子,只让公主殿下尝了个味就拿走。
为什么我不可以吃?黎明月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现代人没有两样。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你忘记上次痛经的感觉了?
黎明月压低声音:现在又没有
就是要平时多注意。沈砚冰甚至每次给她买冷饮都觉得不安,生怕对方适应不了。
黎明月抿唇,轻舔着刚买的鹊桥糖人,人来人往间,她忽然又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舌尖的甜腻短暂的失味,恍神间,那人已经越来越近这次他没有注意到她。
薄薄的糖人被牙关嘣的咬断,含在嘴里的那截慢慢被嚼碎。
她紧紧盯着那人,终于,视线再次相交,她彻底看清了对方的脸。
和她景朝的新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第n号助攻上线。
本章歌谣和诗句均来源自网络资料,非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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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热爱
沈砚冰正看着手机,没注意到公主殿下的不对劲。
再抬头时,看见迎面走来的古装男子,微微皱眉辨认了几秒。
黎明月精神紧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撞到了沈砚冰身前。
怎么?沈砚冰低头看她,没忍住伸手,逗小孩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发鬓的红色头绳结熨帖地垂下。
黎明月偏着头,脸色晦暗不明。
下一刻,她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出口的话却令她意外
沈老师!
她不太自然地抬头,那身着青衫的男子正看着沈砚冰,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您。
沈砚冰也有些意外,笑:你这副打扮,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男生叫盛卓,是沈砚冰班上的学生,也是她指导项目的学生负责人。
您也和朋友出来玩?盛卓长了张俊脸,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十足迷人,讨喜得很。
他看向一旁的黎明月。
沈砚冰不怎么吃他这套,自然回:是啊。
并没有向他介绍黎明月的打算。
盛卓向来会看人眼色,这次却忍不住再三打量对方,两人再次对视上
你好,我叫黎明月,黎明的黎,天上明月的明月。
黎明月主动打了招呼,嘴角笑意浅淡。
盛卓微愣,很快回答:我叫盛卓。
黎明月微笑,哪两个字?
加个微信吧。盛卓立马反应过来,笑得明朗。
好。
一直到两人加上联系方式,盛卓道别离开,沈砚冰都还有些惊奇。
她很快想到了黎明月先前说的话,你认识的人?
嗯。她说的认识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认识,黎明月斟酌着,解释:他长得和我的新婚驸马一样。
驸马?沈砚冰皱眉,一模一样?
在我看来,是的。黎明月回答得严谨。
沈砚冰不知说什么是好,他是滨大的学生,我接触过,绝对是现代人。
我知道。黎明月回答,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但她没办法这么快将两人剥离开。
那你为什么加人家微信?
好奇。黎明月轻笑,她走快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转身边看她边倒行,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
事实上,加上微信也不过是列表加了一栏名片,对话框从来没有点开过,没多久,大忙人黎明月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假期生活平平无奇,黎明月照常去画室学习,到后面已经不需要沈砚冰接送,回来路上偶尔还有画室的学生同行。
沈砚冰宅在家,天天翻着比砖块还厚的史学著作,偶尔展露一下厨艺,毫无负罪感地躺平。
衬得勤勤恳恳的公主殿下进步飞快学会了现代拼音,手机用得越来越娴熟,社会新闻看得越来越频繁,和画室里的人也经常能聊上句话。
两人偶尔去楼下散散步,爬爬梧凰山,黎明月学会拍照后总对着外面的景色拍个不停,回到家就一张张挑选,把拍到的山鸟鱼虫当作绘画素材。
出伏那天,黎明月回来时告诉沈砚冰,柳郁老师建议她去京城美院进修,不要浪费天赋。
说完,她也觉得实现难度有点大,补充:我觉得在这就已经很好了。
沈砚冰没有立马点头,沉思片刻后回答:以后再说吧。
她当然知道京城美院才是最适合黎明月才华的地方,但怎么去、去了怎么办都是大问题,何况黎明月不同于常人,她最要紧的还是学习现代常识,融入社会。
家里的线稿越来越多,书法的国画的,几乎每天都要扔掉一篓,沈砚冰时常过来观摩,以她的水平已经不太能看出公主殿下的问题,只能对着揉成团的半成品叹息。
你为什么不练字了?吃饭的时候,黎明月问她沈砚冰偶尔也会写字,下笔姿态一看就受过极好的培养,但功底却败得所剩无几。
原因其实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黎明月偷偷猜测的苦衷,沈砚冰随意回答:不够热爱而已。
再加上高中太忙,慢慢就搁置了。
黎明月垂头吃饭,几秒后抬头:没关系,我知道现代的出路很多。
她已经慢慢能理解并接受对这个时代,一手毛笔字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最早意识到时,她对此还颇有微词,但随着其他学科的学习深入,也渐渐放下了疙瘩。
处暑后开学在即,沈砚冰倒是不慌不忙,每天依旧那样过着,郑曼女士和沈同州先生偶尔关照问候她几句,一提到学术工作就被极尽敷衍。
现在挺好的。沈砚冰敲字发过去,她的新论文已经通过二审,见刊的几率很高。
她把这事说了说,得到了两位的一致赞许。
但她没说的是,这个领域内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等到发表,她的名字现在就已经传遍文学院圈子了。
年轻气盛,不懂规矩,急功近利。
以前发表攒下的人脉这一刻都默契地疏远了她。
沈砚冰早就无所谓,从她本科开始接触学术这个圈子起,就充满了失望。
她想起入学时,历史学的教授笑着问班上,有谁是真的把历史填了第一志愿的,沈砚冰自然又自得地举高右手和她同档分数的大多去了经济法律,她却守着这个简单的理想。
因此,转到文学院,可以说是她人生下过最纠结的决定。
那时的她只想着摆脱阴霾,后来才知道哪里都一样。
郑曼女士总说是她心思不够澄明专注,不肯承认如今的时代早已不是他们当初的学术黄金时代。
这对大多数文科学子而言是现实,但沈砚冰其实无需在意这些。
郑曼的名声在前,作为女儿的她只要不太过离谱,不少历史期刊的编辑都会给几分薄面沈砚冰最厌的就是这层面子。
郑曼的德望有口皆碑,她自然不屑为家人争取什么,但到了她这个地步,很多东西本就不需开口说什么。
那是沈砚冰最怀疑自己的时光她分不清那些褒奖到底是给她还是她背后的母亲。
也是那时,她一篇花费巨大心血的历史真实论述文章被业内核心刊物拒稿,并被尖刻的评价为毫无价值。
大四,她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保研去了再不相关的现代文学。
这是她对曾经热爱的叛逃。
黎明月曾认真地和她说过:你是很厉害的人。
周围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包括从前的沈砚冰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她已经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凡。
沈砚冰坐在茶几前,看着邮箱,神色寡淡。
她挑战了权威,在文学界提出了她六年前的核心观点尽管支持者寥寥。
但她并不认为失败,也不后悔。
这些年她刻意回避着历史相关研究的讨论,却还是不自觉写起历史人物小传,黎明月从天而降,尽管她一直抑制着探索挖掘的念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还原起那个遥远的时代。
真正的热爱如一束火焰,哪怕被湮没,只需星点火花,也能不声不响地重燃起来。
黎明月回来时,看到的是一直在笑的沈砚冰。
客厅电视里在放一部黑色幽默电影。
黎明月换完鞋,脱了防晒外套,坐在了她身旁。
她问:你不开心吗?
沈砚冰笑容微敛,靠近茶几桌面,单手托腮看她。
黎明月换了个话题,柳老师说要请我给学生们上书法课。
噢?她提的?沈砚冰对公主殿下的水平自然没怀疑,只是觉得大材小用,耽误她的时间。
黎明月叉起一颗桌上的草莓:是盼盼提的,然后大家都同意。
盼盼就是柳郁的青春期女儿柳盼友。
这个大家们不包括柳郁老师吧?沈砚冰轻笑,黎明月不好意思地点头。
你为什么想答应?黎明月看着柔软可欺,但实际是很有主见的人,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黎明月看着她,双手十指指尖相贴,然后手掌乍的合拢,露出一个笑脸:她们说给我课时费。
沈砚冰笑出来,我还以为是你和她们的友情。
黎明月抿唇笑:也有呀,不然多少钱我也不干。
沈砚冰没再注意电影,侧过身子问她多少钱,公主殿下报出一个价格一百块一小时。
确实是相当友情的价格了。
沈砚冰没有阻止,你觉得自己能平衡好就行。
我打算明天起,上午就去画室。黎明月先前高涨的气势顿时下去,暑假快结束了,到时候画室就不常开门了。
沈砚冰意外:柳老师要离开吗?
何叶开学要去京城了,柳老师也要去出差。
黎明月现在真的学会了许多现代用词,沈砚冰欣慰,又想起滨大也要开学了。
滨大也有美院。沈砚冰说,想了想,虽然没什么名气,但画室工具应该是管够的。
黎明月眼睛亮晶晶,我可以去吗?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勾唇笑:帮你问问。
从那天起,黎明月每天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沈砚冰上午醒来时对方早就不见人影,中午偶尔在柳老师家蹭一顿,适应得极好。
中午不回来吃饭记得发消息。
黎明月小鸡啄米点头,我会记得的。

分卷(34)
沈砚冰无奈的笑,她猜到公主殿下多半是写写画画入了迷,常常忘记时间。
一直到暑假结束,黎明月的微信已经加上了画室所有小孩,钱包里的数目也稳步上升。
下次可以给你买礼物了。黎明月躺在沙发上,抱着红围巾白羊公仔,你可以教我网购吗?
沈砚冰放下书,笑出来:可以啊。
黎明月的各大账号用的都是沈砚冰的实名身份,连微信绑定的银行卡也不例外。
沈砚冰帮她登上了购物网站,弹出的广告和礼包看得黎明月眼花缭乱,皱着眉认真点着。
这些都不用理。沈砚冰帮她一个个叉掉,黎明月点头,滑动起页面。
然后她抬头,有些迷茫地看着沈砚冰。
可能有点难。沈砚冰教她添加购物车,填地址付款,记得支付密码吗?
黎明月点头,报出:170621。
嗯,别忘了,也千万别和人说。
这串密码是开微信支付时沈砚冰设置的,一七年六月二十一日,是黎明月来到现代世界的那日。
不会告诉别人。黎明月当然不傻,只有你和我知道。
沈砚冰略显无奈:等你身份信息办下来了,就该全部改了,也不要告诉我。
黎明月没说话。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沈砚冰想起问,记得也不要用生日,太容易猜了。
辛卯年,壬辰月丁未日黎明月很早前就琢磨过,和这边的历法还是有差别,按现代公历大概是四月二十二日。
沈砚冰闻言点头,没有深究,感慨:等到你生日,差不多也独立了。
黎明月没回她,转头玩起新游戏消消乐。
作者有话要说:沈砚冰眼中的自己vs他人眼中的沈砚冰
朋友:你说的平凡是年纪轻轻核心论文不断,是还是副业随便写写就能有大社主动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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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开学
滨城大学新生八月底入学,军训两周后才开始正式上课,沈砚冰原以为可以闲到九月初,不料却在正式入学前两天,临时接手了新生班级。
原本分配的老教授今年带不动了,沈老师不是接连发了好几篇论文吗,带新生们的学业肯定没问题吧。
沈砚冰听着电话里不断传来的感叹和激励,用一个好字打断了对方。
她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
周迎知道这事后愤慨,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最后浓缩成一句话:这不成心折腾你吗?
还能怎么办?沈砚冰边加着新生群和辅导员微信,边打开了刚下发的文件。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不是行政处的人,而是文学院和她同级的老师说话阴阳怪气极了。
周迎又发来消息:那个教授好早就说不带了,今天才通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而且怎么就直接丢给你了,我也是京大毕业生,怎么就不配了?周迎抱不平,这破学院,一点气度也没有,迟早药丸。
沈砚冰心知这事和自己那篇论文脱不开干系,心里叹了口气划水的日子要远去了。
黎明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肉眼可见的是沈砚冰回消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这天大早,黎明月照常早起,没一会儿就见到沈砚冰也出了卧室。
你要吃早餐吗?公主殿下熟练地预热着冰箱里的冷冻桂花糕,见她准备洗漱便多拿了几块糕点。
要三块。沈砚冰还有些睡眼朦胧,洗漱出来后,给自己倒了杯冰牛奶坐下。
黎明月不习惯牛奶,之前上午在家时经常会打热豆浆喝。
我待会儿要去学校。沈砚冰提起这件事就头疼,我中午不在家,你这几天能先在柳老师那边吃饭吗?
可以的,柳老师经常留我。黎明月答应得爽快,但不忘问,那你晚上能来接我吗?
沈砚冰放松地笑出来,可以,但时间不定。
迎新每年流程大同小异,多靠学生组织操劳,除此还有辅导员和辅导员助理,其实轮不上沈砚冰什么事。
但她要去打卡,要露脸,去关怀一下新同学。
既然已经担下了任务,沈砚冰必然不会再推脱,务必尽力做到最好。
画室九点才开门,沈砚冰比黎明月早出门,记得关好门。
黎明月点头,坐在课桌前看着新闻,等沈砚冰走后,用手机查起了大学入学的信息。
比她想象的要热闹得多,人人看起来都充满希望。
她露出一抹笑容,有些羡慕。
滨城大学离市中心不远,新建的大楼科技感十足,哪怕是文学院的设计也充满现代化的元素。
沈砚冰先去了文学院的办公楼,路过时看到楼下大厅零零散散排着队是来交档案和登记的新生。
在前面分发学校徽章的大二学生看见了她,惊喜地打了声招呼,沈老师好!
不少学生纷纷转头雪纺衫休闲裤,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容秀雅,走过来时自有一身优雅气质。
沈砚冰含笑颔首,这么早就来了?辛苦大家了。
没没,您也来得早。学生有些拘谨地笑,等人上楼走远了,才对着面前新生们感慨,你们运气真是太好了
接过校徽的新生视线还游离在人走的楼梯上,旁边立马有人问:学姐为什么这么说?
看到没,刚才的沈砚冰老师,就是你们的班主任。
新生们这才把人同群里的老师对上号,惊呼出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人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刚才老师经过时的惊艳抓拍也在学生小群里流传开来。
沈砚冰自然想不到这一切,上到二楼找起这一届的辅导员。
沈老师好!过道上,匆匆而过的年轻女孩停了步,沈砚冰下意识回了句你好,继续找着门牌号,下一刻被年轻女孩拉住手臂
沈老师,我是郭靖。
沈砚冰低头看着对方搭过来的双手,缓慢抬头看着这张略显幼态的女孩脸,确认:郭靖?辅导员?
对方松开手,不好意思地笑:是啊。
郭靖解释:虽然顶了这个名字,但我真的和大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然后,额,我是新来的辅导员,去年滨大硕士毕业。
沈砚冰有些服气了,同她一起进到办公室,眼见对方又一拍脑袋,啊我忘了,我刚刚是要去楼下送资料的!
说完赶忙跑了出去,风风火火。
沈砚冰坐了下来,看见一堆陌生的资料堆在皮质沙发,翻了翻,看到上面的签名,心中无奈郭靖辅导员刚刚跑出去时压根没拿东西。
周迎正好发来微信,充满戏谑:第一天上岗做何感想?
沈砚冰:草台班子误我。
周迎那边笑疯,沈砚冰点开和辅导员的聊天框,把这摞资料拍了张照发过去。
郭靖迟迟没有回消息,沈砚冰稍稍挑眉难道是她多管闲事了?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着急地打开,郭靖气喘吁吁地看着她,见到沈砚冰抹了抹额角,沈老师啊,哈哈,我回来找找东西,您稍等。
这个吗?沈砚冰指了指沙发上的材料,郭靖如蒙大赦地放松下来,软倒在沙发旁,是的是的,我这眼神!
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了。沈砚冰本来还想着等对方回应确认,就给她送去。
郭靖这才掏出手机,哎呀,太谢谢您了,我这又急又忙,连微信都顾不上看。
女孩抱着这堆资料直叹气,这才第一天
沈砚冰给她倒了杯水,慢慢来,有经验了就好了。
虽然这么说,沈砚冰心里还是忍不住预测起这届的混乱程度。
比起辅导员,班主任通常还是更清闲,但这次可就未必了。
迎新的一天,沈砚冰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整理了桌面,她需要和学生直接接触的情况并不多,大多时候就闷头在室内,任时间不紧不慢地划过。
下午时,见一切到了正轨的郭靖过来找她,沈老师,待会儿一起去学生宿舍看看吗?
沈砚冰反正没事,正打算答应,又见郭靖补充,正好几位院领导也要去参观一下新宿舍,真是以人为本啊。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确认对方初来乍到毫不知情,婉拒,我想起还有点事。
认真计较起来,院里还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实事,去了也未必有什么浪,但沈砚冰懒得去虚与委蛇。
郭靖有些遗憾,再问了几次,得到相同的回复后便没有再强求。
坐班实在没什么事,沈砚冰不到晚饭的点就离开了学校,和另一位班主任打了声招呼,开车去了梧凰山。
画室门栏外给她开门的依旧是柳盼友,一头比之前更红了的头发,穿得倒比之前简朴许多。
嗨!柳盼友打招呼,我妈在内室教黎姐姐画画,没人打扰。
沈砚冰笑了笑,这是让她也别去打扰的意思?
进门室内冷气很足,中学生们稀稀拉拉抱着画板坐着,也有在桌上练字的人。
沈小姐?何叶见到她有些惊讶地迎了上来,您来接明月吗?
对,不着急。沈砚冰随便转转,走到了她所在的大圆桌前。
桌上堆了不少毛边纸,过墨后被一张张叠在一旁,沈砚冰看了看,字迹不一,显然都是学生的习作。
也在练字?沈砚冰看着何叶,对方点头笑,之前一直觉得问题不大,现在才知道差太远了。
这中间的分界显然是黎明月的到来。
沈砚冰笑,两人兴致不错,多闲聊了两句,最后何叶还递笔给她,真诚探讨:没想到沈小姐对书法也这么有研究,要不来试试?
我也就能拿理论说道说道了。沈砚冰轻笑,还是接了毛笔握笔自然,肌肉记忆深刻,过去的练习陡然清晰许多。
下笔顺畅,撇捺自得,何叶称道:一看就是练过的呀。
虽然问题不少,但看得出底子很好,业余者里算不错的水准了。
太久没练了。沈砚冰惭愧,现在提笔都觉得陌生了。
何叶赞同,明月写得那么好了,每天也还要练那么久,这种毅力实在难得。
说着,她找出一张黎明月今天练的帖,老师都说,习作就可以去参赛了。
沈砚冰顺口问:最近有什么比赛吗?
这可太多了,滨大美院最近就有场展览,不过要求是在校生投稿,还有滨城市书协举办的,还有省级的,往远了说,兰亭展今年下半年在沙城举办,柳老师也想试试。
兰亭展?沈砚冰感到一阵耳熟。
对!何叶显得有些激动,是这几年才开始办的啦,虽然新,但是业内口碑非常好,评委甚至能请到半隐退的大书法家!
沈砚冰可算记起,郑珂最近忙着策划的就是沙城兰亭展对方还发了官网资料给她,她只粗略地看了看,各种事情忙起来就差点忘记了。
沈砚冰甚至能猜到,何叶口中的半隐退书法家说的就是她外公郑德行。
这不禁让她发出圈子真小的感慨。
黎明月出来时,看到是就是详谈甚欢的二人,眼中的郁色一闪而过。
柳郁跟着出来,打趣何叶:你这嗓门,在里面都听到了。
何叶轻咳一声,恢复了淑女模样。
沈砚冰看向黎明月:结束了?
黎明月点点头,带她进去看画的是梧凰山的远景,郁郁葱葱,晨间带着雾气,缥缈生动。
越来越有感觉了。沈砚冰赞道,很美,很灵动。
黎明月还是看着她,一副觉得她敷衍的样子。
沈砚冰无奈,她平日写起分析头头是道,但当面夸总有写词穷,再次认真打量后又从细节表扬了几句,黎明月却说:我知道。
沈砚冰一时有些无言。
她斟酌着,看见黎明月仰起的杏眼,衣上手上不小心沾上的颜料,认真试探:你真棒?
黎明月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沈砚冰跟着放松地笑起来,你一直都很棒呀。
是吗?黎明月望进她的眼底。
沈砚冰保证:是的。
你不说,就会忘记的。黎明月认真,把它当成理所当然后,我就成了画画写字的工具人。
她在景朝靠书法获宠的早期,就是那样被习惯却不被尊重的存在。
绕了一圈,沈砚冰可算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了,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每天夸夸你。
黎明月不好意思,躲开她的手: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沈砚冰没反驳,含笑:现在回家?
黎明月梨涡浅浅:嗯。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二更,感谢支持正版。
累了,明天应该没有二更了。
第四十五章 滨城
新生入学后,黎明月逐渐习惯了沈砚冰早起,习惯了多热一份早点。
今天中午去画室接你。
好。

分卷(35)
黎明月最近老在蹭饭,虽然柳郁极其欢迎,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听到沈砚冰终于主动提起,她算放下了心。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天沈砚冰接过她,并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开去了学校。
我们在这里吃饭吗?
黎明月看见一栋栋的教学楼和来往穿着墨绿军训服的年轻人,面露困惑。
沈砚冰把车停在了一食堂附近,下车时还不到新生散训的时候,我们去食堂。
黎明月对食堂显然没有概念。
就是大家吃饭的地方。沈砚冰一笑,给她看校园卡,充钱进去后,刷卡消费。
黎明月兴致高起来,周围不断有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学生路过,她忍住张望,同沈砚冰上了食堂二楼。
我比较喜欢二楼的食物。沈砚冰解释,以后我忙起来,你就拿这张卡自己来吃饭。
好。黎明月看着长长的餐柜窗口,有些眼花缭乱,学着沈砚冰打了饭,朝食堂阿姨指起看起来好吃的菜色。
玻璃门旁都是软座,两人找了空阔的位置坐下,沈砚冰同她简单介绍了食堂的分区。
我喜欢这样吃饭。黎明月看起来很高兴,半开玩笑说,景朝的皇帝一顿饭也没这么多可以选的。
沈砚冰面带笑意,这就是现代啊。
滨城大学的食堂向来不错,菜色众多,最简朴的打饭到盖浇饭,饺子混沌面条以及各类小吃应有尽有,可以连吃一周不带重样。
黎明月一直有注意价格,比外卖要便宜多了。
而且更健康。沈砚冰笑,她以前点外卖总是很随便,黎明月来后不得不精挑细选,生怕踩雷没有科学依据,但她总觉得古人的肠胃要娇弱一点。
黎明月对食堂充满了好感:可以每天来这吃吗?
没关门的话,直接来刷校园卡就可以。沈砚冰顿下筷子微笑,只要你吃不腻。
黎明月不懂为什么会腻:很好吃呀。
你喜欢就行。沈砚冰作为高校教职工子女,从小吃得最多的就是食堂,不说腻味,但乏味是有的。
黎明月不太一样,初来乍到的古代人,必定要屈服在现代的各式调料和烹饪方式下。
吃到一半时,食堂突然蜂涌挤进许多穿着军训服的新生,很快食堂闹哄起来,四周的座位被飞快占满,各个窗口大排长龙。
黎明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看着打扮相同的这一大群人:他们在做什么?
军训。沈砚冰思量着怎么解释,入学时都要参加的,锻炼身体素质,增强集体凝聚力。
你也参加过吗?黎明月见到不少热到脱帽解开外套的人,看起来很辛苦。
很早以前的事了。沈砚冰身体素质尚可,但回忆起京城大学长达一个月的军训还是觉得残酷,滨大时长不比京大,但滨城的烈日高温更折磨人。
才开始没多久,她就已经听说有人中暑了。
公主殿下对校园的一切都充满兴趣,饭后同沈砚冰去到办公楼,看见出入的学子和老师,向往之情油然而生。
沈砚冰之前带黎明月来过一次办公室,现在做了班主任后挪了地方,和汉语言文学另一个班的班主任共用一间。
这个点,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班主任的活并不多,麻烦的是总要待在校内。
坐。沈砚冰指了指会客的皮质沙发,给黎明月倒了杯水,待会儿送你回去。
黎明月不吵不闹地坐在一旁等着,也没看手机,四处打量着新办公室。
沈砚冰坐到了台式电脑前,提交完资料,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她揉了揉眉心,请进。
黎明月眸光微闪,沈砚冰视线从电脑离开,见到来人也有些意外:盛卓?
沈老师好,问了一圈才知道您换办公室了。盛卓顿了顿,放假前提交的那个项目,我们队去实地做了一次考察,整理出了一些问题,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看一看?
沈砚冰点头:邮箱发我就行,怎么还跑一趟?
盛卓摸了摸鼻子,笑得朴实:刚刚从辅导员办公室过来,正好听说您当班主任了。
辛苦啦。他边说忍不住瞥了坐在沙发的黎明月一眼,沈砚冰忙着看电脑没接话,盛卓欲言又止:那我先走啦,谢谢沈老师。
沈砚冰颔首,等门关上,看向黎明月,轻笑:他是从窗外见到你了吧?
我们那天后没有接触过。黎明月也注意到刚才盛卓频频投来的注视,皱眉,他有点奇怪。
沈砚冰不语,她同盛卓其实接触不多,但还是能轻易看出,对方是典型的在各种校组织里混得如鱼得水的那类人,和老师们关系都不错,各大荣誉也拿了个遍。
这样的盛卓,主动来办公室同她打个招呼问个好也不稀奇。
沈砚冰关了电脑,起身:走吧,送你回家。
黎明月早就困了,上车后车没走多远,就眯眼睡过去。
沈砚冰本以为对方看到盛卓会要纠结挺久,见到对方小憩得如此香,不禁哑然失笑。
公主殿下睡得不深,到地下车库时自然醒来,朦胧地起身,却被安全带紧紧扣住。
沈砚冰被逗笑,俯身,垂下的发丝蹭过黎明月的肌肤,她眼皮颤了颤,慢慢清醒过来。
身前的绷紧松开,沈砚冰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你上去吗?黎明月刚醒来的声音有些发涩,没过大脑地把对方的发丝掠到了耳后。
沈砚冰抬头看她,微愣,似乎没想到她的动作。
黎明月自己也没想到,她耳根泛起薄红,脱口说:你的头发有点卷。
沈砚冰扑哧笑了出来,开怀:是啊。
她的黑发及肩,发梢些自然卷,她也没管过。
不是谁的头发都像来自古代的黎明月,担得起黑长直三个字。
沈砚冰同她一起上了楼,自己在书房里忙活,叮嘱对方好好午休。
黎明月应好,躺在次卧的下铺,盯着床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沈砚冰的头发不仅有点卷,还很柔软,她把自己的长发拢到枕头处,第一次升起想剪头发的念头。
不用太长,也不用太短,沈砚冰那样就刚刚好。
到八月的尾巴,梧凰画室逐渐冷清下来,暑假班的学生们都陆续回校,最后关门的那天,沈砚冰过来待了许久。
我听明月说,沈小姐是滨大的老师?何叶看着帮忙收拾画室的沈砚冰,有些意外,你看着太年轻了。
而且现在的高校有多难进,何叶作为京城美院的人,再不关注也略有耳闻。
说起来,我们还算校友。两人开怀笑起来,因着家学,沈砚冰大学时对美院时常会关注,何叶报了几个有名的学长学姐大名,沈砚冰基本都有所耳闻过。
何叶悄悄瞧了眼还在内室的黎明月,低声问沈砚冰:其实我一直没敢问,明月为什么没上学啊?
她看着两人,实在不像有什么困难或苦衷的样子。
她家里人极其传统,对学校教育很排斥,只信家庭教育。沈砚冰早知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继续胡诌,她也知道这样不正常,今年成年了,特意来投奔我这边。
在沈砚冰编的故事里,两人还是远亲的姐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叶感慨,没有追问,太不容易了,难怪她手机什么都还玩不太溜,是从小被限制了吧?
沈砚冰:是啊,她们那也挺落后的。
黎明月浑然不知自己成了被传统迫害的落跑少女,还在认真同柳郁探讨着几个字的结构。
柳郁看着自己打算参展的作品,越看越皱眉。
黎明月抿唇不语,时不时在方格毛纸上落笔,这里的中锋可能不够厚重。
她说得委婉,却是一语点醒柳郁,放松心态再次写帖,却没能连贯写完,中途就断了下来。
柳郁缓缓摇头叹气,还是缺了点感觉。
黎明月蹙眉,蘸墨落笔,尝试着挑战这幅名帖,悬浮的手腕极稳,几个大字疏密均衡,形象自然。
柳郁盯了许久,抬头看她,要不你去参加吧?
黎明月眨了眨眼,放下了毛笔,我资历太浅,不太适合。
柳郁正在准备的兰亭展业内声望颇高,投稿门槛就是有过其他书法展览经历或书法专业出身。
唉这规矩。严格来说,兰亭展没有规定展览级别,并不算多么苛刻的门槛。
黎明月不甚在意地微笑:老师的字进步很大,再多加练习,找到状态,一定可以获得心怡的名次的。
柳郁苦笑不得,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山脚收了个徒弟,结果对方才是老师。
她还心服口服。
黎明月口吻带着真诚的谦卑,老师的书法水平虽然算不得一流,但国画却让她拜服,这些天里,在对方的指点下,她的工笔画有了显而易见的提升。
但柳郁不敢揽下这么大功劳,我教过不少学生,但上手这么快的,也就你这么一个而已。
哪怕是考进了京城美院的何叶,也难以匹敌这天赋。
何况黎明月的勤奋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如果你能去到京城,拜入真正名家的门下,未来的成就难以想象。柳郁心中感慨无数次,这次离别,终于没忍住说了出来。
她已经相信,以黎明月的心性,绝不会因此自满或自哀起来。
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去京城吗?柳郁再次问,滨城商业繁荣,文艺却远不及京城,黎明月留在这里没有得到更好的培养,就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外面何叶和沈砚冰的对谈声若隐若现地传来,她摇了摇头:我喜欢滨城。
滨城无法满足你的发展。柳郁叹气,再一次感到遗憾。
黎明月抬头同她对视,眼神深邃: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她没法想象离开沈砚冰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一更,存稿为零,爱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孤林居士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林居士26瓶;唐弱遥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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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滨大
梧凰画室关门后,黎明月开始频繁出入滨城大学。
办公室另一位老师现在是周迎,你见过的,我不在时你找她也行。沈砚冰带她走在校园,军训接近尾声,各个学院的课程也逐渐步入正轨。
黎明月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路上成群或独行的同龄人,观察着众人的神态、妆容和服饰。
沈砚冰停了步,到了。
正对面的是一池喷泉,背后耸立着一栋极具现代感的大楼,位于校区中心位置,占地面积极大,不断有学生出入着。
这是图书馆。沈砚冰带她登记进去,以后你可以拿我的卡自己过来。
黎明月点头,还处在置身无数丛书的震撼之中她以为之前去过的现代书店就已经足够夸张了。
书架与自习区相连,到处是埋头的学生,敲着键盘或沙沙写着东西,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就是现代的大学,公主殿下屏息,悄声走到书架间。
沈砚冰心中一笑,盘算着给黎明月买上书包文具了。
像送家里小孩去上学。
我可以拿出来吗?黎明月指了指书架上的某本书,得到沈砚冰的肯定后小心抽了出来。
她拿的是一本薄薄的宪法册子。
沈砚冰有些意外,轻笑,小声:对这个感兴趣?
黎明月点点头,凑近了压低声音:网上的人都说很重要。
是的。沈砚冰笑意更盛,尽管早有预期,当还是没想到公主殿下上网学得这么快。
她任黎明月四处走走看看,翻翻这本看看那本,毫无疲惫之感,大有一下午都停歇不下来的感觉。
可以挑五本带回家,之后还过来。沈砚冰提醒她,自己去到了三楼的古籍区。
说是古籍,其实大多是复印本,沈砚冰穿梭其中,对应先前查到的编码,快速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几册资料。
下楼时,她看到黎明月正坐在一张空荡的书桌前,很慢地翻着书页。
沈砚冰走了过去,拉开相邻的木椅,坐了过去。
黎明月这才转头,看见是她,笑了出来。
这边自习区大多是带了专业教材来学习的,像黎明月这样认认真真看馆内课外书的反倒少见。
书桌靠近窗边,滨大的窗子多是落地的弧拱,采光极好,透亮的阳光照入,落在黎明月身上,如撒金粉,侧面看来仿佛在发光。
实在是太安静了。
黎明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敢开口,书页的字像在跳舞,半天翻不动一面。
沈砚冰也发现了她的走神,好笑地转过头去,掩住嘴角的笑意。
黎明月唇抿得更紧,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总算把书上的字看了进去,翻页时心中拂过难言的遗憾。
沈砚冰没有看她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砚冰带黎明月来了一次,领她搞清了图书馆的布局结构,走了一遍借书还书流程后,就彻底放手让黎明月自行探索。
公主殿下也确实没整出什么幺蛾子除了搭讪的人有点多。
我都不认识他们。黎明月说起这个面露不解,但我一出门,他们就跟了上来。
办公室内,周迎听到这话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妹妹,这是要追你啊。周迎翘着二郎腿,不认识有什么关系,多说两句加个微信不就认识了。
沈砚冰也有些始料未及,多看了两眼黎明月,不得不承认,对方却是有这样的魅力。

分卷(36)
关键看起来还很好说话。
她在京城大学,虽然也有不少追求者,但这样敞明大胆的搭讪却少见光是她生人勿近的气质,就足够劝退大部分了。
你怎么回他们的?
我没回。黎明月看着沈砚冰,他们好奇怪。
噗!周迎笑得更厉害了,好样的,妹妹成功打击了他们脆弱的自信。
黎明月微微蹙眉,依旧看着沈砚冰。
沈砚冰笑:也可以试着交交朋友的。
公主殿下终究是要独立的。
别被骗了就行。她补充。
黎明月没应声,低头看起了手机,正好有人给她发来了微信。
几天里,她遇到有人搭讪是真,但完全没回复是假。
图书馆布局复杂,一次她在找接水间时迷了路,还好遇到了一个女孩带她找到了位置。
两人座位接近,离开时加上了联系方式。
嘿,有空一起吃晚饭吗,一食堂。
她看着对方刚刚发来的消息,没有迟疑地拒绝了。
没关系那下次约啊。女孩程果粒接着发来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黎明月也学着回了一个这都是她在画室群聊里捡的表情包。
黎明月忍不住瞟了沈砚冰一眼,周迎支着胳膊靠在了对方的办公桌前,沈砚冰指点着电脑屏幕,两人离得很近,在讨论着什么。
每次这种时候,唯一一个坐在办公室沙发的黎明月,就觉得离她们很远很远。
就像沈砚冰同她微信说话从不会用表情包一样。
晚饭照例是三人一起去食堂吃,偶尔会去外面餐厅,主要由周迎定。
四人桌上,总是周迎面对着沈砚冰,她坐在沈砚冰的旁边,静静地听两人谈天说地。
主要是周迎说,校内八卦到业内传闻,无所不有。
沈砚冰相当佩服她的消息灵通程度,你待在这实在是屈才了。
嗐,你不也在这嘛。周迎摆摆手,一脸谦虚,话说你家里这么多圈内的,我不信你知道的比我少。
已经不算一个圈子了。沈砚冰轻笑,没什么好说的。
周迎也知道她口风紧得很,平时听着叨叨,只有离谱了沈砚冰才会纠正几句,其他只当无伤大雅的玩笑,并不放在心上。
周迎不再扯这些瓜,看向黎明月:妹妹之后打算怎么办呢?去读书吗?
沈砚冰同她讲的也是何叶那套说辞,周迎知道她母家多传统派的学者,对有个没接受大众教育的远方妹妹表示了极大的理解。
黎明月抬头,偏了偏头:我想练字,还有绘画。
艺术家啊。周迎赞叹,认真,这能养活自己吗?
黎明月:应该?
虽然她已经对现代书法和国画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提起市场,那是一窍不通。
沈砚冰轻咳了一声,周迎一拍脑袋,没事妹妹,到时候你画了什么,告诉我一声啊,一定捧场。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怕你心疼钱。
周迎家境优渥,完全不靠这工资过活,闻言不乐意,你这是瞧不起人。
是你瞧不起人。沈砚冰轻笑,她的字还是不错的。
黎明月在外收到表扬,开启谦虚模式:我还差很远呢,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时候可以送一幅给周迎姐姐。
一声周迎姐姐,差点把沈砚冰哽到,周迎则是眉飞色舞:也是,谈钱多伤感情,到时候姐姐请你吃大餐!
黎明月略带羞涩地点头,笑意盈盈。
沈砚冰眉头微挑,心头划过微妙的感觉。
和辅导员对比起来,班主任还是要闲不少,比如,没有晚班这回事。
但沈砚冰也不闲,正式开学后,她的状态比起假期绷紧不少,懒散收敛了许多,最近晚上甚至频繁往小区的健身房跑。
以往她也经常去,只有假期才会刻意遗忘这件事。
健身房很正规,各类器械齐全,但沈砚冰通常只是在跑步机上动一动,不怎么找教练,也不同人聊天,到点就准时回来。
黎明月不爱运动,自然也难以理解健身房存在的意义,跟着沈砚冰去过一次后,满足完好奇心,就怎么也不肯踏入了。
里面的人都穿得好少。公主殿下窝在沙发上,长发散过屈起的膝盖,像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我不喜欢出汗。
沈砚冰无奈,你实在动得太少了,以后每晚下楼散散步,小区里转几圈。
黎明月勉强,好吧。
不要偷懒。沈砚冰自然地弹了下她脑门,这是为了你的健康。
黎明月抬头,嘴唇翕动,没有再说话。
沈砚冰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亲昵碰过她了。
但这种动作,又让她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像个没长大的小孩。
滨大的美院并不算出挑,沈砚冰辗转找了几个美院的教授,终于给黎明月争取到了旁听和使用画室的资格。
黎明月拆开新买的书包,往里放入了用惯的画笔,第一次背上了书包。
沈砚冰帮她把长发从背后捋出来,黎明月感受着对方靠近的触觉和馨香,微卷的发梢在她下敛的视线中摆动,她忽然道:我想剪头发了。
怎么?沈砚冰顿住手,转而笑,觉得不方便了?
黎明月从客厅的梳妆台前拿起七夕的红色头绳发带,给自己绑了一个不太熟练的结。
太长了。她比划了一下,长发已经快过臀部,她觉得大多数人第一眼被她吸引就是因着这头格格不入的长发。
她还没有见到一个头发和她一样长的人。
你喜欢就行。沈砚冰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不要后悔。
黎明月点头,又见对方上前靠近了,帮她把红色头绳发带解下,重新扎了一个蝴蝶结,垂落得极具美感。
好了。沈砚冰满意,可以出门了。
黎明月微微恍神,沈砚冰漂亮的手法似乎还在眼前,柔软轻盈的触感牵动着她的神经她忽然想起对方第一次给她的长发打泡泡洗头,拿起吹风机把她麻烦的长发吹干的场景。
她竟然又有点舍不得这长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节有些散乱,赶稿的悲剧。
有空精修,爱你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接待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七章 喜欢
滨大美院离文学院相隔不远,没有多少弯弯绕绕,直线距离步行不到十分钟。
除了这栋楼,美院还有一座对外开放的美术馆,陈列着各级优秀艺术作品,偶尔承办对外画展活动。
黎明月跟着沈砚冰进了楼,走廊的两面墙壁都挂着画作,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敞开门的教室时不时传来老师的声音,更多时候一片静默。
沈砚冰先带人去了行政办公室,黎明月挨个同老师和辅导员打着招呼,在一片笑盈盈中被安排去了画室。
你的名字不在老师花名册上,没有考核,不算正式学生。沈砚冰同她走在楼梯上,解释,有人问起你就说旁听生就行。
她发了一份美院的课程教室时间安排表给黎明月,有感兴趣的就去上。
黎明月雀跃地点头,她只接触过书法和国画,对现代的素描、色彩、油画还一窍不通,上面写的泥塑、版画、设计更是让她迷惑。
这里要学的东西比我想象的多。公主殿下偏头,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
你有兴趣可以去听听。
美院的教室空间比寻常要大,沈砚冰带她进了一间人少的画室,按之前办公室老师的说明拿了块新画板和画纸过来,黎明月从背包里拿出自带的颜料盒,打量了四周一圈,悄声坐定下来。
但她的动静还是引得前面的人转了头。
双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面露惊讶。
嘿,黎明月?你怎么也在这?
短发女孩笑起来,苹果脸可爱俏皮,原来你也是美院的啊,说好下次约饭的噢!
黎明月眨了眨眼,回想起了对方的名字程果粒,纠正:我只是旁听生。
认识?沈砚冰有些意外,黎明月从没提过自己交到了朋友。
黎明月点头,解释:图书馆帮过我忙。
多交朋友是好事。沈砚冰笑笑,转头看向短发女孩,含笑,明月刚来这边,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程果粒被对方晃了神,反应过来立马接话:当然当然。
我先走了。沈砚冰弯身叮嘱,有事给我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我不一定在办公室,来之前先告诉我。
黎明月乖巧点头,好。
等沈砚冰出了门,她才长长呼出口气,克服在陌生环境的紧张感,朝程果粒打了声招呼。
程果粒坐了过来,这才想起对方刚才的回答,疑惑道:旁听?
嗯。黎明月低头,翻开新买的素描教材书,开始学起立体结构。
在梧凰画室时,有柳郁带着,她一心专攻对方擅长的国画工笔,虽然从何叶和画室其他小孩表现中,可以明显看出主流已经改变,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去系统接触其他画派。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程果粒一直打量着她,视线落在画板上,陷入沉思,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第一次画是吗,放心,在这待上一段时间,一定进步飞快的!
她看着黎明月明显生疏的素描水果习作,抬头注意了眼时间,还有八分钟上课,我来帮你改改吧!
说着,她从自己的笔盒里抽出一只4b铅笔,大刀阔斧地改动起苹果的轮廓和阴影,黎明月一丝不苟地盯着她的动作,等到完成,才感叹:比我画的好多了。
程果粒嘿嘿笑:你是新手呀,我可是练了上千张呢。
说着,有老师进了画室,周围原本说着话的学生都安静下来,老师简单布置了任务,剩下的时间就都交给学生对着石膏像作画。
黎明月坐在角落里,认真观察着桌上的石膏人像,只觉得无从下手,程果粒不懂为何一个完全的新手进到了这里,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朝她摊了摊手。
公主殿下不甚在意地笑笑,拿过素描教程,翻起书页来。
许是她真的太突出,原本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老师突然注意到了她,想起之前沈砚冰在办公室打的招呼,走近过来关照:能跟得上吗?
对方只听说是个有天份的姑娘,显然并不了解黎明月的真实水平。
公主殿下诚实地摇头,指了指自己才学到的几何形体和简单静物,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素描老师到嘴边的吐槽生生憋了回去,没事,慢慢来,练完一幅可以来找我修改。
谢谢老师。黎明月轻声细语,再次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
程果粒也忍不住重新审视起对方,暗自猜测起对方的来头。
黎明月当然不是真的没注意到这道道灼热的视线。
她只是不在意。
手中的铅笔线条一遍遍划过,右手边缘抹上浅淡的芯墨阴影,她认真理解着透视、光影的概念,琢磨着结构和明暗细节,心无旁骛到了极致。
沈砚冰坐在办公室,听着辅导员郭靖的喋喋,看着手机,时不时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今晚沈老师要不要去一班做个小演讲?郭靖充满希冀地看着她,新生们刚入学,心还不定,您是他们的班主任,和他们谈一谈大学四年的学业该怎么规划,专业怎么学,给他们指名一下方向也好。
我本科不是中文系的。
郭靖语塞,后面要接的腹稿全憋了回去。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微笑:不过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好歹也挂了班主任的职,她也得拿出一点态度。
郭靖感动地起身,又叨叨了一会儿,才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一步说两句话地离开。
转头,差点撞到人,郭靖下意识道歉,见到人又扬起笑脸:周老师好。
郭老师辛苦了。周迎含笑进去,把门带上。
沈砚冰好笑地看着她,在外等多久了?
周迎把刚上完课的教材往自己办公室一丢,躺在皮质沙发上,天啊她也太能念了,你竟然能忍这么久!
我就等着你破门而入,打断她的讲话呢。沈砚冰无奈,新上任的辅导员,尽量体谅吧。
这已经超出紧张的程度了,我觉得她有点焦虑症。周迎翘着腿,问起,妹妹呢?
沈砚冰反应了半秒,黎明月?
不然?周迎挑眉,大步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下,上身前倾,狐疑地看她,突然发现,她是不是没喊过你姐姐?
沈砚冰右手碰了下鼻尖,马上收回,怎么没喊过。
周迎不相信:我一次都没听过。
她内向,不喜欢喊人。沈砚冰说得半真半假。
周迎盯着她,似有所动:她可喊过我不少次,可甜了!
沈砚冰原本挺直坐着的背放松地靠在办公椅背上,口吻状若随意:你想表达什么?
你说周迎咳了声,转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

分卷(37)
沈砚冰嘴角微扯,喜欢你?
周迎回忆着,越想越觉得有这么回事,一边喜滋滋一边皱眉,唉,你说,这多不合适啊。
沈砚冰拿过玻璃杯,抿了口水,不想回应对方。
我还真没和女孩谈过呢,这唉。周迎话到嘴边,想起沈砚冰的性取向,不得不掐断,转而好奇,话说你当初怎么跟徐诺谈上的啊?你以前没喜欢过女人吧?
沈砚冰瞥了她一眼,一副懒得理她的模样。
周迎完全偏了题,不依不饶:要不要我介绍几个优质男给你?你别把性别定那么死嘛。
住嘴吧。沈砚冰眼皮都不掀,下次把我婶婶介绍给你。
哈,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是红娘,她那是媒婆!周迎凑近,真的不考虑考虑,呱呱呱~
沈砚冰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脸推开,我要走了。
哎,去干嘛啊?
沈砚冰头也不回,接人。
黎明月给她发了微信,沈砚冰下楼时,正好碰见她过来。
长发束在脑后,发梢服帖地垂下,背着书包,穿着一身普通的短衫长裤,人却亮眼得很。
两人自然地往食堂路上走,黎明月问:今天周姐姐不一起吗?
沈砚冰不得不转头看她,你想她来?
周迎这段时间确实经常和她们一起吃饭,也不是特意约定,大多时候只是恰巧饭点聚在了一起,就像沈砚冰读书时和她一起吃饭一样,全看缘分。
黎明月意外沈砚冰的反问,摇头:只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沈砚冰皱眉,不用管她。
黎明月悄悄瞄了她一眼,顺从地噢了声。
到食堂后,两人各自熟练地点了餐,黎明月先落座,过了一会儿才见沈砚冰端了杯橙汁过来,移到她面前。
下午在画室怎么样?
黎明月想了想,挺好的。
见沈砚冰依旧等着下文,她只好继续,一直在画素描,我会画很多几何形体的阴影了。
还有好些种水果。黎明月补充,老师说画得不错。
这算是她小小的谦虚了一下,老师看了后压根不信她没学过,程果粒也直夸她的阴影线条处理。
她不说,沈砚冰其实也能猜到,含笑:你太棒了!
黎明月耳尖微红,我知道。
沈砚冰筷子微顿,嘴角上扬这是两人小小的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太忙了,晚上现写现发,周末一定存稿。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爱你们!
第四十八章 聊天
晚饭后,沈砚冰带公主殿下回了办公室,周迎已经下班离开,她还要准备待会儿晚自习的发言其实也没什么要准备的,列了提纲后全靠临场发挥。
黎明月站在办公室的玻璃书柜前,看了一会儿里面密密麻麻摆着的繁体书册,搬着办公椅坐在了她旁边。
沈砚冰的字迹辨识度很高,隽秀大气,随意列的草稿也赏心悦目。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黎明月手臂搁在书桌,慢慢看着从图书馆借的书。
沈砚冰电脑键盘敲出声响,黎明月坐在一旁,低着头翻页,听着声音觉得十分安心。
晚自习快开始时,办公室响起敲门,沈砚冰瞥了眼手机刚收到的辅导员微信,心中叹气,请进。
郭靖一进门就看到了伏在沈砚冰办公桌旁的面熟女孩,毫不掩饰脸上的吃惊。
同学姓什么来着?经常看见你呀哈哈。她笑着打了个哈哈,得到回答后才看向沈砚冰,沈老师,我们该走了。
沈砚冰应好,又看向黎明月,我待会儿回来。
郭靖不止一次地在办公室见到过黎明月,先前却一直没搞清几人关系,开始以为是学院的学生,查无此人后猜测是周迎的朋友每次她来看到的都是周迎同女孩有说有笑。
直到今天,才发觉人原来是沈砚冰带来的。
郭靖笑起来,黎同学也是大学生吧?在休学?要不也去听听。
挺没意思的,还是在这等我吧。沈砚冰略过前两个问题,看向黎明月,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想去教室吗?
黎明月视线游离了几秒,把书本合上,想去。
哎年轻人嘛,多和同龄人打打交道,不要老闷着。郭靖领路,下楼约了另一位班主任,一起往教学楼走。
滨大的文学院是这几年才兴起晚自习的,没有值班的老师或学生,全靠自觉。
沈砚冰带的一班分到的是一间小阶梯教室,黎明月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设计的现代教室,被招呼着从后门进去,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后排。
教室座位并不满,零零散散空着不少,黎明月左右也都空着的。
郭靖开了口,学生们都抬起头来,看见出现频率极低的班主任,瞬间来了精神。
沈砚冰走上讲台,眼尖地看见众人忙不迭藏起手机游戏界面、滑出网购图标,稍稍露出笑意。
她开着玩笑从这切入,自然地聊起大家的学习状态和自己的读书经历,声音不徐不疾,姿态从容,很快勾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黎明月坐在后排,阶梯很高,她可以毫无障碍地看清讲台的一切。
她定定地看着,手臂交叠在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砚冰。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砚冰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顿了顿,继续讲起自己在文学院的学习之路。
她问起众人的学业规划,又抛出对理想生涯的思考,见到众人沉思,把发言收了尾,同学们在学业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主动问我。
说着,她在黑板上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和微信号,放松一笑,希望和大家相处愉快。
台下响起掌声,黎明月的拍手节奏慢且轻,两人相视,沈砚冰朝她颔了颔首,黎明月就意会地悄声出了教室。
郭靖没有留沈砚冰,一番溢美后同另一位班主任去了其他教室。
黎明月站在后门等她,见她走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下次还能来吗?
来干什么?沈砚冰转头看她,面带意外,你想学现代汉语?
黎明月不点头也不摇头:我想看你上课。
沈砚冰扑哧一笑,我的课没什么意思。
你刚刚的样子就很好。黎明月的现代词汇量有些贫瘠,翻来覆去就几个词,我很喜欢。
刚才可不是上课。沈砚冰纠正,好好去美院上课吧,那儿要学的可不比这少。
黎明月没有纠缠,两人走在夜色里,校园的暖黄路灯一路铺开,遥遥望去一片寂寥。
路上只有零星的学生,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呼呼而过。
公主殿下已经见过很多次自行车,这看起来比汽车更亲近的交通工具数次勾起过她的兴趣,沈砚冰上次答应教她,但后来忙起来迟迟没有机会。
我读书的时候也有一辆自行车。沈砚冰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骤然提起,京大各栋楼都离得很远,我就每天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到处奔波。
黎明月转头,夜里的沈砚冰轮廓柔和,眉眼间的疏离淡去,尤其谈起过去的时光时,总有种说不上的温柔。
沈砚冰很怀念那段日子,她心想。
夜风轻柔地吹起,黎明月问:后来呢,你的自行车去哪了?
毕业就卖了。沈砚冰淡笑,不方便带走,也没有必要了。
黎明月有些惆怅地点了头,她是很念旧的人,来到现代,虽然总是充满学习的动力,但景朝的过去从未抹消过。
沈砚冰似乎总是朝前看,东西该丢下就丢下,从不迷惘,从不回头。
思及此,她忽然发问:你会后悔吗?
嗯?沈砚冰不解,后悔什么?自行车吗?
所有。黎明月定定问。
沈砚冰没有如黎明月预料地否定,每个人都会有后悔的时候。
我当然也会有后悔的时候,比如沈砚冰顿住,轻笑着跳过举例,最重要的是当下,过去发生的事已经无法更改。
黎明月不听大道理,你后悔什么?
沈砚冰停下脚步,两人相对而视,寂静的夜里,城市星光被深不见底的黑幕掩盖,沈砚冰的眼眸透亮无澜,她正欲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声打断
两人默契地转头,不再直视对方,走了两步纷纷笑了出来。
步行路一旁有一片铺着石子路的小树林,两人安静地经过,黎明月见到深处模糊的人影,靠近了沈砚冰一些。
树干枝柳垂下,黎明月不小心绊到石子,沈砚冰扶住了她,小心。
黎明月顺势挽住了她的手臂,声音放缓,我怕。
她定睛分辨着不远处的身影,看清了是贴得极近的两个人,忍不住皱起眉。
沈砚冰注意到挽住她的手更紧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扯开。
从很早开始,这种女生朋友间的亲密接触就有意识地被断绝在了她的生活中。
她也注意到了前面的情侣,这在大学校园实在太过常见,面不改色地从一旁经过,眼神都没有多留。
公主殿下显然没受过这种现实版的冲击她连看到电视里的吻戏都会忍不住转头。
等到两人走远,出了这片小林子,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她才松开沈砚冰的手臂,跟在旁边慢吞吞地走。
他们为什么在那黎明月没说全,但意思显而易见。
沈砚冰好笑,习惯就好。
说完,她又觉得不能太带偏公主殿下的恋爱观,补充,谈恋爱接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只要不太过分,他们做什么外人管不着。
黎明月蹙眉,怎么算过分?
她觉得在外接吻已经算很过分了。
沈砚冰无奈,斟酌着,别怀孕就行,不要被欺骗感情。
这其实是她了解到的大众标准,相对而言,她个人保守得多恋爱于她实在是一件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的事。
黎明月已经被普及过生理卫生知识,她想起景朝自己的驸马,又想起刚才看见的亲密情侣,对男女之事涌上一阵本能的嫌恶。
她走快了些,忽然转头,眉眼凝重,我讨厌这些。
沈砚冰没有试图解释什么,她更相信这是一个自然而然转变的过程。
比起和周迎谈论这个话题,她同黎明月聊起时总有着似有若无的别扭感。
她总不自觉跟着代入到古代的保守视角去。
好在黎明月也没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之后的几天,公主殿下再次提起了头发的事。
沈砚冰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带她去了一趟理发店,并再次确认:你确定要剪?
黎明月跟着她下楼出门,长发在画室太不方便了。
而且非常引人注目。
这才几天,几乎全美院都知道来了个很有天赋的旁听生,每次下课都有来指点她或请她指点的同学。
程果粒说她在人群里实在太出挑了,一眼就能瞧见。
黎明月仔细对比了自己的打扮,思来想去,把罪魁祸首定在了这一头长发上。
沈砚冰要是听到她的心声,一定会笑着纠正她,分明颜值和气质才是决定因素。
总之,黎明月现在坐在了发廊的转椅上,面对着一面全身大镜子。
刚洗完的湿漉漉头发散开,理发师给她系上围布,沈砚冰站在后面同镜子里的黎明月对视着。
这头发蓄了多久了?发质也太好了,卖给我们发廊吧。
理发师爱惜地摸着这一头乌黑的秀发,价格绝对公道!
黎明月坐在皮质椅上,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镜子里的人眼睛眨了又眨,疯狂向沈砚冰求助。
他们想买下你剪掉的头发。沈砚冰简单解释,黎明月皱眉,不要。
她少有的连卖了做什么的好奇都没有。
原本黎明月打算剪到肩部,这会儿知道还有这种业务后,反悔:只剪到腰部。
理发师笑着答应,一边咔嚓剪起来,一边试图和她聊天。
头发以前有烫过吗,真直啊。没。
要不要剪个刘海,很适合你呢。不用。
发尾是剪平还是更有层次感些呢?和原来一样就好。
黎明月看着镜子,礼貌地有问必答,其他一个字不肯多回,沈砚冰还在后面笑,她抿唇,两人都不说话,就着镜子视线交火,盯得理发师都注意到了,笑意盈盈:是姐妹吗?关系真好呀。
黎明月第一次回了这种闲话:像姐妹吗?
反正不像闺蜜哈哈!理发师笑,她看着比你成熟。
黎明月认真打量起镜子里的自己,沉思着,试图看出不成熟的地方。
没有找到任何结果的她抬头,沈砚冰正倚在门沿旁接着电话,依旧是白衫黑裤,鞋跟不高,微卷的发丝拢在耳后,服帖地披散肩头。
她很少这样细致地打量对方,如今上了心,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说明,预收文案最近大改了,人设不变,挑战音乐题材,伪姐妹,求个收藏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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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
第四十九章 户口
沈砚冰在理发店接的电话是沈原的。
什么叫登记在我这边?沈砚冰皱眉,沈原那边解释了什么,她的眉头勉强舒展,见黎明月已经起身走来,再确认了几句挂断了通话。
黎明月看着她:回家?
沈砚冰看着长发乌黑笔直、五官清澈的公主殿下,穿上一身现代夏装时,已然和现代女孩无异现在和黎明月谈话,绝大多数人也不会感到异样了。
回去的路上,沈砚冰忽然道:明天带你去一趟社区开个证明,然后去公安上户口。
黎明月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她,脚步顿住,沈砚冰轻笑,怎么,还不想去?
沈原最近打听了一圈,身份信息补办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这么简单?黎明月声音有些发涩,沈砚冰薄唇微抿当然没这么简单。
社区的证明还不够,沈原不知和那边的人说了什么,提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解决方案。
让沈砚冰觉得很扯差点直接拒绝的方案。
但就她所了解到的,结合沈原提供的资源,这也确实是最优解。
整夜里,黎明月都处在吃惊和兴奋的彷徨状态中。
这对她而言一点预兆都没有,沈砚冰先前一直说至少要等下半年人口普查开始现在还只露出点苗头。
虽然雀跃,但黎明月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沈砚冰笑中的惆怅。
她委婉开口:是不是其他程序很麻烦?
黎明月还不知道沈原一家知道她身份的事,只当是沈砚冰忙前忙后付出了不少代价。
沈砚冰:也不算麻烦。
她瞥了眼黎明月,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黎明月被问住,得到这个消息后她的第一反应不全是喜悦,更有一种规律生活被打破的迷茫和焦虑感沈砚冰会不会让她离开?
想做书法家,画家还是培训老师?沈砚冰不为难她,干脆抛出选项,还是有其他想法?
黎明月不是没有考虑过。
她对这些职业的认知都只停留在最朴素的层面,对行业几乎没有了解。
哪怕是她最亲近的书法绘画,她也只是凭着本能和感觉去完成一幅作品,从没有想过这一领域的晋升途径和市场需求。
未来模糊成一团,从前的公主殿下总习惯事事尽在掌握,来到现代后安逸得让她失去了敏锐的
黎明月皱起眉,顿住:我不确定。
没事,还不着急。沈砚冰开口,坐在餐桌前,背对着对方,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
沈原给她的方案是把黎明月作为非亲属上在她的户口簿上。
直接以她的身份做保证,登记会要顺畅许多。
沈砚冰第一次听说这种操作,沈原也承认这确实非常规通道他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你让我以后怎么和别人解释。沈砚冰还在和沈原聊着,对方倒看得很开,等她有工作了,过个几年迁出去还不简单。
而且你反正又不结婚,户口本上多个人谁知道?
沈砚冰无语凝噎,沈原又发来消息,人是你带回来的,你得负责。
是她自己出现在我家的。沈砚冰下意识纠正,发出去才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渣。
她扶额,又看到新消息,谁叫你当时不送派出所!
沈砚冰只好咽下这口气,怪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一时心软。
黎明月一直默默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对方情绪低沉,心里划过异样。
她坐在沙发上,双腿蜷缩,转头看向餐桌前的沈砚冰,你看起来不高兴。
黎明月双唇紧抿,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沈砚冰把手中的水杯放下,镇定一笑,为什么这样问?
你说完补办身份的事后,就没有再笑过。黎明月似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情绪低落起来,如果很麻烦,我可以不办的。
那以后会更麻烦。沈砚冰皱眉,没忍住反驳她的意见。
客厅的气氛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只有纪录片的声音缓解着尴尬。
沈砚冰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承认了什么,轻咳了一声,转头不再同她对视。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怕麻烦的人。
黎明月已经算是她耐性挑战中最大的意外,从初见到各种添置和解释,早已远远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有她这几年脾气好起来的原因,更多是黎明月知分寸太懂事的原因。
但这段时间,逐渐适应现代的公主殿下也慢慢改变着性子或者说,显露真实。
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沈砚冰对此却有些难言的阴影她和徐诺就是这样渐行渐远的。
她喝了口水,嗓子润湿,状态好转了些许。
黎明月低着头,手上揉搓着那只红围巾白羊公仔,一个字也不说。
她想不到是什么样的手续会让沈砚冰这么抗拒。
沈砚冰拖开椅子,坐回了沙发上。
她把对方手中绞成一团的红围巾白羊公仔解救了出来,黎明月这才抬头看她,眼神平淡。
沈砚冰叹了口气,我没有嫌你麻烦。
没关系的。黎明月眸色微动,就差把很有关系四个字写脸上了。
沈砚冰无奈,你的户口先上在我这,可能有不方便的地方。
黎明月有些没反应过来,上在你这?
她在网上了解过不少身份信息补办的常识,知道只有一家人才会在一个户口上,真没考虑过和沈砚冰在一本上的可能性。
沈砚冰有自己的家人,而且关系亲近。
对,这样的话,你可能没想象的自由。沈砚冰道,不过之后你想走了,去分户应该不麻烦。
黎明月捕捉到重点,我不想离开呢?
你总要走的呀。沈砚冰终于笑出来,你不可能跟着我在这住一辈子吧。
为什么不可以?黎明月偏偏要问。
沈砚冰稍微收敛笑意,等你独立,就该去追寻自己的人生了,事业、结婚,都由你自己掌控。
你就该有自己的家了。
黎明月最忧虑的事总算被对方捅破了,她感到一阵难言的憋闷,千言万语,最后只低低化作一句这是你的家。
沈砚冰敛目,以后你也会有自己的家。
黎明月没接话,沈砚冰摸了下她的脑袋,微笑,明天开开心心去拍证件照。
次日的证件照拍得并不开心。
黎明月面无表情,跟着沈砚冰在各个办公室里穿梭,一会儿递这份资料,一会儿给那份资料签字,到拍照时,阿姨反复调整着她的姿势和细节,折腾许久才得到一句好了。
沈砚冰的户主名下,从此多了一页非亲属黎明月。
滨城的办事效率很高,负责人盖完章还在感慨,还好是遇上人口普查,条件现在放宽了好多。
说着,负责人同沈砚冰握了握手,领导刚刚也签字了,不是什么大事!
沈砚冰礼貌地回应附和,心里默默感谢了沈原,带黎明月出了公安局。
怎么这副表情。沈砚冰上车,系好安全带,又把户口簿递给她看,身份证过段时间就能收到了。
黎明月坐在副驾驶,翻开了除了首页外只有两页的簿子,看到印着黎明月三个字的姓名栏,有种心落地的奇异感。
而非亲属三个字又让她感到略微不安。
她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非亲属,沈砚冰对她没有义务。
当天中午,黎明月和沈砚冰回了滨大食堂用餐,黎明月点餐很快,刚一落座就听到了熟人的叫唤。
明月!程果粒端着盘子同她打招呼,终于碰到一起吃的机会了!
没等黎明月开口,程果粒就自然地坐在了她桌对面原本沈砚冰的位置。
今天上午你怎么没来?程果粒热情洋溢,压低声音,嘿嘿好多人问我呢,想不到吧他们平时都不敢主动和你说话来着~
下一秒,黎明月就看到了端着自助餐走了很远回来的沈砚冰。
程果粒没看背后,笑嘻嘻:不考虑考虑?有一个超级大帅哥
沈砚冰坐在了程果粒的身旁,见对方停下,转头笑:不介意我坐这吧。
程果粒紧张到话都磕巴了:不,不介意。
这是我在美院的朋友,程果粒。黎明月赶忙解释,她在画室教会了我很多。
我见过的。沈砚冰点头,含笑,我刚才打断了什么,你们年轻人继续聊。
程果粒哪敢造次,从那天后来她知道对方竟然是滨大的老师起,再见她拘谨程度就直飙到了顶点。
你也很年轻。黎明月学着纠正她,全然忘了自己早先因为沈砚冰的年纪,误以为对方有丈夫的事。
沈砚冰笑笑没说话,程果粒偷瞄她几眼,机械地吃起食物,看得黎明月相当疑惑。
等到沈砚冰端起空盘起身,我先走了,明月你直接跟着去画室?
嗯。黎明月平时吃完午饭也不太回文学院的办公室,晚饭前找你。
沈砚冰点头,背影逐渐隐没在人群中,程果粒这才放松呼出口气,天啊。
你和沈老师是什么关系啊?太羡慕了!
黎明月闻言露出微妙的表情这个问题对当下的她实在太过不合时宜。
非亲属的寄居人士,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想。
程果粒一边飞快扒饭一边继续感慨:滨大的颜值巅峰,果然名不虚传!
黎明月听懂了,并深表认可:可是你也太夸张了。
她甚至觉得沈砚冰今天这么走这么早,多半就是发觉了程果粒的极端不自在。
没办法,气质,不,气场太a了。程果粒喝了口汤,果然不能只看照片。
黎明月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程果粒神秘兮兮:你难道不觉得吗?
觉得。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并没有听懂的黎明月默默记下对方刚才的话,打算上网弄清是什么意思。
之后,英语不好的公主殿下,只能对着攻气十足的解释陷入沉思这又是什么意思,解释和没解释一样。
黎明月皱眉,看着继续搜出的男子气概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沈砚冰虽然经常没耐性,但明明是一个无比温柔体贴的人。
果然,这些人都不如她了解沈砚冰。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应该不算虐吧,上户口本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呢~撒花完结(bhi
不要问还有多长无纲无存稿作者也不知道orz,离完结应该还是有点距离的。
再次声明:本文所涉及的所有关于户口、身份证的信息都不可信,千万不要代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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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周迎
开学后,沈砚冰大部分时间都在坐办公室。
周迎比她闲得多,没课就往外跑,还时不时想拉沈砚冰去消遣,相当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
考博本来就是家里人逼的。周迎无所谓地坐在办公桌上,吸溜着奶茶,我可一点学术学术热情都没有,混口饭吃就行。
沈砚冰敲着键盘没应她,周迎似乎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她:你新发的论文是不是已经出刊了?
嗯啊。沈砚冰这才抬头,有些疲累地把头后仰,不欲多提。
周迎瞥了她一眼,把奶茶放下:滨大多久没有上《文学评论》的文章了,为了那点说不清的事,难道还要卡你评级不成?
无所谓。沈砚冰睁眼,有意见的大可写一篇批驳发表,我会看的。
周迎噗嗤笑出来,笑完又好奇,你怎么会想来滨大的,太屈才了,以你的水平,留在京城也不难吧?
滨城经济全国前列,生活环境比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若说缺点,那比起京城,文化气息不够浓厚必定要算作一点。
我更喜欢南方。沈砚冰轻笑,京城压力太大,我比较适应现在的节奏。
她在首都念书八年,回想起来竟然没多少留恋的东西。
京城和沙城熟人一多,就觉得不够自由,这也算是她的一点怪毛病了。
周迎赞同京城压力大的观点,但也忍不住强调:滨城也不容易。
虽然合同不说,但我这种论文完全不想写的人,迟早要被新人取代。周迎不丧反笑,兴奋,然后我就去做我的旅游博主,还有调酒大师!
你可以的。沈砚冰稍笑,她虽然没有这样的激情,但相信对方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
这天的晚餐依旧是三人行,周迎现在一见到黎明月就忍不住调戏,妹妹今天也这么可爱啊!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回应,两人有来有往,沈砚冰倒像个局外人了。
明月什么时候参加画展啊,姐姐我还等着捧场呢!周迎朝她眨眼一笑,情绪高昂。
黎明月低头夹菜,轻声:我画得不太好。
沈砚冰一直没看两人,边吃饭边刷着手机资讯,似乎完全没注意这边。

分卷(39)
黎明月时不时偷瞄她,见对方没什么表示,掩盖住面上的失落,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回应。
等同周迎分别,回家路上,黎明月才提起:今天上了书法课,老师说让我参加滨大书法展。
可以啊。沈砚冰开着车,不过要提供身份信息吧?
黎明月点头,补充:参赛要求是在校生。
美院的书法老师怎么说?沈砚冰停好车,看向她,我记得这种展览一般有推荐名额。
沈砚冰想得不错,滨大书法展主要面向在校大学生,含金量不算太高,确实有书法老师主动向黎明月抛出了橄榄枝,但黎明月却觉得不太好。
我不符合参赛规定,这不太公平。公主殿下意外的执拗。
沈砚冰正对着前方车窗,仿佛看见了早年的自己。
她顿了顿,道:不要浪费机会。
黎明月垂眸,沈砚冰瞥了她一眼,你现在需要的是参展的经验。
年轻人总是生怕打破规则,对社会的弯绕关系避之不及,似乎一沾染上自己就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小人,只好苦苦用清流楷模来作自己的精神支撑。
沈砚冰已经过了那个青涩的年纪,看待起圈里的关系已经不复当初的尖锐。
公主殿下在皇宫生存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真的那样纯白无暇。
但初来现代社会的她,对现代的所有规则都保持着一套敏感的敬畏。
黎明月看着她,没有再坚持,我会认真准备的。
沈砚冰放松一笑:不用有心理负担。
你要做的就是发挥出自己的水平。她的右手搭在黎明月肩头,有人愿意推荐你,说明人家看得上你,如果你没法让人满意却上了推荐,那才叫不公平。
滨大书法展能出现优秀甚至出圈的作品,是他们的荣幸。
耳濡目染这么多年,沈砚冰心中的底线依旧很明晰。
黎明月定定看着她,她感到肩头一阵发烫,那股暖意沿着经脉一路涌上心头,这一刻,她真切地体悟了价值感。
之后的几天,沈砚冰注意到,原本习惯晚上看书的黎明月开始练起字来。
学校的书法课太少了。对她也太基础了。
黎明月没提自己在班上因为书法地位从小白一跃成为大神的事,连书法老师都敬让她几分,甚至在她写字时总忍不住转悠过来。
书法是一件很讲究状态的事,王羲之酒后一幅《兰亭集序》千古留名,之后多次重写却总不如当初的韵味,黎明月不敢同这神来之笔较量,但也愁着现下的手感。
浮躁,心不稳。
沈砚冰提的参展经验确实重要。
黎明月瞄了一眼,沈砚冰正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打字。
键盘声音很小,敲击频率也很低,显然对方状态也不佳。
两人的视线陡然相撞,黎明月装作不甚在意地移开,沈砚冰却站起了身,进了卧室很快又换了身衣服出来。
你要出门吗?公主殿下忍不住蹙眉,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对方显然也没有带她出去的意思。
沈砚冰颔首,有朋友约,晚点回来,不用等我。
黎明月眼睁睁看着门一关,背影消失不见,手中的毛笔压在纸上,漾开一团水墨。
买的墨水质量果然不如砚堂研磨出的墨,她乱七八糟地想,沈砚冰要去哪里又要去见谁呢?
沈砚冰当然没义务同她报备。
她又去了那家清吧,罗嘉宁和她的调酒师女友依旧你侬我侬,见到沈砚冰面露惊喜,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
罗嘉宁绝口不提之前徐诺的事,笑嘻嘻地给她点了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来艳遇吗~
沈砚冰轻笑,在家太闷了。
黎明月对她的打量太过明显,扰得她也跟着心神不宁。
独守空房当然闷!罗嘉宁立马来了兴致,沈砚冰出了名的宅,什么时候见她说过家里无聊!
沈砚冰难以和她解释,笑了笑,如果不是合得来,就算住一起也是徒增尴尬罢了。
她说得不太客气,本来意指黎明月,脑海里却闪过和徐诺在一起时的场景。
罗嘉宁自然附和,四处打量着,很快锁定目标,弯身悄悄道:六点钟方向,最近新来的常客,风情大美女,认识一下?
沈砚冰抿了口酒,不太感兴趣,她以前状态不佳时经常来这边散散心,并没什么其他活动。
她垂头,把散下的头发往耳边一撩,忍不住想黎明月在家做什么公主殿下脾性时大时小,时常能感觉到对方在她面前的收敛和伪装。
在宫廷背景下生存下来的民间公主,是她大意了才会简单将她归类到小绵羊。
她摇晃着高脚杯,兀自笑出来,觉得自己未免把人想得太过阴暗。
说到底,只是一个误入现代的可怜女孩罢了,什么都不懂,依恋她一点无可厚非。
我不能犯错。沈砚冰自语,心里又强调了一遍,把那微妙的情愫压了回去。
清吧放着轻柔的音乐,光线稍显昏暗,处处营造着幽会的氛围。
沈砚冰少见地又要了杯酒。
嘿!美女晚上好啊
猝不及防,沈砚冰的脖子被人挽住,来人的大波浪卷蹭得人肌肤发痒,熟悉的声音让沈砚冰不禁皱眉,等人靠在她旁边坐下了,她才敢确认地诧异开口:周迎?
周迎双眼迷蒙,但口齿异常清晰,抱住沈砚冰不放:果然是你啊冰冰!
罗嘉宁震惊了,你们认识?
沈砚冰这才知道,罗嘉宁先前口中要介绍的新常客就是周迎,扶额,她是我朋友。
周迎立马抬头,按着太阳穴半个身子伏在了柜台上,朝沈砚冰控诉,这么好的地方你竟然从不介绍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沈砚冰终于皱起眉来,你怎么回事?
这是个地道的les吧,周迎换了那么多男朋友,可直得不能再直。
周迎已经半醉,闻言笑,突然发现,女人好像也
沈砚冰冷冷地看着她,周迎清醒了一些,讪笑,绝对不是好奇!
你到底想干嘛?沈砚冰不看她,算起今年来这家店经历的意外程度上次见徐诺,这次碰周迎,这种处处遇熟人的感觉极大地影响了她的放松。
周迎丝毫不见窘迫,忽然凑近了沈砚冰,语气雀跃地回答:我想追黎明月。
沈砚冰不敢置信地转头,两人对视,周迎眼里的醉意一扫而空,不像胡话。
手中酒杯的冰意沁透掌心,沈砚冰眉头慢慢地皱起来,略显艰涩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周迎大口灌了杯酒,只当对方是不信任她,掰着手指细数起可行性来。
黎妹妹实在太甜了你不觉得吗?我一个直女都要受不了了。周迎压低声音,而且我觉得,她喜欢我。
沈砚冰不客气地回:我怎么没看出来?
周迎露出一副你瞎的表情。
沈砚冰很久没这么无语了,把你的脑补收一收,她哪有这个意思。
周迎不乐意了,人家虽然是你亲戚,但这事儿你可做不了主。
明月要是对我也有意思,你就是拆散鸳鸯的棒子!
沈砚冰眼皮都懒得掀,起身买单走人,留下周迎还在哎哎直伸手。
一旁看戏的罗嘉宁也有点懵,想起什么,你刚说的明月是黎小姐吗?
周迎惊讶,警惕,她来过?你怎么认识?
没来过没来过。罗嘉宁连忙摆手,之前游乐场见过一次,不过黎小姐是砚冰亲戚?我怎么记得只是朋友呢。
她向调酒师女友求证,没记错啊。
周迎挑眉,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缓慢地露出了一个追悔莫及的哭脸。
搞了半天,沈砚冰这家伙在玩金屋藏娇的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没有存下稿,抱歉,总之不断更。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源2个(破费了,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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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用餐
金屋藏娇?
沈砚冰回去路上,看到周迎发来的呐喊微信,简直要气笑出来。
有病早点治。她回复完又补充,我可以帮你介绍医生。
不说其他,周迎这酒瘾就该重视起来了。
周迎还在不依不饶,沈砚冰叹气,只好回:确实不是亲戚。
周迎立马发来一大串表情包表达谴责,沈砚冰无奈: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我不信。周迎狐疑,瘪嘴的表情包刷屏,过了一会儿又变成了贱笑,你自己说的啊,我截屏保存了!
沈砚冰下了网约车,看见周迎新发来的微信那我可就追了。
她表情寡淡,心中滋味分毫不显,熟练打字:随你。
上楼时,她在电梯里反复点进聊天框,手指按压在已发出的那条简短信息上,看着跳出的选项,在撤回上摇摆,再按时终于不见这个选项。
她呼出口气,出了电梯门。
黎明月刚洗完澡,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玩着消消乐,听见门响立马抬头。
还没睡?沈砚冰在玄关处换了鞋,把包放下往洗手间走。
路过沙发时,黎明月嗅了嗅,你又喝酒了。
她抬头,下一秒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白衬衫肩膀处蹭上的红印。
黎明月皱眉口红?
沈砚冰浑然不察,到阳台取了换洗衣物,见黎明月视线跟着她转,怎么?
黎明月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指了指对方白衣上的红印。
沈砚冰看向自己肩膀,忍住了骂周迎的冲动,黎明月看她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
不小心蹭的。沈砚冰解释,说完还生怕对方不信似的补充,周迎,你知道她性子的。
说完她转身快步进了浴室,没有注意到黎明月听到补充后更郁沉的神色。
沈砚冰晚上去见的人是周迎,总是亲密极了的周迎。
黎明月以为自己总算是进入了两人的小圈子,没想到夜里喝酒小聚,她还是不配参与。
明明每天都能见面,晚上特意再约要聊什么避讳她的话题呢?
那道红唇印像蚊子血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眸。
黎明月揉搓着白羊公仔,眸光晦暗。
次日,滨大文学院办公室。
刚送完黎明月的沈砚冰进了办公室,诧异地看着已经落座的另一张办公椅,你今天有早课?
没有。周迎露出端庄一笑,沈砚冰被瘆到,你怎么回事?
周迎立马兴奋起来,原形毕露: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不能吓到对方!
语毕,她瞬间戴上淑女面具,柔声细语:明月这样内向的姑娘,应该比较吃这一套。
随你吧。沈砚冰嘴角微抽,旋即平复了心情,她同黎明月相处时间已经不算短,但对她吃哪套是一点概念没有。
沈砚冰刚坐下,周迎又问:你说她喜欢吃什么呢?食堂我都吃腻了,带她去个餐厅?
你自己问她。沈砚冰不欲理会,把今天的课件梳理了一下就起身去了教学楼上课。
文学院的教学楼离得不远,沈砚冰连上了一上午,中途下课看到黎明月和周迎前后发来的微信。
黎明月:周姐姐说要请我们去外面吃午餐。
周迎:好姐姐,你不去她也不肯去,不要不识好歹救命(泪崩)
沈砚冰被气笑了,回复周迎:我去干什么?
做我们爱情的见证人。周迎秒回,拍板做了决定,待会儿我开车来接你!
沈砚冰站在讲台前,见着课间无精打采的学生们,忽然想到黎明月说想来听她上课的事,心中涌上复杂滋味。
教学其实并非她所长,比起大班授课,她更倾向带几个积极的学生,散养着也不苛求什么。
就像黎明月刚来时她引导的感觉,尤其当对方举一反三,聪慧过人,她会升起一种和学术成就不同的自豪感。
但黎明月就是黎明月,不是她的学生,更不是她的妹妹或孩子。
沈砚冰沉思着,试图找到那隐约异样的情绪来源。
就像黎明月会依恋她遇到的第一个指引她现代生活的人,她也会不自觉地在意甚至管束对方的生活和学习。
这不是平等的关系。
黎明月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她有着独立健全的人格,她们不能永远绑在一块走。
午饭时,看见已经停到教学楼下的车,黎明月坐在了后座,周迎摇下车窗同她招手。
沈砚冰走近了,浅淡一笑:你们一起去吧,我临时有点事。
她本来打算直接说不凑热闹了,话到嘴边还是委婉了许多。
黎明月闻言想要开门下车,沈砚冰却认真道:想去外面就去,这比我去不去更重要。
隔了一层深色车窗,沈砚冰看不太清黎明月的神色,见对方动作停下,笑着挥了挥手,在周迎的疯狂比心中独自去了食堂。
这个点正是学生用餐的时候,沈砚冰索性上了人更少、消费也更高的食堂三楼,刚端完自助点心,在收银台准备刷卡时,才想起自己的校园卡在黎明月身上。

分卷(40)
她无奈地腾出手打开手机,正准备扫码支付,就见后面刚来的人一言不发地把卡附在感应区,帮她买了单。
沈砚冰这才转头,徐诺正勾唇看她,似有愠怒,这么久才发现我?
她已经跟在对方后面好一阵子了,对方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接把她忽略得干脆。
沈砚冰没什么表情:支付宝还是微信?
徐诺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转账,收款二维码。沈砚冰语气平淡。
徐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出声,我缺这顿饭钱?
那就算了,谢谢。沈砚冰不欲纠缠,也没什么心理负担,转身走人。
徐诺算是再次见识了她的绝情,注意到周围隐约投来的视线,忍住发作,快步跟了上去。
沈砚冰看着一定要坐在她对面的女人,放下了筷子,徐大小姐,你要做什么?
这一声称呼把徐诺拉回了很久以前,她们没在一起前,沈砚冰对她不满时,就喜欢用徐大小姐来引起她重视,而两人正式交往后,她便再也没这么称呼过她。
没有昵称,没有甜蜜,只有一声再普通不过的徐诺。
沈砚冰见徐诺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心中无声叹气。
她今天运气着实不好,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好在徐诺还有分寸,没真的当场上演一出梨花带雨引发全楼关注,见沈砚冰不给她递纸巾,只好自己煞有其事地抹了抹眼角。
我都听说了。徐诺点了一堆餐碟,半分不动,你带了个美院的学生,天天一起吃饭。
她直接忽略掉完全不可能的周迎。
你还把她往家里带。徐诺想起自己暑假抱着纸箱不但扑空还积火的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你先劈腿了吧?我早就感觉到了。徐诺情绪一上来就刹不住话,你怎么还好意思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呢
沈砚冰只平淡地看着她。
徐诺原本高涨的气势一下子又泄了气,偏头不看她。
首先,我没觉得你对不起我。沈砚冰放下筷子,缓慢开口,你也不必在意前任的脸色。
其次,我不可能劈腿你知道的。沈砚冰同她对视上,眼神中带着笃定,这是徐诺哪怕分手也必须承认的人格品德。
最后,我没有和那女孩交往,解释是为了提醒徐大小姐,不要轻贱自己,做了长舌妇。
沈砚冰说完,继续用餐,再没分对方半个眼神。
徐诺一动不动,有些出神,最后低笑了声,释然般地端起几乎分毫未动的餐盘,走向了回收处。
黎明月很讨厌浪费粮食这是沈砚冰对这出莫名其妙闹剧的最后感想。
她不知道的是,徐诺和她同桌用餐的图帖已经悄然登上了滨大表白墙。
周迎端着温婉人设,带着黎明月就坐点餐。
喜欢吃什么?周迎笑意盈盈,下午不急着回学校吧,来点酒?
你开了车。黎明月礼貌拒绝完还不忘补充,打量起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周迎。
她不太熟练地用着西餐,听着周迎没一会儿就叨叨起来的话,可算找回了些熟悉感。
妹妹喜欢什么类型的人啊?周迎终于耐不住,黎明月平时话就不多,这会儿没有沈砚冰,更加难扯话题。
黎明月有些奇怪对方的问题,她对大部分人都谈不上喜恶,周迎还在等着她回答,她略作思索道:我喜欢好人。
好人是个宽泛而无用的定义,每个人都有好又有坏的一面,面对不同人不同情境总有不一样的反应,黎明月对此心知肚明,但先前的回答并非敷衍她说的好人其实是对她好的人。
周迎堪堪维持住了温柔的表情,我问的是恋爱。
黎明月蹙眉,这次回答很快,我不知道。
周迎不依不饶,尝试勾起对方的想法,你想想,什么样的人会让你觉得很舒服呢?
让你有心动的感觉,让你想靠近她周迎紧盯着黎明月的神情,见对方凝神真的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喜,是温柔体贴的,还是酷拽野性的?
黎明月回过神,听见后一个词,试图理解:酷拽?
周迎一拍桌子,果然,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原本的性格!
什么?黎明月纳闷,下一秒手边的玻璃杯被倒满了果汁,周迎凑近她,妹妹看我怎么样?
见对方露出为难的神色,周迎索性说得更直白,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
黎明月愣住了,她迟钝两秒,确认式地反问:你喜欢的是我?
周迎挑眉,你以为是?
沈砚冰?
黎明月眨了眨眼,奇妙地悟到了周迎的震惊,连忙摆头,看得周迎直叹气,我的好妹妹,你这是在回答我吗?
我不会谈恋爱。黎明月干脆极了。
周迎有些失望,唉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现在都流行什么单身贵族,但听姐姐的,人还是要有个伴才有滋味啊!
黎明月听着对方停不下来的叨叨,总算明白过来,对方的理解和她的意思有些偏差她说的不会谈是不知道怎么谈,这种新鲜的恋人模式,她在景朝可闻所未闻。
她并没有打断对方,偏差归偏差,她的拒绝是一定的。
周迎得到直接的拒绝后,心情反倒意外的好,大概是端了大半天的架子太累,这会儿和平常一样随意唠嗑,同黎明月都找回了先前的自在感。
怎么样,先前的我有点温文尔雅的感觉没?周迎边哼声边刷起手机,就差再翘起二郎腿。
黎明月好笑,没有。
她回得不留情面,周迎之前装得实在太过明显,有点沈砚冰的影子,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而且她也能明显感觉到,周迎对她虽然喜爱,但并没有那种难言的暧昧感。
暧昧。
黎明月咀嚼着这个词,忽然想到对方先前的表现为什么周迎会觉得自己喜欢温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砚姐,你能主动点吗?再不主动我要卡文了。
感谢在20210530 19:58:10531 20: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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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欲望
念头一起来,沈砚冰的身影无比自然地盘旋在她脑海中她确实喜欢沈砚冰。
但这种喜欢是爱情吗?她想亲近沈砚冰,她希望沈砚冰能时时关注自己。
黎明月说不清。
周迎没被她的回话打击到,边吃着点心边刷着手机,她的手忽然顿住
我靠。她像见到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撇了撇嘴,抬头举起手机,给黎明月看清图片,完了沈砚冰竟然甩掉我们,去和这个女人约会!
黎明月半眯眼,看清了两人相对而坐的抬眸凝视图简直可以算深情款款了。
她想起沈砚冰说的临时有事,握着玻璃杯的手指紧了又松。
她有什么资格质问沈砚冰呢?
她都要结婚了还胡乱勾搭什么啊!周迎素来和徐诺不和,吐槽起来丝毫情面不讲,连着好友也不放过,沈砚冰是真瞎!
她火速把这个帖子转给了对方,但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一直到回滨大,把黎明月送到美院,周迎还不忘嘴一嘴沈砚冰,真是邪了门了她是中了什么蛊啊。
黎明月一直没怎么接话,等到独自走到空荡的画室,才忍不住给沈砚冰发了条微信,今晚想吃酸菜鱼。
她很少会提这种要求,滨大食堂也不做酸菜鱼。
但沈砚冰很快回了消息,好。
她也没问为什么。
午休后,画室里的人多了起来,程果粒依旧靠近她坐下,见到对方已然熟练的人体素描,你这进步简直是神速!
黎明月动笔时通常不会回话,等到完成一部分构图,停下笔,才注意到对方一直在玩手机。
你不开始吗?她问的是画画。
程果粒面色兴奋,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压抑住狂喜,开学这么久,沈老师终于和徐诺同框了!
黎明月显然低估了现代互联网的传播速度,更惊讶对方的反应,你很高兴?
徐诺一直带的是各学院的公共英语课,程果粒上过对方的课,徐老师一级赞,虽然经常凡尔赛,但和她气质很配哈哈哈!
黎明月勉强听出了对方的倾向,你喜欢她?
上过她课的没有不喜欢她的吧,很有意思,感觉她哪里都去过。程果粒自然接话,笑着看向她,有空可以去蹭听噢,她现在也带美院大二届的。
黎明月对徐诺自然没有好感,但也不会驳了程果粒的话,简单回答:有机会的话。
她很好奇,这位让沈砚冰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稍晚一点时,书法老师过问起黎明月的参展作品,得到还未完成的回复后遗憾离开。
还是太年轻了,要学着保持心态啊,以后现场写字可怎么办?
黎明月点头示意自己铭记在心,感谢了老师一番后坐下走神。
连程果粒都注意到她的失态,关心:今天不舒服吗?不要勉强自己。
状态不好。黎明月低头回,她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从哪天起,自己变得躁动难安起来。
但她清楚,沈砚冰就是破除这重魔障的关键。
傍晚,沈砚冰接到黎明月时,看到的就是对方郁郁寡欢的模样。
怎么,谁招你了?她依旧自然地打着招呼,闲聊得毫无异样。
我们去公寓附近的西区土菜馆,这家的酸菜鱼做得不错。沈砚冰开了车门,想吃草鱼还是黑鱼?我提前订好。
黎明月上车系好安全带,像是完全没听到对方的话似的问:你还在和徐诺谈恋爱吗?
没有。沈砚冰镇定转头,忽略掉另一个人名,轻笑,你从哪学的这个词。
她指的是谈恋爱。
这是公主殿下在暑假画室学会的时髦词,表达起情侣关系只会用起这个年轻气息十足的短语,而沈砚冰通常只用更平和的交往在一起指代。
对她而言,谈恋爱太过青涩,也太过奢侈。
沈砚冰没有问黎明月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她想起下午看到周迎转发的表白墙,为滨大学子们的八卦无聊程度感到担忧。
她想不通作为纯素人的自己和徐诺,有什么值得这样关注的地方。
相比之下,她的论文虽然上了影响因子高的期刊,讨论度确实被压得分毫不显。
黎明月得到沈砚冰的否定回答后松了口气,旋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开车的沈砚冰,像她过往无数次那样。
她毫无疑问是喜欢沈砚冰的。
但这和景朝时,她对母亲的喜欢,对身边照顾她的人的喜欢,有什么区别呢?
一不留神,她的打量就变得炽热而明晃晃,让沈砚冰不得不开了口。
我脸上有东西?
黎明月木讷地转头,假装自己没在看她,不知道。
沈砚冰唇角勾起,没有再拆穿她。
西区土菜馆招牌外,沈砚冰问黎明月还记不记得这家店。
记得,这里的蛋花汤很好喝。黎明月回她,是我第一次出门的时候。
两人落座,沈砚冰和老板认识,提前订了餐,很快就上了桌。
沈砚冰双手支起,似有感慨:已经两个多月了。
她带黎明月第一次出门,第一次在外用餐,就是在这家老馆子,那时的公主殿下什么都不懂,现在的黎明月已经越来越像个现代人了。
沈砚冰不由得感慨,原来也不过两个多月而已她总有一种两人已经认识相熟千年的感觉。
黎明月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就能立马会意想法,她刚升起一点情绪,黎明月也能瞬间感知。
这是一种相当微妙的关系。
酸菜鱼上来,鱼片刺少肉厚,沈砚冰舀了汤,见黎明月依旧频频走神,索性放下了勺子。
今天中午和周迎出去感觉怎么样?她只是想找个话题切入,具体情况周迎已经给她叨叨了一下午。
但周迎的告白失败是一方面,黎明月第一次和其他人出去用餐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
黎明月回了神,还好。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沈砚冰不怎么满意地等着下文,她只好继续说,周姐姐人很好玩,吃得很开心。
那就好。沈砚冰得到了想听的回答,心里却依旧有些许不满意。
终于,她问出了在意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这样叫周迎?
黎明月露出天真的困惑表情:是她让我这样叫的呀,不可以吗?
可以。不论多少次,沈砚冰同她对视的时间一长,就容易在那双杏眼凝视中败下阵来。
怎么会有人生了这样一双清澈明亮的杏眼?

分卷(41)
黎明月听到对方勉强的肯定,笑弯了眼,沈姐姐?
沈砚冰筷子都一顿,黎明月又喊:砚姐姐。
两人都笑得垂下了头,花枝乱颤间,黎明月支着手臂,托腮轻声:沈砚冰。
沈砚冰的笑也停了下来。
她克制着心中的异样,看向黎明月:怎么?
黎明月沉静着,杏眸微敛:你是不一样的。
和周迎不一样,这是不需要什么亲昵的称呼来证明的。
沈砚冰奇妙般地听懂了。
但这更令她感到不安。
两人各自心事重重,回到家后,这种微妙的气氛还在蔓延。
不是尴尬,不是冷战,也不是暧昧。
黎明月小心翼翼地剖析着自己,一帧帧地解析着沈砚冰的神情。
沈砚冰对她有意思,沈砚冰对她没有意思,左右摇摆,公主殿下从没这样犯难过。
沈砚冰进了书房,黎明月没有心思写字,坐在了茶几前,独自打开了电视。
影视区推送的节目封面几乎都是主演接吻的画面。
黎明月低了头,想要跳过这个板块,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简单而直白的剧情,男女主角很快邂逅,很快争吵,在一集的结尾,又无比戏剧而尴尬地吻上。
现代的人就是这样谈恋爱的吗?公主殿下蹙着眉,有些怀疑地看了下去。
女主角比沈砚冰聒噪太多,男主角也比沈砚冰蛮横无礼。
黎明月靠在沙发的腿沿,百无聊赖间,摸到遥控器音量的按键,一股脑往上按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沈砚冰果然出了房门。
不等对方开口问,黎明月立马把声音调到最低,转头看她,认真问:你忙完了吗?
沈砚冰无声地笑了笑,只发出一声叹息,倒了杯温水,坐到了对方身旁。
电视里播到男女主角吵架,声音一个比一个有底气,黎明月转头看她:你谈恋爱也会吵架吗?
沈砚冰似是无奈,不会。
黎明月对这个回答不意外,那你谈恋爱会做什么呢?
沈砚冰瞥她一眼,你觉得情侣间要做什么?
黎明月垂着头,似乎在思考。
她没有谈过恋爱,景朝挑选驸马,图的也不过是合适二字。
不等她思考出结果,电视里主角的台词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爱情还不好分辨么?女主角勾唇,逼近对方,接吻、上床,试试不就知道?
黎明月抬头,似有所动。
沈砚冰换上了睡衣,衣领开口宽松,锁骨清晰,滑过脖颈和下颌线,她的视线落在了对方的唇上。
黎明月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掩盖住紧张,伸手拿玻璃杯时碰到沈砚冰的手臂,柔软的、冰凉的。
少喝凉水。沈砚冰忽然出声,从黎明月手中拿过杯子,把她刚接的温水往里倒了半杯。
凉温水兑在一起的玻璃杯壁算不上温暖,黎明月捧着时,却感到了对方刚才手心的温度。
她轻抿着清水,眼神不自觉往沈砚冰那边扫。
她第一次注意到了对方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第一次注意到了对方宽松睡衣下的胸脯起伏,再一次把视线落在了对方的薄唇之上。
沈砚冰是女人,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不是母亲、不是姐姐、不是师长、不是闺蜜。
黎明月心底深埋的孱弱幼苗突然破土而出,迎着阳光,绽放花苞那深处的养料,名为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黎明月视角,卡文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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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贴近
之后的几天,沈砚冰很快察觉到了黎明月的古怪。
又是一次行程路上,她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对方移开灼热的目光。
黎明月状若无意地转头看向前方,继续说:那幅作品已经交上去了,老师说很有可能拿奖。
自从那日解开自己的心结,笃定信念后,黎明月的专注状态又重新回来了,提笔一气呵成,在书法老师的建议下自刻了印章,加上老师的推荐语就送了上去。
评奖的结果这周末出来,展览则定在了下周。
沈砚冰也一直关注着进展,她在大学时书法功底还没倒退得这么厉害,经常会参加一些高校的书法展览,也拿过不错的名次。
不说其他,滨大的书法水准,她还是鉴赏得来的。
黎明月一定是碾压级的金奖。
但艺术总是充满变数,影响排名的不止实力,在结果没有出来前,沈砚冰只是夸赞,没有拎着奖项说话。
况且说实话,哪怕是这场的金奖,沈砚冰也不觉得配得上黎明月。
画室里,程果粒比黎明月还在意地帮她盯着官方号的信息发布,只等着第一时间给她报喜。
黎明月委婉: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不要提醒我。程果粒并不是像何叶那样既有热情又有实力的京城美院学子,学美术单纯为拯救自己的文化分,虽然最后结果不错,但也难改她更爱玩的本性。
偏偏她现在跟这有名的学习狂旁听生成了朋友。
下午上完课后,程果粒提出要约她看电影。
电影院?黎明月看她,她还从没进过电影院,这种和沈砚冰以外的人去做人生第一次总让她没有安全感。
程果粒自然不知道她的顾虑,就在校内!新开的小影城,我拿到了优惠券。
我们吃完晚饭一起去?程果粒问完又想起什么,面露难色,你和沈老师一起吗?
对,不好意思啊。黎明月抱歉地拒绝了对方,两人同行下楼,程果粒老远看到正往这个方向走来的年轻女人,略显激动地扯了扯黎明月,快看。
黎明月面露意外,待三人走近,程果粒立马喊:沈老师好。
沈砚冰对她有印象,笑着打了招呼,她没有提包也没有开车,黎明月很快反应过来,你今晚还有工作吗?
沈砚冰点头,大概要到九点左右,待会儿约车先送你回去。
黎明月拒绝,我可以等你。
程果粒按捺住心中的惊讶,黎明月显而易见的关系户,她本来只猜测两人是亲戚,却没想到亲到住在了一起。
沈砚冰笑着邀请程果粒一起用餐,得到了极其利落的摆手拒绝。
程果粒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谢谢沈老师,我还约了人
秀色可餐,话是这么说,但若加上一层老师的身份,程果粒这种学渣只觉得紧张,僵硬得不知怎么夹菜。
沈砚冰也没有强求,黎明月同对方挥手道别,剩下两人并肩而行。
时间才刚刚傍晚,滨城的天色依旧很亮,下课的高峰期已过,沈砚冰不急不慢地走在路上,坡跟鞋底哒哒响起,一下一下落在有心人的耳底,踩着落地节拍走路。
黎明月一边悄悄玩着这个小花样,一边想起问:你晚上要做什么?
学生约了谈点事。沈砚冰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是盛卓。
黎明月轻蹙眉,很快舒展,自然问:我在办公室方便吗?
没关系。沈砚冰笑,你不是滨大学子,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黎明月无言,吃完饭去到办公室后,安安静静在沈砚冰办公桌前落座,隔着书架可以看清会客沙发处的动静。
周迎下午很早就离了校,这会儿办公室里只有两人。
透过书架的空隙木格,黎明月注意到沈砚冰接起电话,回话很少,也听不太出情绪。
通话刚挂,办公室就响起敲门声,沈砚冰坐了下来,请进。
来人正是盛卓。
一身现代装的他和初见比起,褪去古装的儒雅,看起来更加阳光,也更不像景朝的那人。
黎明月移开视线,盛卓进门却是第一眼就发现了她。
沈老师和这女孩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要亲近。
盛卓收回思绪,笑着坐下和沈砚冰谈起最近项目的进度报告,沈砚冰听得认真,偶尔在纸上写上几句话,时不时提出意见,很是上心。
这个话题结束,盛卓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沈砚冰便知道,终于要进入了正题。
我知道老师您很厉害,尤其在现代文学方向,我拜读过您好些篇论文,见地都很深刻。
但,我想了想,刘老师的古代文学方向可能更适合我。
话已至此,沈砚冰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你直接向教务处提申请换老师就行。
盛卓摸了摸鼻子,遗憾万分地向沈砚冰表示抱歉,并信誓旦旦保证,如果,如果我的毕业论文方向和您契合的话,到时候一定首选找您!
沈砚冰笑意收敛,唇线微抿:我也不是什么学生都带的。
盛卓碰了一鼻子灰,丝毫不感到尴尬,打着哈哈依旧说着客气话,沈砚冰就看着他费劲脑汁扯着愧疚和感激之词,时不时点头颔首,没有分毫不耐烦。
最后,盛卓终于憋不出词了,沈砚冰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带着笑容狼狈离开。
沈砚冰低着头,摸到茶几上的玻璃杯,啜了口水,神色晦暗。
学生因为学年论文方向不合要换指导老师本无可厚非,只是两人前期已经就选题交流过许多,几乎是已经确定了主题和框架,这会儿要全盘作废,实在让她不得不多想。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黎明月从书架后的办公桌前起身,坐在了沈砚冰转手处的沙发上。
你现在很讨厌他。黎明月说,她听懂了两人对话的一部分,但并不清楚高校内的门门道道。
沈砚冰轻哼了声,又喝了口水才回,真令人失望啊,偏偏就是这种人在这条路走得更好。
为什么他要换指导老师?黎明月好不容易把盛卓和景朝的驸马剥离开来,这会儿两人的身影又比照重合起来。
或许是我得罪权威,得罪文学院领导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沈砚冰轻笑,不以为意,他何必冒着风险成为我的门生呢。
黎明月很快理解,不由得联想起景朝的驸马,话中带上冷意:他一点没变。
两人虽不是同一个人,但所行处事却出奇的像,那位驸马也是如此,为了上爬不惜倒戈恩师,被天下人不齿又怎样,有圣上的赏识就够了。
也是为了继续上爬,他不惜联合皇后,将自己的新婚公主送上黄泉路。
黎明月看到那杯酒时,心中了然,但还是配合地喝了下去。
她不想再斗什么争什么了,她受够了处处受限,受过了为他人而活,也受过了无论如何看不到希望的未来,她想要安宁。
昭月公主最后看着驸马的得逞开怀时,也露出了笑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父皇不会如皇后和驸马预料一般草草掩盖这场可笑的谋杀,他们所谓的筹码在皇帝眼里太过可笑。
只可惜,她看不到景朝的历史了。
沈砚冰以前很少问起她的过往,或许是这段时间破除了对历史研究的阴霾,她少有的主动问起对方。
驸马在公主殿下这并不是什么禁忌词,黎明月谈起那段过往很是轻巧,显然没有投入所谓的真情实感。
沈砚冰若有所思,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盯着茶几桌面,只认真倾听,并不发表评论。
黎明月从没一次性说这么大段的话,看似内敛的公主殿下打开话匣子后,不知不觉补充起细节,一讲竟然就是大半个小时。
那些积压在心里的话,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去,此刻她都想分享给面前的人。
这让她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孤岛,不是一个漂浮没有根基的人。
等她讲得累了,沈砚冰自然地给她递了杯水,黎明月休息暂停下来,两人相视一笑。
这比史书上的记载详细多了。沈砚冰弯唇,你也比史书上的公主们有意思得多。
黎明月露出微妙的表情,她已经尽量克制对自己行为和心理的着墨,但细节总是难逃沈砚冰的审视和揣摩。
她垂眸,有些走神地抿着玻璃杯杯缘,视线失焦地落在茶几上,忽然注意到离自己更近的另一只玻璃杯。
她眼睛快速眨动,状若无事地把杯子轻轻搁下。
沈砚冰也不拆穿她,依旧维持着良好的氛围,下次讲讲第二章 回?
好。黎明月失笑,尴尬被体贴略过,她心中却一阵遗憾,甚至想主动喊出来,嘿我拿错了杯子,我就是故意的!
她心里呐喊着,想要打破沈砚冰的平静,想要不顾一切地博取对方的注意。
黎明月竭力克制住了。
沈砚冰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回到办公桌前收拾起东西,完毕时站起身,一不留神,差点磕到不知何时走到了身旁的黎明月。
她们贴得很近。
若是黎明月倾身,沈砚冰就要弯身栽倒在办公椅上了。
沈砚冰皱起眉,正欲出声,却忽然被抱住。
一个拥抱。
黎明月稍稍踮脚,伸出双臂,搂住了对方的脖颈,把头搁在了她的肩头。
她的发丝摩挲着沈砚冰的耳畔,鼻息可闻。
沈砚冰迟疑着,双手松松地环住了她的腰,保持着克制的分寸,声音低沉,怎么了?
黎明月的身体又贴近了几分,双眸阖上,什么都看不见里,她壮大胆色,唇瓣靠近对方耳廓,轻声慢语,我想抱着你。

分卷(42)
她感受到了沈砚冰的存在,也确认了自己的存在。
黎明月依旧闭着眼,弯起的眼角流露真挚的笑意,她压低语调,我不会离开你。
沈砚冰礼节性环住对方腰肢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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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实践
两人气氛微妙的僵持着。
下一刻,办公室外又传来敲门声,沈砚冰镇定地收回了手,解开放下黎明月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神态自若地去开了门。
辅导员郭靖挂着一张笑脸看她,嗨字刚出口就看到里面的黎明月,脸上古怪的神色一时没控制住。
传言文学院人气老师沈砚冰性别女、爱好女,对人和煦又冷淡,是个拒直男千里之外的女神人物。
郭靖初来乍到,对这风声半信不信,相处下来愈发频繁地见到这陌生女孩后,心中猜测不知不觉有了倾向。
沈砚冰出声:郭老师?
郭靖很快回神,说起正事,见你这边还亮着灯,过来看看,顺便给这几份□□签个字。
辅导员比班主任事情多,晚上还在办公室忙活是郭靖的常态,对沈砚冰却是例外。
沈砚冰接过对方抱着的垫板,走到办公桌前抽了支笔,飞快签下,资料还给郭靖后,对方却没有走的意思。
郭靖:今天沈老师这么晚还没走?
沈砚冰:处理学生的一点事情。
郭靖点点头,看向黎明月,笑盈盈,黎同学也还在?
她虽然知道对方不是滨大的学生,但看在年纪上,还是这样叫着。
待会儿就走了。黎明月回复,微笑,郭老师辛苦了。
郭靖又和两人寒暄了几句,问起黎明月在哪就读,得到没有正式入学的消息略显吃惊,半是遗憾半是感叹,年纪还不大,再考一年也可以啊,不要就这样放弃
黎明月笑着感谢了建议,郭靖年纪比沈砚冰还小,平时看着咋咋呼呼,但说话语态却老成得很,对给学生做职业规划人生导师相当热衷。
临走,郭靖都退到了门前,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嘴,委婉,黎同学和沈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呀?
黎明月悄悄打量起沈砚冰,好奇对方会怎么回。
沈砚冰相当淡定,家里的亲戚,从小认识。
郭靖的八卦之心瞬间浇灭不少,看黎明月的眼神更加和蔼可亲起来,原来如此,挺好挺好。说着离开带上了门。
黎明月对沈砚冰刚才的回答却不怎么满意。
我们是非亲属。黎明月强调,户口本上也是这样写的。
她想起沈砚冰对外人介绍,总是说亲戚、家里的妹妹,只有初来时会回是朋友。
沈砚冰没有看她,这可以减少麻烦。
黎明月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当晚回家,沈砚冰洗完澡后收到了表姐郑珂发来的消息。
你之前那朋友呢,兰亭展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沈砚冰忘倒是没忘,梧凰画室的柳郁前阵子就一直在准备这个,黎明月也知道这场展览,但偏偏被资历卡住。
兰亭展在业内颇有名气,投递者要求有过参展获奖经验,且要填明当前所在单位,并不适合业余爱好者。
黎明月当然不是爱好者的水平,但她现在的履历连业余都不如。
天啊还真是个新人?听完沈砚冰的解释,郑珂感到意外,转而笑,这有什么所谓,实力为上,我们再怎么策划不都是为了办得更好么?
沈砚冰挑眉,快速回复:你要?
郑珂笑,现在新人不可小觑啊,我会把建议反馈上去的。
门槛门槛,还是要先投递成功了才能用它来筛选。
话已至此,沈砚冰怎会不明白,轻笑一声,保证评选公平最重要。
那当然。要是评出什么不配位的作品在前列,那他们以后也别办了,郑珂虽然处事圆滑,但从小熏陶的正直感根深蒂固。
兰亭展的截稿到十月份,十二月才正式公布入围参展名单,届时去到沙城的书法家必然不少,郑珂老早就开始协调着艺术家们的评审时间了,忙得起飞。
等这边结束了,我一定要去泡个温泉,度假一个月起步。郑珂感慨,你姐夫比我还忙,哪里有工夫要孩子啊。
沈砚冰笑了出声,她母家这边人丁凋零,这辈就她和郑珂两人,一个好不容易结了婚但孩子依旧没影儿,另一个是干脆不指望她结婚了。
郑家确实看得开。
沈砚冰也不催郑珂,生育的代价太大,旁人无法替她做决定。
你以后打算要个孩子吗?郑珂问完又觉得自己问得很没必要。
果不其然,沈砚冰很干脆地拒绝了。
她看起来就不像是多喜欢小孩的人,实际也是如此。
一个沈悦然,偶尔见见还成,要天天相处沈砚冰就该离家出走了。
她忽然想到黎明月,黎明月长了张小孩子都感到亲切的脸,哪怕不说话,也显得耐心招人喜欢。
沈砚冰走出了卧室,黎明月没开电视,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拿平板玩消消乐。
很放松。
黎明月见到对方出来,抬头,伸直了双腿,姿态端庄地坐好了。
沈砚冰好笑:今晚累了?
她很少见公主殿下这个点坐在这认真地玩游戏。
黎明月回:状态不好。
说着,她让出大半边,想让沈砚冰坐过来。
沈砚冰没动,走到冰箱前给自己倒了杯牛奶,问:你还记得兰亭展投稿的事吗?
黎明月记性一流,自然不会忘记,柳老师要参加。
你也可以试试。沈砚冰见到对方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笑,提前准备准备。
可是我黎明月早就摸清了规则,正要回应,见对方从容自如,默默收回了话。
沈砚冰大概是觉得她这段日子状态不佳,过于闲散,特意给她找了由头来磨练吧。
能不能参选并不重要。
自以为想明白了的公主殿下感到一阵惭愧,把手中的游戏放下,起身到课桌前学习起来。
沈砚冰坐到沙发前,拿过黎明月爱玩的平板,准备用大屏查起兰亭展历年获奖的作品集。
自从把平板借黎明月学习,她就再没碰过,公主殿下起初还有问题找她,之后上手得一级快,搜索引擎用得直溜,绝大多数问题几乎可以自行解决了。
黎明月还感慨过这宛若神迹的现代网络技术。
沈砚冰看着初始页的密码输入,下意识输入原先的密码,倏地开屏,黎明月没有换密码。
她抬头,举起平板,问:方便借我用一下吗?
黎明月正在看教科书,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点完头僵硬几秒,坐立难安起来。
她只得暗自祈祷对方不要翻到奇怪的东西。
她第一次深刻地领悟了手机平板为何是现代人最重要的隐私。
沈砚冰看到熟悉的图标们,没有乱点,直入主题地进了浏览器,准备找一找兰亭展的信息浏览器有许多页面没关。
直白显露的那页,标题明晃晃挂在头前女人喜欢女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沈砚冰:
她实在没忍住,以手掩面轻咳了一声,黎明月迟钝地把脑袋转了过来。
沈砚冰认真地看向她,欲言又止,黎明月眨了眨眼,心里琢磨着对方看到的是什么。
是她偷拍的对方照片,还是她在电子笔记本里写的不知所云的话?
还有她的搜索记录,她上次看了什么来着问答帖,黎明月灵光一现,很快想起。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哪个更尴尬些。
黎明月不自在地左右看了看,沈砚冰终于不得不正视起这个问题。
她拍拍沙发,熄了平板屏幕,示意对方坐过来。
她对黎明月的依恋并非熟视无睹,她也能察觉到对方的情愫变化。
这让她感到不太妙。
黎明月坐了下来,端正得像个接受教训的学生。
沈砚冰克制住笑意,唇角微弯,知道我喊你的原因?
黎明月乖巧看她,摇了摇头。
那你一副我要批评你的样子?沈砚冰无奈,她倒不是真要批评对方,只是想趁着有空同她谈谈。
她觉得对方误解了这种感情。
黎明月松弛起来,双手玩起白羊玩偶,思考着应答。
沈砚冰直接问:你喜欢过人吗?爱情的喜欢。
黎明月直勾勾地看着她,抿唇不语。
沈砚冰轻轻叹气,敛目凝神:你来到这个世界,和我最熟,依赖是很正常的,等到你慢慢独立了,认识更多人了,自然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她又想到平板上的那个问题,补充,性别虽然没有那么重要,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真正认清自己后再下判断,不要被一时的感觉蒙蔽。
毕竟,那不是好走的路。
黎明月心中本能地抗拒着这些话,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退缩。
我不是小孩。黎明月眸光晦涩,我想过很多,比你想象的多。
沈砚冰神情平淡,光想是没用的,现实和想象是两回事,实践出真知。
黎明月歪头,似有所动。
过了一会儿,她手掌撑在了沙发边缘,倾身靠近了沈砚冰。
两人的面庞离得越来越近,沈砚冰不为所动,打算起身却被黎明月拉住,肌肤乍一接触带起莫名的过电滋味,沈砚冰喉头发涩,思维迟滞,顿住的手没有及时甩开对方。
黎明月得了先手,大胆地侧着身子,屏息慢慢凑近,长发垂落在对方胸前,撩人地升起躁意。
心跳、战栗。
黎明月的手指尖触到了沈砚冰的颈后,半个身子欺压身前,几乎是挑逗般的轻点着。
安静、凝固。
沈砚冰骤然握住黎明月的手腕,一个简单的翻身,单腿微屈,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黎明月面上的迷茫一秒褪去,转而露出浅淡的梨涡笑意,沈砚冰眼神晦暗地盯着她,发丝自然垂落,黎明月伸手将它们拂到耳后。
四目相对间,沈砚冰俯下身子,耳语,想实践?
黎明月环住她的脖颈,贴近了她的身体,所闻的气息都是对方澡后的清香。
她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凭着感觉凑近了沈砚冰的嘴唇。
比她梦里还要温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02 22:31:14~20210603 22: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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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问题
温软的唇。
沈砚冰扶住对方的背,顿了两秒。
黎明月描摹着她的唇形,舔舐着唇缝,想要撬开探入其中。
她对沈砚冰的态度显然不满,搂紧了脖颈,身体贴得更近,短促的□□一不小心溢出。
沈砚冰猛然抬头,两唇分离。
她的一只脚触在了冰凉的地板上,冷意窜起,思绪清明。
黎明月缓慢地睁开了眼,雾眼朦胧地看着她。
沈砚冰的手臂在沙发上屈起,双手靠在黎明月的头侧,沉默地拨动着耳畔的发丝。
黎明月安静地躺在她身下,双唇分开,微睁着眼,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鼻息。
呼吸交缠间,沈砚冰突然吻了下去,双唇激烈地亲吻着,她轻易撬开黎明月的贝齿,舌尖纠缠,更深地探索着,黎明月合着眼,下颌被她捧得生疼,呢喃地发出轻哼声,很快又被悉数吞没。
不再轻描淡写,不再细水流长,沈砚冰紧紧扣住她的下颌,吻得绵长而激烈,一直到黎明月微喘着快要呼吸不过来,沈砚冰才抬头松开,唇角情不自禁勾起笑意。
黎明月怔愣着,脸发烫得厉害,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沈砚冰坐在沙发边沿,侧着身子看她,面色沉着,只有红艳的唇瓣透露出先才的旖旎。
她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思绪慢慢归位,视线有些放空她刚才喝了酒吗?
显然没有,这不是一个好借口。
沈砚冰心中嘲笑自己,面色复杂地对待起这一时情动迷乱。
黎明月清醒后脸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全身都在发烫,她情不自禁地回味着刚才的滋味,很快又陷入了放空状态。
简直像做梦一样比做梦还美好。
她渴望着沈砚冰的拥抱,渴望着接吻,渴望着肌肤相亲。
黎明月悄悄打量起沈砚冰。
她试图捕捉对方的情绪。
实践结束了吗?黎明月动了动头,语气软绵,面上带着好奇的疑惑。
沈砚冰唇线抿直,眸光晦暗地看着她。
公主殿下故作天真的模样实在让人又气又好笑,偏偏还勾人得很。
黎明月不依不饶: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砚冰嘴唇翕动,克制住悸动,握住对方手腕,将人拉着坐了起来。
没有下次了。她起身往卧室走,刻意忽视黎明月睁大的汪汪杏眼。
你要负责的,公主殿下心中蹦出这个念头,忍住了出声,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现代人。
她低头滑坐在了茶几前,靠着沙发墩,摸到玻璃杯,慢慢地抿起清水。
不要心急,黎明月安慰自己,默默复盘起今晚的成果。

分卷(43)
比她预料的好太多,沈砚冰分明是主动的。
会有下次的,她露出一个笃定的淑雅微笑。
次日,周迎坐在办公桌前,以远高于平常的频率反复转身看她的好同事。
在对方第n次回头时,沈砚冰终于出声了:坐不住?
周迎不怒反笑,手肘撑在办公椅背上盯着她,你今天有点憔悴啊。
沈砚冰赏了她一眼,周迎双脚扒拉着,办公椅滑到对方桌前,瞧瞧这黑眼圈,八百年没见了。
沈砚冰闻言揉了揉眉心,眼睛阖了小会儿,少有的状态不佳。
她来到滨城后过得那是一个闲适,熬夜也总能睡到自然醒,平时不怎么化妆就能光彩照人。
周迎看着大大咧咧,对这些细节却是敏感得令人发指,活像个人体显微镜。
见沈砚冰一副真累的模样,挑眉:你忙什么呢?
沈砚冰出了名的自律,周迎一下子排除掉追剧刷手机这些她熬夜的罪魁祸首,一下子锁定在了工作事业上。
至于恋爱交往,周迎压根没把它和沈砚冰联系起来。
沈砚冰一听就知道对方想偏了,也懒得解释,随口拿了昨晚盛卓换导师的事糊弄过去。
周迎的反应却比她想象得大,一个滨大的破本科生,也敢挑剔你了?你真是脾气好,要我在当场给你手撕了他!
想找资历深一点的老师,无可厚非。
沈砚冰带学生向来认真,少带一个不影响业绩,反而乐得轻松,但这事还是像刺一样,说起来还是不怎么舒服。
盛卓还是太年轻,见风使舵的本领见涨,却不会藏起这一身野心,明晃晃得令人生厌。
这才大几,就搭上了副院长。周迎吐槽,你的实力一骑绝尘,本来是最有希望破格上升的。
周迎斜睨她一眼,后面的话不说也清楚,院里好几位领导都是人家的嫡系呢。
沈砚冰无所谓,我难道不是嫡系吗?
周迎愣了两秒,旋即放声大笑,不愧是你,他老人家一定会支持你的。
沈砚冰硕博在京大跟的导师也是业内人物,和她批判的那位权威名气不相上下,研究方向多有交叉,虽有异见但多年面上相安无事。
她作为亲传的嫡系毕业生,熟知她背景的很难不联想到派系之争。
而这些年,式微的显然是沈砚冰这一方立场。
一稿初成时,她特意拿给过曾经的导师讨教,对方让她放心大胆写。
我们需要的是交流和学习,不是排异和攻讦。导师语重心长,你之前的论文好归好,但总缺了点锐气,过于平和往往难以引起话题,也就没法让人重视。
沈砚冰当时的领会并不深刻,等到成稿发表,才知其中的艰难险阻。
毕竟过去几十年,她也是被捧惯了的人。
锐气。
她打开网页,很快看到了批驳她新文的长文,耐着性子一点点往下读,很快整理出对方的思路。
沈砚冰久违地找到了输出的冲动,她一点点列出缘由,慢条斯理地调整措辞,完成时有种圆满的舒畅感。
这种写起历史观点信手拈来的自在感,让她顿悟了热爱和锐气的意义所在。
等到忙完,时间已经到了饭点。
周迎喊她吃饭,她嗯了声,理了遍细节起身。
看来又在憋大招了啊。周迎调侃,下楼见到往这边走来的黎明月,很快招手,来了!
沈砚冰被迫转入当下的现实世界,看着朝她笑得黎明月,不禁头疼。
滨城确实养人,她本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被养得所剩无几了。
借口,沈砚冰的理智小人总是轻易戳穿她。
周迎已经好几天没和两人一起吃饭,黎明月自然问起,周迎打哈哈:最近比较忙,约了朋友。
沈砚冰不用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朋友,追黎明月左右两天,没成功就毫无负担地转战其他人,潇洒得很。
但再潇洒,周迎也不敢这样同黎明月解释。
她的好姐姐形象还得撑着。
餐桌前,沈砚冰最先点餐落座,见到黎明月还在窗口排队,干脆起身准备去附近再点几杯豆浆。
这个点正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黎明月排的是一份馄饨,做得慢,属于黎明月平时不太点的类型。
沈砚冰走近了,还没出声,就看到端着滚烫馄饨,快到碗沿的危险人物摇摇晃晃从黎明月身侧擦肩而过。
她手疾眼快拉过黎明月,躲过了这飞来横祸。
地上,随着周围的一声惊呼散开,女生的碗中的汤水泼了大半,人万分窘迫地站在中央。
黎明月惊疑不定地转头,见到神色不妙的沈砚冰,反手握住了拉她的手。
沈砚冰低头看她,不注意周围的吗?
黎明月惭愧,握紧对方的掌心,心虚地动了动手指,挠得人心发痒。
下次注意。沈砚冰面色镇定地抽出了手,走到那发生意外的女生面前。
女生穿了条浅色的连衣裙,这下算是毁了大半,溅起的油也沾了满手,狼狈地呆站着。
地上的汤水泼出一片人海空白,附近的人面露嫌恶,窗口内的阿姨也喊了起来。
沈砚冰给女生递了纸巾,贴着碗壁方便人回到了餐桌处。
女生说着谢谢,抱歉地往里走,见沈砚冰去到服务处,知会了负责保洁的工作人员,终于松下一口气。
沈砚冰回窗口时,黎明月的馄饨正好做好了,也是和先前那份一样满得无处下手。
黎明月略显为难,沈砚冰却相当自然地让食堂阿姨加了个托盘,笑着补充,谢谢,以后这种,还是稳妥点好。
说着,她给这份混沌刷了卡,食堂阿姨这才发觉对方是老师,连声应好。
沈砚冰把新点的两杯豆浆一并放在了托盘上,端着稳稳当当回了桌前。
黎明月轻巧坐下,又道了一次谢谢。
周迎等两人等得无聊,一直刷着手机,见沈砚冰落座,挑眉笑:你猜我刚刚发现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肯定就不是好东西了,沈砚冰虽然没兴趣,还是卖好友几分薄面,什么?
周迎翻手亮出屏幕,给两人看了个清楚,竟然是沈砚冰的偷拍照,倒不算隐私,全是上课的照片。
沈砚冰:他们不是在拍ppt吗。
感恩吧你就!拍得这么正常算是学校独一份了。周迎说起这就不岔,其他老师都逃不过表情包的命运!
这个其他老师自然也包括了周迎自己,她所说的正常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水平。
不然这照片帖也不会被顶得这么高。
黎明月皱眉,她不太能领会现代人热衷出名的愿望,对这种上传私人照片到互联网的行为感到冒犯。
尤其被拍的还是沈砚冰。
有种自己的宝藏被人盯上的不安感。
她抬头看沈砚冰,对方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没所谓表情。
周迎也看得开,吐槽几句就翻过了,反倒揶揄,以后学院录网上公开课,肯定第一个找你。
放过我吧。又是麻烦的活儿,沈砚冰讲课个人风格明显,时不时要抛出几个耳目一新的观点,放在网上指不定要一通争议。
周迎又注意到沈砚冰的黑眼圈,不禁感慨:也是,你都忙成这样了,昨晚几点睡的啊?
沈砚冰:还好。
黎明月转头看她,状若天真地疑惑,你的电脑不是在客厅吗?
众所周知,沈砚冰是个办公学习都不离笔记本电脑的人。
周迎戏谑地挑眉:哟~生活还是感情问题,周姐帮你解惑呀。
沈砚冰淡定:你怕是不行。
她看向黎明月,你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沈砚冰到底行不行?
黎明月:你们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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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试试
晚上回来,黎明月按捺着忐忑和兴奋,期待着沈砚冰的试试。
但事情发展却和她预料的不太一样。
坐。沈砚冰一副要与她长谈的姿态。
黎明月对这个环节没有多少好的回忆,坐下时两手忍不住交叠摆好,像个乖巧的好学生。
沈砚冰笑了,正好这也是我想讲的。
见对方面露困惑,沈砚冰问:你今年多大?
十九。黎明月轻蹙眉,有些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沈砚冰点头,我今年二十八了。
她并不是在闲聊,而是在严肃地强调这件事。
我还是老师,你和我的学生差不多大。
我和他们不一样。黎明月抬头看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年纪有什么关系?你连性别都不在乎为什么现在要和我谈年龄?
黎明月眼眶都快红了,她期待了整个下午,甚至已经畅想起了两人的未来,等的就是沈砚冰的一句接受。
沈砚冰的心比她想象的还坚硬。
她蓦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坐着的沈砚冰,你喜欢什么样的?是年纪比你大的徐诺,还是会喝酒会开玩笑的周迎?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呢!
我怕你把我送走,只好表现得纯真无辜,你说你讨厌表里不一,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等我终于可以独立了,你又嫌我幼稚
黎明月的委屈悉数爆发,最后只茫然发问:我要怎样做才能合你的心意?
她明知感情是没有道理的东西,没有心动就是没有,但她还是不甘心,她黎明月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轻易放弃过但感情,她第一次接触感情,一股从心底深处散发的绝望笼罩了她。
那破土的花苞才刚刚冒了头,就要被无情碾碎。
黎明月偏过头,不想让沈砚冰看到她眼眶的泪花。
下一刻,她被人轻轻抱住了。
沈砚冰的手拂过她的眼角,黎明月发愣地看着她。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沈砚冰倏然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黎明月感觉自己像电视里见过的氢气球,心轻飘飘的,就是没有实在感。
她怔住,声音有些哽咽,什么意思?
沈砚冰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一点没被她刚才的激烈言辞冒犯到,我还没问你介不介意?
黎明月记忆像断档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置信。
沈砚冰认真问:你介意我比你大这么多吗?过几年我可就是老阿姨了。
怎么可能介意!黎明月被砸懵了,反应过来后简直要跳起来,你才不不是老阿姨!
沈砚冰最先准备的问题并不是这句介不介意,作为这场感情中的年长者和社会地位优势者,她要考虑的必然比对方多。
这些天已经足够她了解黎明月的心智,不会还拿人家当小孩看,但一场成熟深入的谈话还是势在必行。
可惜,黎明月一上台就掀翻了她的安排。
但对方的剖心剖肺之语也不是这么容易听到的,她想要的答案黎明月已经给出,再谈那些道理就显得不通人情了。
沈砚冰勾唇微微笑,凑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黎明月踮脚搂住她的脖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沈砚冰笑,稍微低头吻住她的唇,黎明月回应着,一个用力将对方往后压,沈砚冰轻笑了声,扶着她的背轻轻往沙发倒。
两人抱作一团,黎明月的脑袋靠在她的颈处,双手环抱着腰,面容安谧恬静。
像梦一样。黎明月又想起这句话,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身体和沈砚冰靠得更紧了些。
沈砚冰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不是梦。
她的眼眸深邃,比起黎明月的雀跃欣喜,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思量。
第二天,周迎一进办公室就盯着沈砚冰看,啧啧感叹:这才多久没见,容光焕发啊。
依旧是一身休闲职业装,没怎么化妆,但气色很好。
沈砚冰轻笑一声,周迎继续打趣:怎么,想通了,和妹妹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有这么明显?沈砚冰略感意外,周迎的眼光虽然毒辣,但她也自认表现得收敛。
周迎呵呵直笑,你才知道吗,要不是你之前用亲戚误导,那我可太早发现了。
沈砚冰瞥她一眼,你倒是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清楚。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周迎引以为傲,拿着手机翻出截图,打脸疼吗?
【沈砚冰: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沈砚冰眉心一跳,你真是闲的。
周迎被她的逃避乐到,伏在桌上大笑,你也有这一天!
沈砚冰无奈地笑笑:那些话都不作数。
这天中午,周迎相当识趣地早早离开,我也要去找我的小情郎了~
沈砚冰一下楼就看到在外等着的黎明月,穿着浅绿的连衣裙,遮阳帽遮住脸,身姿窈窕,沈砚冰一眼认出对方。
她撑起遮阳伞,走近了:等多久了?
刚来。黎明月轻声回答,把帽檐往上提了提,露出明亮的杏眸。
滨城纬度低,已经入了秋却还跟盛夏一样,明晃晃的阳光热烈,沈砚冰把伞举在两人头上,撑起一片阴凉。

分卷(44)
两人离得很近,但又都克制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一致的步频,哒哒的鞋跟响,黎明月心中默数着,感觉两人的心跳也在同一频率上。
她简直要轻快地踮起脚,哼起曲来。
餐厅里,沈砚冰给黎明月点了份甜橙汁,如往常般用餐。
黎明月总忍不住悄悄瞄她,看得沈砚冰好笑,你可以大胆点。
她发现公主殿下还是没什么安全感。
黎明月露出一个可人的笑脸,夹起一块鸡肉,把筷子伸到了沈砚冰面前。
周围人来人往,大胆的意思很明显。
黎明月眼睛看着对方,筷子夹得不太稳也没发觉,悬空的肉块眼见要脱筷而去
沈砚冰把自己的碗往前递一点,稳稳当当接住了肉块。
两人相对而视,沈砚冰露出明显的笑意,黎明月略显幽怨:这和网上说的不一样。
公主殿下又去网上查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沈砚冰觉得她可爱得过分了,也夹起一块鸡肉伸过去,所以应该是怎样?
黎明月探头咬住对方筷子间的食物,慢条斯理地嚼着,吃完了,认真道:就是这样。
沈砚冰当然知道,成心逗人玩,黎明月也不知是真是假地配合得很。
下午回到画室时,黎明月状态极佳地写了幅字。
飘逸自在,笔法矫健,书法老师直夸着拍照投屏给了全班看。
可以去试试兰亭展了。老师赞叹,再写幅格调高点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黎明月看着自己落笔的诗句,对现代的诗句鉴赏有些失望。
不过她知道老师是好意,没有反驳,只是问:兰亭展?
她记得自己不符合兰亭展的申报条件。
对啊,你关注没?昨天兰亭展官网发公告,要放开报名限制,鼓励更多的年轻人参赛。
书法老师略显惆怅,昨天院里一直在议论这件事呢,一波有潜力的新人都在跃跃欲试,今年的竞争看来是更激烈了。
黎明月这才知道,心有所动,我会认真准备的。
在此之前,她得把自己的印章刻好,不能再像平常一般敷衍了事。
书法老师瞥她一眼,忍不住联想起她背后的人。
滨大美院有开设有纂刻课程,但黎明月一般窝在画室,很少去其他教室上课。
程果粒凑过来,她主攻的方向是西方绘画,书法纂刻只是选修,大多时候只是抱着了解的心态。
你之前刻的那个确实太简陋了。业余者程果粒也说,石料和刀法都像新人。
但对于纂刻,黎明月确实是新人。
景朝没有这么浓厚的刻章风气,大多只是一个简单的姓名章完事。
书法老师给她推荐了几家老店,沈老师应该知道,你晚点问她更方便。
美院的老师基本都知道黎明月是沈砚冰推荐过来的人,对传统艺术稍有了解的人也都清楚对方的背景。
毕竟郑德行是现代传统书画难以绕过的人物。
然而,黎明月还什么都不知道。
下午课程结束前,黎明月收到沈砚冰的信息,今晚回家吃饭。
黎明月露出梨涡,食堂虽然方便,但总归人多,她一点不希望自己和沈砚冰哪天就被偷拍上了网络世界。
时间到点时,沈砚冰把车停在了美院楼下,准备上去看一眼。
然而甫一进大门,沈砚冰就遇见了美院的书法老师,对方热络地上前寒暄,紧接着又提到兰亭展,听说这届是郑珂女士办的,实在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沈砚冰好笑,是啊。
黎明月和一群学生已经陆续下楼,一楼大厅里,和书法老师从容聊着鉴赏的沈砚冰格外亮眼。
程果粒小声感慨:沈老师对艺术真上心啊。
黎明月瞥她一眼,心道,是对我上心。
她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径直走到了两人前。
听说郑珂女士这回请了不少名家,比前几届声势还浩大您,到时候不回沙城探望探望郑老先生?书法老师话说着突然转了个弯,沈砚冰一听就懂,笑意不减,有时间的话。
她说得模糊,书法老师却连声应好,见到刚走来的黎明月,招手,好好跟着沈老师走,潜力无限!
黎明月不由得皱眉,书法老师还在感慨,以后我就要承蒙二位多多关照了。
沈砚冰面上的礼貌笑容褪去些许,刘老师客气了,我们先告辞了。
书法老师挥手道别,再见,再见!
回到车上,沈砚冰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黎明月系上安全带,蹙眉:刚刚的刘老师有些奇怪。
简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亢奋又卑微,还有些说不上的阴阳怪气。
沈砚冰一点不奇怪,她实在见得太多了。
但这次不一样的是,还有黎明月卷入其中。
她没急着启动车,侧头看向对方,我和你提过家里的长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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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恋爱
黎明月愣了一秒,拣起记忆里的片段,你的母亲是沙城大学的历史学教授。
至于其他,一片空白。
黎明月这才发觉,两人之间有这么多的沟壑,她自以为了解对方,却连生平过往都理不清。
沈砚冰莞尔,我的父亲是京城大学的特聘教授,现在在生科院做研究,逢年过节才有可能回来。
黎明月心中默记着,听着沈砚冰继续说。
我的外公叫郑德行,有印象没?
黎明月惊讶抬头她当然有印象。
我在书上学过他的水墨画。黎明月有些不敢置信,瞬间明白了书法老师刚才的态度。
但惊奇归惊奇,黎明月微妙地瞥了沈砚冰一眼,脱口而出:那你的字画
沈砚冰自动补全了后半句怎么那么差。
她毫无心理包袱,凝视着黎明月,揶揄:所以,这不就找了你吗?
黎明月脸上的温度顿时烧了起来,唇角下压克制着欢喜,故作镇定,也对。
说完,公主殿下还煞有其事地补充:很有眼光。
沈砚冰没忍住,放松地笑了出来。
到公寓后,停完车沈砚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黎明月去了负一楼的生鲜超市。
想吃什么?沈砚冰推了推车,边问边走到了食材区。
两人都不会做什么高难度的菜,买的极其家常,需要活剖的种类看也没看,喜好相当一致。
黎明月不挑剔,也没有选择困难症,很快选好放进推车,家里没多少水果了。
沈砚冰于是又推着车往水果区走,冷柜里多是已经切好装封完毕的果盘,比起这些,她其实更偏爱买新鲜水果自己切。
黎明月举起一盒大杂烩水果拼盘,这个怎么样?
可以。沈砚冰点头,又想起什么,不要拿太冰的。
黎明月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疼的。
沈砚冰总是很注重她的保暖,生怕她着凉,平时连冰饮雪糕都控制着量,再加上止痛药,她这几天都没有痛经过。
等你难受了就要怪自己了。沈砚冰笑,给她换了一盒放进冷柜不久的水果拼盘。
两人逛了一大圈,结账时又装了两大袋子东西,一人提一袋,走到了电梯口。
算起来,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起采购过了。
以后我们每周去一次吧。黎明月提议,虽然生鲜快递到家门口很方便,但我还是喜欢实地挑东西的感觉。
就连提着这分量不轻的购物袋,也让她感到从心底感到满足和踏实。
这是连通现代和景朝童年的生活气息。
沈砚冰自然毫无异议地答应,平时散完步也可以去逛逛。
公寓楼附近有好几个商场,各种迷你店、精品架数不胜数,每天客流量都很客观。
你为什么不在楼下跑步呢?电梯里只有两人,黎明月打量着镜子里的沈砚冰,我不喜欢健身房。
里面过于现代化、目的性极强的器械设施,还有穿得清凉贴身的人,都让公主殿下有种本能的排斥。
沈砚冰以前每周去跑四五次步,打扮并不专业,更甚少和人交谈,这学期当了班主任后,去健身房的频率更是直线下降,对方不提她都没把这事记上日程。
没想到黎明月竟然一直惦记着这事。
沈砚冰莞尔,那以后就在楼下跑吧。
时隔许久,家里的厨房终于再次开火,黎明月本想过来打下手,但沈砚冰一看到对方握住菜刀切起佐料,忍不住喊她停了下来。
黎明月疑惑地看着她,不是这样切的吗?
沈砚冰小心地夺过对方手中的陶瓷菜刀,郑重,万一伤到你的手了,还是我来吧。
黎明月只好站在一旁,那我看着你做,学一学。
可以。沈砚冰笑了声,但你应该学不会。
沈砚冰做的主菜是可乐鸡翅。
很早以前看家里人做过,应该不会有错。今天的沈砚冰依旧是不看菜谱的自信厨神。
黎明月对她的家人升起兴趣,你的母亲会做可乐鸡翅?
不是她。沈砚冰笑,我妈不会做饭,刚说的是表姐。
提到郑珂她顿了顿,以后你会接触到她的。
她没特意提郑珂的身份,不想让黎明月还没参赛就有了心理压力。
可乐鸡翅要煮挺久,沈砚冰看了眼一直站这不离开的人,笑:饿不饿?
黎明月摇头,眼神却有些发直。
沈砚冰把刚买的水果拼盘打开了,放在餐桌上,先来吃点水果吧,厨房里面闷。
黎明月坐下来,叉了块西瓜入口,再冰一点就好了。
不冰的西瓜没有灵魂,连古代人都知道。
而且没有之前吃的甜。黎明月叉起一块,递到沈砚冰面前,真的。
沈砚冰好笑,不知道对方这几天到底学了些什么,但还是顺从地凑近吃了下去。
确实不甜。
沈砚冰错怪黎明月了,公主殿下还不是套路王。
黎明月看着不说话的她,你这块是甜的?
不甜。沈砚冰嚼了下去,下次还是买来自己切比较好。
别的不说,沈砚冰可是个挑瓜小能手,只要她亲自看过的,质量相当有保证。
沈砚冰总有许多不知哪来的奇奇怪怪技能。
好在水果拼盘里还有挺多其他水果。
然后黎明月就被一颗草莓酸倒了牙。
她努力地闭了下眼,坚强地把它吃了下去,睁开眼时充满悲伤。
沈砚冰看笑了,不用勉强。
她手撑过来,拿过叉子,也试了颗草莓。
挺甜。
沈砚冰挑眉,嚼了下去,黎明月杏眼狐疑地看着她。
看来我运气比较好。沈砚冰笑,见黎明月瞪她,非但没有丝毫恼意,还有种心尖被挠动的酥麻感。
她情不自禁亲了亲黎明月,蜻蜓点水的一吻,很快分离。
黎明月愣住,眼睫毛闪了又闪,半晌才低低说:是甜的。
沈砚冰已经回到厨房,没有听到黎明月的最后一句话。
她开始熟练地切起食材,准备下道工序。
黎明月坐在餐桌前,看着玻璃门后从容不迫的身影,托腮沉思着。
她嘴角弯起,感到非常安心。
沈砚冰端出来的东西卖相就没那么令人安心了。
黎明月再次陷入沉思,筷子拨动着这黑得有些过分的鸡翅。
它是不是有点黑?黎明月大胆提出质疑。
沈砚冰理所应当:可乐就是黑的呀。
黎明月也觉得很有道理,主动先行尝试,咬下一口,惊艳赞美:味道很好!
沈砚冰盛了米饭,对这一桌子菜颇有些自得,甚至还拍照留恋了一下。
黎明月抬头:明天还做饭吗?
不了,太累了。沈砚冰坐下,见对方面露失望,打了个补丁,隔一天吧。
黎明月学着她的话,不用勉强。
沈砚冰哭笑不得,干脆点头顺着接话,那就不做了。
黎明月果真立马抬头看她,幽怨,你都不配合。
沈砚冰收起了筷子,手背托在下颌,偏头,一脸笑意,那你来做?
好呀。黎明月应得爽快,她还担心自己被拉入了厨房的黑名单,没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两人的话题总是越聊越偏,发散得很,一不留神就被扯到了另一个领域,闲扯得没有道理。
兰亭展的报名限制放开了。黎明月告诉她,有些雀跃,我也可以参加了。
沈砚冰已经知道,但还是惊讶于郑珂的动作之快,不着急,还有时间,慢慢写。
这几天状态很好。黎明月一点不担心这个,但我的印章还没有做好。
她想起书法老师说的话,你了解刻章吗?
沈砚冰确实很了解。
她高中后练字懈怠许多,但时不时还会收集石料纂刻玩,这几年里,熟悉的门店也正好在滨城开了分店。

分卷(45)
我不太会。黎明月想起自己上次做的粗糙印章,比我想象难。
比起正经写字,沈砚冰觉得刻章实在容易太多了。
我可以帮你刻。她说,不过需要时间让我重新找回感觉。
黎明月眼睛亮晶晶,好啊!
沈砚冰认认真真刻她名字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足够让她心动了。
晚上用完餐,黎明月主动洗了碗,搞定时沈砚冰已经洗完澡,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
黎明月打开电视,躺在了身旁。
她没有侧头看沈砚冰的手机屏幕,状若认真地在意着电视剧情。
她果然还是看不下去这些古装偶像剧,但沈砚冰以前说过喜欢这部剧的女主长相。
黎明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察觉沈砚冰一直没抬头。
看来也没那么喜欢,她默默开脱,也看得不走心起来。
你还记得罗嘉宁吗?沈砚冰忽然问。
黎明月回忆了一下,游乐场那位?
沈砚冰自那次之后又见过罗嘉宁好几次,黎明月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想邀请我去喝酒。沈砚冰坐直起来,沙发腾出大片空间,黎明月便顺势躺下,枕在了沈砚冰的腿上。
现在吗?为什么?黎明月动了动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的头发松散凌乱着,不可避免地摩擦着对方的大腿,沈砚冰把她的发丝轻轻捋顺了,一并往上挽起。
她晚上经常在酒吧。沈砚冰不欲解释那处的特别之处,更不打算带公主殿下过去。
黎明月很快联想到沈砚冰几次晚上的突然出门和回来的酒味,蹙眉,那你要去吗?
沈砚冰弹了弹黎明月的额头,轻笑:你说呢?
不去。黎明月手肘支起,半起身地凑近了对方拿起的手机,用另一只手飞快敲出这两个字。
沈砚冰点了发送。
黎明月笑出声,慢吞吞坐了起来。
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垂下,额角的发丝隐约遮住眼眸。
黎明月把右手搭在沈砚冰的手背上,微微歪头: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日常章。
感谢在20210605 17:51:49~20210605 23: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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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陪你
黎明月想和她一起睡觉。
沈砚冰没有直接同意,只问:最近睡得不好吗?
黎明月抱着沙发抱枕,头靠在上面,下铺太逼仄了,我不喜欢头顶的床板。
这确实是个问题,沈砚冰当初没想到会留她这么久。
我们的作息可能不合,我睡得很晚。沈砚冰斟酌着提出。
没关系,我不打扰你。黎明月佯装没有懂她的意思。
沈砚冰只得心中长叹,到时候把你的被子抱过来吧。
黎明月雀跃地跳起来,我先去洗澡!
沈砚冰一笑而过,回了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眼镜,查看起邮件。
她还没确认要不要参评这次的副教授职称,讲师资历不满两年,但按照原本院里的意思,这届人少,加上她能力太过突出,还是极有希望破格评上的。
但之后的事情一发生,投票评选就悬了。
期刊的编辑发了邮件,沈砚冰点开快速浏览后,没有急着回复。
风波总会过去,她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
黎明月洗完澡出来,见到书房的门敞着,沈砚冰坐在座椅上若有所思,敲了敲门侧。
我可以进来吗?黎明月问,她几乎没怎么踏入过沈砚冰的私人领域。
沈砚冰点了头,脱鞋。
书房不大,中间一张实木方桌,墙边两大书架,一面飘窗,地板上堆起书山,盖腿的小毯子也相当随意地滑落在地上,进来基本都是赤脚,居家拖鞋被放在了门口。
黎明月踮脚落地,没有任何声响地走到了沈砚冰身旁。
你还在工作吗?她弯腰凑过来,看见电脑页面屏幕。
沈砚冰没有躲开,没。
黎明月看着密密麻麻小字上硕大的标题,皱眉,驳斥你?
沈砚冰笑了笑,伸手捏了把黎明月的脸颊,不用理。
书房只有一把办公转椅,黎明月双手伏在背椅后,认真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字。
为什么他们要批判你?黎明月不满地问,原来做老师也是会被骂的吗?
这和景朝很不一样。
总会有不认同你的人,不管是对你的观点还是你这个人。沈砚冰起了个头,没有再往下说,回答起她的第二个问题,我不是他们的老师呀,不过现在老师确实也不好当。
她侧头看黎明月,笑,还想当老师吗?
黎明月却说起另外的事:之前很多人骂我,我都当作没听到。
这一次,我不想被骂了。黎明月垂眸,为什么不认同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
沈砚冰忽然感受到了公主殿下的忧郁,还有一种奇妙的、自己被心疼的感觉。
她无声地叹息,牵住了黎明月站在背后垂下的手,别听他们的。
沈砚冰想到黎明月未来要从事的职业,不免感到一阵惆怅。
艺术是比学术更容易受非议的道路。
有人喜欢你就会有人讨厌你,最重要的是认清自己。沈砚冰试图开解她,你看柳郁老师的国画,算顶好了吧,但放到市场上,还是有人挑刺,有同行批评技法老派。
黎明月还真不知道,诧异,为什么啊?
沈砚冰一笑,抬了抬细框眼镜,艺术就是主观的呀,每个人都有欣赏或不欣赏的权利,不管是业余爱好者还是专业人士。
包括你的书法,我能欣赏到其中的力量和美感,但有些人可能就一看而过,甚至分不出和别人的差别这种人在书法协会也存在的。
黎明月下意识皱眉,欲言又止。
这么说吧,在景朝,你身边都是懂书法懂鉴赏的高级知识分子,他们都能欣赏你的才华,而且碍于身份,没有多少人当面批评你,但在现代,学书法的人也多了,敢发声的人也多了,听到的挑刺声音自然也会变多。
沈砚冰把转椅转了方向,面对着黎明月,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迎合他们,而是想让你放平心态。
好作品是经得起考验的,那些质疑声自然会消失在时间里。
黎明月的手被沈砚冰握在掌心,轻轻捏着,舒缓着神经。
我明白了。黎明月蹲下来,双臂伏在了沈砚冰膝上,头靠着,声音低低。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明月一定会成为大书画家的。
黎明月也笑出来,嗯。
当晚,洗漱完毕后,黎明月抱着自己的被子进了沈砚冰的卧室。
我十二点才会睡。沈砚冰把自己的被子靠边了些,再次强调,你能适应灯光吗?
没问题。黎明月安安分分地躺好,见沈砚冰靠坐着认真看着电纸书,很快把她忽视了个彻底。
你在看什么?她盯着天花板问。
沈砚冰回:小说。
黎明月侧着身子,看着沈砚冰,什么小说?
一本历史小说。沈砚冰回,见对方蠕动着凑过来,好笑,你不睡了吗?
我也想看书。黎明月坐了起来,靠近对方,看清了页面。
沈砚冰把电纸书放中间一点,讲的是秦朝人物,看你能不能跟上。
嗯。黎明月同她并肩坐着,没有缝隙地靠紧着,沈砚冰阅读速度很快,不熟悉剧情的黎明月只得集中精神跟上翻页的节奏。
翻着翻着,黎明月就走神了。
尽管来现代这么久,公主殿下还是没能完全适应夜猫子的生活习性,过了点就熬不住。
沈砚冰一早就注意到对方强忍的哈欠,心中生笑,没多久肩头果然多了个沉甸甸的脑袋。
黎明月阖着眼,已经快进入梦乡了。
沈砚冰好久没有再翻页。
终于,她搁下了电纸书,把人托着慢慢放了下来。
黎明月眯眼,光线明亮,伸手自然地搭在了眼皮上,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沈砚冰轻笑,把她乱糟糟的长发捋了出来,让她更舒服了些。
晚安。她伸手到床头,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
冷气的声音极其轻微,厚重的窗帘把飘窗外的夜景遮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不透,一点声音不进。
沈砚冰看了眼手机,也躺下闭上了眼。
这是她今年来睡得最早的一次。
一夜安眠。
清晨,沈砚冰是被黎明月压醒来的。
她回了神,无奈地把黎明月搭在她胸前的手臂挪开,小腿钻出对方双脚的缠绕。
沈砚冰下床起身,拉开窗帘,天光微亮,摸过手机一看才六点多。
这大概是她这么久来第一个神清气爽的早起。
不知是晨光还是身边的空荡唤醒了黎明月,她微微眯眼,埋头在沈砚冰的被子里,好一会儿才半梦半醒地起床。
昨晚算她入睡极晚的一天了,公主殿下的睡眠时长比寻常现代人要求更长些。
她没有立马出门洗漱,坐在床边,恍神地皱起眉。
沈砚冰的卧室很简洁,飘窗、衣帽架、床头柜,以白为主色调的空间,简单得像沈砚冰为人一样。
黎明月赤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坐在了飘窗上,空调已经关了,但冷气还是很足。
她想起沈砚冰回沙城时,她小心来到这个房间,也是这样坐在这儿。
那时她因徐诺的造访而不快,现如今一切都已大变。
黎明月终于清醒过来,站起来把两床薄薄的被子叠好,出了卧室门。
沈砚冰竟然在认真地做早餐。
早安。她说,黎明月也回,早安。
今天不吃冷冻食品。沈砚冰下着面条,对黎明月的出现毫不意外,洗漱了吗?
黎明月点头,可以放一点辣椒。
没关系。沈砚冰笑,她是无辣不欢的人,但公主殿下不太能吃辣。
今天两人都起得早,离去学校还有段时间,黎明月于是打了壶豆浆,坐在课桌前翻书慢慢等起来。
她不爱喝牛奶,也不太赞同沈砚冰每天大早就喝冰牛奶。
沈砚冰把两碗面条端了出来,鸡蛋直接打进汤锅里,和面条混成一团,蛋白蛋黄全成了碎渣。
这是我初中就学会了的。沈砚冰感慨,那时我爸妈经常不在家,不想出门,就自己摸索着煮面条。
记忆总是在不自觉中被轻易美化。事实上,沈砚冰初中时最常煮的是方便面,把买来的袋装面和调味料往锅里一倒,点火煮熟,就是少女沈砚冰的常规操作了。
黎明月自然不知道,关注点跑偏:你小时候家里人很忙么?
他们一直都很忙。沈砚冰想了想,上大学后,一般一个月也联系不了几次,关系越来越冷淡。
那你们感情好吗?黎明月忍不住探究她过去的生活,你不会很寂寞吗?
沈砚冰笑了,都还好。
确实还好,她理解父母的事业追求,虽然联系不多,但也没多少实际的隔阂,郑曼女士和沈同州先生都是非常开放包容的人。
至于她自己,跟着外公表姐一起度过了相当美好的童年,反倒是青春期印象寡淡,谈不上寂寞还是丰富。
沈砚冰把儿时的回忆讲给黎明月听,表姐的捉弄,外公的顽皮,外婆的操心,在乡间钓鱼捉虾,听得黎明月一愣一愣。
是不是很有意思?沈砚冰很是怀念,不知道现在的乡村是什么样的了。
自从外婆去世,他们家就很少再回老家了。
黎明月顿住筷子,听起来一点也不现代。
沈砚冰被逗笑,感慨,你说得对。
到沈悦然这一辈,已经完全不知道农村是什么样了,难说是不是一种遗憾。
我在景朝的宫外时,也有很多伙伴。黎明月说,不过京城没有可以给小孩钓鱼的池塘,也没有果树和蝴蝶。
后来,她的伙伴们有的死了,有的被卖了,亲王府的人说,那些人不配和她做伴。
慢慢地,她也就出府得少了。
沈砚冰放下碗筷,看着情绪低落下来的公主殿下,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我们在阳台种点花吧。
她看着黎明月:种你喜欢的花。
黎明月却拒绝了,沈砚冰略感意外。
紧接着,公主殿下一本正经:我想种菜。
沈砚冰笑意深入眼底:好呀,我都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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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忧虑
这天是周六,两人都不必去学校。
早餐后,黎明月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读起了英语。
沈砚冰倍感惊奇,你从哪学的?
美院的老师总说,要掌握外语才能走向世界。黎明月停下来,你之前给平板下载过英语软件,我把它重新装在手机里了。

分卷(46)
沈砚冰:很棒。
坐在茶几前的沈砚冰,总忍不住留一耳朵关注着阳台。
不得不说,公主殿下的自学能力可怕极了。
美式英语模仿得相当有韵味,音量不大却很清晰,从最基础的单词字母开始,慢慢念到短句词组,没有不耐地反复读着。
半小时过去,黎明月只进来添了杯水。
这让一大早不务正业的沈砚冰有些惭愧,起身也回了书房。
她看了会资讯,九点多时收到出版社编辑的消息,找她约历史文学评论。
沈砚冰挑眉,有些意外对方的请求。
她的这场论文派系风波不至于波及至此。
如果您愿意多写几篇的话,我们出版社可以出一部合集力推。
这家出版社在业内颇有名望,口碑极佳,几乎是风向标式的存在,每年力推的书基本都成了当年的爆款。
沈砚冰虽然和他们一向合作愉快,也开了专栏定期发文,但也没想到会突然得到这样的优待。
她不是什么业界大拿,更不是名人作家,有绝对话语权的出版社压根没必要这样捧她。
沈砚冰在网上搜了搜自己前几篇历史小传,这才发现讨论度奇高,远超其他作者专栏文章。
她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沿。
沈砚冰没有让出版社主编等太久,很快答应下来。
一直构思找资料到中午,沈砚冰才出了书房,黎明月坐在课桌前练字,神色认真。
她走近了,见到习作,不禁一笑,家里毛边纸要用完了吗?
黎明月点头,提笔在大字周围工整地练着小楷,也没有生宣了。
生宣极考验书法者的功底,沈砚冰家里本来就没备多少,黎明月来后多买的也是习作用的毛边纸。
沈砚冰见黎明月伸笔蘸墨,白瓷小碟已经染成墨黑,一点白都透不出来,黎明月蘸墨后起笔,不太满意,只好拿水往碟里调了浓度,小小的瓷碟极其不便。
黎明月竟然也没提过。
待会儿去买石料时,再挑一套笔墨纸砚吧。沈砚冰说。
黎明月抬头,买纸就好了。
你要去参展,自然要备一套上档次点的,这样发挥才更好。沈砚冰坚持,没好意思说现在这些都是她当初照初学者的水平买的。
黎明月却犹豫,这些都很贵吧。
她攒了一些钱,但离她印象中高品质文房四宝的价格距离还很远。
还行。沈砚冰回答。
工业化时代,笔墨纸砚的价格早就不复古代,但高档次有收藏价值的,价格还是令人惊叹。
她家里就收藏了一块价值极高的砚台,一直没舍得拍卖。
见黎明月面露难色,沈砚冰笑道:当我送你的金奖礼物。
黎明月没反应过来:什么金奖?
滨大美院的展览,恭喜!沈砚冰把手机名单亮给她,今天上午出来名单了,你是金奖的第一名噢,下周肯定在最好的位置。
黎明月面露惊喜,虽然她对自己的水平自信,但现代的审美不比景朝,她对得到现代人的认可欣赏并没有多大把握。
这是她拿到的第一个金奖。
虽然含金量不高,只有一张简陋的奖状,但对她意义不一般。
下午,吃完外卖后,沈砚冰带黎明月开车出了门。
文砚堂是沙城的老店,这几年陆续开了几家分店,其中就有滨城。
滨城文砚堂的掌柜是沈砚冰在沙城的熟人了,调到这边后两人还约过饭局,但工作后沈砚冰几乎彻底搁置这一兴趣,关系便不如以往密切了。
七拐八绕,沈砚冰早早停了车,给黎明月扣上防晒帽,步行进了巷子里。
店平时闲得很,店员也不怎么上心,见到来人喊了声欢迎光临就继续玩起了手机。
黎明月被满墙的笔墨摆件吸引,白瓷架上搁着狼毫笔,砚台墨锭摆了一排,文雅气息十足。
和黎明月常去的超市不同,这些物件都没有标价,她忍不住蹙起眉。
沈砚冰相信她的眼光,让她放心大胆挑。
可是黎明月欲言又止,按她的眼光,这些都价值不菲沈砚冰可只是个老师而已,还是正被批驳的老师。
贴心懂事的公主殿下把视线从那纹理绮丽的端砚上移开,指了指一旁明显是新坑出的砚台,看看这个吧。
沈砚冰眉梢一挑,你确定?
黎明月点点头,看手机的店员抬眼一看,无声地发出嗤笑,走过来把那砚台拿了出来。
黎明月掂了掂,比想象的还轻,心里没了滋味。
怎么样?沈砚冰笑着逗她,她不问也能一眼看出品相。
这么多年,不说书法功底,反正品鉴水平是日益渐长的,能唬住她的恐怕只有藏品级了。
黎明月迟疑着不开口,店员立马拿这砚台吹嘘起来,您摸,细腻光滑,发墨快!而且绝对不伤笔
沈砚冰含笑看着,你们家老板呢?
店员顿住讪笑,我们老板哪能时时刻刻待这啊,您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成。
正说着,掌柜就从后房出来,见到沈砚冰大步流星向前,哎哟真来啦!
店员的笑容略有崩裂。
沈砚冰笑着握了握对方伸来的手掌,寒暄:刚到,地方是越来越难找了。
你提早说一声呀,我这才看到你微信。掌柜是个善人面相,在沙城时同郑老爷子打过不少交道,口碑在书画家里算相当不错。
他见着在挑砚台的黎明月,笑吟吟:沈小姐的朋友?
黎明月点点头,掌柜一看柜台便知怎么回事,骂了店员两句,刚忙让人把里头那块端砚拿出来,这边店里还存了上好的歙砚和陶砚,姑娘喜欢哪种?
黎明月看向沈砚冰,面色为难:你觉得哪种好?
沈砚冰显然没懂公主殿下的苦心,笑:你喜欢哪个咱们就挑哪个。
黎明月心有不忍,那就端砚吧。
她看中那块很久了,古朴精美,质地厚重,雕刻不浮夸,而且和她在景朝时常用的那块形状极其相似。
她不敢想象它的价格,在景朝时,端砚就已经堪比翡翠黄金。
沈砚冰看起来很是轻松。
她细致地抚摸着砚台的纹理,笑:确实挺冰的。
黎明月莫名懂了对方话里的含义,本来忧虑着,这下也笑了出来。
比砚台更重要的是毛笔和生宣,掌柜一听是要参展,更加重视起来,连着拿了好些只毛笔出来。
经受过这段时间普通人造毛笔的洗礼后,黎明月很快选到称意的,不怎么挑剔的样子让掌柜都汗颜,毛笔啊,就像女朋友,必须拿出最认真的姿态对待!
黎明月微微睁眼,?
掌柜继续说:沙城有几个很厉害的笔工,好多书法家都找他们做定制笔,沈小姐应该接触过
确实。沈砚冰点头,看向黎明月,笑意盈盈,看时机吧,没有那么玄乎,但也值得一入。
最后,在掌柜的良心推荐下,石料、生宣和墨锭很快买齐,用礼盒妥帖地包装好,刷卡后离开。
黎明月提着东西跟在沈砚冰身后,追问:花了多少钱?
两人在一起后,公主殿下就愈发在意金钱问题,时不时就敲起心中的算盘规划着以后。
她知道,在现代社会,最重要的就是经济。
沈砚冰还真不知道对方的小心思,你猜?
黎明月皱眉,存着侥幸心理,刻意报低了些:一千?
沈砚冰好笑地摇头,再猜。
五千?黎明月屏息,声音微颤,这差不多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个月的总花销了。
沈砚冰终于顿住,察觉到对方微妙的情绪,轻笑,你在想什么?
黎明月仿佛得到了答案一般,面色惨淡,我们要好好攒钱。
沈砚冰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又好笑又心酸,暑假时黎明月也担忧过,她当时解释完便以为对方放下了,不想却是记得更深。
公主殿下比她想象的更没有安全感。
沈砚冰认真地看着她,你现在不用在意这些,我说没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黎明月抿唇,我们还要考虑未来的风险。
那也没问题。沈砚冰忽然笑了,走到车前开门,把东西放到了后座,转头见黎明月依旧愁眉苦脸。
我看到新闻,有很多突然失业、突然破产的人。黎明月坐到了副驾驶座,你还炒股,大家都说这很不安全。
沈砚冰着实惊讶了一把,你怎么知道?
网上都这么说,贪心是要不得的。黎明月头靠着车窗,我会努力赚钱的,你不要玩那么危险的东西了。
沈砚冰扑哧笑了出来,惹得黎明月不快,她只好正了正神色,让公主殿下放宽心,不玩啦。
黎明月:就算你没钱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沈砚冰微怔,旋即莞尔:好啊。
她没想到黎明月想了这么多。
沈砚冰有自己一套理财思路,财富自由早就不远,只是她平素节俭,也不张扬,周围人都看不出什么。
就连朝夕相处的公主殿下,也觉得她是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
这让沈砚冰觉得她可爱极了,简直想摸一摸小公主的脑袋。
车慢速行驶着,黎明月看着窗外驰行的景色店铺,心算着最近的账单,终于想起什么,追问:所以刚才到底花了多少?
沈砚冰瞥她一眼,委婉,特意送你的礼物,问价钱可是失礼的行为。
黎明月幽幽地看她,我也想回礼呀。
写幅字就好。沈砚冰唇角微微勾起,侧脸几近完美,黎明月看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想把沈砚冰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女朋友总觉得我很穷这件事
黎明月:我会努力赚钱的,就算你没钱了也没关系。
沈砚冰:好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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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生活
心动不如行动,黎明月当天回家就勾画起了线稿。
她画的不是素描,只是一个轮廓,也就不需要模特。
沈砚冰通常不太关注她在写在画什么,只偶尔问近期状态。
黎明月近期的状态很好。
连她最不擅长的人物画也信手拈来,极其流畅,如有神助。
她把不常用的油烟墨倒进了小碟,没有用新买的墨锭和砚台她练字偏爱松烟墨,在景朝时就会刻意把两类分开。
寥寥几笔,神韵极显。
黎明月看着自己笔下的熟悉面庞,心中满足感更盛。
她没打算上色,将这不算大的画像搁在一旁等着墨干。
沈砚冰在书房里捣鼓着印章。
她太久没握刀,拿了块练习料重温了会刀法,才不急不慢地拿出特意挑好的青田石,反写出黎明月印篆体,上石后集中精神,细致耐心地纂刻起来。
沈砚冰行刀利落简明,却并不心急,稳健而自然,一点一点,仿佛也要把这几个字印在心上去。
做完修饰处理,大体完成后,沈砚冰出了书房。
黎明月正合上抽屉,见她拿着印章出来,面露惊喜,好快。
她仔细端详着这枚青白色的方印,爱不释手,立马从书架上拿出了新买的朱红印泥,我可以试试吗?
当然。沈砚冰笑,之后再给你刻一枚白文的。
一白一朱,一阴一阳,正好成双。
黎明月很是满足,微抿着唇,嘴上不说,眼底的星星却掩都掩不住。
她把第一枚姓名章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扉页。
没有缺漏,还行。沈砚冰谦虚地点评自己的手艺。
感觉还缺了点什么。黎明月思量着,把一只黑色中性笔递给了她,签一签你的名字。
沈砚冰挑眉,这是你的笔记本。
黎明月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许多现代常识和注意事项,还有最早来时,沈砚冰耐心回答时顺手写下的注释。
黎明月:这是我们的笔记本。
沈砚冰笑了笑,顺从地接过笔,在红色方章一旁行云流水签下自己的姓名。
很完美。
沈砚冰忽然冒出这个念头,唇角不自觉露出轻松的笑意。
忙完各自的事后,两人一起在沙发窝了好一阵子。
黎明月看着电视里的自然纪录片,窝在沈砚冰颈窝处的头动了动,我们什么时候能去这些地方呢?
旅游吗?沈砚冰看得不太认真,比起自然景点,她从小对人文景点的兴趣更大。
是叫旅游吧。黎明月缺乏这方面的常识,我们可以去住一段时间。
待够了就去另一个地方,真神奇,坐飞机很快就能到,我们可以去很多个地方。
黎明月似乎完全放下了防备,连话都多了起来,碎碎念得可爱。
不过要花很多钱吧,我们要先努力赚钱,把它们攒下来。
她终于考虑到了现实问题,一下子有了清晰的目标,一骨碌坐了起来,大有立马去奋发向上的气势。
所以你想去哪?沈砚冰看笑了,又看了眼电视,冬临雪山?

分卷(47)
黎明月点头,雪山一定很美吧。
很冷。沈砚冰答,想了想,冬临好像还有滑雪场。
黎明月兴致极佳,你去过吗?
没有。沈砚冰有些畏寒,不然也不会定居在滨城,平时游玩也极少去冬天的大北方。
黎明月却对雪天很有感情。
瑞雪兆丰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很干净。
沈砚冰想的却是,那个时空怕是没有经历寒冷期,古代穷人最难熬的恐怕就是冬天了。
她没有扫黎明月的兴,笑:现代人大多也喜欢雪天。
冬天各地的第一场雪频频上新闻,尤其京城故宫,确实美不胜收。
可惜沈砚冰在京城八年,竟然一次也没得空去看过。
我们以后去冬临雪山吧。黎明月看着视频里的雪景,索道呼啸而过,认真地再次提出请求。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机会的话。
黎明月对这个回答有些失望,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去玩吗?
为什么不考虑温暖点的地方呢?沈砚冰没有敷衍她,认真回答,冬临雪山太远了,而且海拔太高,每年都有出事的人。
一直以来,冬临雪山还流传着许多神秘传说和灵异事件。
黎明月来历特殊,沈砚冰不想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好吧。黎明月吭声,换了视频。
沈砚冰看着身材文弱面相可欺的公主殿下,长叹: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黎明月不欠缺识人之术,但现代常识的匮乏是大问题,只能慢慢积攒。
最危险的是人心。黎明月辩解,我现在可以照料好自己。
沈砚冰笑,是我低估你了,该骂。
不骂。黎明月眉眼弯弯,忽然凑近了,亲了亲她的唇。
相触即分,四目相对,黎明月道:你陪我去就好。
沈砚冰这回给了肯定的回复,好。
傍晚时,沈砚冰收到了快递短信,带黎明月散完步,去快递柜开锁取件。
你猜是什么?
黎明月奇怪:我知道?
她从不过问沈砚冰买什么,除非是给她买的。
沈砚冰拿出了一个扁平的大信封。
她撕开,中间空荡荡的塌下来。
黎明月似有所感,微微张嘴,等到沈砚冰从最底下拿出那张小巧的卡片,她才终于确认
是我的身份证。
黎明月惊喜,拿着这张卡片左瞧右瞧,每一行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沈砚冰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拍得挺好看的。
黎明月看着身份证上的自己,弯弯眼:好像我呀。
就是你。沈砚冰笑,好好保管哟,把身份证号记下来,以后会经常用到的。
黎明月重重点头,走在小区里,露出轻快的笑容。
这一刻起,她是彻彻底底的现代人了!
沈砚冰看着走得飞快,难得露出少女青春气息的黎明月,心头一阵微动,含笑跟上了她。
日落渐晚,周围跑步的人越来越多,小孩追赶着嬉闹,沈砚冰主动牵住了黎明月的手。
黎明月很快回握住,十指相扣,紧密而热烈。
散步后回到公寓,黎明月洗完澡出来,沈砚冰坐在梳妆镜前,提出要给她修眉。
修眉?黎明月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天然的野生眉,又看了看沈砚冰的边界清晰的自然眉,不是剃眉是吗?
沈砚冰笑了,帮你修理一下,不会剃掉的。
黎明月是典型的浓眉大眼,野蛮生长自有一番韵味,但也少了几分清秀利落之感。
你在景朝怎么化妆的?沈砚冰在梳妆台前挑拣起东西来,她化妆得算少,大多时候只是打底加个口红,几分钟解决。
仗着本来底子好,竟然也没闹出过笑话。
但这种半吊子都算不上的技法,她是不敢传授给黎明月,只能任她自由摸索。
黎明月也不爱化妆。
景朝化妆很麻烦。她回忆,那些东西上了很难洗掉,而且不舒服。
沈砚冰想起古代化妆品的原料,庆幸公主殿下不怎么接触。
眉毛,我最讨厌她们剃掉眉毛重新画了。黎明月露出微妙的表情,显然是觉得不好看。
我不喜欢太细的眉毛。沈砚冰找出剃眉刀时,黎明月及时说,像你这样的就很好。
沈砚冰一笑,会适合你的。
这话说得有些心虚,沈砚冰只能保证不会太奇怪,她自己的只是一直照化妆师给她设计的轮廓修剪而已。
冰凉的刀片碰上黎明月的眉骨,黎明月乖乖闭上了眼。
她很信任沈砚冰。
轻柔的,刮蹭得毫无感觉。
黎明月悄悄睁开一条缝,偷看俯身着、神情专注的沈砚冰。
沈砚冰笑:别动。
黎明月立马一动不动了,像个木头人任她摆弄。
刷子刷过她的眉毛,沈砚冰轻轻吹了吹,柔软的手抚过她的眉骨,好了。
黎明月眨眨眼,我可以动了吗?
眼波流转,嘴唇微抿,一副可人的模样。
沈砚冰抬起她的下颌,吻了吻唇瓣,可以。
当晚,黎明月没有意外地依旧睡在了主卧里。
还可以节省一台空调。她躺下时,又想到了一个好处。
沈砚冰听笑了,这么想赚钱,那就把那个房间租出去,一个月两千起步。
黎明月立马不答应了,裹着被子蹭到沈砚冰怀里,怎么能让外人进来呢。
不让。沈砚冰一笑而过,只是拓宽你的攒钱思路。
黎明月心里默记下来,果真打起了房市的主意。
手机翻了一圈下来,各类生活开支就像小打小闹一样,立马麻木了她的神经。
她放空着,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现代人的不容易,再说不出初来时住在铁盒子里的话。
沈砚冰见公主殿下颓了下去,有几分悔意,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黎明月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再次滚进了她怀里,腿搭过来,脑袋蹭着她的脖颈,发出哼哼的轻笑。
沈砚冰后知后觉上当,好笑地怀抱住她的背。
万籁俱寂,鼻息间是一模一样的沐浴露香。
黎明月半眯着眼,手搭在沈砚冰的腰上,像小猫一样绵软,和你在一起,就是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不知还有没有,感谢阅读。
第六十一章 诱惑
黎明月的身份问题彻底解决,沈砚冰请沈原一家吃饭,两边一谈时间,定在了中秋。
景朝也过中秋,会赏月、吃月饼。黎明月数了数日子,中秋也没几天了。
外面的商场宣传老早开始,月饼花灯、月兔桂树,摆了满场。
黎明月问沈砚冰:你会做花灯吗?
沈砚冰笑着摇头,你喜欢?
黎明月于是谈起景朝中秋夜的盛况,树中秋,灯笼竖很高很多,下面缀铃铛和彩旗,到处的瓦檐和大树上都支起。
这么说起来,很像现代了。沈砚冰支起手肘看她,城市过节晚上也常有,前几年滨城还开了一个灯会嘉年华,人不少。
黎明月却说:这些都不是自己亲手搭的。
沈砚冰好笑地看她一眼,可算明白了她的意图,你想扎灯笼?
黎明月点了点头。
不算什么大难事,当晚散步到了户外的手工小店,很快就买齐了材料。
黎明月有些失望,材料好简单,拼起来就可以了。
这和她想象的扎灯笼天差地别。
沈砚冰无奈:现代流行的就是diy呀。
没有苇篾,没有编织,没有糊纸。黎明月看着她,没有灵魂。
你说的这得是非遗的水平了。沈砚冰笑出来,面露惊奇,你真的会?
黎明月字画出彩,一双手宝贝得不行,哪里像是会去编苇篾的哪怕是最熟练地老艺人,也免不得被划破手指,带出层层伤。
不会。黎明月被戳穿也没有丝毫羞窘,落落大方。
她提这事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沈砚冰这么不好捉弄。
不过她还是另有收获:什么是非遗?
沈砚冰把全称写给了她,黎明月抱着平板搜起来,很快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她看到了许多熟悉而陌生的事物。
沈砚冰瞧她一时半会走不出来,索性一个人慢慢拼装起灯笼。
买的一圆一方,彩纸很薄,没有多余的图案,款式也不是复杂的宫灯或菱形扇形。
挑选时,黎明月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宫外的纸糊圆灯笼,只题上几个字,佳节时提在街上游,一点不起眼。
沈砚冰把电子灯装了进去,唤了声还在看的黎明月:来写点什么?
黎明月这才探头,放下平板坐了过来。
薄薄的彩纸摊在课桌上,黎明月毛笔蘸墨,也问:写什么呢?
招财进宝,恭喜发财。沈砚冰开她的玩笑,遭了一记嗔怪。
黎明月想了想,题字
但愿人长久
另一张题了后半句:千里共婵娟
字迹隽秀清雅,和她往常的风格不大一样。
待墨干,沈砚冰小心地把它裱糊了上去,大功告成。
黎明月蹲在一旁安安静静看,满心满眼都是笑,伸手一起击了个掌。
周末过去,沈砚冰的生活重回正轨,同黎明月几点一线,平淡但不枯燥。
黎明月滨大书法展第一名的消息出来后,程果粒一见到她就搂了上去,我可以提前抱上你这根大腿吗?
她笑嘻嘻,被从来没听说过的旁听生打败了,书法专业的学霸气歪了呢。
黎明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画室里,同其他班的人接触极少,闻言略显吃惊。
人家的下一个目标可是新开放报名的兰亭展,他可放言了,你可千万别输给他哟,气势起来!
黎明月闻言眉头蹙起,我压根不认识人家,况且书法,本就没有胜负一说。
虽有笔力技法风格的差异,但黎明月看字,更多只是图个眼缘这并非玄学,而是多年浸淫熏陶出的第一直觉。
黎明月在饭间同沈砚冰和周迎谈到了这件事,两人都笑起来。
现在还有这么中二的吗,还没开始呢宣言都出来了。周迎笑话那书法专业的学霸,搞艺术的都这么狂?
沈砚冰失笑:书法修身养性,沉不住气的难成大器。
黎明月顿住,偷瞟了她一眼,同学还说他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两人无语凝噎,空气一时安静。
太幼稚了。周迎打破沉默,语重心长,妹妹,这种人眼神都不要分半个。
沈砚冰只是笑,没怎么在意,好好准备兰亭展。
黎明月慢吞吞地应好,忍不住频频看沈砚冰。
滨城的天又灰了下来,挂了许多天的太阳终于隐退,露出下雨的前兆。
回家路上,周迎走了,黎明月才问:你不在意吗?
沈砚冰无奈:你觉得我应该什么反应?
外面已经飘起了细雨丝,落在车窗上,雨刮器不算迅疾地动起来。
黎明月把头靠在车窗,认真想,好奇?
那确实有一点。沈砚冰笑了,但转念一想,我们明月又美又有实力,品性一等一,没有人喜欢才奇怪吧?
黎明月猝不及防收到一波赞美,嘴角翘高了,语调抑制住上扬,故作正经,那人家要是追我可怎么办?
路上正好是红灯,沈砚冰眸中含笑,转头看她:这不是该你处理的吗?
说完,她对自己的回答也不满意,又说:帮你赶跑他们?
bgo,你要帮我赶跑他们。黎明月面朝她,食指在虚空划了个对勾。
她躺在靠背,看着前方缓缓驶动起来的车流,语气轻快,除了你,我谁都不会接受的。
这是十九岁黎明月的真心。
沈砚冰却没有立即接话。
她今年二十八了,已经不再是轻易说出告白、作出承诺的年纪。
比起恋爱,她考虑得更多的是生活。
她曾经的那段感情不算太顺遂,抱着勇气开始,一年就走到了尽头。
沈砚冰对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幻想。
她喜欢黎明月,但也只止步于喜欢,未来变数实在太多。
到家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大了起来,入眼是五颜六色的伞,车灯在雨蒙蒙中亮起。
两人到地下停车场才出来,电梯上楼,没有淋到雨。
今天不能散步了。黎明月偏头看她,雨天适合睡觉。
不学习了?沈砚冰笑,公主殿下晚上通常不是看书就是练字。
黎明月毫无心理负担,偶尔也要放松。
或许是她盯人的目光太过直白大胆,沈砚冰感到一阵微妙的压力。
这种压力在黎明月洗完澡上床时放到了最大。
她抱着枕头,瓮声瓮气地问沈砚冰,你为什么不碰我?
沈砚冰翻着电纸书的手一顿。
她心中已经有很清晰的答案,但她并不想说。

分卷(48)
屋子里很静,外面的雨声清晰可闻。
黎明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你总把我当小姑娘。
沈砚冰翻了一页,无奈,我可是把你当公主殿下呢。
黎明月的脑袋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她压低声音,现代没有公主了,你说过的。
那我身边的是谁?沈砚冰漫不经心,又翻了一页,显然没有看进去。
黎明月蠕动身子坐了起来,脑袋靠在沈砚冰曲起的膝盖上,是黎明月啊。
杏眼明亮,睫毛闪烁,直接往人心里去。
沈砚冰刻意不看她。
黎明月便探身,双手盖住电纸书,不依不饶:看我。
沈砚冰好笑地把电纸书放到了床头,看你。
黎明月还嫌不够,伸手取下了她的眼镜,趁沈砚冰微愣,凑前吻了吻她的眼睛。
沈砚冰下意识合眼,左边、右边,微颤间,黎明月双手搂住了她的脖颈,头抵着头。
黎明月坐在了她的身上。
沈砚冰睁开了眼。
她抚摸着黎明月的长发,把鬓边的细发收拾齐整,指尖略过耳廓。
黎明月的耳尖通红,脸颊也染上薄红。
这是她主动的极限了。
沈砚冰看出她的羞窘,掩住笑意,伸手碰了碰她的腰肢,果不其然让人蹭动着笑成了一团。
黎明月脑袋窝在她的脖颈,埋怨着不肯抬头。
沈砚冰再一挠,黎明月努力地忍住笑意,眼角蹭出泪花,痒。
她报复似的用脑袋蹭她的脖颈,没有反应便抬起头,嘴唇往上流连,从颈线到下颌,到耳垂。
沈砚冰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握住黎明月环抱着她的手腕,翻身压了下去。
黎明月头平稳地垫在床上,眼神朦胧,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
沈砚冰吻了下去。
唇齿交缠,动作激烈,握住的手腕慢慢搭到手心,十指紧密相扣。
微喘间,黎明月的手心忽然被松开,她听见沈砚冰深呼吸的气息声,听见了起身出门的动静。
她睁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开阔明亮得令人眩晕。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了。
沈砚冰从冰箱里拿出了杯冰水。
外面隐隐传来雷声,雨声骤然变大。
她搁下玻璃杯,坐在餐桌前,第一次后悔没有备点酒。
黎明月赤着脚出来,一点声响也没有。
依旧是那身睡衣,领口有些大了,沈砚冰还记得,这是她刚来时自己随意翻出的旧衣服。
凌乱的发丝微卷,几缕从胸前垂下,低眉顺眼地看偷她。
沈砚冰对这不知哪学来的伎俩深感敬畏。
可爱、性感,她第一次见这两个词如此完美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然而,她只是轻咳一声:小心着凉。
沈砚冰错开身,端着冰水往书房走,神色自然,晚安,早点睡,不用等我。
留下黎明月面对着紧闭的书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殿下气得在床上打滚
顺带再提一句,预收文案又修了,头秃,就求小可爱们尽量收藏一下,对我挺重要的(叹气
第六十二章 沈家
到中秋时,雨可算停下。
黎明月看着天色,上车,今晚可能看不到月亮了。
晚点云层说不定就散开了。沈砚冰回,看见她提了袋子,这是什么?
灯笼。黎明月回,不是说逛完街,今晚不回来吗?
沈砚冰笑:是的,夜市很热闹,你可以提着和沈悦然一起玩。
黎明月总觉得沈砚冰又在嫌她孩子气了。
去东区沈家公寓快一小时车程,黎明月受不住这样长的坐车,晕着车,睡了一小觉,醒来时正好到达目的地。
海边别墅太偏了,他们平时一般住在这个小区,工作读书都方便。沈砚冰解释,沈原已经和保安打过招呼,很快放行进了地下停车场。
出来接她们的是沈原,帮忙拎了个背包,带着人上楼。
小区里安静极了,往来的人不多,灌木葱郁,每层楼只有两家住户,算是这边地段的高端公寓。
总算能过个好节了,去年中秋我还在加班。沈原感慨,按了密码进门,躲在后面的沈悦然立马跳出来,中秋节快乐!
拉布拉多蹭在一旁,哈着舌头尾巴摇起来看她们。
沈砚冰和黎明月换了鞋,应她,中秋节快乐!
沈悦然活泼得过头,看见提袋子的黎明月,就黎姐姐黎姐姐不停地叫唤起来,狡黠地示意对方。
这算是沈家的特色,五岁小孩说起话来也拐弯抹角,一定要克制住急切的心情。
好在黎明月也对这一套熟,立马明白对方的意思,把灯笼拿了出来,嘱咐:小心不要扎破哦。
沈悦然兴奋地点头,转头朝厨房里的邓妍大喊,妈妈,姐姐带了灯笼!
不是姐姐,要喊小姑邓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以为女儿说的是沈砚冰。
沈砚冰笑,沈悦然也没理会,这灯笼对她而言有些大了,沈原帮她把它们搁在桌上,沈悦然便趴着看,辨认着纸上的字
千里共
后面两个字有些挑战她的识字量了。
婵娟。黎明月教她,就是月亮的意思。
沈悦然点头,是黎姐姐名字里的月亮吗?
黎明月一愣,笑起来:是呀。
沈悦然笑得顽皮,继续念,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
正在倒茶的沈原听到,纠正女儿,念反了哟宝贝。
沈悦然识字不错,算术写画都掌握极快,但人定不下来,各种爱折腾,背个书能难为死她。
好在沈家夫妇也不在意,心态极好,过得去就行。
五岁的小孩能认识这些字已经出乎黎明月的意料了。
她把灯笼左右交换了一下,上面的诗句就连贯起来。
中秋的午餐没有去外面吃,邓妍做了一桌家常菜,摆了许多月饼,任拉布拉多躺在桌下,就正式开了餐。
黎明月还没见过这么多新奇馅料的月饼,水果、豆沙、莲蓉和五仁,看起来很是馋人。
都是单位发的或别人送的,吃都吃不完,你们多带点回去。邓妍招呼着,沈悦然不吃饭,已经抓起了小月饼咬下去。
沈砚冰没怎么添置,收到的零散月饼都放在了办公室,偶尔来学生就送几个。
几人聊起近况,提到身份证的事,黎明月才知沈家夫妇出了不少力,一边感谢一边迟疑两人是否知道自己的来历。
来这边习惯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胆提呀。邓妍笑眯眯,语气自然,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
黎明月忙答还好,沈老师帮了我很多,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沈原问起她的学习,以后有什么打算?
最重要的障碍基本破除,沈砚冰算是尽完责了。
黎明月听懂对方的意思,一顿,现在在准备兰亭展,希望能加入书画协会。
这挺有名的,那灯笼上的字也是你写的?沈原一家都没什么艺术细胞,看不出什么门道,只能凭外行人的感觉说话,写得不错呀!
邓妍回头看了眼灯笼,笑吟吟:看着就比少年宫老师强不少!
沈砚冰无言以对,她的沈家亲戚和郑家亲戚交集很少,领域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黎明月不觉得被冒犯,笑着谦虚,又听见邓妍问,以后是想做书法老师吗?
沈悦然立马举手,筷子竖起来,教我教我!
黎明月暑假确实带过学生,但只能算兼职,并没有转正业的想法。
以她的水平去做书法老师,那是整个书法界的损失。沈砚冰无奈地回,唬得几人一愣,实在了不起啊。
过了一会儿,沈原终于问,那这字怎么卖?
俗不俗!邓妍瞪他一眼,转而笑问,能买幅送老人吗?我看他们应该欣赏得来。
黎明月不敢当:我只是新人罢了,卖实在不敢,送你们还怕被嫌弃呢。
说着,她也一并应下教沈悦然的差事,补充,五岁正是练字启蒙的好时候。
主要是让她沉下心,太闹腾也不好。邓妍感慨,低头问沈悦然,以后周末去找黎姐姐学书法怎么样?
沈悦然点头,骄傲:我会写很多字哟!
一桌子人都笑了出来。
下午,外面还是阴天,迟迟不出太阳,让人担忧起晚上的灯会。
还好没下雨。邓妍拉开客厅的帘子,可以看见滨城的地标性建筑,外面一片都是灰蒙蒙的。
滨城少见这样的天气。
沈悦然放假,幼儿园布置了手工作业,黎明月坐在一旁陪她做着兔子挂件。
你知道月亮上的兔子是哪来的吗?沈悦然问起的神情相当自豪。
黎明月配合地摇头,沈悦然便告诉她,它是嫦娥变的。
黎明月惊奇地点头,是吗?
是啊!中秋节她就变成玉兔去捣药!沈悦然理所当然的模样让黎明月不禁怀疑起自己,转头看向正坐在窗边,沈砚冰正和邓妍说着话,没有注意她们。
沈悦然已经把挂件拼好,挂在了书包上,又拉起黎明月的手,我们去弹琴吧!
公寓的客厅里也有一架立式钢琴,沈悦然学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沈原夫妇也无所谓,家里除了钢琴,本来还有长笛和小提琴,前段时间全送了人。
也就只有这按按就能出乐声的钢琴留了下来,任她乱弹一通。
沈砚冰靠窗倚着,邓妍同她聊着近来的工作,听见琴声两人都是一阵回头,忍不住轻笑出来。
沈悦然这教育,可是费力不讨好。沈砚冰感慨,看见小孩弹两下又转头帮黎明月绑头发,一点定性都没有。
邓妍很认可,随她了,我和沈原都忙,成什么样看缘分。
沈原洗完碗出来后加入了两人的聊天,打趣,这姑娘还住你家的?
明摆着的事。
沈砚冰迟疑两秒,倏然一笑:我们在一起了。
然而两人都没有惊讶。
沈原奇怪,你们之前没在一起?
敢情都把她之前的澄清没当回事。
这么费劲不讨好的事,你还乐在其中这么久,说你没看上人家谁信啊?邓妍揶揄,这不,果然吧,同一屋檐下,你还弯的,这不迟早的事。
而且人家姑娘看你的眼神也太明显了。
沈砚冰无言以对,有那么明显?
邓妍白她一眼,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迟钝?
她有二十没啊。沈原插嘴,你别是诱骗人家小姑娘。
沈砚冰神色复杂,实不相瞒,她总觉得是黎明月诱骗了自己。
黎明月陪沈悦然弹着琴,她乐律不错,但现代的乐理音符却是一窍不通,摸索着拿那本入门乐谱看了许久,才算是弹出了点调子。
沈悦然主动教她《小星星》。
你是明月,我是小星星。沈悦然的小手不熟练地按着琴键,磕磕绊绊地弹出旋律。
小朋友唱起童音总让人心化,沈悦然调皮归调皮,但也是一等一的讨人喜欢。
黎明月很快弹出了这段旋律,陪她哼起歌。
她看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小女孩,突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孤单。
每次她来都这么高兴,大概是陪她玩的人太少了吧。
隔着屏风,黎明月只能隐约看到阳台床边人的身影,声音模糊着,偶尔听到笑声。
沈砚冰很少提她的家人,讲起童年趣事离不开的是祖辈和表姐,很少出现父母的身影。
她也说过,她的父母很忙,她经常一个人在家。
黎明月第一次觉得,沈悦然确实和沈砚冰有些像。
沈原聊了一会儿就躺了沙发,邓妍进客卧收拾房间,沈砚冰闲着走到了钢琴旁。
沈悦然躺在黎明月怀里,只偶尔伸手按一按琴键,大多时候在把玩黎明月的长发。
沈砚冰眉头一挑:小懒鬼在干嘛呢?
在和黎姐姐玩。沈悦然不抬头看她,突然伸头吧唧亲了口黎明月的脸颊,黎姐姐不要跟小姑走。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砚冰:造反了。
黎明月受不住沈砚冰的眼神,把沈悦然扶着坐了起来,立马又被抱住手臂。
沈悦然:小姑好凶。
沈砚冰亲切温和:给我坐好了。
沈悦然二话不说跳到黎明月身上,搂着脖子,就不。
黎姐姐是我的。沈悦然转头看她,飞快地扮了个鬼脸。
说完立马正色,看着黎明月,我们不要理小姑。
沈砚冰嗤笑这幼儿园的把戏,她要是在意算她输。
沈砚冰掉头回客厅沙发。
走了两步,她转身大步向前,拎起沈悦然放在了地板上。
黎明月朝她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沈砚冰的第n次被打脸。
第六十三章 中秋
沈砚冰靠着黎明月坐在了琴凳上。
沈悦然很喜欢你。她把手指搭上琴键,漫不经心地对黎明月说。
沈悦然坐在地上后,拉布拉多犬过来亲热地舔她的手背,一人一狗便相拥在一起,说起听不懂的悄悄话来。
黎明月回头看到这幕,放下心来,回答:她也很喜欢你。

分卷(49)
沈砚冰不以为然,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起来,流畅灵动的一曲《小星星》倾泻而下,颇有童趣。
沈悦然爬了起来,勉强坐在了琴凳的一角,跟着唱了起来。
黎明月虽然没听过,但也能跟着韵律哼唱几句了。
一遍结束,沈砚冰看小孩,你的钢琴课还有上吗?
林姐姐暑假教过我!沈悦然自豪,转而低落,不过她太忙了,其他老师教琴很没意思。
放弃的理由总是很多。
沈砚冰瞥了沈悦然一眼,以后可不要后悔哟。
沈悦然嘻嘻笑,钻到两人中间,伸出小手胡乱弹了一通。
傍晚,沈原提出出去吃饭,几人便找了灯会街附近的一家餐厅落座,吃喝间,邓妍谈起家里人。
叔叔多久没回沙城了?她指的是沈砚冰的父亲。
沈原接话,大半年应该有了吧,这也调不回来,你们一家三口,天南海北啊。
过年都回沙城。沈砚冰笑,邓妍便笑着看黎明月,明月今年也去沙城?
话外之意明显,黎明月转头看沈砚冰,难得有些忐忑。
沈砚冰一笑置之:今年八成是要去一趟的,兰亭展就在沙城办呢。
这样啊。邓妍对这些展览不了解,但清楚沈砚冰母家的背景,笑,那没什么了,你外公肯定喜欢字写得好的。
沈砚冰没往书法路上走下去,一直是老人家的遗憾,这算是两家人都知道的事。
黎明月一直注意听着,自从她知道沈砚冰外公的身份后,时不时就翻出人家的作品揣摩学习,临摹也像了个九成九,心中早早做好准备。
公主殿下上辈子,还从没忐忑过见家长、留下好形象这种事,驸马的家族长辈见了她是荣幸,哪里用得着她委曲求全什么。
但现代不一样。
沈砚冰每一次不经意提到的家里人,她都会用心记下来。
沈砚冰和家里人关系很好,同旁系的堂表亲也走得很近。
黎明月期待着,自己也能成为这个家庭里的一份子。
饭后是中秋的灯会夜游,沈悦然积极极了,没吃多久就在旁边各种跳着蹦着要去夜市玩。
灯会办在一条古风式建筑的商业街,大多人过来都逃不过一个吃字,特意来看节目表演的反倒是少数。
沈悦然就是这样的少数派。
他们说会有舞会!她拖着黎明月,黎明月把灯笼提竿往沈砚冰手中一塞,还没开口,就被迫跟着往人海里扎,滑溜地挤到了舞台前。
沈原和邓妍本来岁月静好着,下一刻不得不追着女儿往里钻,生怕这捣蛋鬼走丢。
沈砚冰看得好笑,无聊地站在人潮外,没有挤进去。
节目看多了也就挑剔了,张灯结彩五颜六色的灯笼下,临时搭起来的舞台看起很草班子。
远不如上次江边七夕无人机的表演震撼。
她在外绕了一圈,两手各提着一只灯笼,很是喜感。
终于,台上放起了歌,身着汉服的姑娘们袅袅而上,挥舞着水袖。
沈砚冰站得很远,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索性不紧不慢散着步。
抬头黑蒙蒙,这几天都阴沉沉的,除却灯光焰火,一点月色也无。
她忽然看见了黎明月。
沈砚冰以为自己眼花,转头往舞台方向看了眼,再回头,黎明月站在她前面,冲她嫣然一笑。
她们中间不断有行人路过。
靠近了。
沈砚冰笑,你怎么出来了?
不少人还在拼命往前挤,挣着抢着前排的机会。
人太多了。黎明月走到她面前,接过自己的圆灯笼,上面她写的但愿人长久五个字被烛光点亮,有种温暖的情致。
两人并肩行着,绕过商业街,往游园更里面走。
我把悦然交到她爸妈手上了。黎明月说,里面太闹了。
那些古风节目对见过真正皇家歌舞表演的她,也委实算不上吸引人。
沈砚冰大概也猜得出,这些就是活跃气氛的。
中秋的凉意已经不浅,今早还飘了丝丝细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出门。
游园里面灯暗淡许多,牌坊间连串起长长的花图灯笼,一行行悬于头顶,衬着周围的夜色,静谧得有些瘆人。
脚底的青石砖凹凸,黎明月忽然挽住了沈砚冰的手臂。
沈砚冰轻笑,提着千里共婵娟长灯笼往对方提的另一只灯笼碰了碰,无声地安抚着对方。
这条路的人确实很少。
黎明月忽然顿了下来。
沈砚冰只好跟着停下,转头,怎么?
黎明月摸了摸发痒的鼻尖,侧头打了个喷嚏。
两人都笑了出来。
雨后的晚风吹得人生冷,黎明月又凑近了一点,挽着的手垂下被沈砚冰握进了掌心。
周围一片寂静,冷清得像和另一边的商业街是两个世界。
四目相对里,眸光微动,沈砚冰将灯笼提到两人脸前,倾身,轻轻吻了黎明月。
温暖的烛光里,头与头相抵,眼角笑意的余光里,看到的是灯笼上长久二字。
身旁有行人漫步而过,没有人投来注视。
黎明月慢慢睁开眼眸,沈砚冰右手牵着她,左手提着灯,慢步往光源处走去。
走了几步,黎明月的脸才后知后觉地烧起来。
一步入商业街,冲天的热闹感扑面而来,到处悬挂着彩灯,烧烤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悦然一家人正在一个小摊前点着东西,沈砚冰看黎明月:要去吗?
看你。黎明月牵着她的手小小地挠动了一下,撩拨的意味明显。
沈砚冰轻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我们玩我们的。
黎明月忍住眼角唇角的笑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淑女。
两人最后停在了一个卖糖人画的小店前。
挤着排队的全是小孩,黎明月看着这手艺感到亲切熟悉,也站在一旁等起来。
糖浆浇下,店主龙飞凤舞,勾画出形状轮廓,粘上签子,几块钱一根,递给认真看着过程的小朋友。
你也是小朋友。沈砚冰笑她,被娇嗔般的一瞪,改口,好吧,是大朋友。
黎明月抿唇不理她,老板问她要什么样子的。
她看了圈,展示的有许多复杂的神话人物,也有生肖动物。
天上的月亮还是朦朦的,迟迟不出来。
黎明月于是回答:玉兔吧。
兔子画起来简单,很快递给了她,沈砚冰扫码付了款,两人并肩走在路旁树下。
你不喜欢吗?黎明月舔了舔兔子糖人的长耳朵,嘴唇微亮,透出甜腻的气息。
沈砚冰视线扫过,看着前方,我晚上不吃东西。
黎明月没有多问,她通常晚上也不吃东西,像她这样的早睡星人,吃了东西容易睡不着。
为什么要画玉兔呢?沈砚冰看着她,帮她拎着灯笼,似有不解。
就她观察,黎明月对神话故事并没有很高的兴致。
黎明月认真思考起来,今天月亮没出来,看不到嫦娥。
悦然说,嫦娥在这一天会变成玉兔。
沈砚冰略微挑眉,这什么说法?
黎明月举着自己手中的玉兔糖人,认真看她,那玉兔是哪里来的呢?
玉兔是后羿变的呀。沈砚冰顿住脚步,两人前后错开,视线相交。
后羿很想念嫦娥,所以变成了玉兔陪着她。沈砚冰随口胡诌,黎明月却听了进去。
她问:为什么他不直接见嫦娥?
沈砚冰回:他怕嫦娥怪他吧。
黎明月过了好久才吭声,嫦娥不会怪他的,她也很想后羿。
沈砚冰一笑而过,黎明月慢吞吞吃着玉兔糖人,舍不得嚼碎,变得薄薄了,才含下等着融化。
总感觉不如之前的甜了,她偏头,看沈砚冰的侧脸,暖光下,平白生出一种缥缈感。
她闭眼又睁眼,拉住了沈砚冰的手,掌心紧紧贴着掌心。
再晚点时,天上飘起了细丝雨,两人同沈悦然一家人汇合,上车回了家。
你俩去哪玩了?悦然一直在找你们呢。坐在副驾驶座的邓妍转头看她们,笑着问起。
沈悦然坐在后座的中间,强硬地把黎明月和沈砚冰隔开,把新买的兔子灯喜滋滋地递给黎明月,黎姐姐,这是我送你的。
黎明月略显惊讶,笑弯眉,谢谢悦然,我很喜欢。
沈砚冰微笑着按着沈悦然坐好,问得亲切:怎么,小姑没有?
沈悦然哼哼,小姑有了黎姐姐,还贪心。
鬼机灵。沈砚冰可算被取悦到,眸中含笑地敲了敲她的小脑门,从哪学的话。
沈悦然做了个鬼脸,依偎在黎明月身边,黎姐姐现在是我的了。
前座的沈原邓妍都笑出了声,沈砚冰抬眸,和黎明月含笑的神情撞了个正着,眼波流转间,只有两人才懂的暧昧瞬间升腾,再无其他阻隔。
中间的沈悦然突然窜起脑袋,两人都默契地转了头,各自带笑地看着车窗里的倒影。
第六十四章 生病
晚上睡觉前,沈悦然跑进客卧,想要和黎明月一起睡。
沈砚冰:你要抛弃拉布吗?
沈悦然一脸为难,这是一晚而已呀,拉布不会介意的。
后面的拉布拉多犬摇着尾巴,哈着气看她。
沈悦然:好吧,黎姐姐晚安。
黎明月站在门边笑,晚安。
沈砚冰要关门,沈悦然按住,最终,在对方的威压下,小姑娘嗫嚅松手,小姑晚安。
黎明月忍住笑意,她好可爱。
捣蛋鬼。沈砚冰回,忽然想起什么,你喜欢小孩吗?
黎明月莫名懂了对方的意思,回得很快:我喜欢别人家的小孩。
她在选择和沈砚冰在一起时,就做好了不结婚不生育的准备。
沈砚冰只笑了笑没说话。
次日离开时,沈悦然亲热地和黎明月告别,欢快,下个月周末我就能见到黎姐姐了吗?
教你练字。黎明月微笑着弯腰,沈悦然便要和她拉勾,不许骗人!
外面天阴着,有立马又要下雨的趋势,沈砚冰看着还在安抚小孩的黎明月,站在门外催了声,等上了电梯,才说,以后周末不得安宁了。
悦然很懂事的。黎明月道,你要多一点耐心。
沈砚冰不可思议:我对她还没有耐心?
没关系,你对我有耐心就好。黎明月朝她弯眼笑,挽起她的手臂。
沈砚冰无奈一笑,她承认自己以前是没什么耐心,做什么都干脆独来独往,但这几年心态明显平和多了。
若不是如此,黎明月出现的第一天,她就会直接把这明显的大麻烦送走。
黎明月脑袋凑到她眼前,沈砚冰一笑,把她不太熨帖的发丝撩到了耳后。
一路顺畅,等回到西区公寓,雨才渐渐大起来,阳台的衣物早就收回,只有竹编椅在外风吹雨淋。
黎明月问:这场雨后可以种东西吗?
前段时间一直烈阳高照,并不适合种植。
可以呀。沈砚冰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阳台空间,不过我们还没买菜槽和土。
黎明月转头,音量都惊讶地提高了几分:买土?
土也要买吗?黎明月回想起自己在现代看到的植物和砖块路下的土地,忍不住皱眉。
沈砚冰笑,你要是愿意提着铲子和桶去楼下挖土,也可以。
黎明月:买吧。
然而,没等种植任务开始,黎明月就病倒了。
大概是中秋夜里的凉风,当时打完喷嚏没怎么在意,今早起来时有些头疼也没提起。
黎明月躺在沙发,沈砚冰看了眼测量后的体温计,发烧了。
这还是黎明月来现代第一次风寒发烧。
沈砚冰顾虑不减,隐晦地问了学医的朋友,还是不敢擅自用药,叹气:应该早点带你去做个体检的。
她给黎明月捻好被子,去厨房把煮好的热姜汤端了出来,黎明月捧着碗温暖双手,小心轻啜起来。
头晕吗?沈砚冰问。
黎明月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的声音带上鼻音,混沌得有些沙哑,说完就闭嘴再不言。
沈砚冰犹豫着,还是给她泡了感冒灵,试试,喝了再睡。
黎明月乖乖听话,把那甜苦的冲剂喝完,裹着被子,躺在沙发闭上了眼。
沈砚冰稍稍放心,把书房的笔记本电脑拿到茶几前,守在一旁工作。
外面的风雨声又小了点。
自从黎明月来后,沈砚冰对雨天总是很敏感,生怕一道惊雷,公主殿下就消失了。
她的手指在触摸板上灵活滑动,电脑页面不断变换,有些沉不下心。
出版社的约稿期限还有很久,可以先放放。
文学院这次的副教授参评名单也出来了,三人参选,只有一个名额,沈砚冰提交的材料是最出众的。
她的眼神从另外几个人名字上掠过,想起其中一人是院长的弟子,另一个正是校内对她的新论文批判最过分的人。
沈砚冰关了网页。
周迎也看到了消息,微信感慨其中一人还参与了院长负责的一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沈砚冰顿住,听说了。
去年她的青年基金申报正好撞上这位同行,院里把推送的名额给了他,结果卡在了省级,没有中标,最后进了院长的项目。
他没有关系我信都不信,明明没什么能力,天天钻营听说之后的院长助理内定是他了。

分卷(50)
沈砚冰这倒不知道,想到副高职称评选,唇线微抿。
拜托,你就不会去争取一下吗,你可是发了权威期刊欸!看看学院几年没出一篇了!周迎发来一串表情包,沈砚冰却很淡定,还好吧。
她对副高职称其实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更多的是对校方过于明目张胆的操作不满。
周迎还在碎碎念,最后总结一句话,你留在滨大真是太可惜了。
沈砚冰只一笑置之。
她理想的象牙塔早就梦碎,滨大虽然人际关系也麻烦,但在她眼里,还是远不如高校林立的京城复杂。
虽然她依旧在不断地写文章、报项目,但头顶并没有强制要求,做得不顺了大可像周迎一样潇洒度日,也是这种环境下,她才能得空写起小说性质的人物小传,一路到专栏发表。
她还有联系的同门里,在京城熬着,头发大把掉,开始服抗抑郁抗焦虑药物的师兄师姐们比比皆是。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下来,已经有放晴的感觉。
沈砚冰转头,看着黎明月的睡颜,心中一阵宁静。
书画界的阴影不比其他学界更清高,她搁下笔记本电脑,心中默默思量着黎明月未来的道路。
她从未如此庆幸,郑家在业内有着足够的地位。
黎明月若能进入外公门下,以后面对的非议和阻碍会小很多。
她又想起在历史学颇有权威的郑曼女士,她毅然从历史学转到中文时,郑曼女士只说,不后悔就去吧。
没有了那圈隐形光环,沈砚冰从开始的磕绊,到如今独立发表权威期刊论文,周围的人已经不会再关注妄议她的家庭背景。
但她的晋升之路依旧坎坷。
周迎会笑话她不懂得利用资源,如果她留在历史系,副高正高绝对一路畅通无阻。
沈砚冰没有反驳,她知道这是事实不需要郑曼刻意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沈砚冰水平过得去,领域内的人都愿意给几分薄面。
只是沈砚冰不愿意罢了。
但此时此刻,她看着黎明月,第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护佑对方顺遂地走在书画路上,不为肮脏不公事所烦恼。
沈砚冰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双标。
她静静地沉思着,出神地打量着黎明月。
黎明月眼皮微颤,手背搭在眼睛上,慢慢地醒过来。
好点了没?沈砚冰去端了被温水,递到她嘴前,让她慢慢喝着。
她伸手探着黎明月的额头,皱眉,还在烧?
黎明月睡眼朦胧,声音低哑,头晕,身上疼。
她无力地躺在了抱枕上,脸上、肌肤处慢慢泛起绯红。
沈砚冰担心起病毒,心立马悬了起来。
黎明月模模糊糊地听见沈砚冰打电话的声音,然后自己被扶起,但腿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睛努力睁开了一会儿,又疲惫地闭上。
再睁眼,一片洁白,全然陌生的环境,黎明月手不自觉抓紧了被褥,悄悄探听起周围的情况。
是医院。
她脑海里突然跳出这个地点,治病的地方,她在电视里见过的。
旁边还有一床病人,是一对老年夫妻,老爷爷守着老婆婆小声地说话。
黎明月睁眼看着天花板,嗅到室内的消毒水味,忍不住蹙眉。
终于,房门打开,沈砚冰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
醒了?沈砚冰快步走近,看见面色正常的黎明月,终于放下心来。
黎明月偏头不看她,沈砚冰笑,捏了捏她的手掌,我就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去填单子了。
黎明月可算转头,看着她:我生病了吗?
她对这样的病房和消毒水味有种本能的排斥。
再输一次液就好了。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头,已经做了验血和流感检测,放心。
黎明月来历特殊,沈砚冰一开始只想用中医治疗,然而高烧迟迟降不下,最后还是下决心让医院输了液,但抗生素说什么也不敢用。
都成年了吧,免疫力太差,要注意补充营养,多运动运动呀。女医生插话,看着亲昵的两人,感慨,一点感冒也能紧张成这样,真是服了。
医生显然是沈砚冰的熟人,黎明月终于注意起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沈砚冰终于露出笑颜,今天多谢你了,改日请客。
要不是急上头,她也不会特意找老朋友,好在今天双人间剩了空床位。
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焦躁过。林医生揶揄,又看了眼黎明月,看来从前的淡定只是没遇着对的人哟。
沈砚冰笑骂她,辩解,生病能和其他事一样吗。
人一辈子,生老病死才是头等大事。
黎明月又是这样特殊的人,她能平静对待的话,就不是冷静而是冷血了。
黎明月唇微抿着,露在外面的左手同沈砚冰手指交握,紧紧相贴。
沈砚冰转头看她,朝她稍稍安慰一笑。
林医生已经值完班,过来只是探望几眼,随意地交代了几声休息便离开。
病房内窗帘拉起,灯光明亮,黎明月仔细看着沈砚冰,注意到对方向来熨帖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疲累,状态明显不佳。
她看了眼挂钟,这才惊觉时间已是深夜。
沈砚冰却还握着她的手,坐在病床旁,没有看手机。
她很耐心地守着她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黎明月:你对我有耐心就好。
沈砚冰无奈一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蜘蛛山中伏夜叉、郁清棠被我吃包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选择
沈砚冰一直坐在一旁陪着黎明月。
黎明月躺下合眼前让她去睡觉,沈砚冰摇头:等你睡着。
她只好乖乖闭眼,努力让已经睡了很久的自己再次睡着。
旁边床位的老人已经睡了,老伴提着东西离开,同还在陪着的沈砚冰摆了摆手。
黎明月小声问:等我们老了,你也会这样陪我吗。
当然。沈砚冰把她散在脑后的发丝捋好,不过你的身体一定好好的,不会住院的。
黎明月露出笑脸:好,你也是。
然后她闭上眼,心绪平和,眼皮不再颤动,舒适地休息着。
许久,沈砚冰当她睡着了,俯身靠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凑近的阴影停留片刻,终于起身离去。
关门熄灯后,黎明月翻了个身,眯着眼,回味起唇角的温度。
次日,沈砚冰给黎明月带了早餐,吃完后又是低烧,林医生过来查房,不慌不忙,还是按昨天说的,再吊一瓶水就行。
黎明月昨天输液时一点印象也没有,这会儿见了针头,止不住地想往后缩。
沈砚冰笑,真的不疼,一下子就过去了。
黎明月看着推过来吊上瓶子和垂下的透明小管,轻蹙眉:我要回去。
怎么跟小孩一样。沈砚冰故意笑话她,走到另一侧,握着她另一只手,看这边,不看针头。
黎明月侧头看她,沈砚冰凑近了抚摸她的头发,对望间,手背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黎明月脸色一凝,沈砚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已经好了。
转头,针头已经扎入,纸胶带贴稳,没有血液逆流。
请问要多久?黎明月垂眸问。
护士调好输液速度,笑着回答,两个多小时就好。
沈砚冰道了声谢,等对方推车走开,把带过来的平板打开,打开视频软件,坐在一旁陪黎明月无聊解闷。
一人一只耳机,耳机线垂下,沈砚冰怕被扯掉,头靠得更近些。
电影是黎明月挑的,这几年上映的一部有名爱情片。
也是有名的烂片,沈砚冰平时不会点开那种。
黎明月却看得很认真。
要是我也得了治不好的病,可以不待在医院吗?黎明月出声,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沈砚冰看着电影里病房内狂躁的主人公,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黎明月低头,我讨厌医院。
待会儿我们就走了。沈砚冰握着她另一只手,不许想这些。
沈砚冰却比她想的更多。
在遇见黎明月之前,她从未信过玄学,但现在,她对一切未知力量都敬畏三分。
旁边床位的老婆婆多看了她们几眼,眼睛有些浑浊。
等到老伴来了,气若游丝地开口,不要再费力气了,让我回家吧。
老伴说什么也不肯,两人低叹一声,病房陷入一片悲寂。
沈砚冰看不进去电影,留神注意着这对老夫妻。
平板上的电影播完了,沈砚冰替黎明月取下耳机,吊瓶中途换了一只,现在也已经快输完。
一回生二回熟,这还没第二回 ,黎明月就放开了胆子,仔细盯着自己扎针的手背,看着吊瓶,觉得新奇而先进。
这样就进了我的身体里吗?
对。沈砚冰见对方起了兴致,无奈强调,不要依赖这些,能吃药就不要打针。
黎明月小声,我也不想来医院。
没一会儿,吊瓶见底,沈砚冰按了铃,护士过来拆针。
这次黎明月干脆盯着对方的动作,一点没了惧意。
沈砚冰简直要觉得对方之前的表现是在诓自己。
离开时,黎明月这才第一次真正走在医院冰冷的走廊上,护士和白大褂偶尔穿梭,更多的是病人和家属,消毒水味混着药味、病人的气息,白色灯光反射在锃亮的地板,有种说不上的冷清感。
等出了医院,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黎明月升起一股新生的感觉。
坐车回家,她头靠着车窗,看着这条陌生的路,暗自祈祷再不要来。
但当天晚上,沈砚冰给她测体温,竟然还是低烧。
我没有感觉。黎明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脸颊有些晕红,睡一觉就好了。
沈砚冰一点儿也不放心,黎明月入睡后,深夜里,她频频惊醒,多次起身试探对方的体温。
没有高烧的迹象,但还在发热。
现代的病毒古代人真的能抗住吗?沈砚冰靠在黑夜的床头处,第一次求起神佛,眼睛阖上,却毫无睡意。
中秋假期结束,周一上班,黎明月的体温可算恢复了正常。
两天里,沈砚冰状态比黎明月这个真病人还要差。
黎明月欲言又止:我真的好了,在景朝时风寒一次也要捱很久。
这次的时间对她已经不算太长。
沈砚冰开着车,脸色有些憔悴,平静道:以后不许着凉。
我也不想啊。黎明月回答,见到对方的面色,重新应声,好的吧。
原来沈砚冰也有不讲道理的时候,她想。
今天没有早课,沈砚冰没有直接去办公室,难得主动送黎明月去了画室,同美院的老师挨个打了招呼,很是不同寻常。
黎明月在一旁只笑着听,偶尔点头应答,平日对她不咸不淡的几位老师也热情了许多。
中午用餐,周迎不在,黎明月托腮,筷子拨动着饭菜,开口:今天好几位老师都选我的画当习作点评了。
这不是挺好,一起挑刺,进步多快。沈砚冰半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黎明月蹙眉,没有批评,大家都在称赞我。
沈砚冰不以为然,这不是说明你画得很好吗,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觉得有问题呀,但没人指出。黎明月有些不舒服,她对艺术的追求极其纯粹,现代的画派理念她也掌握得很快,融会贯通,进步速度让人称奇。
但她自己清楚,作为地基的基础功底她并不扎实,有很多毛病一犯再犯,她能隐隐感知到,却无法准备把握。
老师和程果粒却都说很完美,这让她无法接受。
沈砚冰放下了筷子,认真看她,所以你觉得滨大美院的老师水平不够了?
她话说得直白,语气并不尖刻,无比正经的提出这个问题。
不是。黎明月不敢承认,尊师重道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传统,这种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就是觉得她们都在捧高你?沈砚冰继续问。
黎明月低了头,沈砚冰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她忽然轻笑,我下次不去了。
黎明月立马抬头,眸色微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相信自己,她们提不出批评,真的就是看不出问题。沈砚冰略过自己前一句,认真同她沟通,这与我毫无关系。
我知道了。黎明月埋头吃起饭,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
沈砚冰不是唠叨的人,说了这一遍也没再提。
这周六,滨大的书画展正式开幕,去看的人却不多,大多是美院的学生和路人。
行家寥寥,但也不是没有。
柳郁就过来了。
黎明月接到对方消息时有些惊喜,同沈砚冰在门口等对方,解释:柳老师昨天才从京城回来。
她一直很关注滨城的书画水平。沈砚冰接话,见到穿着一身长衫款款走来的柳郁女士,寒暄几句,同人一起进了馆内。
滨大财大气粗,这栋展览馆是前两年才刚建好的新建筑,设施一流,现代气息极浓。
小黎拿的是金奖吧?柳郁并不清楚,只凭着朴素的信任发问。
黎明月点头,一边看着其他作品一边往里走,到展厅中央时,见到了自己那幅悬挂明显的作品。
柳郁细细品鉴着,赞叹,一点没退步。
依旧是无可挑剔的运笔,一气呵成肆意昂扬的笔锋,出笔不凡。
这是哪怕外行,也能欣赏到的美感。
停驻在这幅作品前的人也是最多的。
柳郁看了许久,终于问,兰亭展放开报名的事知道了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分卷(51)
在练习了。连着画一起,黎明月最近对自己的字也没那么满意,拖到现在也没把成品准备好。
她知道有问题,却摸不清问题,更难谈解决问题。
按现代社会的说法,她陷入了瓶颈期。
她想起柳郁先才点评的那句没有退步,心中滋味难言。
不进则退,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柳郁走后,周迎跑来凑了热闹,念了这么久,终于见到黎明月的字,一下子夸得只有天上有,惹得黎明月好不尴尬。
程果粒来得晚,见到她悄声八卦,那边一直在笑的那个男生,看到没?
黎明月皱眉点头,程果粒压低声音,他就是那个向你挑战的人!
男生转头看了过来,露出得意一笑。
黎明月:哦。
程果粒气馁,你这,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为什么会有意思。黎明月转身往沈砚冰那边走,手指忍不住捏出握笔的姿势,虚空中小幅度地摆动。
她闭眼,甚至能感受到不同笔刷在生宣上的触感和舒展。
沈砚冰按住了她的肩膀。
再走就要撞上玻璃柜了。
黎明月睁眼,撞进沈砚冰含笑的眼眸里。
她牵住沈砚冰的手,射灯下一幅行书骤然闯入她眼前,原本的低气压瞬间被打破,黎明月心头大动,凑近,看清了印章和展柜下的标注。
特邀评审,章庆留念作。
章庆,和郑德行齐名的当代大书法家,一人擅草书,一人擅行书,素有南郑北章的说法。
沈砚冰也看到了,略感意外,没想到滨大还请到了章先生。
光是这幅留念之作,价值就难以估量章老这些年,已经很少拍卖字画了。
专业的人往往对自身领域的顶尖作品更具敬畏,沈砚冰虽然功底不差,但在这幅作品面前,还是难以领会黎明月心中的惊涛骇浪。
很喜欢?沈砚冰问。
黎明月点头,是我目前达不到的水平。
这算是顶高顶高的评价了,沈砚冰有些意外,也感到了一丝不妙的脱轨。
她斟酌着开口,章老和郑老,你更偏向谁呢?
以黎明月的资质,只要有途径同两位见面,拜入门下简直不成问题。
黎明月顿了片刻,轻声:我更擅长行书。
回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沈砚冰垂眸:也好。
一如她当年拒绝走郑曼的路,黎明月也拒绝了她准备的康庄大道。
心声是不会为他物所改变的,她们确实是同类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预收文换了另一本,看在远歌这么纠结痛苦的份上,点个收藏吧,爱你们~
ps:坑都会填的,不会跑路!
第六十六章 怡情
黎明月的这件事并没有立马提上日程。
兰亭展的参展作品完成了?沈砚冰问起她,距离滨大书法展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她趁着时间把另一枚印章也刻好了,黎明月这几天状态也很好。
具体表现在,每天动不动就凑过来撩她一下也不知道是在什么网站学的。
公主殿下有时大胆得过分,有时有莫名羞涩,让沈砚冰简直无处是好。
黎明月把毡子收了起来,印章已经盖上,宣纸被搁平晾干,她给了沈砚冰肯定的回答后,问,是要把作品寄过去吗?
稍微装裱一下。沈砚冰走近看清了她的内容,挑眉,兰亭集序?
黎明月点头,理所应当:很符合参展的主题。
沈砚冰斟酌着,话到嘴边,看着这幅韵味不减、风格迥异的行书作品,最后只说:你很有勇气。
公主殿下轻松地把它归到了赞美里。
十月中旬,滨城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但阳光不减,阳台新买的菜盆和泥土已经归整摆好,只等着播种。
种子是黎明月挑的,韭菜、蒜苗、小葱、生菜,零零碎碎买了许多种。
韭菜就算了吧。沈砚冰看着软件上的购物车,帮她移出,看着不好。
黎明月笑了出来,改成了一旁推送的满天星花种。
种子第二天就寄到了,黎明月按说明浸泡好些个小时后,蹲在菜槽前小心翼翼地播种。
你这也伺候得太上心了。沈砚冰躺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一脸肃穆、手上却翻着泥土的公主殿下,哪有这么麻烦,放轻松点。
黎明月看着说明书,一步步走,一点也不肯懈怠。
你又没养过。黎明月还在计算着33厘米的距离点,05厘米的覆盖土层,要是家里有尺子,立马就得拿出来。
沈砚冰没再打击她的积极性,难得毫无畏惧地享受着秋日阳光。
滨城的秋季依旧是一片青翠,不落叶不枯黄,萧条之感浅淡。
就算是冬天,也只是气温更低些,阳光、绿树分毫不改这也是沈砚冰喜欢滨城的原因之一。
然而,安宁总是不长久。
周迎发来消息,神秘兮兮,刘显明出事了!
刘显明是滨大文学院院长的弟子,也是沈砚冰这次评副高的竞争对手,院里明里暗里都隐晦地知道,这次评选的优胜者八成是要花落这位。
没等沈砚冰回复,周迎立马转发了一个链接过来,是一个匿名的作风问题检举。
沈砚冰有些意外,他孩子都有了吧?
他老婆还是院长的亲戚呢!周迎发来吃瓜的表情包,他脑子真这么不清楚?
风声没有压下,看来院长没有力保对方,胜率最高的这位评选显然是要黄了。
嘿你说这时间怎么这么巧。周迎对她向来口无遮拦,李岩疯狂攻击完你,转身就背刺刘显明,这次是势在必得啊。
沈砚冰轻笑,起身进了书房,她的竞争者们手段一个比一个不堪,拿不出瓷实的学术材料又有什么关系,多泼几盆脏水,管它真假,先把对方名声搞臭再说媒体、学生自然会闻风而动。
这么多年,她已经见怪不怪。
晚饭时,两人简单煮了面条,黎明月看着她,问起:最近的工作很麻烦吗?
我表现得很明显?沈砚冰一边给自己这份加着辣酱,一边反问。
黎明月回答:感觉得到,你一看到信息就会烦。
沈砚冰笑了笑,也没有到烦恼的程度,就是厌倦而已。
黎明月筷子捏在手中,双肘支起,我看到你写的文章了。
哦?哪篇?沈砚冰终于意外,她很少谈论自己的工作和事业,黎明月对她的认识估计也只停留在大学老师这样模糊的概念上。
我在网上看到了,有很多,写苏东坡的最多你很欣赏他。
沈砚冰明白过来,公主殿下该是找到了她在杂志的专栏。
她轻笑,我确实欣赏他,可惜我远不如他。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黎明月郑重,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低头,真的。
沈砚冰半晌没答话,过了一会才笑,谢谢你的喜欢。
她回得不煽情也不热烈,但黎明月的心还是软成了一摊春水。
次日周一,送黎明月去画室后,沈砚冰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进了教研室。
辅导员郭靖竟然也在。
沈老师早啊。她匆匆打了招呼,带着勉强的笑容,夸着包离开。
沈砚冰没有多问,另外两位候选人已经到了,三人落座,气氛很是微妙。
文学院今天空降上面的抽查小组,挨个同他们谈话后,才算结束这个少见的环节。
评审结果明天出来。教研室的老师笑眯眯看他们,几位老师再耐心点。
沈砚冰道了声谢,第一个出了门,剩下两人还在打着算盘。
办公室里,周迎消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灵通,几句话就让沈砚冰服了气。
你这得是装了窃听器啊。她打趣,周迎却比了个嘘,敏感时期,你可别乱说。
沈砚冰挑眉,没理她,果然,没一会儿,周迎就凑上前眼巴巴看她,可憋死我了,你还想不想知道了!
沈砚冰揉捏着手指,朝她点点头,周迎就立马倒豆子似的哗哗说起来。
你真是不着急,评委名单下来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关系也没有?说到最后,周迎已经恨铁不成钢,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有谁。
评委名单自然是对外保密的但也没那么保密,就像她的两位竞争者,早就摸清甚至打点好了。
但沈砚冰还真不清楚。
知道了又怎样,我还一个个去推荐自己?沈砚冰靠头,直白地嗤笑出声。
哎你那篇新论文已经够重磅了,他们当然都认识你就我知道的,他们的观点可不坚定,你说两句和缓的话,面子上过得去不就行了!
沈砚冰瞥她一眼,打蛇打七寸:操心这么多老得快。
周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反应过来拍桌,愤然:我这都是为谁啊
不要为自己的八卦心找借口。沈砚冰笑,拿一旁的作业本拍了拍她的头,但凡你在工作上拿出这一半的热情,也不至于连一个评优都拿不到了。
周迎已经看清了自己,所以我在准备转行。
两人又聊了会有的没的,周迎八卦的力量从工作转到了生活,笑得有些欠揍:你和妹妹到哪一步了?该不会还在亲亲抱抱举高高吧?
沈砚冰:你确实是太闲了。
周迎一听就大笑起来,眼色使得意味深长,拉长了调:哦豁~
虽然但是,沈砚冰不得不承认,确实就是这样。
我很早前就发现了。周迎托腮,认真,你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我以为你要单身一辈子的时候,你告诉我和徐诺在一起了天啊你们在一起一年了我都没发现,你的状态有什么变化吗?!
我的眼力绝对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是你。
沈砚冰乜了她一眼,周迎立马补充,现在不一样了!
我相信,你总会有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周迎闭嘴,清了清嗓子,请进。
进来的竟然是黎明月,周迎滑动办公椅,坐回了自己桌前,笑意盈盈:妹妹啊,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现在还是正常的上课时间,黎明月很少提前离开画室。
他们外出去写生了,我一个人在画室。画完便直接过来了。
她回的是周迎,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砚冰,见对方招手,搬了凳子坐了过去。
离饭点还早着,黎明月坐在旁边看起书来。
键盘声清脆,黎明月翻页,眼神不自觉地往那一双手上瞟。
沈砚冰有一双无可挑剔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颀长,指甲圆润干净,剪得很短,也从没见过涂指甲油做美甲。
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沈砚冰不是二指禅,十指置上,打字轻快迅捷,简直像在钢琴键上跳舞。
来自景朝的公主殿下连手机打字都还有些磕绊,更别说机械键盘了。
晚上回家,黎明月先去阳台看了眼种子,抬头:毫无动静欸。
你觉得它今晚就该长出来?沈砚冰开始对公主殿下的常识产生怀疑。
黎明月摇头,我以为现代买的营养土和种子比较特别。
她已经感受到了这是个快节奏的时代,顺理成章地觉得种子发芽生长也跟着时代进步了。
沈砚冰莞尔:确实有长得快的,但没必要。
我也喜欢慢一点。黎明月每次说喜欢这个词,语调都情不自禁上扬,有种特别的韵味,说不清道不明,让沈砚冰只能在心里在意。
黎明月起身了,洗漱完把头发挽好,坐在沙发旁,熟练地用起手机。
沈砚冰端了切好的西瓜坐过来。
这个时节,西瓜已经慢慢少了起来,茶几前的凉席也已经撤掉,夏天的尾巴算是要过去。
这几天凉意起来,沈砚冰还特意带黎明月去商场添了几件新衣,从头到脚置办了好几身。
她的账本上记录一条又一条,已经快数不清了。
黎明月叉起一块西瓜,递到沈砚冰嘴前,对方看着电视,笑着地张嘴嚼下。
你怎么不看我?黎明月问得不讲道理。
沈砚冰只好把眼神从电视上挪开,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黎明月靠在她的怀里,小声:我是不是很麻烦?
唔。沈砚冰没有立马反驳,想了想,是有点作。
这个字眼黎明月可清楚了,程果粒经常在她耳边说,班上那谁太作了,她男朋友迟早得崩溃。
黎明月立马惊得坐直了,我作?
沈砚冰看着她,笑意见底,黎明月足够懂事,但口不对心、表里不一也是她,大多时候心里话都得靠她猜。
好在公主殿下的心思不难猜。
她平生最讨厌麻烦,但当对方是黎明月,她就乐在其中,只当情趣。
沈砚冰抚摸着黎明月柔软的长发,看着对方面露不安,忽然凑前吻住了她。
黎明月很快反应过来,坐在她大腿上,搂着脖子,脸上染上薄红。
沈砚冰的唇却离开她,凑到耳畔
作,我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2 21:54:50613 20: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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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昵称
副高的评审结果出来,沈砚冰没有意外地落选了。
周迎有些愤愤不平,看着那人喜气洋洋的样子,忍住了白眼,回到办公室朝沈砚冰大吐苦水。
总算是为他争取副处铺好路了,想到我以后办事还得去找他就烦。
沈砚冰倒看得开,在意他干什么,你不反正要离职吗?
对!他要是卡我,我走前一定先整他一次!周迎本来就不喜欢这人,趋炎附势,就差把我要当官写在脸上了。
沈砚冰一笑而过,生活不易,倒也不用这样苛刻。
周迎斜睨她,沈砚冰是有家底的人,不屑去争,但要真认真起来,能动用的资源只多不少,这才是她与世无争随心所欲的底气,换做普通的讲师,早就气得跳脚了。
她没直说,心中隐隐觉得,即便没有那些光环,沈砚冰的态度也不会变。
世人多向往前辈的荫庇,恨不得直接躺平在资源上,偏偏沈砚冰是个例外。
这大概也是周迎能和她做朋友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黎明月对文学院里的弯弯绕绕一概不知,这几天一直泡在书画室练字,连着先前印好章的,一起比较,挑了幅最满意的装裱,在美院老师的指引下投递了出去。
要是真被选上了,可不介意我们滨大帮你宣传宣传吧?书法老师笑着,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
说是帮黎明月宣传,还是借兰亭展作品宣传滨大。
我只是旁听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黎明月没有回绝,她一个没有学籍没有任何名气的人,确实需要借力。
但要是美院的老师老师都被她一个旁听生吊打,被人知道了又免不得一番说道。
书法老师想的却是她背后的郑家,忙摆手,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可是把你当真学生对待的!
话到这个份上,黎明月自然点头应好,希望一切顺利。
等人走,书法老师暗自咂摸,想到黎明月不俗的实力,加上郑家的顺利铺路,扫清敢过来操作的牛鬼蛇神,第一次觉得兰亭展有了底气。
晚餐在食堂时,黎明月同沈砚冰说了这事。
坐在一起的周迎调笑她,看不出来,妹妹还挺自信啊!
这还没开始,获奖感言都想好了的样子。
这么说,黎明月真就不好意思起来,她寄过去的那幅手感极佳,状态可遇不可求,心里也飘飘然起来。
沈砚冰莞尔:尽人事,听天命,选上最好,没选上也有其他机会,不用耿耿于怀。
书法虽然有门槛,但毕竟还是主观艺术,有些评审喜欢古派,有些喜欢现代创新,最终结果有太多难以预料的因素,到最后,这种大赛,比的还是一个心态。
至于关系,她相信郑珂会毫不留情地扫清这一切阴霾。
回到家后,黎明月照例去阳台看了种子,回到客厅,窝在沙发凑近了沈砚冰。
外面凉。沈砚冰摸了摸她的手臂,把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黎明月更喜欢窝在沈砚冰怀里。
一偏头,一仰脖,就蹭得对方不得不按住她。
痒,别乱动。沈砚冰无奈,黎明月便干脆面朝着她坐,沈砚冰只得伸手扶住她的背,生怕往后倒在地上。
独处时,黎明月总是忍不住笑意,她往前贴近了沈砚冰的胸口,忽然说:怎么办,现在我一靠近你,就什么都不想做。
平时这个点,她应该在安静看书,好学得不得了。
但她现在,浑身瘫软得不想动,好像只有待在沈砚冰身边,才能让她安心。
她的心跳很快,却奇异的安宁。
沈砚冰早察觉到对方的黏人,只当是少女青春的遐思眷恋,并没有表达过不满事实上,这对她也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她摸了摸黎明月的头,白天认真学习,晚上可以休息。
黎明月眼眸明亮,笑起来简直夺人魂魄,凑前,蜻蜓点水地亲了亲沈砚冰。
沈砚冰最受不得她这样,搂着她的腰亲了回去。
亲昵得荡起心中的涟漪。
怀里的人也知道点到即止,起身洗澡洗头出来,穿了身新睡裙,长发湿漉漉地裹在干发帽里,坐到椅子上端端正正看她,意思很明显。
沈砚冰笑了声,拿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呼呼的暖风吹走夜晚的凉意,黎明月安分地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发丝被触摸,仿佛灵魂也被轻柔地抚摸着。
沈砚冰的动作很轻柔,柔和得让她感到酥麻。
长发吹起来很费劲,黎明月平时自己吹时总是半路就累了,剩了发尾湿漉也不管,扎起看不出什么。
你以前为什么不给我吹头发?黎明月明知没什么道理,还是想问。
沈砚冰好笑,你没说呀。
准确来说,沈砚冰还是给她吹过几次头发的,公主殿下来到现代时第一次洗头,就是她亲手帮忙的。
明明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却像过了很久很久,连记忆都模糊起来。
长发吹干,蓬松地披在脑后,偶尔几丝垂在额前,乌发愈发衬得皮肤白皙细腻,眸眼动人。
沈砚冰收好了吹风机,见黎明月瓷娃娃似坐在那一动不动,笑着走近,还没问就被一把搂住了腰,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表白,沈砚冰一愣,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眉眼带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洗过吹干的头发摸起来温暖舒适,像猫咪一样,让人心软得不得了。
沈砚冰挑起她的下颌,见着仰起的脸蛋和雾蒙蒙的眼睛,俯身吻了下去。
不同于先前的温柔,这回肆意直白得多,温软的唇舌和强硬扣着的手腕让黎明月忍不住低喘出声,却依旧搂着沈砚冰不肯放手。
沈砚冰托着对方,小心地绕过茶几磕角,同人一起倒在了沙发。
灯光温柔,这是只有两人的小天地。
黎明月窝在她的颈窝,闭上眼,呼吸绵长,你叫叫我。
黎明月。沈砚冰唤她。
黎明月侧身,再喊。
沈砚冰抚摸着她的脸,眸色深邃,黎明月。
黎明月忽然笑了,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毯子里,沈砚冰!
沈砚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意入眼底,听见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无聊幼稚的时候她竟然一点不觉得浪费光阴。
黎明月探头出来,我们好没意思。
有连名带姓叫的女朋友吗?她坐起来,一点也不特别。
沈砚冰撑着手肘看她,浅笑,你想我喊你什么?
黎明月眨眨眼,为难,我提就没意思了。
沈砚冰又无奈又好笑,她完全没有肉麻说话的习惯,也不习惯别人亲昵称她,从小到大,哪怕是最亲的家里人,也只喊她一声砚冰。
同样地,她也没有建立起亲密喊他人的习惯。
黎明月三个字,在沈砚冰看来,就已经足够动听。
但黎明月还在眼巴巴看着她,唇抿起,眉目含情。
沈砚冰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给你扎个头发。
黎明月有些失望,但还是应好,把手腕的头绳递给了她,乖乖背对着。
刚刚看到一个教程,试一试。沈砚冰手捋过黎明月的发丝,分成几份后认真地交换编了起来。
她在编麻花辫。
黎明月感受着背后的动作,脖颈处变得清凉,鬓角的细发被略带凉意的手指拂过,她慢慢放松下来。
黎明月平日很少披发,长发太不方便,也不适合滨城的气温,大多时候只松松束在脑后,偶尔干练俏皮的扎成高马尾。
在景朝时,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梳妆打扮,不管她怎么不乐意,侍女和嬷嬷总会花大把时间在她的妆发上用什么步摇簪钗都是有规制的,一套笨重繁琐的髻发出来,算是耗尽心力。
对并非自幼长在深宫的黎明月,这不可谓不是一件苦差事。
沈砚冰编织的手指越来越熟练,很快系上发尾,把梳妆台上的一根红头绳拿来,盘绕着缠在发辫,莫名升起一种古典味。
黎明月还记得这是上次七夕时她挑的红绳。
大功告成,沈砚冰手按在黎明月的肩头,看着镜子里的正脸,轻笑,还满意吗,公主殿下?
黎明月看着发型清爽的自己,后知后觉对方的昵称,面色故作淡定,嗯。
沈砚冰完全是临时起意,好笑地准备起身,却立马被黎明月抱住,还要。
扎着麻花辫的公主殿下纯真可人,语气不自觉带上撒娇,很是挠人心扉。
可惜她面对的是沈砚冰。
她眼睁睁见沈砚冰掰开她的手臂,不疾不徐去阳台拿衣服洗漱,进去前还朝她笑了笑。
黎明月垂头,认真反思起自己最近的表现。
爱情专家说,最好的感情也需要保持距离。
公主殿下躺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睡前,沈砚冰看着黎明月床上辗转,熄了电纸书,怎么?
黎明月立马一动不动。
沈砚冰无声地笑,轻声:公主殿下?
黎明月僵硬两秒,翻身过来,半张脸掩在被子里,嗯。
她其实对这个称呼没有特别的感情,景朝时真正这样称呼她的很少见。
但沈砚冰一念出声,历来平淡的口吻染上不自知的缱绻意味,听在耳中令人颇为愉悦。
沈砚冰是不会觉得自己烦人的,黎明月忽然有了底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祝大家端午一切顺利呀
之后会有一段波折,希望大家耐心不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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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小孩
十月底的周末,沈悦然真的被送了过来。
一进门就直冲黎明月的怀里,碎碎念着学校家里的各种事。
邓妍和沈砚冰闲聊了几句,笑着眨眼,不会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沈砚冰闻言哭笑不得,摆手,邓妍放心地离开,明天来接你哟悦然!
沈悦然挥手,再见再见!
小孩子事多,沈悦然丝毫没有做客的自觉,大剌剌躺在沙发上,玩起黎明月的平板。
玩才是第一要务,练字只是顺带。
黎明月一直注意着时间,隔多久就喊她起来走走,很是上心。
沈砚冰不想费神,早早把自己关进了书房,等到饭点听见沈悦然捶门才出来。
然而,客厅已经大变样,沈砚冰惯来的从容都差点没端稳。
墨汁撒了一地,地上上面铺满废稿,课桌是从未有过的凌乱,沈悦然脸上手上都沾满墨痕,就连黎明月也没能幸免,衣服上染上大块墨渍。
沈砚冰:你们玩打战呢?
黎明月苦着脸摇头,沈悦然拖着小姑往课桌走,快来看我写的字!
沈砚冰面无表情,忍住了对她手上墨渍的嫌弃,看到了那涂鸦似的大字愣是没认出那是什么字。
沈悦然沾沾自喜,我会写毛笔字了!
沈砚冰想到这家伙还要过夜,太阳穴忍不住突突的跳。
黎明月却还有耐心,把人送进洗手间洗完手,才终于脱力地抱住了沈砚冰。
沈砚冰搂住她,安慰地拍了拍背:辛苦了。
黎明月头抵在她的肩上,轻轻笑了声。
晚上,沈砚冰做了几个简单的炒菜,卖相比起先前,已经算进步不少,但毫无意外的还是震撼到了初来乍到的沈悦然。
这能吃吗?大大的眼睛里是懵懂而烂漫的疑问。
黎明月率先作出表率,夹了一筷子,味道很好。
沈悦然脸皱起来,邓妍的一手好菜沈家闻名,比起沈砚冰,实在不知甩出多少条街。
她勉强地试了一筷子,勉强:还可以。
所以小姑为什么要把它做这么丑?她认真发问,又夹了一筷子。
沈砚冰:为了隐藏实力。
地板上的墨渍勉强整理干净,刚收拾完书桌上的问题,另一边沈悦然还在不断制造问题,一点不觉得无聊。
黎明月把她按在了沙发上,看会儿动画片?
黎姐姐陪我看~沈悦然立马乖巧,看着电视,可算安分下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扯着黎明月不让走。
沈砚冰倚靠在餐桌前,啜着茶,眼眸下敛,漫不经心地看着沙发处的动静。
黎明月注意到对方一个人,招手让她坐过来。
我回书房。沈砚冰往里走,黎明月起身来,在对方关门前卡住了门。
两人对视,沈砚冰比她高一点,笑意很淡。
黎明月的手碰了碰沈砚冰的手:陪我看电视?
外面小孩已经叫起黎姐姐,大有下一秒就要冲过来的势态。
沈砚冰捏了捏黎明月的掌心,睨眼笑:看动画片?
其实还挺好看的。黎明月憋出这句话,有些气馁,说是动画片,电视里放的更应该说是早教片。
就当她觉得沈砚冰要关门进书房时,下一秒肩膀却被对方揽住,自然地往客厅走,那信你一次。
于是客厅沙发变成了两大一小的组合稍微特别的是,黎明月坐中间。

分卷(53)
自己的侄女过来,虽然是黎明月答应的上课,但沈砚冰还是没有扔下不管的道理再不管下去,沈悦然就该不知道小姑是谁了。
成天黎姐姐的叫,辈分乱成了一团糟。
有一个小孩在,生活真的要翻天覆地。
黎明月今天是真的被折腾累了,好看的动画片才播到一半,就头一偏,靠在了沈砚冰肩头。
并不是很舒服的姿势,但很有安全感。
她微微阖眼,沈砚冰扶着她的头,慢慢地躺到了腿上。
沈悦然看动画片看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已经躺下。
沈砚冰的手掌搭在黎明月的耳上,让她安静入睡。
沈悦然终于注意到,正想说话,在小姑一个眼神下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凑过来,小声抱怨:黎姐姐更喜欢小姑。
下午姐姐总是看书房,你为什么不出来玩?沈悦然继续问。
沈砚冰一顿,探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动画片播完时间已经不早,沈悦然起身拿带来的衣服去自己洗澡,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环境一变,黎明月慢慢地醒了过来。
她去洗澡了。沈砚冰见她往一旁看,提醒。
黎明月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见着沈砚冰,睡眼朦胧地探过去,头靠在她肩上,我在找你。
找的是你,不是沈悦然。
沈砚冰微微弯唇,指尖抚过她的发丝。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她无奈一笑,小家伙说要跟你睡。
黎明月蹙眉,头抵着她,第一次叹气,小孩真麻烦。
沈砚冰弹了弹她脑门,还敢想小孩吗?
没有想过。黎明月握住对方伸来的手,低头亲了亲,我只喜欢你。
自从在一起后,黎明月胆子越来越大,表白频率也越来越高,偏偏话说得诚恳真挚,让沈砚冰拒绝不得。
她对这种性感中的纯真毫无抵抗力。
晚上洗漱后,沈悦然还是蹦上了主卧,任黎明月怎么哄也不肯和她睡次卧的下铺。
太暗了,我不喜欢。沈悦然躺在床中间,一手握黎明月,一手抓沈砚冰,十分享受。
沈砚冰难得早早熄灯,生怕这位小祖宗要折腾到半夜。
好在一天下来,沈悦然也是真累了,没多久就睡香了,吧唧着嘴要转圈圈。
沈砚冰好笑,微微侧身抬头,看见另一边的人影。
黎明月也在看她。
黑夜里双眸笑得璀璨,黎明月把小腿搁在了沈砚冰腿上,薄毯里没一会儿便交缠起来。
两人动作很轻,顾虑着这中间的小孩,只亲昵了会,就安心地入了睡。
然而事实上,安心的只有黎明月。
次日,沈砚冰是被沈悦然踹醒的半个身子转了弯,她这边的地盘被挤占到快掉地上,小孩儿还睡得正香。
沈砚冰叹气起床,第一次见到了凌晨四点的滨城。
黎明月起来时见到这么早在书房的她,倍感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没睡好?
沈砚冰面色还好,但气压很低。
她闷闷地应了声,黎明月难得见到对方这副表情,笑着走了进来。
她给沈砚冰按了按肩膀: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开心点。
外面天色渐亮,书房飘窗没有拉帘子,微光照入,空气洁净,身旁的人是喜欢的人,一切都很美好。
黎明月看到了沈砚冰电脑屏幕上写到一半的文章,站在背椅后,微微弯身,双手搭到沈砚冰颈前,似有感慨,我什么时候能靠自己挣钱呢?
沈砚冰莞尔,兰亭展结果快出来了。
在这一行,不成名很难谈赚钱有名的人写点什么都可以称大家,无名之辈再惊艳才绝也可能无人赏识。
黎明月这段时间把重心重新转移到了绘画领域,有时候在画室待入迷了,过了饭点都浑然不知。
感觉现在的人更重视美术。被问起时,她是这样答的。
沈砚冰没法说不对,当下各方面的设计、装饰需求确实更以绘画为主,纯书法是小众领域。
她意外于黎明月这敏锐的市场感知力。
片刻后,黎明月出去热早餐,等到沈悦然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
小姑娘朦朦胧胧地刷牙洗脸后,吃完留的早餐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人一精神,就要折腾。
沈砚冰斜斜飞来一眼,沈悦然立马安分不少,握着毛笔有模有样地涂鸦,抬头,下周我还能来吗?
答案自然是令她心碎的否定。
沈砚冰向来不骗小孩,没有善意的谎言,也不管那一颗脆弱幼小的心灵。
好在沈家小孩心理承受能力都强,接受现实后立马寻求解决方案,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见黎姐姐呢?
沈砚冰毫不犹豫:寒假。
这学期连一半都没过完,沈悦然焉了焉,但没有死缠烂打,只是离开时眼里充满忧郁,看得黎明月都要于心不忍
好在她记忆力实在太好,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刚软下的心立马硬起来。
稍晚一点邓妍接走沈悦然,往里一瞅就知道了情况,笑盈盈:小孩不好带吧?
沈悦然苦瓜脸,沈砚冰敲了敲她的头,还好,活泼点是好事。
邓妍表情头疼,沈砚冰欲言又止,忽然有些同情邓妍沈原的二人时光。
道别后家里又只剩下两人,比先前安静了许多。
黎明月莫名想到自己来之前,沈砚冰独居的场景,心中滋味复杂。
她问:以前有人陪你吗?
语毕她才想到徐诺,有些后悔,沈砚冰倒很是坦然:我习惯了一个人。
她见着黎明月的神色,会意道:我没有和徐诺同居过。
黎明月抿唇,故作轻松:我可什么都没说。
沈砚冰好笑,戳了戳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是我多嘴了。
黎明月克制地轻哼了声小调,杏眼悄悄打量她,眼波流转间,仿佛整个世界只剩彼此。
沈砚冰装作自然地转头,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对这样的公主殿下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了。
有些别扭的、佯装生气的、体贴细致的、懂事知进退的完美地在她的心动领域蹦哒,连缺点也是可爱的。
这是从未品尝过的恋爱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沈砚冰:之前的只能叫交往,这才是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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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日料
兰亭展的评选结果在月底出来了,沈砚冰比黎明月更早一步地知道结果。
是金奖
虽然对公主殿下很有信心,但沈砚冰一直不敢把期望值提得太高。
当真正看到对方的名字出现在最高一栏,沈砚冰发自内心地感到欣喜自豪,面上看似淡定,话却多了不少和周迎反复强调起兰亭展的地位。
知道了知道了。周迎忍住笑话她,妹妹这是要出名了啊。
今年兰亭展只收创作类作品,郑珂告诉过她,今年收到了足足五六千份作品,初评复评后,筛得只剩下了两百,最后优中挑精,在评审大师们的一致认可下选出了五位金奖。
没有不艰难的道路。
沈砚冰坐姿往后仰,轻皱的眉头慢慢舒展,长长地舒了口气。
滨大书法系今年在兰亭展依旧毫无波澜,几位老师无一例外地折戟,倒是先前向黎明月挑战过的男生,挤进了入围,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展出位。
当然,这一切都在黎明月的金奖下黯然失色。
滨大美院连发好几篇推文宣扬这件事,甚至在张贴了海报祝贺,黎明月一时成了美院的风云人物。
黎明月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她在画室向来是边缘人,这会儿凑过来找她求字的络绎不绝。
程果粒看起来比自己获奖还要高兴,守在黎明月身边帮她挡人,你好好练字,好好画画,可千万别被他们影响。
她小声提醒对方,你可不能随便写字,多掉价啊!他们就等你大火了去卖钱呢。
黎明月抿唇,看着自来熟的新朋友们,觉得程果粒说得很有道理。
在景朝,她的字也不是说给就给的。
当天下午画室放学,沈砚冰特意开车来接了黎明月,请你去吃顿大餐。
黎明月扑哧一笑,奖金有五万块呢,我可以请你了。
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呢。沈砚冰笑,不过总归不会不给。
黎明月在景朝时不少接触政务,也清楚机关里经费审批的困难,没想到这个问题在如此发达的现代也不能幸免。
沈砚冰没和她深入聊,但里面的门道却是心照不宣。
最后,黎明月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余额和欠着沈砚冰的账单,只得屈服了。
沈砚冰带她去的是一家日料店,她个人并没有多嗜好,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带黎明月多接触接触新事物。
进到居酒屋,掀过日式帘子,黎明月跟着她了屏风隔开的小包间,落座后好奇地打量,她通常去的餐厅都是中式,还没来过这种风格的地方。
沈砚冰接过菜单,很快点好了东西,先上了点心等着。
黎明月托腮看她,这里是不是很贵?
今天你唯一要考虑的是怎么吃。沈砚冰也托腮看她,把面前的冰橙汁往前推了一点,吸管转到对方面前,试试?
黎明月前倾,含住了吸管,松口道:太甜了。
沈砚冰笑,拿了根新吸管挤着插了进去,凑过来,试了试,赞同:确实。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
沈砚冰没有洁癖,但从念书起就很少同人共用共吃什么,这次完全是下意识的自然动作。
她和黎明月同时抬头,四目相对,黎明月倏然一笑,凑前把唇印在了对方唇上。
黏腻的橙汁无端加深暧昧,明明只是蜻蜓点水,果冻般清甜的滋味却迟迟不散。
周围很多人,包间并不封闭。
黎明月端坐着,脸后知后觉地泛起薄红,沈砚冰轻笑出声,胆子越来越大了。
桌底下,黎明月脚不安分地碰了碰对方,垂眸:没人看见。
沈砚冰微微一笑,不甚在意地抬头,却陡然撞进另一个满怀深意的眼里。
邱风。
沈砚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
宋依然的前男友,徐诺的未婚夫,时隔这么久,没想到会在这见到。
对方那桌离得不远,隐隐约约,背对着沈砚冰这边的身影却很是眼熟。
黎明月见她有些走神,眨了眨眼,正准备转头,却忽然被她捧住脸。
沈砚冰夹住她不安分的小腿,脸凑近了:不要乱动。
鼻息可闻,黎明月乖顺地阖眼,等了一会儿,却毫无动静。
她颤着睫毛睁眼,只见沈砚冰松了手,环抱双臂,看着她笑,在想什么?
黎明月有些羞恼,抿唇瞪了她一眼,身体坐直了,头往后仰,状若放松地靠着椅背。
食物很快上来,精致小碟的寿司、敷在冰上的刺身拼盘、鹅肝和大虾,琳琅满目摆满整桌。
黎明月情绪很快抛掉,好奇地主动试吃起来。
景朝也有过盛行生鱼片的时候,但京城在内陆中央,并不临海临河,宫里吃得并不多,黎明月也只尝过几次鲜。
沈砚冰见她毫无拘谨,突然升起几分玩性,拌了一点绿色的酱料到鱼片上,正经:试试?
黎明月不疑有他,夹起含入口中,下一秒脸色凝滞,动作僵住。
沈砚冰忍住笑意,递了杯大麦茶给她,正经:怎么样?
黎明月眼底蒙上雾气,神色淡定:一般。
她慢慢喝起茶水,装作不经意地拂过眼睑她呛得眼泪都要直飙出来了!
沈砚冰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好笑地看她,再来点?
黎明月踩了她一脚。
沈砚冰不再逗她,笑着抬头,两人慢吞吞地消灭起食物。
帘子半遮着,对面的人时不时打量着这边,黎明月背对着没有察觉。
邱风朝沈砚冰敬了杯酒,同他相对而坐的女人也转身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难得默契地移开了眼。
黎明月在讲着这几天美院发生的事,沈砚冰听得认真,偶尔还打趣她几句。
没人和你说加入书协的事吗?她随口问,多接触圈子里的人还是有必要的。
黎明月正想说这件事,柳老师提了,但我还没有搞清。
晚点看看官网,应该不为难。沈砚冰笑,转而问,柳郁老师这次结果怎么样?
入围了。柳郁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黎明月只好止住遗憾。
沈砚冰也觉得不错,柳郁本就走的不是书法路,名气在国画上,这个成绩已经算相当亮眼。
闲聊间,沈砚冰忽然起身往盥洗室方向走,马上就回来。
黎明月点头,等人远了,立马转头
邱风朝她挥了挥手,笑着走近:黎小姐,好久不见。
黎明月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不冷不淡:你好。
很多人都说邱风笑起来极有风度,但在黎明月看来却是十足的伪君子她不了解对方干过的事,但第七感却格外敏锐。
后来从周迎和沈砚冰的聊天中,也证实了她的直觉。
邱风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依旧笑得翩翩:怎么,沈老师留你一个人在这?

分卷(54)
黎明月不善地抬眸瞥了他一眼。
看来沈老师也不是那么不念旧情的人啊,徐诺抬脚刚走,她就追了上去。
邱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带着几分怜悯。
黎明月放下了手中的大麦茶,冷冷地看着他。
邱风却突然弯身凑近,她们逍遥她们的,黎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迎接他的却是一泼温热的茶水,男人面容扭曲地闭眼又睁开,拂了把脸,伸手想要捏住黎明月,却被一脚狠狠踹开。
黎明月霍地站了起来,眼神凌厉,气场直接压过对方,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的男人生生愣在她对面一动不动。
周围已经有人看了过来,服务生往这边走来,邱风身上西装已经湿漉一片,忍住气急败坏,不敢闹大地转身回了自己那桌,拿了东西直接出了店门。
聚过来的视线慢慢转开,黎明月宛若无事发生地坐了下来。
服务生珊珊来迟,黎明月面色从容:请问能把地上的茶水拖一下吗?
这家日料店服务水平出了名的高,顾客一提,没两分钟就有人来把地面的残迹清理了干净。
再麻烦添点茶水,谢谢。黎明月指了指桌上空了的大麦茶杯,笑,味道很好。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寿司,蘸了一大块芥末进去,呛得她直咳嗽,脸色涨红,眼角泛起水花,擦了擦,喝了口冰橙汁才缓解过来。
在强烈的生理刺激下,黎明月终于找回了神智。
盥洗室,洗手台。
沈砚冰表情寡淡:找我什么事?
这是我们分手后,你第一次这么爽快跟我走。徐诺有些感慨,转而嘲弄,是怕我出现在新女友面前?
沈砚冰终于正眼看她,平淡:这不是你的风格。
徐诺垂眸,你的风格不也改了吗?什么时候喜欢这类了?
沈砚冰不喜欢年纪比她小的,徐诺很早前听过这个拒绝理由她当时还庆幸自己正好比她大了两岁。
沈砚冰无言以对,沉默片刻才道:我只看感觉,没有偏好。
也是。徐诺笑了,小你这么多也下得去手,我还真是没想到。
她像是确认着什么,继续:你还把她带回家了?一个过往履历空白,不知道哪来的危险丫头
沈砚冰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
徐诺忽然没了声音,只有两人的空间像被消了音。
低沉,压抑,没有结果。
这与你无关。沈砚冰看着她,不要动用资源去查人,这很不礼貌。
她话已经极尽克制,徐诺哀伤地看着她,感受到了平和语气下的冷漠。
一而再,再而三。
她手背搭在自己的脸上,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我忍不住。
徐诺从来是不屑展露自己脆弱的人,玩得开,也看得开。
然而沈砚冰的原则也很简单。
她说:回去吧。
徐诺忽然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她说:我要结婚了,是真的。
沈砚冰没有立马挣开她,轻声:邱风不是良人。
徐诺笑了,主动松开了她,我知道。
说完,她没有再回头地离开。
沈砚冰有种预感,她们的纠葛到此为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预收,非典型娱乐圈系统文,封面沙雕但真的是篇正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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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书协
沈砚冰回来时,黎明月正优雅地享用着日料。
她看见对面空下来的餐位,不甚在意地落座,口感怎么样?
很好。黎明月回答,偶尔吃一次不错,我更喜欢吃中餐。
沈砚冰笑:有机会再带你尝尝法式大餐。
两人都称不上吃货,对美食的欲望不高,胃口也小,沈砚冰点得并不多,但硬是吃了好几轮才搞定所有。
还好没带你去自助。沈砚冰感叹,要去的都是我们这样的,老板该乐开花了。
黎明月听懂了,跟着笑,我还是喜欢在家吃。
这么一说,黎明月又有了下厨的激情,亮晶晶的眼神盯得沈砚冰直扶额。
她可不敢让公主殿下进厨房,炸厨房还好说,伤了手才令人心疼。
总是吃外卖和冷冻食品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沈砚冰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培养出烹饪的特长。
次日,黎明月获奖的喜讯一路从滨大美院传到了滨城书法家协会,很快接到了当地书协的邀请。
说实话,黎明月没有多少兴趣,但柳郁和沈砚冰都让她去尝试接触。
总要打交道的,这个圈子没有认识的人可是寸步难行。柳郁给她打电话,一并讲了许多注意事项,生怕黎明月初生牛犊一不小心就踩了老古董们的雷。
黎明月记得认真,她并不怕生,尤其慢慢熟悉现代环境后,人情往来已经处理得越来越自然。
当天回来,沈砚冰一边在厨房学着煎鱼,一边问她情况。
就是夸夸夸。黎明月有些累,闻到鱼香又精神起来,你夸我,我夸你,没完没了。
沈砚冰笑出来,看来你已经掌握了和他们打交道的精髓。
黎明月走的是书法创作路线,不是书法理论也不是书法教育,确实没必要多嘴平白让人不快。
煎鱼出锅,稍微有点糊,但整体卖相过了关。
沈砚冰自己先试了试,不错,就是费时费力了点。
黎明月现在也觉得为了一顿饭,把人闷在厨房快一个小时是件不划算的事情沈砚冰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们以后还是点外卖吧。黎明月托腮看她,或者等我赚够钱了,请阿姨做饭。
沈砚冰虽然欣慰对方的懂事,但还是得指出,请阿姨我们现在就可以请,只是你想家里多一个人吗?
黎明月立马摇头,想了想,如果房子再大一点就好了。
最好还是带楼层的,这样可以留出足够多的私密空间。
沈砚冰认真看她,觉得对方实在过于天真烂漫。
黎明月却真的有认真考量。
我关注了这几届书画拍卖,有不少高价成交的
那你有没有关注他们的年纪?
沈砚冰一笑而过,你大概是我见过第一个,为了请保姆而要买别墅的人。
好吧。黎明月有些泄气。
其实她很喜欢现在的公寓,她对这个世界的最初认知就是在这个屋子里构建的,这里承载了她太多回忆。
她不喜欢的是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到的无力感。
沈砚冰感觉到她的低落,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我不喜欢家里多一位陌生人,以后你想吃什么和我说,怎么样?
黎明月抬头:很耽误你时间,而且你明明不喜欢做饭。
那是因为以前一个人。沈砚冰支着下颌,微微一笑,自己做自己吃,还要自己洗碗,多没意思。
现在不一样了。她看着黎明月,意思直白,语气温情。
她说:现在我很享受这一切。
再繁琐麻烦的事情,都可以因为另一个人的到来而变得甘之如饴。
黎明月的筷子点在那煎糊的鱼上,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
几天后,黎明月提交了国家书法家协会入会申请表,再写了幅习作,连着身份证复印件和兰亭展金奖证明一起寄给了新认识的当地书协副主席。
书协现在已经不接收个人申报了。柳郁当时这样提醒她,记得认识几个书协成员,打好交道,过段时间就能推送上去了。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最直接迅速的道路。
这是因为你拿了兰亭展金奖。沈砚冰纠正她,他们现在可是争抢着请你加入,哪里有卡你的道理。
黎明月笑,那也要感谢他们。
或许是因为在宫中毫无仰仗,昭月公主很早就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不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无关紧要的下属仆人这种习惯也为她后来的口碑和平步青云打好了基础。
沈砚冰没多久就收到了郑珂的消息。
一连串的点赞大拇指表情,紧接问:下周办展,过来?
兰亭展持续一周,周末两天是盛况,来的各地书法家不计其数,算是难得的交流宝地。
而作为金奖得主,没有人会放弃这样的露面机会。
沈砚冰看着坐在课桌前的黎明月,先问:柳老师有约你一起去沙城吗?
有。黎明月回答,看过来,我拒绝了。
沈砚冰一笑,怎么没和我提,万一我不去呢?
沙城是她的故乡,办展的还是郑家人,得奖的是女朋友,沈砚冰于情于理都没有不去的道理,但她还是想逗一逗对方。
黎明月却支着手肘看她,回:那我也不去。
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沈砚冰没想到对方会认真的放弃这样的机会,不带丝毫玩笑地求她一起去。
很干脆,但也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黎明月似乎完全不能接受离开她。
睡前,沈砚冰查看着机票,见黎明月一直睁眼,索性喊她一起过来看。
教你怎么买票。她招手,想坐飞机还是高铁?
黎明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屏幕,闻言似有纠结,问:不能都坐吗?
沈砚冰笑,那就坐飞机去,坐高铁回来。
输你的身份证号。她把手机递给对方,还记得吗?
黎明月拿到的当天就记得滚瓜烂熟,连着沈砚冰的身份证号码都背得一清二楚。
一串数字,就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凭证。黎明月有些奇妙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
沈砚冰接过手机,摸到她有些凉的手,把它塞进了被子里,别着凉了,现在晚上气温低这可不只是一串数字,从出生到死亡,你的一切档案资料、人生轨迹都在里面。
黎明月人有些缩下去,被子盖过她的肩头,遮住半张脸,她瓮声瓮气:它没有我的前半生。
有心的人一查便知她和这个世界仍旧隔着一层薄膜,戳不破,也拆不穿。
她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去。
沈砚冰忽然摸了摸她的头,手顺着下滑,搭在她的肩上。
等再过几年,回望现在,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沈砚冰侧头看她,你现在年纪小,来的时间也短,过去十几年占了整个人生的大部分,但
但我现在有你。黎明月偏头靠在了她的肩上,你会陪我走多远?会超过那过去的十八年吧。
这样你就是我人生的大部分了。她低声自语着,抱住了沈砚冰的手臂。
沈砚冰发现自己难以作出这样的承诺。
她不是一个能轻易下保证的人,承诺的分量实在太重,而未来总是在变化。
黎明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等不到沈砚冰的回答,便合眼慢慢睡了过去。
沈砚冰靠着床,沉思片刻,过了一会儿小心地抽回手臂,看着黎明月的睡颜,抬手熄了灯。
第二天醒来,黎明月像是把这件事忘了,照常热着早餐,丝毫没有纠缠昨日的回答。
沈砚冰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惦记着对方的话。
十九岁的黎明月可以尽情幻想两人的美好未来,但二十八岁的沈砚冰已经步入了现实。
这无关心智,只是世事无常。
去到学校,周迎同她打完招呼,瞄了瞄周围,同她分享八卦,你知道吗,辅导员,就郭靖,出事了!
沈砚冰皱眉,不欲理会:这个月第几个了?
除了副高评选,其他参评也在这个月陆续展开,匿名举报信是一封接一封,每天早上一来,周迎的瓜就没停过。
还记得刘显明作风问题的事吗?周迎压低声音,是真的,郭靖就是他保进来的人。
刘显明是和沈砚冰竞选副高时胜率最大的院长弟子,最后两人都落了选,沈砚冰倒是不在意,但对方可是压了重宝在这次评选上。
周迎当时还猜测是另一位候选人故意黑他,毕竟这种事,扯多了就说不清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还明目张胆地把情人放在了文学院里。
沈砚冰想起那个风风火火的年轻姑娘,有些唏嘘。
现在滨大有多难进清楚吗郭靖可是生生挤掉了几个名校博士呢。周迎抱不平,也不知道公示怎么做的,竟然现在才有人提出问题。
被挤掉的人没有异议吗?沈砚冰随口问,很快又反应过来,这种面试主观分太多,压根不会留下把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两人都没再说什么,闲扯完就是忙活着备课去教学楼。
沈砚冰今天的课在上午第三四节 ,去到教学楼时,如往常打开投影仪,看着台下的学生,少有地感到一阵异样。
她随意扫过的视线忽然凝住
黎明月坐在倒数第二排,摆着笔记本,握着中性笔,朝她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没有虐的一天,往后也不会多虐的,亲爱的们放心。
然后就是,最近期末了,没有存稿,更新得特别艰难如果哪天断更了不要意外,抱歉(我也不想断更的呜呜
感谢在20210616 21:12:29~20210617 20:2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分卷(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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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书法
黎明月第一次蹭沈砚冰的课听。
上课铃响,沈砚冰错过时机,只得假装没有看见她,照常讲起课来。
她讲的是现代文学,今天上到诗歌,几首例诗放映着,前排学生听得认真,后排笔直坐着一直看讲台的脑袋格外显眼。
沈砚冰嘴角轻勾,没忍住笑意。
黎明月时不时写写画画,抬头又低头,像是在做笔记,沈砚冰不露痕迹地打量她,台下的学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老师的分心。
一节课很快过去,黎明月依旧坐在那个位置,紧邻着走廊,手边座位也空着。
有学生上台找沈砚冰问问题,沈砚冰看了黎明月一眼,扶了扶眼镜,侧头回应起学生,这个视角转换不仅是上下文表达的需要,就像你刚说的,它更是
黎明月托着腮,看着她同学生细致交流的模样,恍惚间回到自己初来时,沈砚冰坐在茶几前,翻着笔记本同她解释现代事物的情景。
往事历历在目,清晰可见。
即便是下课,教室里也依旧安静,大部分人各做各的事,交谈得很小声。
隔了几个位置的学生起身,黎明月让了让,注意到大部分人都在玩手机,于是也拿出了手机,无所事事一会儿后,给沈砚冰发了条打招呼的微信。
是她新添加的粉色长发女孩举牌表情包。
沈砚冰正跟学生谈着话,手机屏亮了一下,她没有理会,等人感谢着告别了,才不慌不忙地解开锁屏。
她眉毛一挑,看向阶梯教室后排的熟悉面孔。
黎明月把笔记本横着立在了桌面上,上面用签字笔大大地写着老师好!三个字和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沈砚冰授课戴了眼镜,把字看了个清楚。
她忍不住勾唇笑,只见黎明月又翻了一页,笔记本上赫然写着老师请提问!几个大字。
沈砚冰好笑地看她,黎明月星星眼般亮晶晶同她对视,没一会儿在对方的笑意凝视下败下阵来,翻手把笔记本合在了桌面,手臂摆在桌上,脑袋趴了上去。
像只没得逞后没劲儿了的猫。
沈砚冰哭笑不得,低头给她发微信:怎么来这儿了?
按照平时,黎明月应该在美院画画或是练字才对。
画室的人去写生了。黎明月埋头回消息,书法系的人总来打扰我。
没有程果粒霸道的挡人,她在那写两个字画两笔就有人过来小心翼翼地同她打招呼。
到后面,反倒是显得她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了。
于是,黎明月翻起校课程表,轻易蹭到了这堂课。
说起来,她还没学过现代诗歌呢。
沈砚冰学术出彩,教学也不含糊,博古通今,信手拈来,在不点名不签到的情况下,每节课来的学生依旧爆满,后来只得去教务处申请换了一个大的阶梯教室。
阶梯教室里,学生们也很集中地坐在中间和前排,这在大学实在算是盛况。
上课铃响,沈砚冰放下了手机,继续讲起幻灯片上的几首诗歌,她念起来,黎明月听得认真又入迷。
再没有更近的接近,
所有的偶然都在我们间定型;
只有阳光透过缤纷的枝叶,
分在两片情愿的心上,相同。
黎明月托着腮,阳光透过落地窗射入,阴影洒落桌面,台上的人从容优雅,语气平和,眉眼笑起来时,整个人生动得不行。
两片情愿的心相同。
黎明月坐在学生中,心头涌上满足而骄傲的情绪他们敬仰、推崇的这个人,是她的。
他们只是沈砚冰再寻常不过的学生,但她是女友,是恋人。
黎明月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暖洋洋地烘着,充盈极了。
再下课就是中午,学生赶着吃饭,都走得很快,教室里立马稀稀拉拉只剩几个人,沈砚冰在讲台收拾着东西,黎明月依旧坐在座位上,趴着看她。
时不时偷偷瞄她两眼。
沈砚冰不知道说她幼稚还是青春,提着包走近了,敲了敲她的脑袋,走了。
黎明月伸出手来。
周围还有学生,沈砚冰无奈一笑,牵住了对方。
走出教室时,有几个学生忍不住频频抬头看过来。
他们会觉得奇怪吗?黎明月一直有注意到他人的视线,但她就是不想挣开。
走廊的人少了下来,黎明月后知后觉地觉得不妥,追问,这会影响到你吗?
沈砚冰无所谓地笑:你又不是我学生。
至于其他,早在徐诺时就已经传过一遭了,自此,院里老师向她介绍相亲的频率就断崖式滑坡。
沈砚冰不止一次地听到可惜的叹惋,但她只觉得他们可笑至极。
十月底的滨城已经有了凉意,她牵着黎明月的手,握得很紧。
周末是沙城兰亭展最重要的论坛时间,黎明月这几天一直做着准备不仅是创作方面的,理论方面也得能说得上话,书法史各大名家理论滚瓜烂熟,张口很能唬人。
沈砚冰翻出一幅外公郑德行的近期佳作图片,黎明月有模有样地吹了一通彩虹屁,精准把握美学,把沈砚冰都给听乐了。
不要吹得太过头了。沈砚冰才发现一直话不多的公主殿下口才竟然这么好,闭着眼睛夸起来甚至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对比起自己那过于理想化的精神世界,黎明月其实比她更入世。
黎明月可不赞同:是因为真的写得好呀,不然我夸起来可是要费一费脑细胞。
公主殿下已经连脑细胞这种现代词汇都学会了。
沈砚冰相信对方的说法,但并不改变想法。
她稍作试探,那你想不想拜入郑老先生的门下学习?
黎明月果真迟疑。
她自然是想和沈砚冰的家人多接触,攒一攒好感度的,但她也清楚,郑老先生的擅长路线和她并不那么合拍。
沈砚冰已经知晓了她的意思,并不见怪,抚摸着她的长发,适合最重要,缘分是强求不来的。
黎明月抱着她的手臂,似乎是下定决心,也可以试试的。
沈砚冰稍稍一笑:我还是喜欢你有自己的风格。
周五,两人少有地去了趟梧凰画室,柳郁最近一直在滨城,不知道是接了一个什么项目,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画室里昏天暗地了好几天才出关。
沈砚冰和黎明月来的时间正好。
柳郁上楼换了身衣服下来,头发用一根簪子简单束起,笑:好久没来画室了吧?
自从暑假结束,画室大部分时候关门,确实是有段日子没来过了。
地上和挂起的画框都落了些灰,黎明月随柳郁进了画室,沈砚冰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交谈,不经意间突然成了话题中心。
柳郁灵光一现,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露出微愣的惊讶表情,沈砚冰?
嗯?沈砚冰把注意力从墙上的挂画移了出来,柳老师?
柳郁睁大眼睛,惯来温婉优雅的形象有几丝裂开,她确认似的问:郑德行郑老先生,认识吗?
沈砚冰反应过来,笑:那是我外公。
我们很早前见过一面的,柳老师。她解释起来,在滨城遇见您很意外,也很惊喜,不过我来这边主要是为了明月,所以没有提以前的事,还请不要见怪。
柳郁哪里会怪她,又惊又喜地抱了抱她,我一直很感谢郑老先生,哎,不敢打扰,就拜访过那么几次,我记得你那时才十几岁吧?一小姑娘。
数数年头,顿感唏嘘。
外公也很欣赏你,那时候经常提起我到现在还记得柳老师呢。沈砚冰笑,把柳郁说得舒畅,一屋子气氛立马活跃起来。
有了过往的交集,沈砚冰不再像个局外人,时不时就被拉进话题一起讨论。
黎明月看着她笑眯眼,沈砚冰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不用想也知道,柳郁突然认出她来,少不了黎明月不留痕迹的引导。
这次来梧凰画室不是单纯叙旧,黎明月问了不少问题,可算把一些现代小众笔法区分开来,柳郁作为一位书法没那么正统的画家,对这方面倒是很熟这些类艺术体更多的应用在绘画和设计上。
你可要注意了,这届兰亭展书协会长肯定会到场。柳郁不得不提醒,你知道书法不能逾越的红线是什么吗?
黎明月蹙眉,斟酌着猜测:写对?
柳郁欣慰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犯错现在太多先锋艺术家了,书法界也是一样,会长非常不喜欢极端工艺化或极端写意化的字,越是美术化、越是夸张解构,就越得不到书法界主流的青睐。
道理很简单,书法这种艺术,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崇尚的是古雅二字。
这对黎明月无疑是个好消息。
回去路上,沈砚冰也和她聊到了这个问题。
黎明月对自己的古朴风格很有自信,这次兰亭展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砚冰却没有那么乐观,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书写规范,景朝的风格未必和现代推崇的一致,这次获奖更多的是评审专家们审美到位,但放在现代书法界,你对现代风格的把握是不够的。
现代风格并非指夸张图案化、艺术化,而是新时代下简化字的运用探索。
黎明月现在用中性笔写字还经常不自觉写出繁体,偶尔还会写出异体字废弃字,虽然不影响阅读,但还是能说明不少问题。
接纳简体字,繁简穿插是未来的趋势虽然书法界主流排斥着,但沈砚冰很看好。
几百上千年来,历代文人墨客已经把汉字书法探索到了巅峰之境,但现代的简化字书法还是一片有待开拓的蛮荒,太多书法家固守着古人的笔法,却对把握不到内在格调。
黎明月是景朝人,是接受着现代事物冲击的古人。
你的视野不应该局限在复古。沈砚冰看着她,倏尔一笑,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也应当承担一点时代使命。
作者有话要说:诗歌节选自穆旦《诗八首》
本章提到的书法理论主要来自于第七届中国书法兰亭论坛的嘉宾发言稿和作者的瞎扯,简繁体字之争理论来源于李瑞涛《启功先生的简化字书法作品》与成联方《简化字能用于书法创作的历史证据与现实依据》,剧情还是靠编,请勿较真。
和我的书法专业朋友聊了一下,果然被吐槽了。
朋友:古人的字就是最好的!
我:主角就是古人啊。
朋友:你这是要逆天而行。
我:不是我,是主角。
,不要较真,后面理论没多少篇幅的。
第七十二章 飞机
周六,黎明月跟沈砚冰踏上了去沙城的路程
飞机票订的上午,沈砚冰本打算八点出门,结果黎明月不到六点就爬了起来,在客厅和阳台穿梭不停,眼底抑制不住的兴奋。
黎明月搜了很久的飞机资料,从莱特兄弟发明到飞行原理,从进机场大厅到起飞落地的流程,甚至连发生意外的概率和紧急救援方式都牢记了下来。
沈砚冰对她的好学很欣慰,但对那不必要的焦虑有些无奈。
真的不会有事的。沈砚冰吃着早点,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要是出意外
黎明月有些紧张地看她,就会?
沈砚冰扑哧笑了出来,那就是命不好吧,这可是微乎其微的概率。
黎明月的紧张并没有缓解,一直到打车下楼,拖着小行李箱进了机场,看见人满为患的大厅,心里的焦虑更深了几分。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场景。
比预想还要多的人,通道排得很长很长,巨大的电子屏亮着航班和数字,尽管在攻略上已经了解过,黎明月还是有些迷茫。
来到现代后,黎明月的生活轨迹还没超出过公寓学校那一小片地方,自己独立出门去的最远位置不过是梧凰画室。
现代的人真的很多,行色匆匆,都拿着手机。
黎明月握紧了沈砚冰的手。
沈砚冰一手推着小行李箱,一手牵着公主殿下往里面走。
先去取票托运,把身份证准备好就行。她一边交代,一边随着人流走,不要紧张。
一切都很顺利,黎明月终于松了口气,过了安检一起去到候机厅等着。
透明的玻璃墙外,空荡荒凉的停机场正停着几架飞机,黎明月发愣地看着,她在视频里、图片上不止一次地看过这像鸟一样的交通工具,但真正见到,心底的震撼还是令她出神。
这就是现代,她默念,新的征途开始的地方。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把长发重新束好,给你拍张照片?
嗯。黎明月没有抗拒,偏了偏头,要拍到后面的飞机。
沈砚冰笑:当然。
黎明月有些拘谨,眼神不看镜头,有些飘忽,抿着唇,一看就是不常上镜的人。
沈砚冰也不常拍照,什么美颜功能都不太会用,更别提滤镜贴纸,但好在黎明月上相,随手一拍五官都很惊艳。
喜欢吗?发到你微信了。沈砚冰给她看,衣服颜色有些淡了,年轻人应该多穿鲜色。
黎明月今天穿的是件白t,经典大众款,也是沈砚冰衣柜里最多的旧衣款式。
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她边回答着边看起收到的照片。
她明明是高兴的,但照片里的她一点看不出开心。
黎明月蹙眉,看向沈砚冰,我想和你一起拍。
说起来,两人竟然都没有过合照,这对现代情侣不可谓不罕见。
沈砚冰也觉得缺了点什么,招手让黎明月靠了过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脸凑近了,另一只手对着两人,笑一笑。

分卷(56)
黎明月一紧张就下意识抿唇,脸绷着,沈砚冰朝她笑着眨了眨眼,俏皮逗她,黎明月果真招架不住,露齿一笑,眼底的光彩被敏锐捕捉。
沈砚冰把照片发她,黎明月这才注意到,沈砚冰没有看向镜头,眼角余光看着的是她。
姣好的面容,带着梨涡的浅浅笑容,被另一个人侧头细吻着发丝,定格的画面让黎明月心跳漏了几拍,靠着沈砚冰的手不由自主握住,慢慢十指相扣。
沈砚冰也喜欢她,这是黎明月来到这个世界感受过的最美妙的事。
是比见到手机、飞机甚至学会上网更为奇妙的事情。
登机后,黎明月坐在机舱椭圆窗口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
还没有起飞呢。沈砚冰笑,系好安全带,闭上眼打算补个觉黎明月实在起得太早了,连带她没有睡足。
从滨城到沙城不过两三个小时的飞行距离,但两地机场都离目的地远,来回依旧很费精力。
黎明月一直等着起飞,沈砚冰已经合眼小憩,她没有打扰,一个人认真地看着外面。
飞机滑行起来,许久后终于升空,黎明月眼睛一眨不眨,耳鸣声到平稳飞行时慢慢减轻,她看着下方的云层,心中腾起不可思议的茫然感。
真的飞到天上了。
原来流云是这种样子的。
她的手搭在舱窗,眼睛简直要黏在舱外,整个看起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孩。
沈砚冰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靠近她的肩头,感觉怎么样?
很好。黎明月轻声,就算出意外,也值了。
沈砚冰哭笑不得,那可一点不值,同舱的人听见了会要打人的。
古有万户飞天献身,今有公主坐机必称失事。
古代人对天空的惶然是刻在骨子里的,天子天子,连天空都被人类征服后,过去王朝的执念也显得小家子气。
黎明月想起关于月球,关于太空的新闻,觉得自己愈发渺小。
沈砚冰睡了一觉醒来,无事发生,平安落地。
郑珂忙得发昏,沈砚冰没有麻烦她,直接打车回了家里放行李。
黎明月对要见沈砚冰母亲这件事很是在意,之前送的寿字装裱得太过草率,也不知道沈母会不会不喜欢。
放心好了。沈砚冰拍了拍她,我外公都说写得好呢。
郑德行一儿一女,儿子的艺术天赋全点在了音乐上,女儿郑曼又一心学术历史,只对古董字画感兴趣研究一二。
到了孙辈,沈砚冰有兴趣有天赋,偏偏没有热爱,最有希望的郑珂,学到一半跑路到了西洋画,让郑德行叹惋唏嘘,最后只能把希望倾注在徒弟上。
学生桃李满天下,但徒弟却是难收。
光是沈砚冰知道的,不是无疾而终就是闹得不欢而散。
黎明月简直是天赐的理想徒弟。
沈砚冰虽然已经看开,但不免还是遗憾,郑老先生最擅长的是草书,偏偏黎明月对草书不感兴趣。
入秋后的沙城比滨城凉意重许多,沈砚冰出门特意给两人都加了外套,拖着行李箱进了大学城附近的一栋高档小区,复式楼林立,拐了好几个弯,两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沈家门前院子的花坛不知多久没有打理,杂草丛生,月季枯得只剩下了枝干。
黎明月默默打量着,想起滨城阳台前特意买土种的菜,觉得这片地有些浪费。
沈砚冰输了密码进门,一楼有保姆在做饭,见到沈砚冰回来热情地打了招呼,郑女士说您今天带朋友回来,饭菜马上快好了,大餐哟!
黎明月克制着拘谨,礼貌地打了招呼。
然后她有些幽怨地看着沈砚冰。
带院子的复式楼,保姆做饭,这不是她预料中的女友家境。
沈砚冰笑,莫名懂了对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脸,滨城和沙城可不一样啊。
而且沙城这边有她父母这么多年的积淀,和房价更离谱还要单打独斗的沈砚冰可没法比。
黎明月再次燃起了奋斗致富的心,这次沈砚冰没有浇灭,拍了拍沙发让她坐了过来。
伯母呢?黎明月略显忐忑,又问,你的房间在二楼吗?
我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我妈大概在书房。沈砚冰和她说话时总是很放松,我妈这样亲昵正常的口语化称呼在平时几乎绝迹。
郑曼下楼时正好听见沈砚冰的这句回话,心中对这位新女友的地位便有了新计较。
黎明月比沈砚冰更先注意到郑曼的出现,立马站了起来,毕恭毕敬,伯母好。
郑曼点头,含笑:你好,小黎是吧?
是的,黎明月。黎明月见着真人了,紧张感就散去许多,状态也慢慢回来。
沈砚冰同母亲打了声招呼,三人闲坐着聊了几句,吃了点水果后准备开餐。
郑曼作为人文学科的资深学者,一直以令人如沐春风著称,口碑极佳,黎明月同人没聊几句就轻松自然起来,落落大方,颇有风范。
沈砚冰不主动插话,见两人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就聊得起劲,心里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黎明月不是真的少言寡语,只要她想,她可以和任何一个人做朋友,不限年龄性别。
郑曼对黎明月的博闻强识很意外。
听砚冰说你没有上过学?郑曼问起,有继续念书的打算吗?
沈家郑家人均博士,不说对低学历有什么偏见,只是黎明月这空白的教育经历着实抢眼。
沈砚冰试图搬出那套家学传承的理由来搪塞母亲,但显而易见行不通郑曼在文化界人脉极广,多问几个人就知道这家学存不存在了。
沈砚冰心中叹气,差点直接拿捡到的被拐骗女孩当理由。
但拙劣的谎言只能糊弄不相关的外人,郑曼对一位未来的家庭成员绝不会如此轻率。
轻飘飘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沈砚冰知道郑曼是要另找时机同她谈话了。
拿到身份证和户口后并没有万事大吉,现在带人回来还是轻率了。
然而黎明月不给沈砚冰后悔的机会,直接开口:伯母,我是从古代来的。
郑曼缓缓抬头,神色微妙地打量起她,片刻后又看向了沈砚冰,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露出一个倍感荒唐可笑的表情,随后慢慢平静。
听说现在很流行什么,穿越剧?郑曼接话,现代的去古代已经不鲜见了,现在也有古代的来现代呀?
沈砚冰看着母亲,认真:妈妈,是真的。
郑曼偏头,自从青春期开始,沈砚冰就很少叫她妈妈了,两人生分但和睦,上次女儿这样喊她,是在做转专业的艰难抉择时。
她回过神来,看向沈砚冰,又看向黎明月,答: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家长了。
郑曼:你女朋友怎么没上过学?户口登记也是文盲吗?
沈砚冰:人家读的是圣贤书。
第七十三章 兰亭
餐桌上,郑曼问了这位穿越者不少问题,对景朝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听起来和我们世界的唐朝很像。当然还是不尽相同,郑曼很是考究,转而想起早前沈砚冰找她问古代服装鉴定的事,你来时的那身衣服怎么处理的?
沈砚冰替她回答:没动,鉴定完后寄回来放柜子里了。
郑曼很快理清前因后果,沈砚冰当时说那批衣物是沈原淘到的,她眯眼笑:沈原也知道?
沈砚冰手搭在额头,回答:他帮忙把身份的事情解决了。
不错。郑曼看向黎明月,现在户口在哪?
黎明月看了眼沈砚冰,她记得对方对户口的事并不那么高兴。
迟疑间,沈砚冰回:在我这。
郑曼扬眉,这也能登记?
沈砚冰在此之前也不知道有非亲属这个选项,解释了两句,但郑曼看黎明月的表情愈发有深意。
她忽然问:你们在起了吗?
黎明月顿住筷子,这次没有看沈砚冰,回:在起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郑曼垂眸看向沈砚冰,深意更甚。
沈砚冰知道,郑曼女士多半是觉得自己占着地位优势,把人家古代小公主拐跑了。
郑曼惯来反感这种不对等的交往关系。
沈砚冰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确实无法解释。
午饭后,沈砚冰同郑曼先告别,带黎明月打了车,往兰亭展位置走。
黎明月路上略显忐忑,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说?
没事。沈砚冰笑,不过你的来历还是不要对其他人说了。
黎明月松了口气:当然。
沈砚冰母亲是位历史学者,她想取得她的信任,也有足够的自信让对方对自己感兴趣才会直白托出。
黎明月挽住沈砚冰,但伯母会喜欢我吗?会不想我们在起吗?
这和郑曼对她感兴趣就是两回事了。
会的。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公主殿下这么讨人喜欢。
黎明月终于笑出来。
兰亭展颁奖仪式设在今天下午,来的人很多,出门前黎明月换了身长裙,长发拢好披下,书卷气十足。
会展到处是人,只留了中央片开阔地,架了张实木桌,铺着笔墨纸砚。
待会儿有开笔仪式。沈砚冰对这套流程倒是熟,带人往里走,人慢慢少起来。
郑珂早早看见了她,忙招手:这边。
通道内有办公间,郑珂边走着边忙着和人沟通,沈砚冰过来了,等了几分钟才歇下气来。
你的助理呢?怎么忙成这样。郑珂手下人可不少,担大局的她却还在为各种琐事发愁。
郑珂无奈:有些人还是要亲自安排才放心啊。
说着,她看向沈砚冰旁边的女孩,挑眉:这位就是黎明月吧?
黎明月伸手自我介绍,听到对方名字,有些意外:这次展会的策划负责人是您吗?
她前前后后了解了不少兰亭展的公开消息,对边边角角的信息也很留意。
但她没想到郑珂的郑是沈家的郑。
沈砚冰只提过郑德行,提起过表姐,却从没说过表姐叫郑珂。
黎明月表情微妙,沈砚冰对她有问必答,但她不问,也就不会主动提起。
展览会上人慢慢聚拢了起来,这次的展览不是论坛性质,选的是正经展厅画廊,不是带座位的主厅,黎明月四处转了圈,没有找到柳郁,只得作罢。
中央的主席台已经摆好,书法家协会主席发了言,几位文艺界的领导简单做了陈词,最后邀请书法名家郑德行开笔献字。
黎明月盯着慢慢走近的老人,第次见到了这位书画界鼎鼎有名的人物。
老人家两鬓斑白,手上皱纹和老年斑明显,提笔却很稳,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八个字行云流水,气呵成,酣畅淋漓。
黎明月看得入神,视线停在宣纸上,好会儿才抬头注意到周围热闹起来的动静。
郑老先生看到沈砚冰旁边的人,同黎明月对视了眼,露出和蔼亲切的笑容。
开笔结束就快进到了最令人期待的颁奖仪式,兰亭展准备了证书和颁奖词,周围媒体举着闪光灯,早早酝酿着新闻。
黎明月是这届当之无愧的黑马,据称原定只是银奖,但有几位大师力排众议把她提到了金奖。
其中就包括郑德行。
这些内幕黎明月自然不知道,沈砚冰也只听郑珂前段时间提了几句。
兰亭展虽然依旧是书法学界盛会,但这几年光芒被国展所掩盖也是真的,作品七平八稳,有出彩但总归欠了惊艳。
黎明月太过年轻,这次侥幸拿到金奖,也只是金奖中的最后名。
这是条吃资历吃功力的路。
恬淡古雅,功力纯熟。入古愈深,所得愈新。今年新生代的书家风起云涌,黎明月年轻但尚古典,力主中和,其书技法娴熟而去甜俗,幅兰亭集序,得古人之真传又不失新风度,前程可期
颁奖词毕,黎明月站在台上,接过主席的授礼,按流程发表了感言。
她的作品比起前几位金奖得主显得格外简单,没有鸟虫篆印,没有八尺大草,只是幅最简单的熟宣横卷和几幅写作。
连印章都是沈砚冰这位业余人士刻的。
她仅仅靠字迹征服了评审们。
黎明月还没有站在这么多人前发过言,碰了碰话筒,声音起初有些紧张,对上台下沈砚冰鼓励得眼神,她慢慢松弛下来。
原本准备的感言被她临时推翻了。
黎明月面容诚恳,语气真挚,谈起自己的创作路程,隐去景朝背景,提到最初练字到现在的心态转变,三两句话立马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最后以谦逊的惶然和希翼结尾,不卑不亢,极富朝气。
这在以中老年男性为主的书坛是件罕事。
年龄最小的兰亭金奖得主,近三年创作方向唯的女性得主,新闻标题都不用想了。
沈砚冰笑完,又有些忧郁。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道理是这样,但两全其美也并非没有,沈砚冰思及,对黎明月选择的遗憾感再次冒出。
她笑着看向台上的黎明月,两人对视眼,复而笑着移开。
下台后,黎明月站在沈砚冰身旁,无论是听颁奖词还是获奖感言都很认真,等到结束,人群分散开来,各自欣赏起作品,同书友交流起来。
黎明月从左手边看起,每幅作品前都要驻足许久。
很快,有同行过来同她搭话,交流起心得。
黎明月知道这是宝贵的机会,几乎来者不拒,手机里不会儿就多了好些个微信好友,沈砚冰站在不远处,同郑珂随意闲聊,点不干涉。
认识那人吗?郑珂喝着助理递过来茶水,站在中央空调下,瞧了瞧正和黎明月说话的那人,李启明,篆书和印章玉玺创作水平顶尖,这次也是金奖。

分卷(57)
沈砚冰见过李启明的作品,但还是第次见到真人。
比想象年轻。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在书坛算少年老成的代表。
郑珂笑,这几年都在注入新鲜血液。
沈砚冰了然,转而问起外公的去向。
去休息室了,这里人太多,问东问西他应付不来。郑珂带她往里走,顺口八卦,在起了吗?
她问的是黎明月。
家里人都很关心沈砚冰的感情问题。
沈砚冰无奈:在起了。
郑珂眉眼带笑,就是年纪有点小,这会能长久不?
这可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沈砚冰斟酌,走步看步吧。
黎明月现在正是上升期,不和郑家绑定,事业处处充满了不确定性。
沈砚冰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同她疏离,但黎明月未必不会多想。
晚点时,黎明月收到了柳郁的消息,这才知道柳盼友在学校出了事,柳郁只得临时改道去了中学,错过了颁奖仪式。
黎明月让她放宽心,好好处理女儿的事。
柳盼友正是叛逆的年纪,柳郁平时和她交流少,是该重视起问题了。
黎明月四处找着沈砚冰,不小心被人撞到,差点擦到挂起的作品。
她蹙眉转头,竟然看见张熟面孔。
不好意思啊。盛卓试图扶她站稳,却被敏捷躲开。
黎明月意外在这看见他,你怎么在这?
盛卓可不是学书法的,滨大到沙城,也委实不算近距离。
盛卓挠头,我陪朋友来的,他的作品入选了。
黎明月立马想到滨大书法系的那位学霸,挑战过她,虽然她没在意,但还是记住了对方。
刘阳,这!盛卓招手,黎同学也在。
书法学霸叫刘阳,虽然只是入围,但在这个年纪,也算是同期鲜有人敌的水平了。
黎明月记得对方很狂,但这回打量,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竟然也有几分文质彬彬谦逊的味道。
刘阳显然也认识她,他乡遇同学,怎么也要热情些,问起微信,黎明月还是不伤人面子的给了,继续往前找着沈砚冰。
刘阳却不肯让她这么快离开:黎同学最近在准备什么?该不会就开始酝酿国展了吧?
国展在明年暑假展开,投稿截止在上半年,离现在时间还很充裕。
但刘阳这话听得不是味道,黎明月瞥他眼,与你无关。
盛卓盯着对方不徐不疾离开的背影,侧头看刘阳,看来还不行啊。
你行你上?刘阳不爽地撂话走开,剩下盛卓独自对着幅书法横卷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颁奖词引用了对第七届书法兰亭奖两位得主的评语,有参考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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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追求
展厅□□灯很亮,四处空旷,墙上挂着长卷字轴,驻足的人拍着照或小声交谈着,移动得很慢。
黎明月在中间快步走过,时不时看手机,没有沈砚冰的回复。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黎明月转头,沈砚冰正看着她,微微一笑。
在找我?
黎明月点头,挽住了沈砚冰,你去哪了?
休息室。沈砚冰牵她往前厅走,带你去书画桌看看。
黎明月抿唇,郑老先生也在吗?
对,他想见见你。沈砚冰应答得自然,又问,你现场写字会紧张吗?
黎明月很紧张。
她挺直的腰杆有些僵硬,没有镜头的话还好。
没有摄像头。沈砚冰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就是随便交流一下,不用紧张。
她轻拍黎明月的背,笑着给她揉了揉肩,相信自己。
周围没什么人,黎明月顿步,鼓作轻松地张开双臂,沈砚冰一笑,抱住了她。
两人相拥,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和慰藉。
拥抱能给人以力量,黎明月踮脚,稍稍亲了亲沈砚冰的脸颊,你不要离我太远。
沈砚冰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好。
大厅里,开笔仪式的桌前正站了几位其他书法名家,显然是在大展身手。
郑老先生站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认真点评。
敢在众目睽睽上前展露一手的毫无疑问都是有功底的书法大家,旁边几位新星跃跃欲试,显然也想听听郑先生的点评,顺带得一波名气。
大概是郑珂打了招呼,这片没有多少媒体,只有兰亭官方的记者在写完后拍下成品,记录点评。
一人下台,桌前空着,郑德行看见了刚到的沈砚冰,笑了笑,招手让旁边的黎明月过来。
黎明月面色从容,但小手指轻微的颤抖出卖了她的紧张。
随便写写吧。郑德行丝毫没有架子,想了想,写你的名字如何?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自己的名字一定是练过的,再加上这种场合,郑老是存心在帮她打响名声。
笔筒里有好几支笔,黎明月换了支,上好的砚台里磨好了墨,她提笔,少有地写了一笔简体草书。
一挥而就,流放姿纵,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郑德行也有些惊讶,随后爽朗大笑,后生可畏啊!如果不是看着写的,我还真不相信这是一小姑娘的字呢!
沈砚冰看清了,也有些惊讶,她还没见过黎明月的草书签名,别具一格,恣意放纵,笔力令人钦佩。
不少人拍了照留念,黎明月搁下笔,听见郑老的评价很是不好意思。
景朝书法更讲究实用性,她随当世书圣练的行书楷书是一绝,草书就纯看底蕴了。
这次,她知道郑老偏爱草书,实际还是带了讨巧的意思的。
离开书桌时,旁边好几位书法家同她聊起来,显然是认可了这临场发挥的功底。
四岁开始练?启蒙很早呀。那中年人略显惊讶,听到后面更加感慨,每天练这么多个钟头?比起来,难怪专业的也要甘拜下风啊。
黎明月只是微微笑,家里人要求比较严苛。
关于兰亭新星黎明月来自隐世书法家族传承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郑老细细打量着书桌上的这幅草书,虽然沈砚冰已经隐晦提过对方偏向行书,但还是想要一试。
他笑眯眯地看向黎明月,当着众人面问:你,可否有兴趣随我修习?
音量不大,却毫无意外地吸引了整个大厅的目光。
郑德行已经好些年没收过徒弟了,这次一收,恐怕就真是关门弟子。
黎明月愣神,微微张嘴,很快反应过来,陷入纠结。
无数人紧盯着她,甚至为她着急起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不答应郑老反悔了可怎么办!
没有一位书法生可以拒绝这种诱惑。
不仅是书法实力、风格把握上的精进,背后更是难以想象的人脉和资源。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郑老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黎明月下定了决心。
全场哗然。
沈砚冰静静看着她,黎明月也朝她看来,沈砚冰露出一笑,安慰她没关系。
郑老只是叹了口气,依旧笑,去寻找自己的风格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修行在个人啊
会厅里的讨论声大了许多,黎明月这下是真正出名了。
拒绝郑老收徒的年轻新星,众人心思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重新掂量起黎明月的分量,还有她那扑朔迷离的教育经历和家世背景。
郑德行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去吧,千万不要浮躁了。
黎明月放下心来。
郑老似有感触,又道:要和砚冰好好走下去啊。
黎明月一顿,没想到郑家消息传得这么快,不免有些窘迫,下台,走到沈砚冰身旁,忽然明白过来。
郑老特意挑在这样的场合来提出收她为徒,想来也有造势的意思。
不管成与否,黎明月算是差不多整个书法界都知道了。
书法展确实能学到不少东西,剩下的时间黎明月同沈砚冰慢悠悠逛着欣赏,现代书法派别众多,各有千秋,工整匀称的、不拘一格的,越看越令人欣喜,灵感颇多。
我还没见这种写法。黎明月指的是一副清雅的篆书,沈砚冰看清了那独具匠心的鸟虫篆印,笑,你先才不是和人在聊天吗,以后可以多探讨。
黎明月抿唇笑,不是我的风格,怕是学不来。
虽然欣赏,但她几乎没尝试过汉金文和瘦金体。
快到晚饭时,郑珂宴请了一众嘉宾和获奖得主,沈砚冰推脱不得,只得跟着一起上了桌。
我这次算什么?沈砚冰坐在黎明月身旁,笑,家属吗?
趁着人少,郑珂过来压了压她的背,笑骂:今晚来的你大部分都认识,一起吃个饭怎么了?
沈砚冰虽然没走上正儿八经的书法道路,但以前学书法时可是博采众家之长,认识过不少书法名家。
这么多年过去,书法界数得上号的还是那些人,几乎没有动弹。
席间觥筹交错,中年男人为主的局,即便是文艺界知识分子,也逃不过一个酒字。
上头了,还要拿来笔墨纸砚挥笔题字,颇有豪情。
黎明月第一次参加现代的饭局,有些局促,沈砚冰已经习惯,应付得轻松。
有人给黎明月上酒,沈砚冰笑着换成了茶水,这是从祁山送来的新茶呢。
郑珂和沈砚冰这几个看着长大的姑娘都在,一帮人也不劝酒,笑哈哈地谈天说地,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虽然圈子小,但能聚在一起的机会还是不多的,老友见面,少不得一番侃侃。
黎明月小口啜着茶水,看着沈砚冰,味道很一般。
公主殿下对这一类事物敏感度极高。
沈砚冰无奈一笑:我随口编的。
两人对视,蓦地都笑了出来。
晚宴后,郑珂忙完,开车把两人送回了沈家,代我向小姨问好。
郑珂开车踩刹车重,黎明月坐得有些头晕,扶着沈砚冰下车,有些虚浮地进了家门。
保姆阿姨已经回家,客厅里亮着灯,但空无一人。
沈家人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房间多,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沈父调到京城后,家里更加冷清了。
沈砚冰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上楼吧。沈砚冰帮黎明月把外套脱下,换上家居拖鞋,提着包往楼上走。
行李箱已经提前放了上来,中午来去匆匆,黎明月还没上楼瞧过。
这是沈砚冰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她整个学生时代的房间。
黎明月期待着。
实际却比滨城的公寓还要简洁。
黎明月有些失望,你的东西好少。
空白的墙面,简洁有序的书桌书立,刚打扫过的地板和铺好的新褥垫,没有什么烟火味。
沈砚冰坐在了转椅上,很是自然,太多东西打理不方便。
黎明月却是很念旧的人。
她坐在床沿,沈砚冰坐在椅子上,把腿伸到她身边,东西少一点,心里留的位置就多一点。
黎明月手掌搭在了沈砚冰小腿上,抬眸看她,那我现在在不在你的心里呢?
沈砚冰倏尔一笑,当然。
下一秒,黎明月前倾扶上转椅,吻了上去。
沈砚冰抓着她的手臂,回吻得热烈,小腿落在了地上,慢慢站起身,将人压倒在了床上。
黎明月已经忍不住微微喘气,沈砚冰手拂过她额角的发丝,一点点吻着。
从薄唇到鼻梁,从脸颊到额头,眉心到眼角,不放过分毫,黎明月合着眼,搂着她的脖颈享受着这片刻的欢愉,轻轻地、酥麻地,简直要她娇喘出声。
沈砚冰笑着抬头,分坐在她两侧,屈起的腿被对方撩动,垂下头时鼻息可闻,逐渐急促,黎明月不满地探头索吻,腿勾起缠绕沈砚冰的腰身,大有要翻转的欲望。
沈砚冰低笑出声,凑近亲了亲她的额头,支肘起身,该去洗澡了。
黎明月抱着枕头,蜷缩着,幽怨地看她一眼,等人走门关,盯着天花板,又兀自笑了出来。
第七十五章 家人
次日,沈砚冰醒来时太阳已经高照,摸到身边空无一人。
她慢慢睁眼起床,洗漱完,下楼见到保姆阿姨正在打扫,打招呼:张姨早。
张姨也同她问好,顺带告诉她:黎小姐和郑女士一起去晨练了。
沈砚冰略感诧异。
时间已经不早,餐桌上给她留了早餐垫肚子,刚吃完,就看见郑曼和黎明月有说有笑地进了门。
小区里绿化做得很好,石子路沿着花坛延展,早上有不少在那晨练的人。
郑曼不是广场舞爱好者,却是晨间太极的忠实拥趸。
黎明月今早下楼,正好遇上出门打太极的郑曼,两人聊着走过去,黎明月也跟着学了好几式拳法。
回来路上,两人放开了许多,聊的话题愈发宽广,尤其扯到古代风俗,谈起来头头是道,郑曼对她的来历也信了几分。
要在一位历史学资深学者面前不露馅地谈论这些,可不是普通功底就能达到的。
今天是周日,明天滨大还有课,沈砚冰订了下午两点的高铁票,打算吃完午饭就离开。
张姨做了一大桌子菜,郑女士说今天郑老先生他们过来吃饭。
这个他们,包括的通常是郑珂及她的律师丈夫。

分卷(58)
沈砚冰无奈,昨天晚宴仓促,家里的事没在外面提,今个儿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
黎明月因着昨天拒绝郑老先生的事,还有些不好意思,今早和郑曼女士谈完,才解开心结。
砚冰也不爱听安排。郑曼如是感慨,听从自己的心声吧,放手去做就好。
郑曼女士的开导,和沈砚冰的鸡汤简直是同出一脉,黎明月却很是受用。
中午时,一家人到达,饭桌上,郑珂不断追问着黎明月两人在一起的故事,极大地满足了另外两位严肃派导师的好奇心,把黎明月逗得有些发窘。
郑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过食不言的规矩,反倒一直是分享见闻的绝佳时机。
沈砚冰话也比往常多了不少,问起兰亭展后的其他书法盛事,咀嚼着记了下来。
小黎还是要提升一下其他方面。郑珂提出中肯的建议,国画啊,素描水彩,最好不要有明显的短板。
除了专精,其他领域不求多出彩,但也不能是完全的小白。
黎明月点头,感谢了对方的建议,我会尽量平衡好的。
郑老先生一辈子扑在书法纂刻和国画上,对西洋那些向来不感冒,闻言也没有制止,现在不比我们那个年代,年轻人还是要接触看看西方哟。
说着,他瞥了郑珂这个半路跑到油画的家伙一眼,强调,但也千万别学过头了。
黎明月保证自己不会。
她一个古人,想全盘接受西方文化,甚至被同化被吸收,还是有相当的困难的。
一顿饭下来,从生活到事业,方方面面的细枝末节都聊到了。
郑珂帮黎明月做了个简单的规划,接商业字画、上国展,申请人才计划,一步步考虑到位,比黎明月四处搜集的闭塞信息管用无数倍。
沈砚冰没能评上副高的事也引起了几人深思,简单说两句,在座的几位对其中的门门道道立马了然,郑曼皱眉,这路高还欺负到你头上了。
路高就是滨大文学院的副院长,和沈砚冰水火不容的派系领头人之一。
明年再申吧。沈砚冰倒是看得开,她今年虽然材料过硬,但资历确实还差了一年,要是成功那就是破格评上虽然每年高校都有这种破格情况。
几人也都不是狭隘之人,沈砚冰说没事他们便不再插嘴,转而同几人谈起今年社科基金申请的事。
郑珂现在是书法期刊主编,没有挤进高校,也就没有论文压力,逍遥自在得很。
你们滨大现在要求怎么这么多?郑珂感慨,你最近几篇评论文章不是被转了好些次吗?有知道我们关系的,还特意来找我联系你呢。
她说的评论文章不是论文,是沈砚冰给出版社写的短篇小传。
实在待得不痛快就辞职,还怕没地方去吗?郑珂丈夫开口得爽快,大不了回沙城。
郑珂附和:活得自在最重要。
哪有那么夸张。沈砚冰哭笑不得,又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
郑曼对滨大还在卡她青年基金的事不满,你虽然年纪不急,但青年人才充满变数,还是早点拿到比较靠谱。
沈砚冰举双手赞成,我都明白,但真的急不来。
她自己有着清晰的事业规划。
饭后,郑珂夫妇开车把两人送到了高铁站。
郑珂朝沈砚冰挥手,同黎明月拜了拜,再见就是过年了!
沈砚冰:再见。
沈砚冰托着小行李箱,黎明月跟着往里面走,说:郑小姐人真好。
高铁站到处是推着行李箱走动的人,沈砚冰侧头看她一眼,笑:喜欢上她了?
黎明月嗔怪地看她,沈砚冰故意逗她,郑珂是不是很漂亮?
郑珂五官明艳,长大后学会化妆更是令人眼前一亮,相比而言,从小被夸美人胚子的沈砚冰五官要柔和许多,耐看但并不特别抓眼。
但在黎明月眼里可不是这么回事。
你最好看。黎明月抱住她的手臂,我才不看别人。
大厅里人来人往,但这一刻,两人的手臂紧密贴着,整个世界像只有她们两人。
沈砚冰刮了刮她的鼻梁,幼稚。
她却喜欢极了黎明月这样的幼稚。
沈砚冰那常年无波的心绪少有的被扰乱,再一次重拾了年少的悸动。
回到滨城,两人又各自忙了起来,黎明月名声大噪,接二连三受到当地书协或其他展会邀请,几次独自跑下来,熟悉套路后,黎明月已经能熟练地拒绝新来的邀请。
他们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时间。黎明月同沈砚冰抱怨,为什么别人去拿的是报酬,我去只是用几份礼品打发?
黎明月在意的不是出场费,而是这明晃晃的区别待遇让她感到特别冒犯。
沈砚冰从文件里抬头,放下手中的事,欺负你年纪小,欺负你是女生,这种展会以后都不要去了,掉档次。
黎明月也是这样打算的,凑近过来看她,今晚还要忙吗?
沈砚冰已经连着几晚在书房熬夜了。
出版社那边的事和学校的事叠在一起来,过几天就好。
她摸了摸黎明月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黎明月执意等她,窝在了书房的飘窗上,抱着枕头,翻着书页等她。
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架,书页久久没有翻动,沈砚冰时不时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到对方身上,无奈地起身,领着人回了卧室。
早起继续赶工好了。沈砚冰自言自语,订了闹钟,躺下时看到黎明月的睡颜,觉得自己的生活习惯也被带得健康了许多。
黎明月抱着她的手臂,亲昵地靠了过来。
沈砚冰失笑,把被子往上捻了捻。
十一月初,滨大的各大社团活动越多越多,几乎每个周末都被各种新花样占满,就连沈砚冰这完全不关注活动的老师,走在路上也感觉到了学生们的热情。
黎明月同画室里的同学混在一起,感受更加明显。
这个周六,程果粒想约她去参加古风社的宣传活动。
果粒说会有很多穿古装的人。黎明月盘腿坐在客厅沙发,翻着手机图片,社团在外面租了很多套衣服,她们问我要不要试试。
沈砚冰笑,她们都认识你了?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滨大古风社很多美院的人。
盛情难却,黎明月本来就有兴趣,于是答应了邀请。
沈砚冰对她慢慢交到朋友,能够独立参加活动的表现很是欣慰,她一直担心黎明月过分依赖自己,不肯同他人接触。
黎明月展露的社交属性让她放了心。
到周六时,黎明月老早就开始准备,坐在客厅的化妆台前好奇地摆弄,但迟迟不敢上脸。
果粒说会帮我化妆。黎明月有些抗拒,但也清楚现代的化妆和景朝不是一回事。
沈砚冰不爱化妆,连带着来现代这么久的黎明月对美妆还是小白一个。
可以学一下,以后出席活动用得上。沈砚冰随口,但也不是很在意,一般会有化妆师的,没有的话也不缺帮忙的人。
黎明月点头,沈砚冰走到化妆镜前,含笑看她:公主殿下不化妆也是大美人啊。
哪有。黎明月不好意思地垂头,拉着沈砚冰的手臂晃悠,你陪我去学校吗?
她想问的是,沈砚冰来不来看她。
手上还有一堆事情。沈砚冰叹气,她不是拖延的人,收到任务通常很快就会着手做。
黎明月有些失望,也不强求,那好吧。
下午黎明月走后,沈砚冰说是不去看活动,但每完成一个小任务就要抬头看眼时间,几番下来,她还是开车去了学校。
古风社的活动从会堂的路前铺开,一直延展到学生会堂舞台里面,到处是穿汉服穿古装的学生,一边介绍着今天的活动,一边引导着学生登记信息入场。
沈砚冰看着年轻,今天穿了身休闲的鲜色外套,混在学生堆里也毫不突兀。
古风社租借的衣服质量参差不齐,大多是小袖汉服,社员没有弄复杂的头饰,基本的交领右衽也没有出错,配饰色彩搭配不浮夸,整体大差不差,对于一个小社团来说算是费心了。
这边的学生多不认识文学院的沈砚冰,她乐得自在,打算独自往会堂里面走,看一眼黎明月就悄声离开。
然而没多久,眼尖的程果粒就发现了她,惊喜地朝她招手。
她的旁边并没有黎明月的踪影,沈砚冰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沈老师,您是来找明月的吗?程果粒走近了依旧兴奋着,她在会堂里面的化妆间,我带您进去吧?
沈砚冰没拒绝学生的热情,跟着穿过人流,顺便问:待会儿是有什么节目吗?
会堂里面比她想象的热闹。
话说着,走廊一侧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来人身着绛紫广袖上衣和月白齐胸襦裙,发髻插着钗梳,长发几缕垂在前胸,妆容精致,红唇明艳。
这是来自古代景朝的昭月公主。
第七十六章 意外
沈砚冰怔了几秒。
黎明月略感意外,转而立马笑:我以为你不来了。
程果粒只知道两人是亲戚,心中一边感叹关系真好,一边又有说不出的异样。
她莫名觉得现在的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你要表演?沈砚冰回神,没听说黎明月最近有排演。
是写字。黎明月解释,她待会儿要当众铺纸提笔书法,算是为古风社做的宣传。
沈砚冰点头,她对社团并不了解,对现下流行的古风也不太关注,黎明月感兴趣她便不会多问什么。
程果粒带两人去了会堂舞台,沈砚冰没有留在后台,去了观众席坐下。
黎明月的书法并不是重头戏这并不难理解,比起精心编排的舞蹈和唱歌,大屏幕投影下不过一分钟的书法确实观赏性不足,要和其他元素结合,黎明月又没有空参加。
特意为黎明月来的人并不多。
盛卓在室内的控制台坐着,部员风风火火地出入,社长指挥着,作为副社长的他一直察看着监控情况。
为了应景,盛卓今天也穿了一身古装,现代的短发没有打理地晾着,看起来却奇妙地没有违和感。
下一个表演是特邀嘉宾黎明月的书法秀,他招了招手,和新来的部员交代了几句话。
黎明月已经练好上台要写的那几个字,但第一次面对全程跟拍的镜头,还是有些紧张。
沈砚冰也在下面,她轻呼出口气,努力放松神经。
但握上笔,还是感到一阵异样。
毛笔不是她提前准备的那支,黎明月眉头微蹙,注意到桌面多了一个笔筒,里面放着好些支粗细不一的毛笔。
放大的镜头里,黎明月忽然抬了头。
投映的液晶大屏幕正对着控制室,盛卓坐在窗口处,明明是看不见的位置距离,但他莫名察觉有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沈砚冰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但周围坐着的学生们还举着手机,打算录起这位红人的落笔姿态。
她蓦地站了起来,往后台走。
蘸墨、落笔,接触到宣纸的那一刻黎明月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为下一个水墨画节目准备的画具材料。
程果粒已经吓得在冒汗。
邀请黎明月以及后续的事情一直是她在经手,作为一位美院的学生,她当然看得出台上是出了意外。
舞台的侧边后台,程果粒要命地找到了原定的毛笔和砚台,眼睛一闭简直要晕过去了。
扶住她的是沈砚冰。
沈老师?程果粒惊讶,压低声音,您怎么来了?
沈砚冰没了往常的笑意,怎么回事?
程果粒只得把猜测告诉了对方,心中发虚这可是她要负责的事情。
沈砚冰没有纠缠于此,在侧边看着投映桌面上黎明月的救场。
她见过黎明月练工笔画,但很少见对方画这一类写意画。
这速度和把控力,放在京城美院也是一流了。
开笔没有回头路,众目睽睽下,黎明月飞快调整思路,提笔转勾出一瓣荷叶。
她的动作迅捷利落,浅淡的墨水换笔后继续勾勒,一朵荷花伫立,写意灵动,栩栩如生。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惊呼,黎明月没有停笔,又画了莲蓬和含苞的挺立,不一会儿,一幅简单明净的构图完成。
程果粒也看呆,等轮廓大成,才喃喃自语:幸好幸好。
这不是书法秀吗?台下已经有了窃窃私语,黎明月心无旁骛,广袖捋好放下,停笔时扫视了台下一眼,注意到沈砚冰已经不在位置上。
临时主持人变得也快,虽然意外,但还是立马感谢了黎明月的作画,恭敬地迎来了下一场表演。
沈砚冰终于松了口气。
她不想黎明月第一次在摄像机下登台就留下这样的阴影。
在发现问题时,她就做好了让主持人暂停的打算。
黎明月看着到了后台边的沈砚冰,原本的阴沉霎时化作委屈,找到依助般地露出一脸苦相。
配着这身绛紫的唐风打扮,颇为楚楚可怜。
沈砚冰见她变脸如翻书,也顾不上笑,牵着她往休息室走。
程果粒跟在身旁,发誓保证自己确认过台上的用具,黎明月自然是相信她的,上面也没什么人看管,大概是临时出了差错吧。
一个小小的社团活动,黎明月过来是给面子,以后的合作怕是没可能了。
好在宣传中途泡了汤,黎明月本来要写的是古风社的名称和标语,这回换成了和社团毫不相干的荷花。
沈砚冰问起这社团的情况。
我大一加的,现在是宣传部副部长,平时没什么事,部门人也都挺好的
程果粒说得散乱,沈砚冰直接问:社团负责人是谁?
程果粒报了个名字,顺带补充:是外国语学院的学姐。

分卷(59)
沈砚冰自然不认识对方,她只是随口问,这种把自己社团活动办砸的事显然不符合社团利益,不会有负责人带头干这么愚蠢的事。
会堂内部结构复杂,七拐八绕,休息室是个开放的空间,中间摆着长桌和服装道具。
这个时间休息室很清净,藤椅上零星坐着几个人。
沈砚冰一眼看见了盛卓。
对方正在玩手机,似乎没有注意到来人,坐在桌前的另一位学生却霍地站起,黎同学吗
黎明月点头,盛卓终于看过来,眼神中带着惊艳,起身走了过来。
另一位同学却更快一步,沿着书桌走过,带起的动静拂过桌面,轻微的哐当一声,盛卓大步流星,试图拉住黎明月:小心!
沈砚冰却比他更快一步地将黎明月拉到自己怀前,避开了马上要淌在这身古装上的墨水。
桌边,没有拧的塑料装墨水瓶卧倒,黑墨汁汩汩流下,很快造成了一大片惨案。
那同学反应过来,连连道歉,惊恐地瞪大眼:这这
没人立马探究这墨水怎么放在了这儿,盛卓皱眉着联系了人过来清理,看向先一步避免了这场无妄之灾的黎明月。
还有比他快一步救美成功的沈砚冰。
黎明月面上还算淡定,但这身衣服不是她自己的,多少有些后怕。
据程果粒介绍,这是汉服店最贵的几件衣服之一,弄脏了得要负责尽管黎明月不觉得这衣服料子多好多特别,但还是尊重店家的定价。
没想到沈老师也来了。盛卓轻笑着打招呼,又看向黎明月,没吓着吧?一点墨水而已,溅到了也是我们社团负责。
说得沈砚冰把她拉开像件大惊小怪的事,全然不提自己先前的动作。
黎明月看着这张和景朝驸马酷似的脸,尤其一身长袍,加上这语气,简直是那人的再世。
蹙眉间,她敏锐问:你们社团?
程果粒不知道几人竟然认识,忙介绍:这是我们社的副会长。
盛卓颜值高风度佳,文体活动参加积极,在院内乃至全校都是风云人物。
沈砚冰忍不得重新打量起对方,之前换导师的事她不欲多提,但兰亭展见到他,又在这小活动碰面,再加上这张脸,盛卓和黎明月本就没多少交集,但这缘分也未免太深了些。
黎明月的到来属于神秘事件,沈砚冰对这种玄学不得不上心。
盛卓试图和黎明月闲聊,对刚才舞台发生的事情道歉,小孩搞错了,差点就成演出事故,多亏明月同学机智过人
黎明月打断他:我不是你的同学,也不喜欢不熟的人叫我明月。
盛卓脸色花了两秒调整过来,当初初见,他明明感觉得到黎明月对她的不一样,甚至还主动找他要了微信没想到竟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黎明月却不再理他,拉着沈砚冰往化妆间走。
她已经想回家了。
化妆间人不少,程果粒给她卸妆取下头饰,比起黎明月初来时那套嫁衣,这套古装轻便许多,没多久就换好了。
沈砚冰坐在化妆室的沙发上,打扮现代,在这古风社的后台格外明显。
化妆镜里的黎明月朝她一笑,沈砚冰坐得更加坦然自在。
回家路上,沈砚冰谈起这下午的事,不留痕迹地提到盛卓。
黎明月惊异地转头看她:你该不会觉得我会分不清人吧?
说实在的,景朝驸马可是害死黎明月的直接凶手,就算分不清,黎明月那多出来的也只有恨与厌恶。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沈砚冰轻笑,不过,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黎明月不以为然:这么久也就只见了这几面而已,不算频繁吧。
但每次出现的时机却很微妙,不像偶遇,充满痕迹。
沈砚冰看着路况,回忆起盛卓看黎明月的眼神,势在必得,充满自信,而看向她时又带着审视和戒备,下意识把她当成竞争对手。
不得不说,这种直觉是正确的。
但她想不到,盛卓对黎明月的好感与觊觎是从何而起的。
沈砚冰轻声:或许冥冥中
你怎么搞封建迷信呢。黎明月打断她,像看透了她的想法,坚定,就算有天意,那也是天意让我来到你的身边。
沈砚冰哑然失笑,再次重申: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从不觉得黎明月同盛卓相配,更没动过把黎明月拱手让人的念头。
黎明月抿着唇,沈砚冰探手戳了戳,笑:对不起。
好吧,原谅你了。黎明月松口。
下一秒,绿灯亮起,沈砚冰收回手,车子再次驶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没有加更。
第七十七章 京美
之后的黎明月很早再应约参展,滨大美院也分了一个单间画室给她学习,生活又重回了往日的平静。
但出名这事没有撤回的余地,这天,黎明月又收到了一份邀请。
来自京城美院。
沈砚冰把弄着这份邀请函,真不去?
太远了。黎明月偷瞄她,小声,而且你没空。
就算腾出空来,回来后沈砚冰也要无休止的赶工作,就像前一阵子那样。
沈砚冰不赞同:你要是想去就去,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京城大学美院是全国最著名的美术圣地,国画书法到西方绘画,无不是全国顶尖,一直是艺术学子的朝圣之地。
沈砚冰在京大读书时,也没少参加美院的展览,收获只多不少。
黎明月当然也是想去的,滨城已经无法满足她的学习需求了。
我不想一个人去。她趴在课桌,眼睛看着沈砚冰。
沈砚冰无奈:我去不了一周。
邀请函写的时间是一周,费用美院那边全部承包。
这待遇已经超出了兰亭金奖的范畴,沈砚冰猜测京城那边是有人看中了黎明月。
黎明月也能察觉到,心中有些挣扎。
我要是留在那了可怎么办?她说,我更喜欢滨城。
虽然她对首都一直有向往和好奇,但并不意味着久居,就像景朝时,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在京城的日子。
黎明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柳郁知道这件事后,反应却和她大不相同,坚定:一定要去!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机会!
只有同行才知道这其中的珍贵。
黎明月本就摇摆的念头又动了起来。
晚上洗完澡后,黎明月躺在沈砚冰腿上,有些发呆。
还在纠结?沈砚冰轻抚她的发丝,提议,让柳老师陪你去怎么样?
黎明月辗转,脑袋蹭着她的手背,我想想。
何叶也在京城美院呢,你们很久没见面了吧。沈砚冰的想法也已经一目了然了,而且只是一周而已,又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之前不是说滨大美院的人太捧你吗?这回去见见世面,看看到底是捧你还是真实力。
沈砚冰也不希望黎明月的才华局限在滨城。
滨城经济繁荣,却不是文化之都,在这里久了迟早要受到金钱的熏陶。
黎明月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那我走了。
沈砚冰半是惆怅半是笑意,我会想你的。
黎明月翻身起来,亲着她的唇角,我也会的。
做出决定后的黎明月更加黏人,连画室也不去了,沈砚冰办公,她就跟在办公室,沈砚冰上课,她就一起去教室,回到家后更是片刻不离。
看在这样的日子只有两天的份上,沈砚冰没有说她,反倒很是宽容,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
十一月的滨城依旧绿意葱郁,晨间夜里也只需要穿一件薄外套,但京城气候要冷得多。
沈砚冰给黎明月的行李箱准备了毛衣和厚外套,千万别着凉了。
要是在外地生病,沈砚冰在滨城会急得上头。
黎明月也知道轻重,当天和柳郁离开时,就裹得厚厚,我会注意的。
离开前,黎明月不断强化着自己对沈砚冰的依恋,等到真正离开了,又舍不得对方担心,一直强调自己的独立。
柳郁看着她俩,感慨:你们姐妹关系可真融洽。
自从知道沈砚冰是郑家人后,柳郁对远亲黎明月的家学传承更信了几分。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当天飞机到达京城机场后,京城美院派了学生来接二位,安置好酒店住处,把展览流程简单做了介绍。
一言以蔽之,就是随性为佳。
京城美院处处是高人,有心就一定会有收获。
柳郁出差常来京城,对美院很是熟悉,我也是在这毕业的啊,一晃这么多年了,建筑了翻新重修了。
黎明月对这殿堂级学府充满兴趣。
柳郁趁热打铁:京城才是文化中心,你可不要被滨城那钱堆起来的繁华迷了眼,能来京城就快过来。
黎明月对这个话题有些抗拒:再说吧。
两人和何叶约了在画廊见面,许久不见,何叶一身打扮差点让黎明月没认出来。
怎么样,是不是很潮。何叶扬头,我自己设计的。
这是一件图案拼接的大衣,抓人眼球又异常和谐,一看就是设计师用心过的作品。
黎明月倍感意外:你还会设计衣服?
兴趣啦。何叶笑,拉着她和柳老师往里走,带你们见识见识京美的功底!
京城美院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实力摆在那里,风格前卫大胆,门徒遍布艺术行业。
黎明月已经去过不少书法展,但还是第一次直面现代艺术的冲击。
国内外艺术家的代表作依次陈列,没有想不到的风格,没有不可能的撞色,迸发的灵感和美学直冲心灵,震撼灵魂。
黎明月在每一幅前都要驻足很久。
最后,她停在了一幅巨大的国画前。
那是一幅雪景寒林图,线条爽利,用笔精到,墨色渗化但浓墨统一,留白出的雪色生动得令人惊异。
右下角留的是签名和朱红的私印章庆。
和郑德行齐名的章老先生。
黎明月回神,看向走得比她快的另外两人,我要怎样才能见到章老先生呢?
柳郁了然,但还是略感意外:你这么崇敬章先生?
近水楼台,黎明月怎么也该更亲近郑老先生才是。
黎明月点头,很佩服。
何叶过来挽着她,明天校内就有章先生的公开课,我们可以去抢前排。
黎明月对公开课的概念陌生,但知道能见到真人就放下了心来。
但没等到次日公开课,黎明月就率先一步见到了章老先生。
美院展览的工作人员联系上她,笑吟吟:章老师想见你。
柳郁挑眉,何叶松手,黎明月有些惊讶:章先生知道我?
虽然并不意外,但这样的欣赏还是让黎明月受宠若惊。
联系她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等你来很久了。
滨城,西城公寓。
沈砚冰几乎每隔三个小时就会受到黎明月的微信。
大部分时候是照片和语音,拍的大多是展览作品或三餐食物,再附上一条感言。
诸如很精彩很震撼很美味这样,没有营养完全看不出公主殿下文学素养的感叹,偏偏配上那清澈略带撒娇意味的嗓音,让沈砚冰不得不服。
她忍不住一遍遍按着播放,好一会儿才住手。
黎明月乍一离开,她不太习惯。
公主殿下离开的第一天,沈砚冰上班起床的时间晚了,连带没有吃早餐,整个人都些没精神。
周迎还不知道黎明月去了京城的事,笑话她:昨晚折腾得挺晚?
沈砚冰眼皮都懒得掀,勉强在办公室泡了点燕麦片,她去京城了。
哟嚯,看不出来啊。周迎意外,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挂件呢。
沈砚冰可算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
周迎不再开玩笑,看起来很依赖你。
她比较怕生。沈砚冰只好随口诌了个理由,熟悉了就好了。
就像现在,熟悉了现代的黎明月,已经可以独立参展甚至出行了。
滨大现在到了期中月,各类事都忙起来,沈砚冰作为班主任,办公室来往的学生也多了起来,做创新创业项目的,写论文找指导的,甚至还有过来哭一场的。
沈砚冰比应付自己的考评还要焦头烂额,黎明月不在身边的惆怅也冲淡许多。
而周五这天,沈砚冰又收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时隔数日,她那篇关于历史真实的论文竟然被官方媒体和京城大学转载了。
滨大文学院领导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变,当天就推送了这个消息,办公室接二连三有同事过来问好。
周迎转着转椅,趁着没人进出,笑骂着抱怨:你这一得道,可太影响我划水了,突然有人进来,我游戏都还来不及关。
她倒不在意同事和领导的目光,但还是想竭力保持在学生面前的老师形象。
沈砚冰无奈,你真打算离职?
周迎家底丰厚,这份工作对她可有可无,抱着不当寄生虫的心态一路读博下来,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学术天赋,进入高校后就职后果断躺平。
教完这学期吧,哈哈果然,我还是适合自由职业。
话说得好听,但其实就是富二代的无业游玩,顺便拍拍照录录视频。
周迎笑着凑近脑袋,我连下一站目的地都定好了!
冬临雪山!怎么样?周迎翻出图片,我想去好久了,最好能住一段时间。

分卷(60)
冬临雪山是黎明月也提过想去的地方。
沈砚冰一笑:确实远,可以练练滑雪。
周迎想得却更多,笑嘻嘻:听说过雪山传说没?等我邂逅个帅哥美女回来!
不要酗酒。沈砚冰已经习惯对方的德行,提醒,注意安全,找你哥带着。
周迎瘪嘴,才不要。
沈砚冰托腮看她,忽然好奇:你什么时候收心呢?
大概最近的恋爱经验使然,沈砚冰对周迎这样的玩咖心态有些不解。
我一直很收心啊。周迎纠正,我可专一了,从来没有脚踏两条船过!
沈砚冰笑出来,只说:你哥挺不容易。
收拾烂摊子,还要时时盯着周迎别真被叼走,实在累人。
也只有亲哥才有这种待遇了,沈砚冰想象不到沈原帮她收拾桃色烂摊子的情景。
周迎翘起二郎腿:拜托,我都成年人了,早独立了好吧。
她忽地凑近,我发现了,黎明月的依赖就是你惯出来的。
沈砚冰慢慢皱眉,思绪凝固,动作跟着迟缓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这篇文的标签失踪了快一个月连夜找编辑添加回来,一个悲伤的故事。
最近在为了期末努力存稿,这个月底应该能写完,不会断更(也许
第七十八章 回家
一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前几天沈砚冰觉得时间格外慢,到后面琐事一多,时间便像箭一样嗖然而逝。
不过几天,黎明月已经和章庆老先生交好,并且正式拜入门下,成了章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沈砚冰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好在和郑珂聊天,闻言敲键盘的手顿住,回了声好。
郑珂知道略显惊讶,转而笑:以为是只小白兔,结果野心倒不小。
沈砚冰回:有理想是好事。
黎明月回来那天,沈砚冰开车去机场接她。
在外等到人,柳郁跟着上车,感慨:沈老师最近还在忙?
沈砚冰最近确实很忙,但笑着回:还好。
这一趟收获可就大了。柳郁拍拍黎明月,就是可惜,这一趟太短暂了,章大师的指点有限。
黎明月笑着解释:老师手机用得可遛了,我们可以语音或视频,老师让我每周发几副作品给他看。
沈砚冰有些意外,她外公就几乎不用智能手机,干什么事都喜欢面对面交流。
那还算方便。她回答,黎明月开心地点头。
沈砚冰送柳郁到家,车厢里只剩她们两人。
黎明月看了眼反光镜里的眼眸,垂头靠在车窗上。
沈砚冰问:玩得开心吗?
何叶带我逛了很多地方。黎明月回答,她在校外租了房子,很自由。
就是绝口不提心情。
这一趟收获颇丰,黎明月也涨了不少见识,但大多是学习心态,纯粹的娱乐只让她感到心底空荡。
如果沈砚冰在,她就可以肆意笑出来了。
但沈砚冰不会想听这个回答。
车流很慢地前进着,外面的街道是熟悉的风景。
沈砚冰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有再接话。
当晚,黎明月清理着这次往返的行李,把柳郁给她新挑的衣服叠进了衣柜,卷轴挂在了客厅。
偏了。沈砚冰帮她调整着位置,家里的墙壁很空,但一直没动过装饰的念头。
黎明月抿唇笑:可以用我的字画把这里填满。
沈砚冰应好,弯眉:等你出名了,这些可就价值千金了。
滨城的阳光比京城和煦太多,落地窗外洒金流光,黎明月看着沈砚冰,握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脸上,眸光微动:那我呢?
沈砚冰轻轻捧着她的脸,眼神真挚:你是无价之宝。
黎明月嘴角慢慢漾出笑意,踮脚亲了亲对方的唇。
沉寂的微风中,涩意和惆怅悄然飘散,在心尖酝酿许久的话终于说出
我好想你。
沈砚冰俯身把人压在了沙发,发丝散落,黎明月眼角泪光微闪,很快被舔舐着擦干,两人交缠在秋日的阳光下,只恨时光不能永恒。
当晚,沈砚冰认真做了一顿大餐,黎明月边吃着,边同她分享这一周的事情,新认识的朋友师姐、柳老师的学生、何叶的男朋友,还有最重要的章庆老师。
是位很开明的老人家,还很喜欢上网。黎明月笑,他让我多练习国画。
现在公寓的墙上就挂了幅水墨画,是黎明月在京城的成果。
老师说我学得很快。黎明月有些小得意,师姐说我很快就能赶上她了。
沈砚冰莞尔:现在相信滨城的我们都是在真心实意夸你了?
黎明月带着嗔意地看她一眼,这不一样。
来自自己欣赏的同行认可,才是最令人兴奋的。
沈砚冰的夸奖她当然也高兴但这是不同的两种欣喜。
黎明月的书协成员申请很快通过,从此也可以名正言顺地说自己是位书法家了。
滨城大学专门给她腾了间书画室出来,条件是每周给美院学生上一堂书法课,任务不算困难。
黎明月开心:我也算老师了吗?
沈砚冰没有败她的兴致,含笑:是啊。
说实话,滨大单纯靠一间空教室就把未来书画大师拐了过来,实在是欺负黎明月年纪轻资历不够,以及正好人家缺地方。
换成任何一个年纪稍大的同等实力书法家,都不会应下这种约。
黎明月只是对让她旁听了半学期的滨大心存感激。
好在美院的书法课教起来轻松,黎明月对做老师这件事很有兴趣,和同龄的学生沟通起来也很顺畅。
除此之外,和章庆老先生的沟通也很顺利,黎明月拍着自己新作的山水画,书画室里颜料和画材堆得有些凌乱,但她浑然忘我,倾身投入这场盛宴遨游。
她一点点学着古代名家的技法,章老师在这方面研究颇丰,几乎倾囊相授,两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
要不是老先生不能对着屏幕太久,细节看不清,他们还能聊一大整天。
黎明月自幼在亲王府长大,王爷不问政事,家里来往最频繁的就是这些艺术大家们了,谈起这些,章庆和黎明月简直是他乡遇故知现代对这些有深厚研究和兴趣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沈砚冰笑她这段日子太过废寝忘食,就连回到家里也在课桌前不动弹。
黎明月眨眼看她:你也天天晚上在书房呀。
沈砚冰哑然,两个事业狂撞在一起,谁也不能说谁。
不过她还是提醒黎明月,注意眼睛,别近视了。
黎明月这才抬头,沈砚冰正戴着眼镜看她,黎明月一直对这物件有些好奇,现代很多人戴。
沈砚冰:因为现代太多人用眼过度。
黎明月下意识想揉自己的眼睛,被沈砚冰按住,闭一会眼,不要揉眼。
黎明月刚写完字的手侧沾了些印记,乖乖放下了手。
她仰头看着沈砚冰,合上了眼。
沈砚冰刚洗完手出来,索性搭手上去,给她揉了揉眼周的穴位,做了一遍眼保健操。
黎明月放松地把头靠在椅背,沈砚冰靠近了些,腿屈起搁在了椅凳旁。
夜间室内的温度正好,课桌前新买的大灯光芒也正好。
黎明月感觉到对方的动作和呼吸,唇角微微勾起。
沈砚冰的手停了下来,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黎明月微眯着眼,握住沈砚冰的手腕,眉眼舒展,我想更舒服。
沈砚冰笑了出来。
她俯身,亲了亲公主殿下的额头。
黎明月忍住心头绽放的甜蜜,乖顺地蹭着她的脖子,你好喜欢我。
她舒服地眯眼,沈砚冰的柔情和宠溺要在日常中感受,而一旦触到,就酥麻得骨头都要化了。
那是一种被珍重的感觉。
随着黎明月的作画和写字热情加剧,家里很快挂满了她的大作。
只是习作而已黎明月试图解释,粲然一笑,不过都是我很喜欢的。
只挑自己喜欢,专注一闪而逝的灵感和神来之笔,因而家里挂的书画大多是半成品或废稿,往往只有那么几个字、几个局部惊艳众人,但还是不管不顾地张贴在了家里。
沈砚冰原本空荡的客厅慢慢被字画包围,奇异地协调出一种复古的凌乱美感。
外面阳台种的菜已经冒出了尖尖,黎明月每天要去看至少两回,数着绿色禾苗,今天已经二十三根了。
但她还分不清是葱苗还是蒜苗。
沈砚冰:反正现在都不能吃。
黎明月不再纠结:也是。
沈砚冰这段时间确实很忙。
论文被转载的事情出乎她的意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在京城不断公演的该场戏剧也临时改了台词,更好地适应当下导向,否定历史虚无主义。
就连郑曼也特意和她打电话聊了会,委婉地提醒她言辞表达的艺术。
历史真实无疑是值得肯定的,也有人站以今诠古,虽时代变化而赋予历史新解释的人也不在少数。
是是非非难以说清,站在潮头容易被大浪掀翻。
沈砚冰却置之一笑:我有分寸。
郑曼许久才回:你没有分寸。
尽量母女生疏,但在这方面没人比郑曼更了解她,沈砚冰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看着平和,却一身都是反骨。
但郑曼并没有管教的意思过去历史已经验证,这不是两人的相处之道。
她换了个话题:黎明月那身衣服,寄过来给我看看吧。
她说的是公主殿下来时的那身嫁衣,沈砚冰应好,我把上次的鉴定报告一起寄过去。
黎明月好久没见到这套衣服,乍一见翻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伯母想要研究吗?她问。
沈砚冰把它们装封好,是的,她最近在做服饰等级研究。
黎明月托腮:要拿到实验室吗?会不会要把它拆开?
沈砚冰抬头看她,笑:就是观摩而已,现在探测技术很高,不会损坏的。
这套喜服是现在黎明月与另一个世界唯一的牵绊,沈砚冰自然也想妥当保存。
我只是问问,就算丢掉也没关系。黎明月抿唇,当然,还是太亏了,能卖掉最好。
沈砚冰却忽然举起那宝石金凤冠,端端正正地戴在了黎明月头上。
公主殿下的东西,怎么能流落民间。
作者有话要说:打补丁:是我这周写完存稿,更新完结应该在七月初,等我期末考完再更番外呜呜,想看什么到时候可以提(尽量满足!
顺带汇报进度,懒癌拖延症作者已经写到第八十四章 了。
第七十九章 成长
滨大美院的课程安排有些随意,黎明月的开课提过后,很快就排上了日程表。
黎明月看向沈砚冰:我还没给同龄人上过课呢。
说得再准确一点,她在景朝时和同龄人打交道的机会都不多。
沈砚冰笑:紧张吗?
有点儿。黎明月实话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教。
很多东西不是能讲解清的,她只能一遍遍演示,能领悟到多少就看学生自己了。
这样就可以了,又不是教小孩。沈砚冰让她放松,黎明月想到教沈悦然时的混乱,蓦地笑出来,再难也不会比那更难了。
沈悦然就是教学难度的天花板。
事实证明,这门书法选修课也没多少人是真正冲着学习来的,滨大美院本就不是国内排的上号的名牌,愿意沉潜在费力不讨好的传统艺术中的学生更是少数。
但也不是没有。
刘阳就是那个例外,滨大书法专业的终极学霸,滨大唯一入围兰亭展的人。
老师,我能录下您的演示吗?刘阳端着手机问,我想更仔细地看您的运笔。
黎明月答应,不要拍脸。
刘阳:当然。
能入围兰亭展的人,实力自然不差,放在滨大更是鹤立鸡群。
黎明月也知现代这个水平在这个年纪的可贵,哪怕对方说话没那么客气,也没放在心上。
别人再怎么学她,她的就是她的,任何人都抢不掉。
这终归是要靠水平说话的专业,不管刘阳曾经怎样嚣张挑衅,现在在课堂上,还是得叫她一声老师。
沈砚冰最近交了稿,工作闲下来,晚上同黎明月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不少。
黎明月最近晚上也闲不下来,一直坐在课桌前练字,偶尔站起来拍照发给章庆老先生。
沈砚冰看见了,这个点了,章老还没睡吗?
老一辈人总是睡得早,起得更早,她的外公郑德行就是这样。
老师什么时候看见,就什么时候回。黎明月边说,边对这幅不太满意地皱起眉。
她起身研墨,端砚发墨细腻,她的心思却全在那字上。
总差了一点感觉,字形结构不够妥当。
第二天一早,章老给她回了长串的语音,黎明月一边点开听,一边看着对方发来的手写体照片,隐约摸到了问题。
沈砚冰发现黎明月更加废寝忘食了。
我在准备突破。
吃饭时,黎明月神采奕奕告诉她,现在还在练习,如果是我理解的那样,那就成功了。
沈砚冰不知道书法还能往哪突破,但见对方干劲十足似乎找准了方向的样子,不吝啬地鼓励起来。

分卷(61)
写好不容易,写出味道更不容易。黎明月分享心得,和前辈们比,我还差很远呢。
沈砚冰轻笑,公主殿下很少有这样真心实意谦虚的时刻,这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章老先生她虽然一直能欣赏对方的作品,但并没有多少独特的感受。
她没想到黎明月对他推崇至此。
兰亭展后影响力最大的就是国展,章庆鼓励黎明月参加,还推了几个征文写字让她积累经验。
黎明月来者不拒,尽善尽美得到老师的肯定后发表投稿。
不少书法人很快注意到,兰亭新星频繁被大师章庆推荐,有人主动去问,得到了乐呵的一句是徒弟的回复。
书法学院圈里简直炸开了锅。
前脚拒绝郑德行大师,后脚迈进章庆大师的门下,前一个做法让黎明月涨了一波名声,但加上后者,看起来就不那么舒服了。
这是一个讲口碑风评,讲人脉资源的圈子。
郑和章,一个南一个北,一个草书一个行书,虽然离得远,但最有名的就这两人,免不得多做比较。
连沈砚冰都收到了郑珂的消息:这边师兄都要看她不痛快了。
她说的师兄是郑德行的徒弟。
沈砚冰好笑,这么夸张?
这回小黎可是彻底出名了,刚入行的要把她吹到天上去了。郑珂直感慨,最近让她悠着点。
行。沈砚冰也不打算让黎明月掺合进这是是非非里,她最近心无旁骛得很,没必要分神。
郑珂过来不只是提醒,发来一个勾搭的表情包,你让她试试投稿《当代书法家》,我来看看。
沈砚冰了然一笑,麻烦你了,回头我请客。
郑珂发敲她头的表情,还是要看黎明月的本事!
然而这其实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黎明月的水平自不用说,能拿到期刊主编前过目,得到对方的推荐语才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在章庆的指点下,黎明月的书法和国画一路走强,投稿发表不断,身边主动求墨宝的人也多了起来。
挂在滨大展览的那幅字轴,这几天被人询价,黎明月得到报价后惊讶得张嘴,强装淡定:可以。
她镇定自若地敲了书房的门,进去同沈砚冰说:我们要发财了。
沈砚冰面无表情,凝噎几秒,文化人不要这么庸俗。
黎明月这些天频频看到恭喜发财一类的祝福语,还以为是流行词。
她想了想,换了个更年轻的说法:我们要暴富了。
沈砚冰后知后觉地配合:哇,太棒了!
黎明月察觉到对方的敷衍,平静下来,委屈:你都不问问。
沈砚冰终于笑,弹了弹她的脑门:有人来求赐墨宝了?
虽然有些差别,但大体是这样的。
黎明月想起她的外公是郑德行,对这种事肯定见怪不怪,不由得有些滋味复杂。
沈砚冰一见就知对方的想法,哭笑不得:这还只是开始。
她斟酌用词,你暴富的开始。
黎明月眼睛再次亮起来,纠正:是我们。
沈砚冰一笑而过,语气郑重起来:不要为这些迷了眼,你要清楚自己的追求是什么金钱只是附带的。
等你什么时候成了真正的书画大师,我一定比现在高兴万倍。
黎明月没想到对方考虑得这么长远,一时有些羞窘自己的激动,她甚至还想了许多拓展字画业务的方法和门道一番话让她清醒下来,讷讷地点了头。
现代社会到处强调着金钱,黎明月每天都在那本小账簿上加加减减,看着手机账户里的余额,不可避免地被这风气所影响。
沈砚冰意识到刚才自己话说得太重,这会儿补救起来。
不是让你完全不接,但要掂量清轻重缓急,你现在年轻,正是修炼自己的好时候,不要花太多心思在取悦别人审美上。
黎明月举手示意自己明白。
沈砚冰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轻抚着她的长发,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黎明月重重点头,眼神真挚而坚定:我们会有想要的一切。
沈砚冰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回答:好。
时间很快走到十一月的尾巴,滨城气温慢慢变低,走在外面终于有了寒意,沈砚冰连着几天都在给黎明月添置秋冬的衣物。
最薄款。黎明月强调,真的不冷!
沈砚冰总是生怕她着凉,一挑就是最厚款走在校园里,黎明月常常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周迎和她们一起吃晚饭时,也忍不住问:妹妹这么怕冷?
黎明月下巴缩进衣领里:一点点。
沈砚冰哭笑不得,最后全随了她的便。
于是黎明月开始频频拿她的衣服穿,毛衣内搭和外套,一不留神黎明月就穿出了门。
沈砚冰看着衣柜里已经混在一起的两人衣服,好笑:不喜欢给你买的新衣服?
她比黎明月要高一些,衣服码数也偏大一码,黎明月穿起来总显得松垮。
此刻,黎明月正窝在沙发,脚盖着毯子,买得太厚了,我穿你的旧衣服就行,不要再破费。
沈砚冰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看向穿着她的针织衫的黎明月。
长发垂落到屈起的脚踝处,米白的针织衫有些松,但看起来并不显得没精神,反倒别有慵懒的风情。
尤其那双杏眼看过来时,简直要把人的魂魄都勾走。
可惜遇上了个沈下惠。
黎明月看着手机,翻着网页,偶尔轻飘飘瞥来一眼。
沈砚冰靠在沙发另一边,抱着笔记本电脑当作没看到。
突然,哐的一声,黎明月差点把手机甩了出去。
沈砚冰终于看了过来。
黎明月脸色涨红,弯身摸到掉在地上的手机,声音一抖:手滑。
沈砚冰挑眉,你在看什么?
气氛有些微妙。
黎明月还低着头同手机较量,似乎遇到了大难题。
沈砚冰稍微移过去,凑头,黎明月眼疾手快地翻盖住手机,抿唇盯着沈砚冰。
手机屏摔碎了?沈砚冰问。
黎明月摇头:没有。
沈砚冰斟酌:遇到什么问题了?
黎明月摇头:没有,真的。
沈砚冰状若不好奇地坐了回去:那好。
她再看黎明月时,对方似乎已经解决完大问题,长长呼出口气。
沈砚冰便没再关注她的动静。
殊不知,黎明月在这混乱和惊险中,又完成了一次蜕变进步。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公主刷到什么
第八十章 无眠
天气渐冷,黎明月去阳台探望菜槽的频率也变高了,好在滨城已经阳光充足,不至于动搬到室内的念头。
沈砚冰这几天闲极无聊,坐在黎明月的课桌前练起了字。
按下去,不用这么轻。黎明月站在一旁研墨,注意笔锋。
沈砚冰的底子不错,很快就找回一些感觉,利落动笔的模样可以唬一唬外行人了。
黎明月的眼神从笔下的字慢慢移到人身上。
沈砚冰的长相很耐看,不是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弭的那种美感,越看越有韵味,整个人仿佛笼着一层柔光。
黎明月忽然觉得庆幸,这样宝藏的沈砚冰,竟然没在她来前被人挖走。
是天意让她遇到沈砚冰,也是天意让沈砚冰还在等她。
黎明月蓦地笑出,觉得自己实在很一厢情愿。
心动不如行动,犹豫让人退缩。
她忍不住走到沈砚冰的身后,握住她的手,带你写。
沈砚冰挑眉,黎明月的手心已经覆在她的手背,有些冰凉,并不舒服的姿势,但黎明月的手已经很稳,行云流水般在熟宣上挥舞。
沈砚冰没有使力,任对方的手游走,驯服着笔尖。
两人靠得很近,气氛逐渐升温,不知何时停笔,沈砚冰转过身来,背抵着课桌,同黎明月相对而视。
沈砚冰很喜欢黎明月那双杏眸,含笑时起雾时,都是令人心神驰往的风采。
周围到处是黎明月的画作书法,到处是黎明月的痕迹。
这是沈砚冰不曾预料的生活。
没意料中的排斥,更没有后悔和烦闷,有的是心神舒畅,和不再乏味的清甜日常。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在静谧着安然拥吻。
十一月就快过去,滨大的期中刚过,就有种直奔期末而去的紧张感。
连黎明月也面临起前所未有的紧张压力几场比赛的结果最近陆续放出,征稿的公示名单也即将揭晓。
章老让她不必紧张,但这作为她兰亭展后少有的作品面世,必然会受到同行的极大关注。
她需要各大赛事的肯定来破除流言。
沈砚冰在客厅看着电视,见她心神不宁,拍拍沙发让她坐下。
最近跟章老学得怎么样?沈砚冰给她递了杯茶。
黎明月轻啜着,敛目: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沈砚冰对这种潜台词很敏感:线上学果然还是缺了点感觉吧。
尤其还是黎明月这样的古代人士和章庆这样的老先生,即便再熟悉这些设备,终归差了点意思。
章老看不到黎明月的用笔和写字状态,两人的沟通上必然会出问题。
书法不是像数学物理那样问题答案清晰分明的学科。
黎明月心中清楚,但从未提过。
柳郁也质疑过这样的沟通方式,感到遗憾:章老先生都那样留你了,你要是听话留在京城多好。
她不止一次地为黎明月的选择可惜,这是对你才华的严重浪费,听过一句话吗,叫出名要趁早!。
拜入章老门下,不仅仅是指点和学习那么简单,跟在书室交往的各界名人建立联系,拓展人脉才是关键。
那是一个与在滨城美院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圈子。
艺术圈里,名气和背景才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追求,没有它们,那就什么都不是。
这不是一个纯粹的行业。
沈砚冰不信黎明月想不清这些关窍。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以黎明月的身份,理应比代人对这些更敏感。
偏偏她还像个无事人一样。
沈砚冰问:你想去京城吗?
不想。黎明月看她,你想赶我走吗?
沈砚冰闻言心中无奈:没有。
黎明月太懂了,总是率先抛出明知不可能的问题,用最绝的问题堵住其他回应。
沈砚冰对这点把戏一清二楚,却并不觉得无理取闹。
她只是不知从何同她说起。
黎明月微垂着头,许久没有做声。
明晃晃的灯照着地板,只有两人的客厅陷入无声的僵局。
再晚一些时,沈砚冰收到了柳郁发来的微信,这才得知黎明月这几天收到了京城美院的特邀,但一直没有应约。
不是展览参观的邀请函,而是足足一个特许旁听生的名额。
何其珍贵,沈砚冰惊觉章庆大师对这件事的重视度。
她转头看向在课桌前慢腾腾翻着课外书的黎明月,若有所思。
郑珂这段时间同她联系频繁,提的话半句不离黎明月。
沈砚冰把黎明月收到京城美院邀请的事告诉了她。
去啊!为什么不去!那可是章庆呀郑珂和这位老先生打过不少交道,老爷子心态特别年轻,特别爱提携后辈。
虽然是郑老的家人,但她和沈砚冰都得承认,大概是囿于精力和风格,郑老先生不那么爱教学,在带徒弟上也没有章老先生上心周到。
章庆是个更注重基础练习和系统理论的人,行事作风学院派的痕迹明显,郑德行练的草书,整个人更有洒脱率性之意。
沈砚冰不好意思说黎明月是因为离不开她这种理由放在代独立女性眼里简直难以理喻。
偏生黎明月就是这样固执的人。
没几秒,郑珂一个电话过来,沈砚冰不留痕迹地打量黎明月一眼,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郑珂:小黎年纪太小了,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学历!
所以才需要师门来弥补,沈砚冰也很清楚。
郑珂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进京美有多难,毕业生想留任又有多难,挤得头破血流,在机会摆到人面前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错过了一定会后悔的。郑珂感慨,转而调侃,而且老跟在你身边像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学生呢。
沈砚冰轻笑:是吗。
郑珂回:是啊。
挂断前,郑珂又强调了一次,一定要去!
她当年京城美院毕业后就出国,回来后又大改了方向,没再留在京城,至今想来有些遗憾。
如果她当初信念坚定,按预定的道路走,在应该已经是京美的教师了。
但凡事没有如果,等到后悔就来不及了。
沈砚冰望着窗外的夜景,神色晦暗,眸光幽深。
当晚睡前,沈砚冰把卧室的薄毯换成了更厚实的被子,坐在床头安静翻着书,时不时看向飘窗。
黎明月少有地坐在飘窗,屈膝手臂环绕着。
外面的霓虹彩灯点亮黑夜,林立的高楼led灯流光溢彩,没有拉窗帘,黎明月静静地抱膝坐着,看着窗外。
沈砚冰今天难得拿了本纸质书,房间里只剩翻页的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久,沈砚冰终于合上书,看向飘窗。
不要着凉了。
飘窗紧闭,但黎明月只穿了睡衣,什么也没披地坐在那,脚丫光在外面,一不小心就要受寒。

分卷(62)
然而黎明月没有动,脑袋搁在屈起的手肘膝盖上,闻言反倒埋头不看她。
沈砚冰起身,靠着坐了过来。
她的背贴着黎明月的背,头往后仰,触到了黎明月的头。
两人背靠着屈膝,像两只天鹅,在安谧的夜色里有别样的寂寥美感。
一个人会落寞,两个人依旧显得孤独。
黎明月弓着身子,缩成一团地抱着,忽然说:我不想去京城。
沈砚冰:嗯。
黎明月又说:我想留在滨城。
沈砚冰:嗯。
黎明月垂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的选择对不对,她感到很难过。
夜色很凉,沈砚冰脚触地,背靠着飘窗墩,碰到黎明月的手臂和脚丫,轻声:太冰了。
黎明月抬头,手臂抱着,下巴搁在上面,平静:我不冷。
她能感受到沈砚冰的情绪,沈砚冰不言语背后的意思。
沈砚冰希望她去京城。
她看着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
沈砚冰忽然从后抱住了她。
黎明月听见她说:你已经成年了,要学会做取舍。
沈砚冰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后,言语间却很冷静。
黎明月有时候真恨这种平静。
她说:我只想要你。
前程缥缈不可知,她只想要当下实实在在的沈砚冰。
她忽地转身,飘窗上冰凉的双腿夹住了站在她面前的人,她紧紧搂住来人,贴在耳畔:我只想要你。
夜色里,月亮忽然露了脸,漫天的黑幕里生出宁静柔美的意蕴。
沈砚冰腾出一只手拉上了窗帘,遮住一切纷扰与喧嚣,余下整室的安宁。
她单手扶着黎明月的背,垂眸沉声:好。
顺理成章的发展,沈砚冰没有再拒绝这份邀请。
卧室的温度正好,光线也正好。
发丝垂落,薄唇微启,昏黄的壁灯洒落光影,沈砚冰唇角慢慢漾开笑意,她倾身,阴影笼罩下来,黎明月微微睁眼,环住了她的脖颈。
近乎冷战的气氛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拌着蜜糖的吻,一点点撬开心扉。
黎明月被沈砚冰抱着,耳畔传来一阵酥痒。
她第一次听见沈砚冰的告白我喜欢你。
静水流深,其中多少蚀骨深刻不足为外人道,沈砚冰的吻慢慢滑到她的颈侧,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黎明月搂住了她,低声:我也喜欢你。
她的肩头忽然传来一阵濡意刺痛,艰涩过后是长久的释然,沈砚冰声音低沉,眸色微动:我爱你。
克制而热烈,黎明月抱着她的手一顿,忽地低头,再抬头间眼角微润,嗯,我知道。
她从不曾怀疑过沈砚冰对她的情谊,这是天然的信任与默契。
温暖的壁灯融化一滩春水,今夜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深夜放送。
次日:比删减更痛苦的是补字数,折腾一整天了。
第八十一章 决定
次日,黎明月少有的没有早起,窝在被子里犯懒,盖着脑袋不看人。
沈砚冰热完早餐,进卧室敲了敲敞开的门,该吃早餐了。
被子蠕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冒头。
沈砚冰笑着走近,戳了戳拱起来的被子。
黎明月探出脑袋,头发蓬乱着,杏眼半眯着看她。
沈砚冰揉了揉她的头,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黎明月啪叽又倒在了床上,喃喃:困。
沈砚冰笑了声,走到飘窗旁,把帘子拉开,阳光洋洋洒洒落下金辉,透亮的天空万里无云,绿荫丛生,半点没有秋天的萧瑟。
黎明月慢慢睁开了双眼,迷迷瞪瞪地看着站在床边的人。
飘窗旁,沈砚冰逆着光,听到动静,侧过脸来,阳光柔和地亲吻着她的面庞,整个人熠熠生辉。
黎明月怔愣片刻,下一秒又被那忽的绽放的笑容恍了神。
沈砚冰视线流连在对方肩上脖颈处的浅淡吻痕,有些惭疚地帮她套上针织衫,牵着人往洗手间走。
黎明月对着镜子洗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肤色红润,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她洗漱完,轻声坐到了餐桌前。
沈砚冰看着她,微微一笑:感觉怎么样?
黎明月耳尖蓦地涨红:嗯。
沈砚冰不再逗她,给她倒了刚打好的热豆浆,夹了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到她碟子里。
黎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垂着头慢慢吃起来。
沈砚冰今早没有看手机资讯,吃得像黎明月往常一样认真。
但黎明月这次没那么认真,思绪稍微涣散,就飘到了昨晚。
她咽了口嘴里的涩意,悄悄地打量起沈砚冰。
沈砚冰表现得很自然,和往常无异,黎明月有些失望。
起身收拾时,沈砚冰却突然环住她,我来吧。
黎明月脸色更红,转身,两人相对,沈砚冰一笑:怎么一直低头?
黎明月欲言又止,嗔怪地看向她。
沈砚冰亲了亲她的唇角:笑一笑。
柳眉弯弯,面上隐忍的笑意在眸中尽显,黎明月轻哼了声,飞快亲了亲对方的唇角:好。
两人照常一起去滨大,沈砚冰开着车,黎明月第一次问:我什么时候能学开车呢?
现在就可以呀。沈砚冰答完转而问,你想开车吗?
黎明月抿唇,感觉很酷。
沈砚冰没忍住笑,可以找时间考个驾照,开车不容易晕。
黎明月现在短途的车程还好,时间一长,路一堵,就只能强迫自己闭眼睡着。
好。黎明月对现代的交通工具充满学习的欲望。
周迎一大早见到容光焕发的沈砚冰,啧啧直笑,这人怎么能职场情场双双得意呢?
沈砚冰坐下,笑问:又怎么?
她向来不关注非学校官方发布的小道消息,很多时候都到了事件中心还有些后知后觉。
周迎神秘兮兮地靠近:你要升官啦。
官?沈砚冰蹙眉,我对这可不感兴趣。
之前那谁评副高不是爆出作风问题吗,现在院长助理的位置怕是也轮不到他了。
沈砚冰闻言更加没兴趣,我可不竞选。
你那篇论文不是被官媒转载了吗,院里领导想着把你调过去,好好栽培你呢。周迎不知从哪打探来这么多,见沈砚冰依旧兴致缺缺,放出大招:李老师也想让你回京城。
沈砚冰蓦地抬头:你说谁?
还能有谁,李萍岸呀,咱们导师。周迎一脸理所应当,听师弟师妹说,你走了这么久她还在课上提起你呢。
沈砚冰感到十分意外。
她笑:算了吧,京城哪有那么好待京大是随便就能进的吗?
当初她毕业时,导师就问过她打算,当时京大文学院讲师名额已经饱和,只能选择作为辅导员留任,沈砚冰婉拒了京大的条件。
她在京城待了七年,已经待够了。
滨城的安逸和闲适让她很满足。
周迎有些可惜,你爸不也在京城吗,不考虑一下?
沈同舟在京城科学院,比沈砚冰和郑曼加起来都忙,沈砚冰在京城念书时半年也未必能见对方一次。
你怎么这么操心我?沈砚冰好笑地看着她。
周迎气极:关心你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走后你在这滨大可就举目无亲了!
沈砚冰托腮看她,莞尔:谢谢你。
她说得诚恳真挚,周迎的激动情绪立马恢复过来。
这就是她认识的沈砚冰,从容自信,从她们第一次见面起,就从未被打败过。
她凝噎着,忽的松了口气。
就算四面受敌又如何,没有沈砚冰处理不好的情况。
当天中午,周迎没有同她一起去食堂吃饭,剩了黎明月和沈砚冰面对面。
黎明月今天没课,一直在书画室待着,但状态有些游离不定,频频走神。
她顿住筷子,忽然说:我不知道。
沈砚冰看着她,莫名明白她的意思。
她回:想去就去。
黎明月深深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低头,似乎有些混乱。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她是个贪心的人,她都想要。
她抬头,看见身边欢声笑语走过的学生,状态陷入低迷。
沈砚冰没有打扰她,任她自己做决定。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黎明月隐隐希望,沈砚冰能够替她做出这个决定,是走是留,只要她开口了,自己便不会再生出这么多烦恼。
她相信沈砚冰的决定,也暗自希望着由对方来承担这份决定的后果。
黎明月唾弃这样优柔寡断、心思不纯的自己。
下午,她独自在书画室练着字,章老发来长长的语音,同她讲着落笔的感觉。
这样的效果确实不好。
黎明月心中有数,这不是章老的问题,是书法同这类教学方式的天然抵触。
她觉得有些愧对章老,老人家努力地用着智能设备,但收到的成效却欠佳。
黎明月心不静,干脆起身下楼去校园里散步。
滨城已经很久没下雨,阳光下,草坪上的自来水转动碰洒着雨丝,溅起细密的水珠。
她走在了图书馆旁的小荫路里,忽然听到一阵哒哒的高跟鞋声,来人抱着一摞文件夹,穿着薄薄的及膝大衣,即便穿着高跟也走得生风,气势十足。
两人相错而过,女人的眼神只浅淡地瞥过她,很快移开往前走去。
黎明月认出了她。
她平时太过三点一线,这还是第一次在校内遇见徐诺。
徐诺从图书馆借了资料回教研楼,她很快反应过来,回头只看见窈窕的身姿和带起的衣摆。
黎明月慢慢走着,亲眼见到徐诺比照片和影响的冲击都大,对方的神态姿容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这是沈砚冰喜欢过的人。
她无意识地想着,她和徐诺一点也不像。
但徐诺的自信气质还是让她感到了压力。
那是一个有着自己事业和坚定内心的人才有的风采,这让黎明月感到一阵无地自容。
放在景朝,她从来不会在前程和感情间纠缠迟疑。
沈砚冰是特别的,她想。
大概是下课,从她身边走过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年轻学子或笑或哭丧着脸,学着大学知识,拥有着无限常识。
她和他们有着一层难以打破的壁。
而破壁的第一层奥秘,已经向她敞开。
黎明月步伐骤然变得轻快,蓝天绿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真切,生动得令她热泪盈眶。
她心中的答案昭然若揭。
晚上,沈砚冰接到黎明月时,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没等她问,黎明月先开口:我想好了。
沈砚冰微怔,一笑而过:那很好。
她没问黎明月想好的结果是什么,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回到家,黎明月和柳郁和章庆分别打了电话,沈砚冰坐在客厅静静听着,手中的书页许久没有翻动。
挂断时,黎明月冲她一笑:你会想我吗?
沈砚冰把玩起她的手,黎明月常年握笔的指间生着一层薄茧,摸起来并不如看见的那样光滑细腻。
但沈砚冰很珍重这些痕迹。
她抬头,四目相对间,回答:我会想你的。
这样直白的话在沈砚冰这儿可以归入肉麻了。
黎明月却爱这样的直白和肉麻,这让她很有安全感。
她跨坐在了沈砚冰大腿上,撇嘴:我还想听。
照顾好自己,京城温度低,不要着凉,要按时吃三餐,注意往来的车辆,有事情立刻和我打电话。
沈砚冰凝视着她,万般深邃,出口的话却琐碎而零散。
室内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黎明月杏眸微暗,忽地敛目垂头,你才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要熬夜,不要起床太晚就不吃早餐,也不要老吃外卖。
沈砚冰露出无声的笑,靠着对方的肩膀阖上了眼。
她说:我会改的。
黎明月状若满意地抚摸着她的背,轻声:我也会做到的。
此刻的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眷恋与不舍。
留恋的人从来不止她一个,沈砚冰的不言语下,藏着不让她分毫的深重情意。
这让黎明月感到心口充实,灵魂的破洞缺陷也在不声不响地被补足。
沈砚冰回抱住她,两人的紧密贴得更紧,仿佛要把对方深深嵌进自己身体。
黎明月嘴唇贴在她的耳后,热气碰洒,很快被人翻转着压下。
沈砚冰看着她,低声: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带着一声笑意的轻咬。
第八十二章 离开
黎明月要独自去京城。
沈砚冰要送她,却被推脱着拒绝,我自己可以的。
黎明月试图证明自己的独立,亮出自己的机票订单,你看,我已经买好了。
挑的还是沈砚冰有课的时间段。
沈砚冰瞥她一眼,掩住心中的长叹,好吧。
虽是如此,当天沈砚冰还是请了假,开车送黎明月去了机场。
说了不用的。黎明月一个人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取票托运,同沈砚冰挥手。
机场人很多,两人中间不断有人穿行,沈砚冰也挥了挥手,见着那穿着浅蓝外套、背着包的纤瘦女孩一点点往里走,一点点消失在人群中。

分卷(63)
一去就不知道是多久。
沈砚冰眼底的波澜一动,久久没有离开。
一直到回校,坐在办公室,中午吃饭周迎没见着黎明月,大惊小怪:你们吵架了?
她去京城修习了。沈砚冰回,筷子一顿,黎明月不在,连周迎的话也变少了。
周迎怪她:还不是你不接我的话。
黎明月虽然话少,但有问必回,时常还能接住话头,不让桌上冷场。
沈砚冰垂眸看着餐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京城。
黎明月落地后顺利地找到了接她的何叶,机场内温度适宜,一出大门黎明月立马就瑟缩起来在滨城待惯了,京城的气温真的难以适应。
这都快十二月份了,能不冷么哈哈。何叶很快带她打了车,我那已经给你收拾出房间了,你别嫌弃就好!
黎明月哪里会嫌弃,笑:你不嫌弃我就好。
京城大学宿舍吃紧,她过来接到的原意是可以入住本科生四人宿舍,但沈砚冰担心她的集体宿舍生活,问了柳郁后知道何叶正好在外租了房子。
何叶对此很是欢迎,你过来正好啊,我前室友正好上个月搬走了,我一个人住着有些害怕呢。
黎明月来前就已经同她在微信上沟通过,闻言也庆幸,补充:房租你一定要收。
何叶推脱,眼睛亮晶晶看她:你给我写几副字就够啦!我要见证一位大书法家的诞生!
字会有,租金也不能少。黎明月微微笑,我还要蹭你的饭吃呢。
何叶闻言也不再推脱,乐得笑:包你满意!
租的房子就在京城大学附近,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位置,哪怕何叶家底丰厚,也只租到了一个小房子。
屋内暖气很足,客厅厨房都很小,次卧比滨城公寓的上下床还要逼仄,黎明月没有抱怨地放了行李,和沈砚冰再次汇报了一声进度。
至此,她的出行就算圆满完成了。
滨城。
沈砚冰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傍晚,她松下口气,这么久来第一次开着空荡的车回家。
今天的副驾驶座没有黎明月,未来一段时间也不会有。
她有些不习惯,开了车载蓝牙放起音乐,残阳下却更显寂寥。
一路红灯,飞机已经将黎明月送往遥远的京城寻梦,她还困在车水马龙的钢筋城市里,不知前方。
前方。
车流驶动了,沈砚冰瞥了眼后视镜,摸着方向盘的手指蓦地紧了紧,到公寓时,倒车入库后没有立马解开安全带,一个人沉思了许久。
周迎问她为什么不回京城,郑曼女士也不看好她现在的决定。
她一直逃避着压力,逃避着那座夹裹着人被迫向上的城市气氛。
沈砚冰并非抗压能力不行的人,相反,大部分人对她的评价都是抗压能力极强。
极强的背后是极致的压抑,平静有时只是麻木。
她长长地吐出口浊气,打开车门上了楼。
开门入目就是新添置的书柜课桌,四面挂着黎明月的书画,沙发后放着一只戴红围巾的白羊,衣架上挂着防晒帽,处处是黎明月的痕迹。
沈砚冰放下提包坐到沙发,没有立马进书房。
她甚至去外面看了眼种的葱蒜,确认一切正常后又坐了回来。
黎明月不在的第一天,家里冷清得没有人气。
沈砚冰不得不回忆起以前她一个人时是怎样度过的。
看看书,写写文章,没劲时看电视电影,偶尔去清吧喝酒坐坐。
乏善可陈。
她很难算一个有着有趣灵魂的人,她有爱好,但更喜欢一个人享受着爱好,她人缘不错,但也没什么能走进她心里的至交。
成年人彬彬有礼,你来我往再怎么样也不会撕破脸皮,体面和分寸后是缺少的真心。
年纪越大,对这点的体悟更深刻,沈砚冰从小就在这样的礼貌和克制下长大,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让她更早一步地丧失了去爱的勇气。
当初和徐诺的交往,何尝不是被那样的浪漫和热烈所吸引,所以明知没有未来,她还是愿意一试。
而现在,她第一次希望,希望和黎明月有一个未来。
未来不是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但她相信,现在的一切都是走向理想未来的基石。
睡前,沈砚冰主动给黎明月发了视频通话,黎明月却只接通了语音。
沈砚冰问:第一天怎么样?
黎明月那边似乎网络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有点忙,明天去见章老师,他给我安排了新课程
沈砚冰:那就好,不要太忙了,慢慢来。
黎明月笑了声,我想早点学完,早点回家。
艺术没有尽头,学习没有终点,但授课有进度。
沈砚冰莞尔:累倒了就不划算了,书法讲究张弛有度。
知道知道。黎明月轻快,转而解释,我之后不一定有空看手机,你的消息我没回复也不用担心。晚上看见了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她又补充:你每天能给我发语音吗,不要文字。
她想听见沈砚冰的声音。
沈砚冰说:好。
时间不声不响地流逝,两人闲聊几句就挂断了通话,沈砚冰辗转着,摸到一旁空荡荡的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熄了昏黄的壁灯。
这是两人相遇这么久来,相隔最远的一个夜晚。
黎明月不在的第二天,沈砚冰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餐去学校,状态与往常无异。
任务一个个打勾,截稿日前把邮件一封封发出,备课和项目都在进行中,一切都井井有条。
上午行政处上班后,如周迎上次所说,真的有领导过来旁敲侧击问她对现状的想法。
上次评副高,你没能提上去实在太遗憾了,院里对你还是非常看重的,现在院长那边助理的职位还空着
意思明了,可惜沈砚冰对行政工作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这个坐班的班主任职务就已经够枯燥了。
她婉拒了来人的橄榄枝,对方败兴而归。
周迎去上课了,办公室里只她一人,沈砚冰翻着新上架的刊物,悠然自得地阅读着。
没多久,这清闲又被敲门声打破。
来人竟是盛卓。
沈砚冰抬眸:有什么事?
盛卓不好意思地挠头,说明来意:挑战杯这段时间开始了,我们组打算申报现代文学方面的项目,想请沈老师您做知道老师。
这类竞赛沈砚冰读书时参加得不少,课题方向更是熟门熟路,盛卓不是第一个主动找她的学生。
她淡淡地瞥了对方一眼,我现在指导的项目已经满了。
盛卓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提出补救方案,您能告诉我负责人有谁吗,我可以联系他们,看看能不能把我加进去我对这个方向还挺熟悉的。
沈砚冰面色不变,报了一个名字,正好是她指导的学年论文的学生。
也就是盛卓特意找她换论文方向后,她新带的学生。
盛卓显然很清楚,面色讪讪:沈老师对项目成员有什么要求?
沈砚冰可管不了那么宽,她带项目通常只看负责人,其他成员全由负责人安排。
她把笔放下,看向盛卓:没什么要求,不用找我。
没什么要求才是最大的门槛,录不上连申诉都没处说,盛卓从对方的语气中已经得到了答案,收敛着笑意,打算告退离开。
沈砚冰却喊住了他。
盛卓一张笑脸看她:老师还有什么事?
沈砚冰微微一笑:不要动歪脑筋。
她上下打量着他,启唇:我的耐性其实不太好。
盛卓脸色微僵,下意识点头,微微躬身,谢谢沈老师,老师再见。
沈砚冰不喜欢惯于钻营、油嘴滑舌的人,看在对方是学生的份上,她没有说得太过。
盛卓再满腹心计,在她眼里也还是太年轻了,一眼就能看穿。
她翻着资料,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不需要她刻意做什么,这样的人迟早要翻车。
旁门左道可能走得快一时,但注定走不长远,沈砚冰懂事起就见多了这样的例子。
下午,沈砚冰依旧不紧不慢地工作着,手机振动了一下,她划开屏幕,看见了黎明月发来的语音短信。
自从黎明月离开,她就把手机静音改成了振动,以免错过黎明月的紧急消息。
但京城哪有那么多意外,黎明月发来的大多是生活琐事,夹杂着最近学习的雀跃。
公主殿下对知识的向往和着迷远超常人,沈砚冰唇角微勾,点了开来。
黎明月声音有些激动:京城下雪了!
随后,几张不太清晰的照片传来,薄薄的雪丝挂在树枝上,落在栏杆上。
沈砚冰眉头微挑,返回看了眼京城的天气预报,晚上竟然真的有雪。
她按住语音:不要着凉了,注意保暖。
京城的气温比滨城要低太多,滨城这几天太阳虽然少了,但还是靠秋衣能抵抗的温度。
黎明月很快又回:不会冷的,这边暖气很舒服。
沈砚冰一笑,黎明月应该还是第一次接触暖气片,不出门的话确实比在滨城这季节还舒服。
稍晚一点时,黎明月又发来了一段录像视频,半分钟左右,录的是外头的小雪落在她手心。
说实话,摇摇晃晃的镜头,细到近乎无的雪花,沈砚冰费力地看明白了黎明月的表达。
视频里,黎明月一直高兴地重复:真的下雪了,京城下了雪
沈砚冰看着窗外迥异的天色,心中划过落寞。
她有些失神地开口:已经下雪了啊。
十二月初的京城初雪,勾起她无尽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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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初雪
细雪纷飞,昏黄的路灯映着白雪,风刮着带起街道斑斓的寒意。
黎明月仰头,黑暗的天空洋洋洒洒落着雪花,落在车头马路,到处是冬天的味道。
她喜欢冬天。
京城初雪已经上了新闻热搜,一整夜过去,黎明月起来,出门前被何叶塞了把伞,外面还在下呢!
外面确实还在下,出来入目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都覆上了一层新雪,一直走到更繁忙的街道,这宁静的氛围才被打破。
路面的积雪已经铲去化掉,黎明月走过人行道,进了校园内,迈着和赶早课学生同样的步频,匆匆往画室走。
京美多的是勤奋又有天赋的人,黎明月绘画底子一般,为了跟上进度几乎每天早出晚归。
和滨大截然不同的气氛,周围随便拎一个学生就是某领域的大神。
黎明月步伐轻快,打着的伞收回,看着边吃包子边赶路的学生,轻轻笑出来。
沈砚冰在这念书时,每天早上起得来吗?她忽地想,京城的早上可比滨城更适合赖床。
画室里还没有人,黎明月找办公室的老师开了门,坐到了自己惯常待的位置。
画板侧沿写着她的名字,她贴上画纸,趁早练起线条。
等上午结束,去食堂和何叶吃完午饭,她便去到章老师的个人书画室学习,到傍晚再回租房处。
京城的雪就这样下了一整天。
用完晚餐的黎明月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丝出神。
来食堂时雪停了许多,黎明月现在出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伞落在了书画室。
好在现在的雪也不大,她掀起连衣帽,把宽大的帽兜戴在了头上,快遮到眼帘前地走着。
三两的学生撑着伞走过,傍晚的路灯也慢慢点亮,映着一地月色。
黎明月的头上忽然多出一把伞。
她抬头,杏眸微微睁大,嘴惊讶地微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砚冰朝她一笑:晚上好。
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伞面,黎明月的兜帽被轻轻掀开,沈砚冰弯唇:惊喜吗?
黎明月已经惊喜到无法用言语表达了,雀跃地抱住对方,头抵在肩头,声音有些发飘:你怎么来了
沈砚冰一点风声都没提前透露。
她笑:想来就来了。
黎明月冰凉的手被握住,沈砚冰一手撑伞,一手牵着人往前走。
漫天雪花飘落,彻骨的寒风里,黎明月手掌紧贴着对方,没一会儿被放进温暖的口袋里,两人身形贴得更近,依偎着前行。
心脏暖洋洋的,黎明月仿佛摸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何叶租的房子不远,黎明月开了门,暖气把脸上的寒意捂热,些微的雪丝立马融化。
何叶今天去外面做兼职了,要晚点回。黎明月给沈砚冰熟门熟路地倒了杯热茶,坐在了沙发上。
这间房子比滨城公寓要小许多,采光也不好,只有客厅勉强能看。
沈砚冰一点点打量着四周,慢慢把视线落在了黎明月身上。
两人快半个月没见面,语音视频虽然频繁,但终究抵不过面对面的情绪。
黎明月微抿着唇,略显拘谨。
沈砚冰一笑:我来的不是时候?
黎明月飞快摇头,坐近了,不知道说什么。
琐事太多,大事没有,重要的在电话里已经讲过,黎明月看着她,一时有些词穷。
初次来到陌生城市的窘迫和不安,更是难齿口的话题。
第一次坐地铁,第一次去银行,第一次用地图导航,到处是不为人道的艰辛,她尽量做得自如,但她心中清楚,自己心中一片虚弱。
她不想和沈砚冰提这些。
沈砚冰看着她,她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她脱口:你吃饭了吗?

分卷(64)
说完她立马后悔,这个问题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问过。
气氛安静两秒,沈砚冰回:吃了。
她继续补充:在机场吃完就过来了。
黎明月提起的心放下,又问:你待多久?
明天走。沈砚冰答,后天周一有课。
说着,她起身走动,有些老旧的墙壁家具尽收眼底,她拉开帘子,外面白茫而狭窄的视野映入眼帘。
黎明月跟着起身,沈砚冰转头看她,笑:喜欢京城?
黎明月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有没有去过故宫?沈砚冰微微弯唇,故宫的雪景更美。
黎明月点点头,转而想到什么,我见过。
京城的布局和景朝都城大差不差,何叶同她一起去过一次,只稍微转了一圈就回来,但还是给黎明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景朝每年冬季下雪的光景,也早已烙在她的心底。
但现代的京城又与景朝首都天差地别,这是一座彻彻底底的现代化都市。
这样想起来,黎明月略显落寞,垂头看着窗外。
下一秒,她被沈砚冰抱住。
她眼皮微颤,回抱住了对方。
带着凉意的外套,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回暖的体温,黎明月踮脚贴着对方的脸,倏然露出笑意。
沈砚冰低头,亲了亲她。
久违的拥吻,久违的亲密。
黎明月搂住她的脖颈,惬意着迷地回吻着,气息微喘,脸上泛起薄红。
两人面颊微微分开时,四目相对,久久凝视,蓦然一笑。
之前的隔阂和生疏在这一刻悄然融化,熟悉的感觉渐渐找回。
外面忽地传来一声动静,紧接着房门打开,何叶看着搂着的两人,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惊讶出声:沈老师怎么来啦?
她进门的那一刻,两人就自然地分开来,沈砚冰淡定回应:过来办点事。
黎明月忍住笑意,问何叶:今天怎么样?
何叶立马喜上眉梢:比预期还要顺利,圆满完成!
黎明月也替她开心,那以后你的画就不用愁了!
何叶和业内口碑极好的一家画廊签了约,未来可期。
几人闲聊几句,何叶前段时间听柳郁提起过沈砚冰的背景,有些小激动,沈老师和郑珂学姐熟吗?
郑珂是京美的优秀毕业生,油画和水彩都是一绝,作品到现在还陈列在美术馆里,在学弟学妹中颇有知名度。
沈砚冰一笑:下次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何叶立马高兴得团团转,转而遗憾,不过郑学姐这几年画得越来越少了。
郑珂的事业重心转到了国画书法,整个人的风格也为之一变。
沈砚冰同她聊着,时不时看向黎明月。
黎明月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问:你今晚住哪?
何叶也看过来,一拍脑袋,这边房间可能不够,沈老师能挤挤吗?
沈砚冰莞尔:我已经订了酒店,就不麻烦了。
说完,她看向一直盯着她的黎明月,今晚陪我?
黎明月抿唇,克制着眼底的笑意点头。
一直到两人进卧室准备东西,何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人的气氛有种说不上的微妙,让她觉得自己格外多余。
黎明月住的次卧很小,两个人同时进来更显逼仄,几乎伸展不开拳脚。
沈砚冰微微皱眉,忽然懂了对方平时不开视频的原因。
黎明月若无其事地收拾了换洗衣物,什么时候走?
现在。沈砚冰答完又问,住得还好吗?
黎明月一笑:习惯啦,没有那么糟糕。
她说的是实话,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校内,回来大多时间也在客厅,卧室只是用来睡一觉的地方,她不觉得有什么勉强。
但让沈砚冰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次卧确实小,沈砚冰稍微走近两步,黎明月后退,很快抵到了墙角。
她微微仰头,杏眸闪烁:砚冰
沈砚冰低头吻住了她,缠绵而怜惜。
手臂抵着白墙,沈砚冰将黎明月拢在臂弯,阴影落下,鼓膜间只有躁动的心跳声。
明月呀,你有没有看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何叶的话戛然而止,愣在原地,僵硬地转音,打打扰了。
她转身,飞快不见了人影。
黎明月的脸从未烧得这么厉害,不安地蠕动想要挣出,却被沈砚冰扣住手腕。
墙壁冰凉,黎明月慢慢冷静下来,垂着头,嗫嚅:何叶。
沈砚冰轻笑:这不正好。
省了解释,也省得她担心两人同居关系不知分寸。
黎明月闻言抬头瞪了她一眼,一双濛濛杏眼毫无气势。
沈砚冰俯身吻了吻她的眼角,别担心。
这个圈子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挺高,何叶也不是会乱嚼舌根的人,不然沈砚冰不会这样大胆。
黎明月抿唇,沈砚冰对两人关系公开的自如让她心安,她微微眯眼,露出带梨涡的笑容。
一直到两人坦然牵手离开,何叶都没有缓过神来。
她坐在沙发,木然回应着两人的告别,挥完手才惊觉两人是要去酒店。
何叶:有点超出想象。
但毕竟是现代年轻人,理解到两人莫名的磁场后,何叶接受得也很快,一点点回想见到两人同时在场时的情景,脑海不受控制地抠出了一大把的糖。
何叶瘫在沙发,精神却异常兴奋:呜,这什么神仙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几章就完结了。
第八十四章 漫步
酒店套房的暖气很足,黎明月洗完澡后只绑了浴袍躺在床沿,雪白的□□若隐若现,看向沈砚冰的眼神带上几分无师自通的媚意。
沈砚冰今晚显然也没有做柳下惠的觉悟。
许久不见的思念和情意如浇上的烈火,配着套房送来的上好红酒和情趣用品,一夜缠绵。
次日是周末,黎明月没课,但通常还是会去画室待上一整天,这次沈砚冰过来,计划自然让步。
黎明月睡到自然醒时,看见身上的点点红痕,有些窘迫地快速换好衣服,洗漱完走到了套房的卧室外。
沈砚冰正摆弄着行李箱,见她出来,笑着给她缠绕上一条绛红的围巾,去故宫和学院路怎么样?
黎明月笑弯眉:好呀。
沈砚冰无疑是最好的旅伴,攻略做得井井有条,加上这是她待了近七年的地区,带人随意一走就是常人难想到的隐蔽小店。
十二月的京城气温已经感人,下雪后在外游荡的更是少见,整条学院路显出难得的宁静。
黎明月不止一次地经过过这条街,但很少驻足流连。
沈砚冰带她进的是一家精品店。
卖的全是时下流行的文具、首饰和装饰品,进门老板笑眯眯打招呼,带进来的寒风吹响风铃,清脆得令人心生愉悦。
黎明月四处打量着,红围巾衬得她肤色更白,下半张脸拢在围巾里时更显娴静。
她的脑袋上忽然罩上一顶红帽子。
镜子里,沈砚冰对着她笑,很配你。
毛绒绒的针织帽,头顶一个圆圆的小球,两边垂下带毛球的吊带。
她眨了眨眼,像童话里的洋娃娃一样精致秀美。
沈砚冰的眼光很好,黎明月确实很配这一身打扮。
而且京城的冬天真的离不开帽子围巾手套。
黎明月套上那双花里胡哨的手套时忍不住笑:我觉得更适合你。
说着,她摘下一只套在沈砚冰手上,另一只手挽着她伸进了温暖的口袋。
沈砚冰看着黎明月,忽然摸了摸她的头:小红帽乖乖。
黎明月顶着红色针织帽,抬头:嗯?
沈砚冰莞尔:没什么。
两人结账后又逛了几家店,快到饭点时找了家面馆坐下,我读书时经常吃这家的米粉,京城太少见了,沙城比较多。
沈砚冰介绍,两碗热气腾腾的三鲜米粉很快端上,两人吃得通体舒畅,在滨城很难感受这种冬天特有的幸福。
暖洋洋就是最美好的。
黎明月刚来时的挑食已经破除大半,勇于尝试各类新食材新做法,每顿吃得香极了。
加上成天在画室久坐,原本过于瘦弱的身形也慢慢往正常发展。
放下碗筷时,黎明月看着自己吃得干净的碗,长叹:我是不是长胖了。
她早就发现,现代的漂亮女孩们一个比一个苗条,有些甚至骨感到过分。
沈砚冰轻笑:就这样很好,你之前太瘦了。
黎明月应好,但还是没敢继续喝汤。
冬天都这样,等夏天了自然就瘦了。沈砚冰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你现在体重指数还是偏瘦,不用在意。
黎明月被说服,眯着笑眼,小口捧着碗喝了起来。
沈砚冰心笑,公主殿下好哄的样子真的很可人。
再晚点时,两人去了故宫附近,和学院路不同,故宫的雪吸引了无数人冒着寒风出门。
今天幸好没堵车。沈砚冰感慨,捏了捏黎明月小红帽垂下的毛球,红色果然吉利。
黎明月插在对方兜里的手也捏了捏她,封建迷信。
沈砚冰笑出声来。
故宫的人比想象还多,沈砚冰没有带黎明月走广场过安检的路,绕了一会儿,走到阙左门,走小路到了午门。
这条路的人很少,瑞雪覆着红墙砖瓦,微微起风时细雪从树枝飘落,静谧庄重中,仿佛回到了古代皇宫。
黎明月一路安安静静,走得很慢。
景朝的宫中比这还要肃穆,每年下雪时反倒比往日更显生机。
瑞雪兆丰年,临近年关,寒意也遮不住喜气。
她在皇宫过了四个冬天,黎明月能清楚地数出每年的盛景。
年年相似,年年又大有不同。
她从无人问津的落魄公主一步步走到了殿前红人。
小路上有行人轻松自在地走过,有欢声笑语的打闹声,墙侧的老树积雪滑落,一只橘猫从瓦上跳下。
黎明月眺望着远方,红墙四角锁不住天空的鸟儿,她牵住沈砚冰的手,忽然小跑起来。
这是一个自由的世界。
等到跑累了,黎明月撑着膝,一边哈着气,一边露出畅快的大笑。
沈砚冰陪着她笑,也不问理由。
等到平静下来,两人手牵手,走完了这条不能回头的路。
沈砚冰订的机票是晚上,出故宫后两人还有不少时间,沈砚冰想了想,索性带人往京城大学教师公寓走。
京城大学的管理很宽松,沈砚冰登记了身份,很快就进了这片小区。
黎明月反应过来后有些退缩:是要去见你父亲吗?
沈同舟作为特意调到京城研究院的生物学科带头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收到女儿的短信后,费劲地腾出了一片时间见人。
自从沈砚冰从京城大学毕业,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同在京城大学时,虽然各自都很忙碌,教学楼离得也远,但每个月还是能抽出空来吃上几次饭,高中后生分起来的关系也逐渐回暖。
虽然沈砚冰当初选了文科依旧是沈同舟心里的遗憾,但这些年过去,也已经看开许多。
只偶尔会同手下的博士生感慨起自家女儿曾经在生物竞赛上的光辉成绩。
因而,这次沈砚冰的突然造访得到了沈同舟的高度重视。
沈同舟匆匆做好准备,换下实验服,穿着尽显老父亲风范的大棉袄,把客厅收拾好,沏好茶等着门铃响。
黎明月走到楼下忽然顿住,沈砚冰侧头看她。
我有点紧张。黎明月一本正经,沈教授会不会很严肃?
沈砚冰倏然一笑:还好,他以前教本科时经常入选最受欢迎老师。
黎明月抿唇,终于问:他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沈砚冰确实还没和沈同舟讲,她略略思考,不是什么问题。
黎明月面露忧愁,我在楼下等你吧。
沈砚冰无奈,伸手,保证不会。
外面的温度很低,哪怕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也有些扛不住寒意,黎明月纠结两秒,还是握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她对这神龙不见首尾的沈父有着天然的畏惧,在沈砚冰按门铃时,她忍不住握紧了对方。
欢迎
略显浮夸的唱腔,沈同舟的音调见到还有一个人时生生打了折,哎哟,带了朋友?
沈砚冰打招呼:是女朋友。
黎明月悄悄掐了她一下,勉强保持住微笑,沈教授好,我叫黎明月。
噢你好你好,黎同学是吧。沈同舟还没反应过来,等两人进了门,他才一脸迷惑地问,我刚才好像听岔了什么?
沈砚冰悄悄瞥黎明月一眼,看向自家老父亲,我说,she is y girlfriend
沈同舟这回听得太清楚了。
他惊奇地打量起对方,看见两只十指相扣的手,不住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起来,他身边多的是青年才俊,眼光再高的人也要侧目看看,但沈砚冰硬是一个看不上他当初就觉得隐隐不对劲,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
沈同舟看得很开:好呢,不孤独终老就是好的。
黎明月闻言终于直视起对方,展颜一笑,谢谢伯父。
沈同舟倒茶,几人围着坐下,从最近的天气闲扯到黎明月现在的身份。
哟,青年书法家呀。沈同舟品着茶水,看来我们家的艺术事业是后继有人了。

分卷(65)
他心中忍不得遗憾,他还想把自己看好的生科学术新星介绍给沈砚冰来着。
聊着聊着,方向又偏到了沈砚冰的工作上。
你老爸我在这,女朋友也在这,所以你为什么不回京城呢?沈同舟对沈砚冰当初去滨城的决定一直不解。
沈砚冰不喜欢京城,不喜欢这里总是雾霾霾的天空,也不喜欢这里随处在的压力和阶级感。
这是几年前她的想法,有些幼稚,但也很真实。
逃离往往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只是心声的呼唤。
但这次她没有立马拒绝父亲的提议。
黎明月不知道还要在京城修习多久,而且就算结束课程,京城也永远是最适合她发展的文化中心。
她轻啜着茶水,我再考虑考虑吧。
沈同舟稍微放心,我也帮你问问,可以早做准备。
沈砚冰没有放在心上,沈同舟的关系大多在理工科,和文学院并不相熟。
你先别告诉母亲。她放下茶杯,我先问问李老师。
她在京城大学硕博的导师很看好她,两人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学术上关系紧密。
沈同舟答应下来,他向来很信任女儿,沈砚冰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很少让家里人操心。
三人去外面餐厅约了顿饭,席间黎明月也终于放开,和沈父谈天说地,对生物前沿知识很是虚心受教,听得极其认真,让沈同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要是我的学生也有你的认真劲就好了。沈同舟感慨,京大到处是狂人啊。
说句地道话,能进他的实验室学习的学生,无不是精英大神,对熟悉领域自信甚至自负很正常。
黎明月听得认真,主要是因为她不懂。
临走前,沈父郑重地和黎明月握了握手,未来可期!
黎明月笑着回应:要脚踏实地。
沈同舟很满意这个回答,又说:好好和砚冰相处啊,她面冷心热,可千万别被劝退。
沈砚冰拉着黎明月先行一步走了,转头留言: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夺回郑曼女士芳心吧!
餐厅里,剩下一位老父亲还在长吁短叹。
第八十五章 时间
傍晚时,京城的雪已经慢慢停下。
临走前,沈砚冰帮黎明月把帽子和围巾拢好,笑着挥了挥手。
黎明月没有动作,等人走了一段距离,才小跑着追上,挽住对方的手臂。
沈砚冰停下看着她。
寒风凛冽,华灯初上,映着路面的一层冰霜。
黎明月抬头:你什么时候再来?
沈砚冰把她额角的发丝捋到帽檐后,顿了顿,轻声:等你需要我的时候。
黎明月鼻尖冻得有些发红,两人说话带出的凝雾有些氤氲,她看着对方,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沈砚冰凑近她的脸,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彩灯绚丽的购物中心前,亲了亲她的额头。
黎明月这一次没有追上她,只是久久凝视着走远的背影。
沈砚冰这一趟折腾了很久,回到酒店拿好东西后又去往机场,回到滨城公寓时已经是凌晨。
黎明月在京城辗转难眠,也一直到凌晨深夜才勉强入眠。
这一夜无人关心世界。
十二月的滨城的气候相当好,阳光像怎么也洒不完一样,一直到快圣诞节,路上也没多少穿羽绒服大衣的人。
沈砚冰今天穿了件长款风衣,照例上完课,下课时收到不少苹果。
滨城国际化程度很高,滨大在这方面管理松弛,虽然不提倡过洋节,但也没有明令禁止。
回到办公室,一大簇一大簇的玫瑰让沈砚冰不禁后退两步,终于忍不住朝被包围在其中的周迎喊:你最近做了什么?
周迎虽然一直受人欢迎,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见。
周迎仰头一副躺尸状:我求他们了,送到这里是要闹哪样啊。
沈砚冰笑出来,回到自己办公桌上,忽然看到自己桌上多了一个红苹果。
有人来过吗?她问周迎,顺带把学生刚送的放到了一边。
周迎懒洋洋:有个学生来过。
沈砚冰没有在意,把收到的盒装苹果装袋,看到那孤零零放在桌面的红苹果,似有所动地额外带回了家。
晚上,沈砚冰站在阳台落地窗前,外面的月亮若隐若现,弯钩迷人。
她接到了黎明月的电话。
两人闲聊几句,黎明月忽然问:有没有收到我的苹果呀?
黎明月少有的雀跃,这是她第一次过西方节日,觉得送苹果实在是件可爱的事情。
沈砚冰闻言挑眉:你的苹果?
她立马想到自己桌上多出的那个红苹果,没有任何包装,简简单单放在空处。
我拜托果粒送的,你没见到她吗?黎明月有些诧异,她说已经给你了。
沈砚冰一笑,我收到了。
虽然不知道事实如何,但她直觉相信桌上那个红苹果就是黎明月托人送来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
挂断通话时,沈砚冰走到桌前,清洗完苹果,难得没有切块,就着整个慢慢啃起来。
远在京城的黎明月在做什么呢,她忽然遗憾自己没有送她一个苹果。
窗外万家灯火通明,平安夜里只她一人。
到次日圣诞,全国商场到处装点起圣诞树和拐杖麋鹿,黎明月给沈砚冰发了照片过来,看得人会心一笑。
何叶是爱玩的人,黎明月被她打扮得喜气洋洋,带着的红围巾和红帽子很显精神气。
两人开了视频通话,沈砚冰在家冷冷清清,被对方商场的闹腾打动,挂断通话时一个人窝在沙发点开了一部喜剧电影。
往年的节日她是怎么过的呢,不需要喜剧电影,也不需要喜庆热闹,平淡得与往日无异。
沈砚冰头靠在黎明月最常抱着的抱枕上,柔软间,有些失神。
如果没有遇见黎明月,那她本可以忍受孤独。
沈砚冰倏然一笑,还是遇见比较好。
圣诞过后没几天就是元旦,沈家没有过圣诞的习惯,但元旦通常会小聚一番。
邓妍知道黎明月去了京城,言谈间调侃沈砚冰当下孤家寡人。
沈悦然吵了一阵子黎姐姐没来,垮着脸拉衣袖要去京城玩。
等过年就能见面啦。邓妍把她面前的甜点切掉小半,不要吃这么多。
沈原过了好一会儿才脱身到达地点,几人聊起最近工作和生活,对快到来的春节都很期待。
砚冰的生日快到了吧。邓妍想起,我记得是在除夕前一天?
沈砚冰笑:还有好久呢。
就这个月月底了。邓妍招呼起来,还是在沙城过吧?家里人应该都聚齐了。
沈砚冰的生日在寒假过年那会儿,全家人基本都不会错过。
沈原早早问起她想要什么,不管年纪多大,生日礼物是永远不能省掉的。
我要送小姑一张画!沈悦然举手,我要画小姑和黎姐姐。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脑袋,莞尔:谢谢呀。
公历新年,到处在办元旦晚会,滨大也组织了节目,沈砚冰没有参加,和沈原一家聚过后就一个人回了家。
黎明月最近在忙国展的事,改了又改,也没空过元旦。
她接通沈砚冰的视频电话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大概要到小年才能回来了。黎明月下巴搁在桌上,手机竖立着,眼神有些放空。
最近忙期末的收尾。沈砚冰循着叹气,大概也要小年才回沙城。
这一别,就是近两个月。
黎明月静静看着,忽然转换了前后摄像头,对着桌上的白纸,顽皮:让我来给你送祝福吧。
沈砚冰头靠在沙发,静静笑着。
黎明月左手举着摄像头有些摇晃,右手提笔却奇稳。
蘸墨落下,她一笔一划地写:祝你健康快乐。
一句朴实无华却真挚的祝福语要健康,要快乐。
沈砚冰唇角弯起,也祝你健康快乐。
挂断通话后,她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对方的笑意,一摸摸到着空荡的被子枕头,只好慢慢合上了眼。
滨大办公室。
周迎打定主意要离职,期末还没结束,已经规划起之后的行程。
沈砚冰最近一直在准备一个社科基金的申报,方向确定后比先前更忙,碰手机频率都大大下降。
她的博士导师对这个课题也很感兴趣,给她发了不少资料,看到申请表时奇怪问:你怎么没申国家社科基金?
国家级社科基金申请的基本要求是副高职称,沈砚冰上次吃了亏,连带这回受到牵连。
导师对她没有评上副高的事大为吃惊,立马反应过来:谁卡你了?
沈砚冰没有抱怨:风气而已。
破格评选在京大最顶尖一众人眼里是常态,但在滨大却是可以卡你的重要理由。
庸碌之下,不需要拔尖。
你这个项目,完全可以申请国家社科基金的。导师感到遗憾,真的不考虑调任京城?
现在的调任其实并不简单,先不说京城那边编制能否顺利拿到,滨大学院这边肯定要卡她的档案。
京城不是她理想的定居点,但滨大也不是她理想的象牙塔。
十全十美的决定可遇不可求。
两人就项目的事情交流了许久,挂断连麦时沈砚冰坐在办公椅微微仰头,若有所思。
一月初,滨大的期末考试也步入尾声,沈砚冰这几天忙着监考,把项目申报的事情有意无意地抛到了脑后,其他动作却有条不紊地提上了日程。
京城的期末比滨城早一些,但黎明月并不参与考核,依旧于出租房、画室与章老书画室三点一线往返。
黎明月在筹备一场京城的书画大展,除了书法,还有她的国画公众首秀。
一旦成功,未来的道路可谓一片坦途;口碑一砸,挽救起来难如登天。
两人维系着往常的通话频率,但因着太忙,每次聊两句就随意散场。
这并没有让黎明月忧虑,每晚一句简单的晚安,就能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思念是一条长河,绵延连通着心潮,抚慰能激荡起汹涌浪花,也能让难宁的心重归平静。
一月份的滨城阳光依旧明媚,沈砚冰穿着薄薄的外套走在校园路上,熟悉地往行政楼走。
她面色从容,似乎与往常无异,但熟悉她的都会发觉,今日的沈砚冰有些特别。
她这回来这边,是确认调任事项的。
京城那边已经来了通知,这几年她的学术成果没断过,加上在出版社的口碑,已经足够打动京大。
当然,更少不得其他疏通。
人才引进表格已经填写完毕,京城落地的把握已经很足。
沈砚冰没有多少惊喜的情绪,一切顺理成章。
路上不少认识的学生同她打着招呼,沈砚冰笑着颔首,走到办事处时忽然注意到一件小事。
路过办公室里有学生正努力同教务办老师道着歉,老师,这都是污蔑啊,摄像头那一幕只是错位,我怎么可能作弊
我年年都是年级前几,学习态度老师都知道的,怎么可能呢,我有什么必要,我还要保研啊!
办公室没有关门,盛卓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走廊上,沈砚冰没有停步地走过,找到了人事处。
几位老师看她的表情颇有些微妙,但没有为难地把事情办妥下来,按规矩,沈老师你还得去人社局跑一趟。
沈砚冰微微点头,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意外。
一般的青椒滨大或许敢卡,但沈砚冰并不是。
当初沈砚冰来到这里,不少对她有过调查的人都不禁惋惜,现在这一转调,在很多人眼里反倒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滨大竟然已经留不住,不如最后博一个美名,与这未来可期的学术新星及背后的关系交好。
时间一晃,一月中旬也差不多过去,沈砚冰这学期的试卷批阅和录分工作已经完成,交接也在滨城大学正式放假前完成了最重要的大半。
此时何叶已经从京城回来,出租房里只剩了黎明月一人。
沈砚冰知道时动了念头,垂眸:我明天可以去京城。
黎明月那边顿了几秒,意料外的不乐意:可是我很忙。
沈砚冰一来,她的节奏一定会被打乱,半点心思留不到正经事上。
再好的自制力,也抵不过几月未见的澎湃情思。
这样她的任务完成时间恐怕要无限延长
黎明月唇抿得很紧:三天后,我去找你。
三天是她任务完成的极致效率。
沈砚冰笑着应好,不用强求。
三天后,小年的前一天,沈砚冰在沙城的机场接到了独自前来的黎明月。
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零点更新最终章,爱你们哟~
第八十六章 完结
沙城位于中部,冬天气温比滨城低太多,又比京城要阴冷太多。
黎明月第一次来这边过冬,刚落地出了机场,就忍不住冻得一哆嗦,呼出的热气立马凝结成雾。
沈砚冰早早出门接她,一见着人就把她的围巾拢好了,接过行李箱,带着手套探了探她的脸颊,笑:家里有暖气。
黎明月稍微跺了跺脚,呼出的热气立马凝成雾:好冷。
沈砚冰牵着她上车,回到沈家小楼时正好到了饭点。
次日就是小年,来往的街道和小区内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红色。
黎明月进屋落座时略显拘谨,一大家子人都回了沙城,住的地方也临近,聚齐了很是热闹。
沈悦然一大早就吵着要去接黎姐姐,这会儿见到了反倒有些羞涩,只抱着对方的手臂咯咯笑。
悦然好像长高了。黎明月比划着,抱了抱她,沈砚冰看过来,揶揄:好大一只。

分卷(66)
沈悦然朝她做了个鬼脸,臭小姑,我又不是大龙虾。
小公主来拆礼物啦!
另一边,昨天从京城回来的沈同舟带了一大堆礼物精品,招呼着小辈过来看。
沈悦然立马跳下沙发,笨重的棉衣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精准地跳进沈同舟的怀里,二爷爷!
哎哟小公主,你是不是胖了啊
我不是公主。沈悦然哼哼,是穿得太多啦!
沈同舟笑着应好,任她胡乱拆起各个包装,转身问沈原:你爸怎么还没回?
沈原的父亲也就是沈同舟的哥哥,但两兄弟事业方向太远,一个学术一个经商,平日联系并不密切。
他们要快除夕才回,应该能赶上砚冰生日。沈原边解释着,边阻止沈悦然糟蹋礼物,包装撕扯得快把贺卡都毁了。
一楼的客厅闹腾着,厨房里邓妍和郑曼展露身手,端出来时一顿大餐就算备好了。
黎明月挨个和他们打着招呼,都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大致情况也都了然于胸,很快放开聊了起来。
这桌里,除了沈悦然,就只有沈同舟不知道黎明月的来历。
郑曼:你们寄来的衣服我收到了,确实是失传的工艺花纹样式像是这边唐朝的,主人等级不会低于二品。
黎明月微笑:伯母有什么问题尽管提。
两人座位临得近,很快就其中细节交流起来,黎明月对宫中之事了解颇多,细节翔实,听得沈同舟直惊讶对方的历史素养。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功底深厚啊!他赞叹,又看向沈砚冰,不要懈怠啊,向小黎看齐。
一桌人暗笑不语,只有沈悦然举手赞同:向黎姐姐看齐!
众人笑开,都没有深究,再次谈天说地,聊起见闻和琐事。
黎明月很喜欢沈家的饭桌气氛。
很轻松。她坐在二楼沈砚冰卧室的床缘,忽地伸臂往后躺下,好舒服。
沈砚冰坐在书桌前,转椅转向这边,笑:你们皇家吃得多丰盛呀。
但很无聊。黎明月回忆着,要么一个人吃,要么很多人,大家都不说话。
菜色虽多,但也不过是进食罢了。
现在的黎明月回想起这些,伤感的情绪已经很淡。
都已经过去了。她看着现代纯白的天花板,脚搁在了沈砚冰的大腿上,嫣然一笑,现在很好。
沈砚冰挠了挠她不安分的脚丫,黎明月大笑着缩到了床上,不要。
过去的阴郁深沉远去,只有那份纯粹长存。
次日小年,沈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家政阿姨这段时间放假,家里也就只有这段日子需要亲自打扫下厨,一大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沈同舟和沈原去沈老爷子那走了一遭,回来时添置好年货,很快就加入了扫尘的队伍。
爷爷奶奶怎么还不回来?沈悦然还等着沈原父母回来给她带礼物,他们不会迷路了吧?
黎明月摸她的头,再等几天呐。
因着这二位不在,沈原一家嫌家里别墅冷清,这几天都一直往这边跑。
春联买回来了!沈同舟翻着刚买回来的大箱子物件,展开红纸,今年是请老爷子写还是找郑珂?
沈砚冰走过来,明月就可以。
沈同舟这才一拍脑袋,想起:小黎也是学书法的啊!
他把春联纸铺开在了桌上,沈砚冰去二楼书房拿了笔墨下来,问:想好写什么了吗?
黎明月对这一套很陌生,景朝并没有贴春联贴窗花的习俗,她一边好奇地查着历史渊源,一边摸着略显毛躁的春联纸张。
大红印着金边花纹的厚纸,沈砚冰把毛笔递给她,我念,你写?
黎明月点头,沈砚冰念的不是网上随便搜的,而是郑老爷子前几天就特意写好的对联。
手起笔落,龙飞凤舞,大字流畅,沈同舟认真盯着,等全部写完,啪啪鼓掌,优秀!
沈砚冰无奈地看他一眼,沈同舟在这一方面是典型的沈家人,对字画压根一窍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沈大教授欣赏赞美,年纪轻轻,气势很足啊!
黎明月谦虚笑,同沈教授聊起书法鉴赏来。
等墨干了,沈同舟和沈原一起贴到了大门前,随后翻出一大叠红纸,去年不是说要剪窗花吗?
去年说这话的是郑珂,嫌直接贴的塑料窗花没有半点灵魂,但今年这会儿她去了丈夫家,快除夕才能过来。
沈悦然对这些手工玩意很感兴趣,拿着儿童剪纸刀,一点不需要问的咔嚓剪了起来。
红色方形纸很快变成一堆碎片。
沈砚冰:你知道要剪什么吗?
花花。沈悦然理所当然,说完像想起什么,转头看黎明月,黎姐姐会吗?
黎姐姐当然不会。
黎明月向沈砚冰:你会吗?
沈砚冰倒是会,只是水平没法和郑珂比。
她接过剪刀和纸张,叠着刻线,细致地动手,很快成型。
没有过分繁琐的花瓣,也没有其他装饰,就是简单清爽的圆弧窗花。
沈悦然摆弄着,顿了几秒,仰头:好丑。
沈砚冰:会说话吗。
沈悦然其实想表达的是简陋粗糙,奈何词汇量不够,只好一个丑字行天下。
黎明月扑哧笑了出来,沈砚冰挑眉:不会吧,连你也
没。黎明月笑着打断,我觉得挺好看的。
沈砚冰怀疑这是女友滤镜,将信将疑,黎明月便又道:可以带回去贴在我的课桌上。
沈砚冰信了对方的赞美,谦虚:那倒不必。
寒假的时光总是快得惊人,黎明月随沈家人一起逛着沙城,和其他亲友聚餐,一不留神就到了除夕前一天。
这天是沈砚冰的二十九岁生日。
除了这些天一直在的沈原一家人,郑珂一家和祖父辈们也都来了,黎明月第一次面对这种阵仗,不由得紧张。
她窝在楼上卧室不想下楼。
沈砚冰忍着笑意,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们。
只有几位长辈没见过,大多是熟面孔。
黎明月忧郁:我怕表现不好。
他们对你很好奇呢。沈砚冰坐在她身旁,今天是我生日。
嗯。黎明月有些幽怨地看她,生日快乐。
现在是上午十点,在步入今日凌晨时,沈砚冰一边在床上折腾她,一边没少让她重复这句祝福。
黎明月现在想起来,听见这句话,脸就忍不住臊得慌。
沈砚冰戳了戳她:我的礼物呢?
黎明月不看她:没有。
原来你真的忘了。沈砚冰语气失望,黎明月侧头,却看见她托腮含笑看自己。
黎明月别扭转头,闷声:那满足你一个愿望吧。
说着,她把手搭在沈砚冰手心上,和你下楼。
沈砚冰顺势牵起,屈膝,吻了吻她的手背,多谢公主殿下。
每年的生日流程都大差不差,沈郑两家人都不怎么爱甜食,订做的蛋糕并不大,主要是用来烘托气氛。
也没有沈悦然生日那样的吹蜡烛唱生日歌环节,年纪渐长,家里人揶揄她的问题也越来越现实。
以后还是别特意办了,反正除夕也要见面的。沈砚冰很是无奈,捏着黎明月的手心,看向众人,一年长一岁,不用提醒我奔三了。
郑珂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可让我们怎么办,你可是我们这辈最小的妹妹啊!
两家人丁凋零,堂表兄弟姐妹间往来频繁,关系到现在也依旧亲密。
现在多了一个。沈砚冰揽住黎明月的肩,笑意盎然,十九岁,每年四月二十二生日,礼物可一个都别忘!
黎明月猝不及防被推到话题中心,面露腼腆,郑珂邓妍含笑应声,长辈们也纷纷点头,郑老先生爽朗大笑:家里可算又添人了!
倒不是什么多子多福的思想作怪,两家子孙不多,小辈就剩沈砚冰一个形单影只的,看在老人心里总不是滋味。
下午黎明月一直待在一楼大客厅,一会儿和老人聊着,一会儿陪沈悦然玩,忙得不亦乐乎。
沈砚冰怕她累着,拦住从盥洗室出来的黎明月,问:要不要去睡个午觉?
黎明月拒绝,一脸看她不懂事的模样:大家都还等着呢,我先去了。
沈砚冰哭笑不得。
晚上,随着众人陆续离开,沈家小楼慢慢冷清下来。
沈砚冰上楼时黎明月正在书桌前摆弄什么,她敲门发出动静,走近了,黎明月已经飞快掩好。
在做什么?沈砚冰笑眯眯看她。
黎明月贴着书桌边缘站着,手背在后面,轻咳了声,没做什么。
沈砚冰轻笑:我的礼物?
黎明月的惊讶一闪而过,有些丧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你太明显了。沈砚冰莞尔,她压根不信黎明月会什么生日礼物都没准备。
要知道,沈悦然和郑曼生日时她都还花了心思呢。
黎明月终于挪开,让她看见了手中的画轴。
沈砚冰慢慢展开,面上的淡定逐渐转为惊艳。
饶使她见过那么多的名家画作,这幅肖像画也足够令她惊叹。
雪地上,女人一身红色裘衣,斗篷披帽御寒,站在宫殿的红墙外,眼神温润。
那张脸沈砚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竟然是她自己。
仿佛她也天生就是那古代宫墙下的女子一般。
黎明月见她没有反应,忍不住要把画卷起,却被沈砚冰制止。
我还没看够呢。沈砚冰笑。
黎明月松手,悬起的心也放下: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画的时候很怕败笔。
她第一次画沈砚冰时,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面庞,但一落笔总觉得差了点韵味。
后来她在京城频繁做梦,梦里沈砚冰一袭绮丽的宫装,同她并肩走在景朝大雪的宫墙路上于是有了这幅画。
但再好的画和照片,也不如真正的人来得生动。
黎明月仰头,攀上沈砚冰的脖颈,嘴唇靠近她的耳畔,鼻息酥痒。
她说:祝你生日快乐。
夜里壁灯暧昧,暗香浮动,这是沈砚冰这些年来,心中最熨帖的一个生日。
到真正除夕这天,黎明月已经彻底习惯沈家的生活,比在滨城还要规律。
她甚至还跟郑曼学会了打太极拳,和沈同舟学会了好些句中式英语。
沈砚冰乐得不行,朝院里里侍弄花草的黎明月喊:happy new year!(新年快乐!)
黎明月后知后觉,回:happy new year!
发音意外地标准,沈砚冰挑眉,心中一动,有意捉弄她:will you arry ?(你愿意嫁给我吗?)
黎明月显然没学到这句,转头,嗯?
沈砚冰莞尔,没有再重复,转而说:外面冷,不要待太久了。
沈家小楼外的院子里花草早就枯萎,杂草丛生,铺的石子路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了。
黎明月对这些很上心,从扫尘那日起就来这边侍弄,期盼着几枝枯干开春重新发芽。
沈家小楼和沈原父母的别墅在同一个小区,两家历来一起过年,随沈老爷子想法决定今年在哪边过夜。
今年选的是聚在沈同舟这边。
晚上,沈家人聚齐了,一起吃着年夜饭,客厅电视放着春晚,声音开得不小,灯火通明,小区到处挂起红灯笼、贴着春联,到处是过年的气息。
连沙城的寒意都被这热闹驱散许多。
黎明月小口用餐,眉眼弯弯地接着郑曼的话,时不时留一耳朵在电视的声响上。
春晚的序幕已经拉开,歌舞节目轮番上场,大红的色调染透屏幕,全国都在欢欣鼓舞迎春节。
黎明月知道今晚要守岁,下午特意睡了一小觉,晚上用餐后安安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节目。
沈砚冰被她的认真感染,难得认真欣赏起来。
沈家长辈在一旁已经架起桌子,带上沈原搓起几块钱的麻将,很接地气。
沈悦然难得安分,坐在电视机前,只等着晚点去放烟火。
只能玩仙女棒噢。邓妍蹲下交代,今年不能放孔明灯了。
沈悦然拖长语调:好~
说着,她爬到黎明月身旁,我要黎姐姐陪我。
黎明月笑着称好。
沙城的守岁习俗是要零点打开大门,但没等熬到这个时间,沈悦然就睡着了。
邓妍给她盖上毯子,抱到沙发宽阔一侧,可算睡了。
黎明月一笑,靠在沈砚冰肩头继续等着新年倒计时。
夜里十一点半多,外头陆续有了礼炮声,沙城没有全面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在广场那边就有一片划出的烟花表演区。
小区周遭空旷,从窗户外看,也可以看清升空绽放的烟花。
五彩斑斓,绚丽多姿,夜空中砰然散开,点点陨无。
黎明月随沈砚冰上楼,从二楼的窗子看得更清楚。
礼炮声响,往空中倏然而上的流光绽开,映出星星点点,轰然往下坠落,倒映在视网膜上。
黎明月看得有些发痴。
没有关门,楼下的倒计时隐约传入卧室,沈砚冰看了眼时间,马上要跨年了。
黎明月反应过来,侧耳听着声响,小声跟着念:五、四、三、二
一!

分卷(67)
沈砚冰齐念,紧接着喊出:新年快乐!
她的眸光深邃,映着外面烟花乍然腾起,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黎明月嫣然一笑:新年快乐。
沈砚冰随手端过窗边桌上的两个玻璃杯,含笑递给对方。
黎明月顺从接过,正想要轻啜一口,却被沈砚冰的玻璃杯轻轻碰了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黎明月一笑,紧接着手又被沈砚冰按住,转而两手相交,四目相对间,默契低头,交杯共饮。
以水代酒,方知凉白开才是生活本味。
黎明月挡着玻璃杯的手臂往下压,悄悄打量着沈砚冰,两人目光骤然相接,心有灵犀地笑了出来。
她们的相遇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玄学,但她们的爱不是凭空而来。
不是因为第一个遇见了谁,是因为对方是沈砚冰,黎明月才感到了心中的悸动。
她忽地轻唤了一声沈砚冰的名字。
顾盼间,沈砚冰侧头看她,一笑生春。
今夜明月高悬夜空,周遭是不断炸响开来的礼炮声,楼下传来主持人激动的祝词声,两人在焰光璀璨的窗边,在无声的热情里,小心地握紧了对方的手,慢慢十指相扣。
窗外寒风萧萧,雪花蓦然落下。
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来临的路上,道阻且长,但未来可期。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
之前就想好了,这个故事就只写到新年除夕夜,或许会有读者觉得太快太仓促,这有我没写纲要处理不周的原因,也有期末时间紧张的缘故,总之,非常感谢大家的一路追更,是你们的订阅和留评让我坚持到了现在(撒花)
这篇写下来,有收获有成长,也长了不少教训,日常流并不好写,总是在担心流于平淡乏味,又怕显得油腻虚伪,文中很多内容看似一笔带过,其实背后都有查阅许多资料,每天三千多字,不多但却极耗费心神。发出来后又不敢错过一个书评,建议和指点我都非常感谢,包括撒花按爪打卡我也都看见啦,虽然没有条条回,但真的很开心!再一次感谢大家的支持,期待正式完本后各位的评分和长评!
然后是番外的事,没有交代完的会慢慢补全的,想看什么都可以提啦,尽量满足,但时间可能比较晚,要等七月中旬远歌期末结束了,到时候一定补上,希望到时候还能见到大家。
最后,再求一下新文预收吧,因为各种原因早期没有带好,现在非常难过一篇是娱乐圈系统文,主视角走实力歌手路线,基调应该会比较活泼,另一篇是古典音乐重生文,伪骨科,不会很活泼嗯。
祝大家学业有成,事业顺利,生活如意!
第八十七章 番外一
除夕后,春节才算正式拉开序幕。
沈郑两家的亲戚大多在沙城,黎明月整天见着人来人往,很快在众人前混了脸熟。
大家都很喜欢你。沈砚冰端来一杯热茶放在茶几前,面带笑意地感慨。
黎明月捧起瓷杯,轻声回:因为他们都很喜欢你。
所以才对初见的黎明月这样客气周到有礼。
沈砚冰轻笑:这只是一个小原因。
她坐在一旁,碰了碰黎明月的手背,对方自然地把瓷杯递到了她手中。
暖洋洋的,带着茶叶的清香。
沈砚冰转过杯缘,轻啜了一口。
窗外阳光洒落,昨夜的小雪已经消逝,花坛里落着枯草枝丫,寂静而安宁。
沈家父母去了朋友家拜访,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无所事事的两个小辈。
到傍晚时,沈砚冰决定带黎明月去看电影。
小区附近就有电影院,时间不急,两人便绕进了公园散步。
公园围着一个人造湖泊,木制桥梁古典凉亭伫立,这个时节来往的人很少,一路走来颇有些寂寥。
黎明月半张脸缩进围巾里,垂下的手被沈砚冰握住,放进了对方的羽绒服口袋。
你的手好冰。黎明月一边说,握着对方的手掌松了松,复而再次紧紧握住。
沈砚冰一笑,外面温度太低了。
湖泊中央枯萎的残荷飘着,脚底偶尔踩到落叶,发出嘎吱声,天色尚早,难得的冬阳西落,夕阳绚烂。
两人并肩而行,黎明月挽着沈砚冰的手,靠得更近了些。
路灯忽地亮起,地上的影子变得清晰,交融的身影被拉得细长。
黎明月看着,仿佛见到在景朝时一个人站在雪地里迎着月色的场景。
那时的影子远不如此刻清晰,更不如此刻温暖。
她眼眸微凝,手心忽地被人轻轻一挠。
沈砚冰正含笑看她:电影快开始了。
黎明月答好。
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她心中忽地默念,抬头,太阳已经彻底隐没,四下暗沉。
黎明月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她侧头,沈砚冰眼眸晶亮,薄唇轻抿,哼的是明月几时有的调子。
两人默契抬头,转而相对而视,扑哧笑了出来。
没多远就是影城,沈砚冰取了票,买了捧爆米花,两人相邻落座。
两人挑的是一部刚上映的贺岁片,喜气洋洋,上座率颇高,沈砚冰临着走廊,黎明月另一边正好空着,自成一方小空间。
灯光很快黑下来,黎明月有些拘谨地崩起神经,腿不自觉地往沈砚冰这边移。
周围还有些嘈杂,黎明月转头,一把爆米花递在了她面前。
试一试。沈砚冰微微笑,放轻松。
黎明月的手指碰到沈砚冰的掌心,捏起一粒粒的爆米花,小心地含在了嘴里。
沈砚冰轻笑出声,入嘴嚼了起来。
贺岁片的基调大多欢快,剧情简单,放在平时是沈砚冰完全不会看的类型。
黎明月看得认真,只偶尔吃几颗爆米花,眼神不离开这巨大的荧幕。
剧情播到笑点时,电影院爆发阵阵小声,沈砚冰心如止水,百无聊赖地一直吃着爆米花,见黎明月跟着笑出来,嘴角才缓慢地勾出笑意。
出电影院时已经接近九点,月亮透出云层,皎洁无暇。
黎明月抱着那桶没吃完的爆米花,抬头看见了那轮明月。
明月几时有~沈砚冰低声唱出了词,听得黎明月笑意再也止不住。
沈砚冰顿住,言笑晏晏:景朝的月亮和这儿的月亮,是一样的吗?
黎明月认真思考:不太一样。
见沈砚冰挑眉,她立马改口:好吧,大概是一样的。
沈砚冰一笑而过,没有深究:这得把酒问青天才知道。
她对黎明月的来历并不抱怀疑,但对这一切的发生依旧有着天然的不信任感。
一到雷雨天,她就担心着,公主殿下会忽然消失不见,就像她突兀的出现一样。
这个神秘玄幻的谜团是她难言的阴霾和隐忧。
沈砚冰忍不住抬头望天,皎皎空中孤月轮,黎明月来的那一天,并没有月亮。
她长呼了口气,白雾凝起,心中的不安稍微被抚平。
春节热闹而短暂,没等到元宵,沈家就逐渐冷清下来。
黎明月恋恋不舍地飞往京城,沈砚冰独自回了滨城。
滨城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比起沙城或京城,实在是理想的定居之地。
沈砚冰打开公寓门,迎面来的墙壁挂画让她片刻失神,黎明月留下的痕迹处处可见,她忍不住心中一阵叹惋。
这种叹惋也很快就要结束了。
她放下行李箱,慢腾腾地收拾起房间。
调任京大的事情已成定局,只待元宵后去京城报道。
她谈不上多么欣喜,只是有种命运般的无可奈何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但原地不等于最初,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沈砚冰整理着房间,清出一箱子重要物品,忙累时就坐在了客厅的书桌前,开始简单整理桌面来。
放在平时,她多半不会动黎明月的东西,但这会儿她正筹备着搬家,对此也没了计较。
黎明月也没什么不能给她看的秘密。
沈砚冰心中轻笑,随意地拉开抽屉,翻过几本做笔记和练简体字的本子,正想微信问黎明月需不需要带走,忽然看见下面压着的宣纸。
折叠着的,略显简陋的草稿。
沈砚冰好奇心被吊起,犹豫两秒,伸手摊开了宣纸。
打开到一半时,她便已然明了。
这是一张满满当当写着沈砚冰的草稿。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沈砚冰兀自笑了出来,先才的疲累一扫而光。
每一个字都不一样,以行楷为主,各有韵味,显然是注入了不少情绪。
沈砚冰静静端详着,许久后小心地将它折起放在了匣子里。
末了,她环顾四周,看见熟悉的字画,酸涩的滋味如潮水涌上心头。
滨城的阳光也无法留住她的心。
京城。
章庆对书画的痴醉圈内闻名,几乎没有休息这一说法,按大师理解,书画于他就是最大的慰藉消遣。
因而,章大师门下的弟子也多多少少被感染,不到正式开学,早早回了书画室忙碌。
其中也包括黎明月。
稍微不同的是,黎明月的热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妹,你国展准备得如何了?
黎明月正好收笔,没有遮掩地回答:已经完成一幅了。
她进度并不算快,也不算有底气,但参展很重气质,气质合拍了,结果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而黎明月就是章庆口中有所谓气质的人。
黎明月没有熬太久,时间差不多就回了租的房子,何叶忙着画廊,年还没过完就早早回了这边。
那个,明月啊,周末有空吗?
何叶有些支支吾吾,看起来有些迟疑。
黎明月换完鞋走到沙发处,没有立马回答:怎么啦?
何叶双手合十,柳盼友要来,我那天画廊正式展览。
黎明月意外,立马惊喜道:恭喜呀!
她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可以帮你照看一下。
柳盼友不算小,没什么走丢的风险,但这姑娘的叛逆程度令人叹为观止,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
何叶感激到立马扑上去给她一个熊抱,好在碰到前两秒闪过沈砚冰的眼神,讪讪收回手,强装自然地晃了晃手,道:谢谢你呜呜~
黎明月微微笑:小事。
到周日那天时,黎明月特意腾出时间,独自打车去往机场接人。
她提前问过柳郁老师,得到了对方不来地遗憾消息。
柳盼友这一趟,纯粹是来找何叶玩的。
接机异常顺利,柳盼友拖着她的行李箱,一头红色的头发张扬抢眼,黎明月墨色长发及腰,也足够明显。
好冷啊。
一出机场,柳盼友就抖了抖,尽管做好了御寒准备,但京城的二月对滨城人来说还是难以抵抗。
黎明月好笑地把她的连衣帽扣上,直接去画廊吗?
先放东西。柳盼友哆嗦着呼出热气,我住哪?
这么问的她显然没有订酒店。
黎明月帮她提过行李,先去何叶家吧。
这正合这小朋友的意思。
一上车,暖气盖下寒意,柳盼友的多话立马恢复过来,笑嘻嘻地凑近了,小声:我听说,你和沈老师
黎明月看着她,眸色浅淡。
好吧。柳盼友莫名噤声,转而道,沈老师不在家。
原本柳郁是想请沈砚冰送女儿来京城的。
黎明月显然有些意外,很快反应过来,回:她最近有几个学术会议。
自从春节一别,两人的联系就只在线上,集中在睡前的闲聊,并没有过分的黏糊。
而沈砚冰调任的事,她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京城没有那么好留下在京城待得越久,接触的人越多,黎明月就越清晰地认识到这点。
柳盼友戴着耳机刷起手机,没有察觉身旁人的情绪变化。
何叶租的房子并不算大,柳盼友别扭地走了一圈,在主卧落脚后就赶忙拉着黎明月往画廊跑。
你知道在哪吗?黎明月微喘着气,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慢一点。
柳盼友奔跑的身影慢下来,开始原地跑,跑起来就不冷了!
黎明月:我不冷。
柳盼友不管,拉着她往前小跑,路过商场路过花店,似有所动地慢下步子,今天是情人节唉。
黎明月毫无感觉,后知后觉:是吗。
好在柳盼友没有吵着要进花店,黎明月把这事抛在脑后,可算同她进了地铁站。
路上的柳盼友略显聒噪,丝毫不在意身边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挽着黎明月嘟囔:你们租的房子也太小了,住的真得舒服吗?
还好。黎明月回答后,心里算了算房租水电费,又算了算自己的钱包,觉得自己没有嫌弃的资格。
虽然这段日子她靠字画的名气赚了不少,也拿了些奖金,但暂时没有花出去的打算。
等沈砚冰正式来京城定居,还得有一大笔开销。
柳盼友莫名读懂对方的意图,忽然说:沈砚冰都买好房了
黎明月缓慢地转头看她,一时有些不懂对方话中的意思。
柳盼友摸了摸鼻子,嗯,没什么。
微妙感盘旋不散,但柳盼友闭嘴显然不打算继续说话,黎明月暗自斟酌着没有多言。
滨城公寓的那套房子是沈砚冰买的不错,但柳盼友提的并不像这件事。
到画廊时已经快到饭点,画廊里人不多,但素质极佳,定神看得认真的不少。
柳盼友事多归事多,毕竟从小受艺术熏陶,一进画廊就立马安静下来。
若不是那一头扎眼的鲜红发色,那认真专注的模样多半会被误认为文艺少女。
何叶过来同两人打了招呼,没等柳盼友叫住,就又转身走进里面同其他人攀谈起来。

分卷(68)
柳盼友有些失落。
黎明月很少看到何叶的成品画,这会儿也兴致勃勃欣赏着,慢慢移动。
她很快走到展厅公共处,人流分开得更散了。
黎明月细细看着这幅水彩画,碧海蓝天在勾勒下闪闪发光,看得人心情愉悦,忍不住拢了拢脖颈间的围巾。
她缓慢地走到了另一幅前,那是一张玫瑰园油画图,色调热烈艳丽多姿,瑰丽得直沁人心扉。
红玫瑰。
黎明月出神地看着,低头,忽然看见一支鲜妍欲滴的红玫瑰。
她转头,不知何时,沈砚冰已经站在了她身旁,风衣长靴,及肩披发撩在耳后,整个人比画中、手中的玫瑰还要引入心醉。
沈砚冰朝黎明月莞尔一笑,蓦地出声:情人节快乐。
下一刻,那支去了刺的玫瑰被别在了黎明月胸前的衣袋上,衬着红围巾和那张白皙的脸颊,别具魅力。
黎明月嘴唇翕动,缓慢回神,眸眼亮得惊人,她回:很快乐。
这是她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也是京城新生活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番外,对不起各位,太久没写手生得很,很多东西都要重新回忆呜呜,没想到一卡就拖到了现在。
求谅解orz
第八十八章 番外二
沈砚冰确实已经在京城看好了房子。
黎明月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我了解过京城的房价。
这不合理。
沈砚冰哭笑不得:你好像一直对我有什么误解。
她是生活简朴,但收入和存款都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那滨城的公寓
没卖。沈砚冰明白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出声,放心。
黎明月轻呼出口气,对她初来这个世界的地方很有归属感,这是京城再吸引她也取代不了的。
滨城的包裹逐渐寄到,沈砚冰马不停蹄忙着装修和搬家事项,黎明月每天出了学校就往新家跑,要不是房间没布置好,怕是当天就要搬过来。
沈砚冰这几天住在沈父的学校公寓,一边做着最后的两地交接工作,一边把社科基金的事落了地。
黎明月坐在新添置的沙发侧,看着把窗户打开,日光倾泻在沈砚冰身上的画面,手肘撑起,托腮露出笑意,梨涡漩起。
情不自禁。
等到一切完备正式入住,时间已经悄然滑到了月底。
沈砚冰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这段时间她的厨艺可谓突飞猛进,卖相稍微点缀就可称完美。
黎明月回来时,扑面而来的就是饭菜香味,直勾起人的馋虫,她换完鞋,把背包放下往厨房走,笑吟吟地看着沈砚冰装盘出来。
今天做了红烧鱼。
黎明月坐在餐桌前,见到这卖相上佳的煎鱼,略有古怪地笑:一点也不像你的风格。
她夹起一筷子肚皮肉,鲜嫩柔软,味道偏咸辣,确实是沈砚冰一贯的口味。
沈砚冰端了几道青菜坐下,轻笑:不就是卖相吗,随便注意一下就成了。
有天赋就是不一样,黎明月面露艳羡,很快被对方敲了敲脑门,你可别想轻易进厨房。
沈砚冰对此心有余悸,瞥了对方一眼,又想到什么:洗碗也不安全。
黎明月那双手宝贝得很,一不留神碎片割到或被其他伤了手,实在得不偿失。
为什么?黎明月吃着饭还没嚼下就问了出来,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好笑,我哪有那么粗心大意啊。
黎明月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我又不是洋娃娃。
她知道这是用来形容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初来京城时有不少人这样形容她当然,这种形容早在她第一次在此发布作品时就被打碎了。
沈砚冰不理她的辩解,自顾自数起还要添置的设备,从扫地机器人到洗碗机,一个也不能落。
黎明月放下筷子,半撑着脸看她:那我在家就没什么事做了。
现代科技令人叹为观止,这些工具将人从家务中解放出来,但她无端升起一种空虚,一种她在家什么用也没有的茫然。
我不用做饭,也不用洗碗,不用扫地拖地我就像一个客人。
黎明月微微叹气,目光不敢直视沈砚冰,垂落在刚做好的新鲜饭菜上,又一阵感伤她连基本的下厨都搞不定。
怎么会?沈砚冰倒没想这么多,她指了指客厅靠墙立着的挂画,面带笑意,等这些挂上去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她把之前在滨城公寓的字画全部带了过来,包括生日时收到的雪景人像图,特意找大师精心做了装裱。
公主殿下的手迹和画作将会填满整个屋子。
黎明月闻言阴影逐渐散去,颇有些不好意思,等到沈砚冰把餐盘撤去,她坐回茶几前,抱膝埋头,音量很低:这些会不会太多了,而且有些也不是很好。
在京城系统修习这几个月,她对现代审美有了更深的理解,也清楚现在的公寓室内和她刚来时的简约画风大相径庭。
沈砚冰的东西并不多,但自她来后,家里的东西就一天比一天多。
她看着沈砚冰收拾的背影,哗啦的水声盖过声音,对方刚才并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黎明月坐在地毯上,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把沙发上的围巾铺在膝盖上,忽然看见新摆上的白羊玩偶,嘴角不禁翘起,你也被带过来了呀。
她把白羊的红围巾解开又绑在手腕上,起身往梳妆台前走,果然看见了那根细长不起眼的红头绳。
黎明月原本克制的笑意扩大,双唇翕动,脚步轻轻地靠近了厨房。
沈砚冰忽地被搂住了腰。
水流声蓦然停止,沈砚冰好笑:又是从哪学的?
黎明月微微踮脚,头靠在她的肩头,没从哪。
她就是自然而然地这样做了。
拥抱她,亲近她,感受她。
水流声再次响起,很快又关掉,沈砚冰仔细洗手擦干,没有犹豫地转身抱住了黎明月。
她看着对方闭着的双眸,轻笑一声,低头吻了上去。
黎明月感觉到自己正被带着往客厅走。
如果沈砚冰力气足够,说不定会给她一个公主抱,她胡思乱想着最近看到的实用小妙招,忍不住翘起嘴角。
但不会公主抱的沈砚冰,也已经足够迷人。
唇齿交缠间,黎明月闷哼一声,很快倒在沙发的贵妃座处,披着的长发散开凌乱。
混乱中,她试图解开沈砚冰的衣领,一会儿后却被按住手,沈砚冰的唇靠近她的耳畔,声音不复清亮:先洗澡。
黎明月双腿缠住她,像是下了决定,身体前倾,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一起好不好。
她的唇很快再次被吻住,比先前更为热烈的攻势让她不得不环绕住沈砚冰的脖颈,思绪混沌间,她听见对方轻而缈远的回答:好。
次日,两人都少有的没有早起。
黎明月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动弹了下身子,有些腼腆地不敢直视对方。
沈砚冰比她醒得早,见人埋头,随口帮她找了个台阶下:京城的天太冷了。
有暖气也挡不住赖床的冷,一看外面就忍不住要缩回来。
黎明月窝在被子里点头,很是赞同。
京城的生活很快步入正轨,黎明月已经初步在圈里混了脸熟,沈砚冰在京城原本的人脉和圈子很快活跃起来,连着几天都在请客接风。
沈砚冰这天带了黎明月一起去吃饭。
都是我的老师同学,师兄师姐们。沈砚冰在路上给她介绍,周迎也来了,不用拘谨。
黎明月点头,稍稍放松,转而问,我要怎么介绍自己?
沈砚冰理所应当:当然是我的女朋友。
黎明月乐得笑出来,嗯嗯。
接着,她的手被沈砚冰牵住,两人靠得更近了些,黎明月觉得紧握的手比放进口袋还要温暖。
这确实是一个简单的师门聚餐,两人刚一进包厢就立马博得了众人瞩目,甚至有人挑眉吹了声口哨,紧接着被周迎踩了一脚。
沈砚冰知道他们闹着玩,先同导师李萍岸打了声招呼,主动向几人介绍了黎明月,款款落座。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吹口哨的男生打趣,本来想说你在滨城白白耗了几年,结果找了对象
沈砚冰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见动过凡心,往滨城没两年就领了人回来,只能说,感情这事,着实看缘分。
连导师也忍不得跟着笑出来。
黎明月不好意思地碰了碰鼻子,乖巧极了。
虽然之前并未听闻,但在座无人对沈砚冰的性取向提出问题,更没人在意黎明月的学历和年纪。
这让黎明月放松下来,在陌生环境的安全感稍微上升。
这回不走了吧?师门打趣完沈砚冰,又聊起最近院里的新闻,谈天说地,半分不停歇。
和沈砚冰相比,在座的各位几乎各各话唠,就连年纪不小的导师也跟着八卦,点评起来头头是道。
黎明月只听了一只耳朵,另一只在认真听周迎讲最近的旅游行踪。
今年我去的地方可就多了冬阳雪山,古寨,最近几天的话,还去了温泉!
周迎给她翻看手机相册,讲得妙趣横生,黎明月至今还没怎么走动过这大好河山,看得心动。
她抬头看沈砚冰,对方心有灵犀地看过来。
黎明月指了指周迎的名胜相册,我们也去旅游吧。
沈砚冰没有一口答应,同一旁的师姐碰了碰杯,才又转头看过来,等有空吧。
黎明月回了好,心里有些难言的失落。
她知道,两人都很忙,都在事业学习的上升期,很难寻到出行的好时机。
沈砚冰言出必行,哪怕是这样的随口一问,也从不敷衍她。
也不需要甜言蜜语,等有空就是等有空。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入周迎眼中,看得她忍不住要大笑出来。
她忽地轻挑起黎明月下巴,妹妹,和我出去玩怎么样?
黎明月有些发懵,沈砚冰也不留痕迹地看了过来。
嗯?周迎的波浪卷妩媚动人,妆后更是自带电眼,一招不知迷倒多少纯情少男。
反应过来后的黎明月下意识拍开了周迎的手。
周迎嘴角微抽,黎明月面露窘迫,旁边注意到的人纷纷大笑。
黎明月:不好意思。
周迎双唇微抿,满含深意地点头,正欲开口,视线不经意扫到皮笑肉不笑的沈砚冰,摸了摸鼻子住了嘴。
她一路走到现在,自知之明,见好就收就她最大的人生哲学。
于是乎,周迎脑子一转,从自己最近的一堆景点中挑出最适合的,立马给黎明月安利起一家温泉山庄。
离得很近哟,周末两天就够玩的了!
周迎眨眨眼,悄声:很适合情侣呢。
温泉这触及黎明月的知识盲区了,但听起来很不错。
周迎一看有戏,嘿嘿一笑,拿手机便笺比划着,给她看了些照片和资料,看得黎明月面色微红,忙摆手说好。
一餐饭结束,分别时周迎还不忘朝黎明月抛了个飞吻,记得哟~
黎明月简直不敢去看沈砚冰的神色。
她做好心理准备,抬头立马开腔:她故意
我知道。沈砚冰打断她,面上微微带笑,所以,你们一直在聊什么?
黎明月感受到了难得的醋味,心有些发胀,眉眼忍笑,双唇微抿地含情看她。
她的手假装不小心地碰到对方的手,很快被沈砚冰抓住了握在手心。
黎明月的心飘了起来。
她大着胆子,轻声开口:我们去温泉山庄怎么样?
沈砚冰感觉自己的手心正被对方小心刮挠,一下一下,像猫儿一样,直蹭到她的心里。
温泉,浴巾,泳衣。
她故作淡定,回应: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嗯,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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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番外三
听说了吗,这天水阁就快要有人入住了
不会吧,这儿都多久没人来了,怕不是什么新得宠的贵人。
不是!你猜不到吧,宫外养了位公主,如今可是要回来了
沈砚冰逐渐清醒过来,半眯着眼看着这刺眼的烈阳,手一抬触碰到软泥灌木,忽地神经一阵刺痛,混沌地又坠入虚无。
耳边嘈杂,一片漆黑里,呼啸的风声刮过她的脸庞和身躯,也吹散周遭的幻影。
你是何人
沈砚冰听见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本能地想要抓住那缥缈的话音,眉头紧皱起,额角慢慢沁出薄汗来。
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躺在地上,躺在外面。
沈砚冰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周围是全然陌生的景象,飞檐红瓦,夹道园林,面前还站着一个一身古代宫廷装的女子。
凭着本科历史专业和多年的家学熏陶,她一眼看出对方的料子和样式价值,柔软的珍珠缎香云纱,蓝白间色裙尽显身材修长,一眼便知对方不是宫娥侍女。
打量间的心思不过一秒,沈砚冰费力抬头,半坐起了身子,原本逆光的人影面容清晰起来。

分卷(69)
她看清了对方的模样,清清楚楚。
眼眸骤然睁大,沈砚冰微微张嘴,不可思议般地重新打量起了这一切。
手指微颤,与现代截然不同的画风和氛围,她低头,看见自己依旧穿着睡前的白色睡衣,坐在泥土上的感觉有些轻飘,她掐了掐自己,并没有很明显的痛感。
面前站着的熟悉女子冷冷地看着她,面色不虞地重复:你是何人?
黎明月问她她是谁。
沈砚冰思绪瞬间清明,努力克服腿脚的酸胀,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
她下意识拍了拍并未沾上灰尘或叶片的睡衣,看向昭月公主,我叫沈砚冰。
公主殿下看着这个奇怪打扮的人,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皱眉:沈冰?
沈砚冰轻笑一声,忽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说:公主叫我砚冰就好。
周遭的一切景致都如此真实,又有些如幻境般的模糊。
唯有站在她面前的黎明月,真切得每一根头发、布料的光泽都看得清。
昭月公主显然不是自来熟的人,对这突然出现在此的陌生怪异女子很是警惕:你为何在这?
她初入宫,刚搬进天水阁,对宫内的事情都还有些不适,独自散步见着这躺在灌丛中女子也并未立马招人过来。
沈砚冰看着面容肃穆但难掩青涩的公主殿下,心里估摸着现在年纪不会超过十六岁。
她略作思索,答: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寻你的。
昭月公主闻言下意识退了一步,忽地笑出声,哦?
黎明月不信鬼神之说,但她莫名对这头发剪去大半,穿着古怪的人有着奇妙的亲近感,她偏头,好笑:那你为何要来寻我?
沈砚冰望着她,眸光微动,因为你是我的爱人。
爱人。
黎明月静静站着,倏然一笑,是吗,但我没有爱人。
她忽地不想再多言,转身,不管不顾地离开此地,慢步往宅内走。
沈砚冰是光着脚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会儿也只能光脚穿着睡衣追着黎明月的身影走。
旁边有扫除的侍女经过,沈砚冰下意识想遮掩住自己,却无奈发现避无可避。
公主万安。经过的侍女齐齐低头躬身,得到昭月公主颔首和离开后,才继续原先的事情。
沈砚冰离昭月有一小段距离,没等她走过,侍女们就陆续站直起来,无一人注意这奇异的人。
她忽地意识到什么,站定下来,周围有风拂过,落叶卷起,飘到她的脚旁,又随风往前,穿过她的脚滚到了另一侧。
穿过去了。
沈砚冰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迅速转身走到那群侍女面前,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
她试着去触碰对方,却奇异地穿过。
她现在像一个隐形的幽灵,并不透明,但人人看不见她,也无法接触到她。
但刚刚
她掉头,立马跟上了走得并不快的黎明月。
你为何跟着我?黎明月头也不回地问,问完忽地顿住脚步,看着前方。
沈砚冰这回在咫尺处停下,离得很近。
她没有深究为什么黎明月能看见她,只想知道自己是否能触碰到对方。
她的手逐渐靠近对方挺直的背
透过去了。
但黎明月似有所感,转身过来。
沈砚冰的手缩了回去,回答她的问题:你是我来到此处的唯一意义。
昭月公主静静审视对方,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神神叨叨,两人都平静而认真。
她凝视着沈砚冰的眼睛,忽然莞尔:那你跟我走吧。
比沈砚冰预想得更加顺利,对方对她的来历似乎并不感兴趣,也丝毫不害怕。
她随公主走进了寝宫。
室内初初打理,简陋随意,但黎明月不甚在意地落座,打开一册书籍,无言地翻着。
古代宫内的生活,沉闷乏味。
沈砚冰跟着坐在她对面,撑着手臂看她,没有惦记起现代的网络和娱乐,整个人轻盈得简直要飘起来,时间也一晃而过。
用餐时宫女上前布菜,沈砚冰就坐在凳上,巧笑倩兮。
黎明月抬头看了看侍女,又看了看沈砚冰,确认了猜测似的,什么也没说。
她缓慢地用餐,一个人吃得无趣极了。
沈砚冰便找她聊天: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害怕?黎明月给自己夹菜,眼神并不看她。
好在室内的侍女已经被她遣走,她这样说话不会被误以为魔怔了自言自语。
景朝的昭月公主和沈砚冰认识的黎明月不太一样,这让她感到新奇,又让她想要接近更加深入地了解这段过往。
她尝试着触碰桌面,但无一以失败告终,于是只得认认真真回答起问题,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们看不见我,只有你
我是你来到这的意义。黎明月自然接话,这是你说的,所以,我当然要看见你。
沈砚冰无法反驳,只轻轻笑了出来。
昭月公主的物品很少,伺候的人也不多,整个天水阁分外冷清。
沈砚冰只知道黎明月是及笄回宫的公主,但从未听她说过个中细节。
比如,最早的孤立与冷落。
按照景朝礼法,公主是需每天向皇后与太后请安的,天水阁位置偏僻,为了请早安黎明月刚到卯时就起来,用完早膳就在侍女领路下往陌生的宫墙走。
沈砚冰感觉时间流逝飞快,她晚上在黎明月寝宫的桌前坐着,只感觉没一会儿就到了天亮。
宫内此时已经苏醒,穿行的人不断,见着这面生的昭月公主,都只默默退让到宫墙旁,躬身低头。
沈砚冰跟在身后,依旧是那身睡衣,赤着脚毫不费力地走着。
黎明月只点了唇妆,面容白皙,钗簪简单,一袭间色裙摇曳生姿,只可惜面上没有多少笑意。
你喜欢皇后吗?沈砚冰随口问,想到只有她能听见自己的话,喜欢就点头,不喜欢就摇头。
她完全是穷极无聊了才问这些问题。
昭月公主显然也不打算回答这过分直白的问题。
这个莫名出现的人,打扮古怪,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她本以为自己睡一觉醒来这些幻觉就会消失,不想这人话更多了起来。
像传说里的幽灵。
但她并没有感到害怕。
母亲死时,她趴在那冰冷的人身旁,当天下葬,她看着那失去生机的尸体,想,要是真的有灵魂就好了。
她不信鬼神,但唯有那一刻,希望有那样的幽灵陪伴自己。
其他人看不到的、独属于她的幽灵。
沈砚冰看着黎明月皱起的笑脸,忽地一笑:你不好奇我从哪来的吗?
昭月公主姿态端庄地行走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像没有听见对方的话。
沈砚冰顿住脚步,等只能看到背影了,往前走想要碰到对方,却依旧奇异地透过。
黎明月这次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着。
沈砚冰站在原地,缓缓叹了口气。
昭月公主在皇后殿外等了许久,进去向母后晚安,随后去了太后宫中,一待就是半天。
她坐在凳上,眼眸垂起,听着这位尊贵祖母的教诲,在大宫女上笔墨纸砚后,安静地为太后抄写着佛教。
黎明月偶尔抬眸,睫毛下敛,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沈砚冰。
格格不入的白睡衣,赤着脚更是毫无礼法可言。
但只有她能看见。
沈砚冰就这样跟着她走着,偶尔独自走开,四处逛着皇宫,再回来时黎明月也不问她去做了什么。
回到天水阁,晚膳间,沈砚冰坐得离黎明月很近。
她问:公主殿下没有朋友吗?
黎明月顿住筷子,扫了旁边的侍女一眼,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但她依旧没有回沈砚冰的问题。
景朝的昭月公主,比现代的黎明月要沉默得多。
沈砚冰有些触动,手伸出,想要去碰对方的手腕,却被躲开。
她抬头看她,笑:我碰不到你的。
黎明月垂头,那也不可以。
她对一切肢体接触都敏感得不行。
沈砚冰没有强求。
晚上黎明月沐浴,侍女把浴桶熨帖准备好,沈砚冰没有凑近,只隔着屏风站在外面,笑着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浴缸里。
黎明月安静地把身体沉进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长发沾满水,湿漉漉地淌着。
你不是好奇我这一身衣服吗,这是睡衣,就是沐浴后睡觉时穿的。
沈砚冰不是话唠,但也受不住这成天的沉闷和孤寂,在这个异世界随心所欲地话多起来。
黎明月闻言低声辩解:没有好奇。
一旁的侍女凑近,没听清对方的话,只好回:公主?
黎明月偏头,才想起一旁这存在感的侍女,抱胸:出去吧。
侍女应声出去。
她看向屏风外的身影,沈砚冰似乎累了,坐了下来,像在默默守着她。
古代沐浴是一件麻烦的大工程,哪怕是皇族,在这件事上也不如现代的普通人舒适方便。
沈砚冰看着黎明月那湿漉的长发,拧出水后散开风干,坐在她身旁感慨:没有吹风机
昭月公主分了一个奇怪的眼神给她。
这天夜里,沈砚冰靠在了床沿睡觉,黎明月没有提出异议。
她辗转在床上,侧头看见坐在一旁的幽灵,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是幻觉,那也太真实了。
不是透明的,是实实在在的人,皮肤和衣料看得一清二楚。
但偏偏触摸不到。
我没有想触摸到。
黎明月心道,把被子往上拢了拢,掩盖住下半张脸。
一点点好奇,她闭眼,不信任这平白来的亲近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宫内的生活没有多少变化,御花园的花谢了又有新品种开,昭月公主也不过堪堪在后宫混了个脸熟。
皇后娘娘膝下无子,皇帝把昭月过到她名下,皇室总算有了名正言顺的嫡系血脉。
但昭月公主的上面,还有一位皇兄,下面一位皇弟一位皇妹。
黎明月并没有显露任何过人之处。
沈砚冰时常和她说话,一天不过几十来句,但也足够黎明月慢慢了解那另一个世界。
她常常装作不在意,不主动问,但沈砚冰总能顺着她的心意把话说下去。
什么是网络,什么是民主,什么是小康。
她提笔,抄写的四书五经被落笔太久的墨渍晕染,又毁掉一页。
一旁的心腹侍女关照问:公主为何走神?
昭月公主垂眸:无事。
沈砚冰很少提两人的感情。
但某天,昭月公主忽然问:她是不是很喜欢你?
这么久的相处,她已经潜移默化相信了另一个世界还有一个黎明月,但始终不认为那是自己。
沈砚冰同她对视,眼眸深邃而认真,许久才道:是的。
黎明月少有地一笑,你也很喜欢她。
沈砚冰忽地觉得心口一空,下意识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却毫无意外地握了个空。
她喉头凝滞,蹙眉道:她就是你,我喜欢的是你。
沈砚冰绝少这样直白的诉情,这样的话对她总太难开口。
但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就这样顺畅地脱口而出了。
她收回手,坚定地补充:你是黎明月。
昭月公主垂眸,没有再接话。
半晌,她的嘴角才漾开浅浅的弧度。
景朝的皇宫内表面平静,暗潮却来势汹汹。
沈砚冰看着平静研磨练字的黎明月,觉得陌生而熟悉。
她坐在一旁,问:你已经决定了吗?
黎明月微微点头,没有无视她。
她把这幅字临摹完,展开自顾自欣赏,这是我的机会。
沈砚冰托腮,看向轩窗外,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景朝刚历几代,正是政局清明的时候,皇帝没有多少野心也算不得昏庸,是位中规中矩的守成之君。
朝中亲王暗中引导政事走向也未引来这位君王的猜忌,反倒对皇后的母家起了诸多不满。
沈砚冰默默看着那黎明月同那亲王府的暗探通信,只在心里评估着风险。
这是黎明月的前半生。
她们每天的交流简单随意,不变的只有入睡前的那声晚安。
沈砚冰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足足半年。
她熟悉黎明月每一个神态动作,轻易能洞穿宫中的人心。
但她依旧待在天水阁,从不远离。
黎明月有次问她:你会在这待到多久呢?
沈砚冰很难回答这个问题这取决于这奇异状态能保持多久。
或许明天,她就回到了真实的现代世界。
她试图像黎明月解释,对方却不欲理会这些道理,只轻声:所以,你也不知道。
沈砚冰确实不知道,但她相信,等那天来临,她会有感觉。
我不会不告而别。她这样保证。
黎明月只朝她笑了笑。
这年的冬天很冷,天水阁被内务府下面的人克扣了木炭,太后意外知道后,那小太监次日便在天水阁外主动跪了整夜。
请安时,皇后果然阴阳怪气,黎明月只垂头听着,临走时头也没回。
沈砚冰问:你要和她撕破脸吗?
昭月公主茫然:我做了什么?
沈砚冰一笑,对方的想法和伎俩自然瞒不过天天看着的她。
景朝开始下雪了,红墙映着白雪,积起的厚层吉利又不便。
昭月公主对雪景不太感兴趣。
她望着窗外,稍微暖了手,就又练起字来,手冻红了才又缩回汤婆子里。
古代的学习条件苛刻,黎明月忍着苦,丝毫没有松懈。

分卷(70)
她想起亲王府给她捎来的书圣消息,她必须把握住这机会。
沈砚冰坐在窗边看着外面。
依旧是那身单薄的睡衣,她感受不到温度,也触摸不到雪花。
黎明月落笔间看见那格格不入的幽灵,下意识地觉得冰冷,后知后觉对方不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不需要保暖,也不需要心疼。
她朝自己合起的拳头哈了口气,热气氤氲。
沈砚冰站在游廊,看着花园雪中的红梅,天地空旷,人间寥远。
她不觉得无聊,这段时光如水匆匆而过,于她流逝的速度并不契合现实。
一眨眼是白日雪,一眨眼是夜里灯。
她见到黎明月向父皇献上手迹祝福,见到她在皇帝乐呵的笑声中被应允进入国子监。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宫的嫔妃们见到昭月公主也要毕恭毕敬,她在太后宫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在皇后殿内停留的时间仅在礼数要求的范围内。
偶尔有没眼色的人试图挑起两人争斗,却都在昭月公主主动的退让中失败。
皇后笑眯眼:昭月向来是本宫的好女儿。
众人纷纷称是。
春天快结束了,沈砚冰认真地打量着御花园里的一支花,摸不着更摘不下,只能到这跟前欣赏着。
天水阁的宫女奇怪昭月公主最近总是往外走,时不时去御花园里散步。
沈砚冰也奇怪,你最近不忙了?
黎明月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到那枝丫的粉色花瓣上,雀鸟从这枝丫轻快地跳到了另一边。
花很美。她说。
语毕,她向前,想要将它折下,手搭上了那细枝,随后又垂了下来。
沈砚冰看着她。
昭月公主看向她,倏然一笑:在枝头才是最美的吧。
那只雀鸟又跳回了这朵粉色前,叽喳地叫了声。
沈砚冰莞尔:或许。
花开花谢是人间规律,在枝头受到再多照料,也逃不过枯萎衰败的命运。
御花园的另一侧,皇帝看着想折未折的昭月,朝身旁的大太监叹了口气,昭月真是像极了她母亲。
没有人敢应这声。
此后沈砚冰很少再去御花园。
她隐约知道,黎明月是找她才频繁出的天水阁。
她不说,但沈砚冰知道,她对自己可能随时离去的事情耿耿于怀。
黎明月生母的去世也这样突然。
和宫中传闻的小道消息不同,黎明月并非宫外的花魁舞女所生,而是景朝唯一外姓亲王府的嫡女所出。
这是沈砚冰在这大半年的探查中猜测并得到证实的。
出生显赫,这本该是黎明月的底气,但偏偏那时的亲王府千金,已经是有夫之妇。
皇帝自知理亏,从此与人断了感情,一干二净,简单轻易。
然而黎明月那位名义上的父亲,只知道自己带了绿帽,对其中的隐秘一概不知,眼见要闹大,王爷为了维护亲妹妹和皇帝的颜面,不到一年就体面地让人暴毙安葬。
这些在年幼的黎明月记忆中逐渐模糊,那时候她甚至不姓这瞩目的黎,只有明月二字作为名字。
她是亲王府人人喜欢的小小姐,也是生母悲剧的见证者。
所有人都在逼迫她成长,王爷对这外甥女寄予厚望,从小就用公主的礼仪规格教导她,让她谨记自己的身份。
及笄入宫,是大人博弈间早已注定的步骤。
他们说,只有去到宫里,去往权力顶峰,才能得到幸福。
那些模糊的概念都毫无意义,她所度过的十六个年头,都这样枯燥而麻木。
所有人都在意她,但没有几人真正关心她。
她逃过王府,在外游荡,一回生二回熟,王爷从阻止到派人悄悄跟着她,民间的一切令她感到新奇,也令人心怀悲悯。
但这样的日子如此短暂,她的身份,她的阶级就是原罪。
明月乖乖回到了亲王府。
之后,身体一直抱恙的母亲,靠在床边,慢慢阖上了眼,再也没醒来。
伤心,但没有眼泪。
没有得到过多少母爱的她,跪在床头,握着那冰冷的手,说不出话来。
她温热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心脏跳得缓慢,人变得冷酷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叫爱,但那一刻,她是舍不得母亲的。
原来有时候,即便不做什么,光是那人的存在,就足够深深刻入她骨髓。
沈砚冰久久无言。
这些散乱的碎片,她拼凑了很久,才勉强还原出一个合乎情理的事实。
她问黎明月,她的推测对不对。
黎明月只加快步伐,没有反驳。
春夏秋冬,轮回又轮回。
沈砚冰已经对这个世界极熟了,对在养心殿听到的许多朝政议题,随口就能直指弊端根源。
每次谈论这些时,昭月公主总听得非常认真,让她想起现代热爱做笔记的黎明月。
现在的昭月公主,已经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了。
宫中哪怕最不喜欢她的皇后,也要客气三分。
沈砚冰眼见她越来越会审时度势,揣测人心,越来越爱拐着弯说话,面上和善,内里却冰冷孤僻。
昭月公主在国子监力压皇子,开始频繁出入养心殿。
沈砚冰听见宫里的嫔妃们在背后调侃:这公主殿下,下一步该不会就要去上朝了吧?
她把这当笑话转述给黎明月,不料对方沉默而庄重:为什么不可以?
沈砚冰收敛了笑容,问:你想被后世唾骂吗?
黎明月抬头看她,轻笑出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砚冰怔怔地看她,低头,手掌去碰额头,仿佛遇到了什么绝世大难题。
黎明月的野心逐渐显露,皇帝非但没有戒心,反倒相当欣赏。
亲王府不留痕迹地扶持着昭月公主的声望,引得大皇子忧心忡忡。
宫道内,大皇子拦下黎明月的去路,笑得大方: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现在皇妹这样,哪还有男人敢娶你呢?
黎明月无意与他纠缠,轻笑:多谢皇兄关心,但我最近听说,皇嫂的状态可不太好。
她暗讽了两句,见对方脸色不虞,毫不在意地慢步离开。
沈砚冰一直跟在她身旁,提起她最不爱听的话题:太后也在帮你物色人家了。
黎明月已经快十八,放在景朝已经算大龄剩女。
但黎明月只是嗤笑一声她只有在无人时,只有沈砚冰前,才会如此直白地展露情绪。
我不会满意的。昭月公主回,并且把这句话带给了所有试图向她介绍的人。
不满意,没有什么男性能让她心动。
都只是一群连她都比不上的草包而已,她看着太后送来的画像,不忍细看。
新来的嬷嬷强调:公主殿下,您必须选一位了。
黎明月撑着脸,漫不经心翻过,抬头看了面前的沈砚冰一眼。
你有什么想法?她出声,嬷嬷以为问她,立马照太后的意思介绍了一通。
沈砚冰说:你不喜欢。
黎明月笑了,看向那声情并茂的嬷嬷:我不喜欢。
那一堆画像又被退了回去。
亲王府隐秘地传来消息,黎明月拆开看完,在蜡烛前点燃。
沈砚冰静静看着。
没几天,太后和皇后共同召见了她,当天下午,养心殿内皇上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夫婿。
沈砚冰似有所感,一整天都没跟着她出门,任她自由应对。
昭月公主不是为情感所羁绊住的人,她有更远大的理想和野心。
她懂妥协,也懂低头。
沈砚冰很快知道,昭月公主和皇后的侄子定亲了。
她笑着恭喜公主殿下,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一连几天,黎明月没有和沈砚冰说一句话,当她不存在一样。
沈砚冰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对方不回就自问自答。
朝中的政事在这年盛夏掀起了一阵不太平的波澜。
酷暑下中暑的百姓愈来愈多,更别提徭役中死去的人数,北方大旱,赈灾频频生岔,不少地方已经出现动乱。
但朝中始终不肯减轻赋税,对赈灾事项含糊其词,黎明月在养心殿的发言多次被官员们打断,被冠上没有远见的帽子。
她静默地听着诸位高见,只觉得那几位大臣祸患无穷。
身处宫墙之内的皇帝怎么能相信,人间炼狱的存在。
黎明月在宫外时,接触过太多百姓皇城根下的人尚且如此,其他地方难以想象。
出来时,她仰头看那明晃晃的太阳,觉得眩晕而闷热。
昭月公主给亲王府写信,试图挽回一些这盛世下的余晖。
王爷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陛下不会想听到这些的,你不准去触霉头。
没有人说实话,也没有人能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她想起自己能够接触到的那些奏章,那些呕心沥血之语,全被压在了重重喜报和口水话之下。
黎明月看着靠在窗边的沈砚冰,终于打破了这么久来的沉默,第一次主动开口:我应该怎样做?
沈砚冰也无法回答她。
昭月公主失落地低头:大臣们都知道,但一个个中饱私囊,没有人戳穿。
沈砚冰看着她,恍惚间,见到了她饮下毒酒的那一幕,心脏猛然紧缩,呼吸一窒。
她看着昭月公主,久久沉默。
昭月公主十八岁的那个夏天,第一次被皇帝说了重话,被遣出了养心殿。
不知多少人在拍手叫好。
黎明月看向沈砚冰,心中默念,妥协、后退。
没过几天,昭月公主再次得到圣上的恩宠,赐下令全宫眼红的饰品黄金作为嫁妆,并新修公主府。
这是一段与她无关的婚姻,她甚至没有见准驸马几面。
昭月公主沉默着答应下来,谢陛下恩典。
天水阁内,黎明月抚摸着那一箱箱的珠宝黄金,无澜的面容渐渐转向哀愁。
窗外的月色洒落,流光落在金灿的首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看向那一身白色睡衣的赤脚女子,轻声细语:这些能换多少粮食呢
能够多少户人生活一整年呢。
她不敢去探究这个答案。
沈砚冰靠近了她,伸手想要拂过她安静流下的眼泪,却依旧毫无办法。
黎明月感受到对方肢体的穿透,笑得勉强。
皇上少见地喜气洋洋,催起公主府的修建来,昭月公主却主动提出利用宫外早先置办的宅子当作婚房。
太后一众人自然喜闻乐见,打趣她连建府都等不及了。
黎明月只笑,现在不是建府的好时候,等以后再说吧。
这样的难熬时日,她怎么敢任他们再调动人力财力在这上面。
宫内放置了不少冰块,天水阁作为昭月公主的住处,自然得到了极大的优待,寝宫内,侍女扇风,冰镇空气习习吹来。
黎明月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紧不慢地练着字。
她需要刻意提醒自己,不去想宫外的百姓。
这么一想,她稳当的笔触竟然歪了,留下一团难看的墨渍。
侍女被她遣退下去休息,她独自坐在桌前,问:另一个世界也是这样的吗?
沈砚冰答:不是。
她描述了一番现代场景,听得黎明月心神向往,末了叹气: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呢
沈砚冰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碰到。
日子一天天逼近大婚日,太后皇后似乎都生怕她反悔,恨不得把黄历一番,就近定下日子。
礼服紧急赶工,嬷嬷问她喜欢什么样式,昭月公主回都可以。
简单一点就好,不要为难绣工。她补充,听得嬷嬷笑出来。
黎明月躺在天水阁的床上,看着顶上的帷帐,说:我要成亲了。
沈砚冰没有出声,但她知道对方在听她说话。
她继续说:和我不喜欢的人。
沈砚冰坐在了她的床头旁。
黎明月感觉对方倾身过来,伸手拂过她的发丝,虽然什么动静都没有,但她知道,沈砚冰就是这样做了。
她露出一个哀伤的笑脸。
沈砚冰的手指,抵在了她的唇上,没有任何触感,黎明月却闭上了眼。
她能感觉到,柔软覆上柔软,沈砚冰吻上了她。
眼角晶莹的泪光往两边淌去,指腹抚摸下,依旧无法阻挡。
热意横流。
昭月公主大婚当日,到处是喜庆的红色。
黎明月一早被一群人打扮着,上妆做发髻,戴上沉重的宝石金凤冠,穿上一身交领金绣纹霞帔,玉石轻坠,光彩夺目。
沈砚冰坐在她身旁的凳上,认真地注视着。
黄铜镜内,只映照出昭月公主一人。
沈砚冰没有说话,黎明月也没有出声,两人静默地、静默地看着彼此。
仿佛终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似有所感,踏出房门时同时抬头看了眼天空。
没有往日的艳阳高照,沉闷的,山雨欲来。
她同那未谋面几次的驸马拜堂,僵硬而机械,仿佛灵魂出窍,那一身喜服的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罢了。
昭月公主被送入了洞房。
她安静地坐在床沿,她知道沈砚冰一定在她身边。
都出去吧。她让端着盘子的侍女们都离开了。
慢慢地扯下喜帕,她看清了面前的房间装饰,没有看见沈砚冰。
她的手垂了下去,喜帕滑落在地也无人在意。
黎明月恍然看着这一切,忽地觉得可笑至极,值得吗?
她的一步一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处心积虑还是走到这一步。
房外热闹喧天,但更远的外面,横尸遍野。
那是景朝的子民,也是筑起这王朝城墙的砖瓦。
她什么也没能改变。
无力感袭来,侵蚀着她摇摇欲坠的信念。
她突然大喊:沈砚冰!

分卷(71)
这是自她们第一次见面来,她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
沈砚冰蓦然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如涂抹一般慢慢显现。
她看向黎明月,眸光似水:对不起,我要离开了。
这是她的感觉,也是现实。
她已经不能在这个世界时刻显露,时刻有彻底湮灭的风险。
黎明月定定望着她,忽然酸涩地笑出来:那,再陪我一会儿吧。
沈砚冰低声应:好。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彼此,沉默中,黎明月忽地问:我要怎样再见到你?
她面露疲倦,眼眸中少有的迷茫彷徨。
时间,缓慢地流逝。
沈砚冰没有给她答案。
房门终于被打开了,驸马进来了。
他端了一壶新酒。
黎明月沉默地听着他的自言自语,等到那盏交杯酒递到她面前,她才堪堪回神。
她倏然一笑她到底为何而活呢?活着总是这样辛苦吗?
血液仿佛突然热了起来,心脏嘭嘭直跳,她看向那言笑晏晏的驸马,也笑了起来。
对方似乎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黎明月转头,一旁的沈砚冰想要靠近她,但身影已经逐渐开始消散,慢慢变得透明。
只有黎明月能听到的声音,缥缈而温柔地从风中传来,还未听清就慢慢消散开来。
黎明月低头,辨认不清对方的话,无力地闭上双眼。
会说什么呢,她看向那个已经无人的位置,眼前浮现起白色睡衣赤着脚的女子幻象。
要是能触碰到就好了。
雪地里,女子一袭大红宫装,站在高墙之外,远远地遥望着她。
她胡乱想着,眼前的交杯酒也变得浑浊起来。
这个世界有谁真心待她呢?大概都想让她喝下这杯毒酒吧。
驸马催她快喝。
昭月公主抬头看他,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最长的一章,开头写得很卡,但到后面意外地顺畅,算是对黎明月人物性格的完善和补充,以及交代一下前半生,这些其实应该在正文里的,但当时完结得太仓促很多都没来得及写,跪。
然后就是前半生黎明月在景朝到底有没有遇见沈砚冰灵魂这回事,回答是没有ort,看诸位想法啦,我本来想在结尾点名是一场幻梦,但结果发现写到现在这个位置结局也不错,索性就没有接着往下写了。
到现在就算正式完结了,之前答应过的其他番外,抱歉抱歉,真的写不动了,大家自行脑补吧,反正往最甜的方向想就对了!
最后,感谢这一路的陪伴与支持,新文也请继续关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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